文/胡莹

我和他分别整整10年了，却一次也没有遇见过他。虽然我的钢琴辅导班的教室就在市政府办公大楼旁边。
突然有一天，朋友打电话给我，说兰州路上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名叫“筋头巴脑”。在省城十几年，时时刻刻惦记的就是这种熟悉的味道。朋友滔滔不绝的介绍说：鸳鸯锅底，手切鲜牛肉，牛骨髓，牛蹄筋，鲜虾丸，小油菜，嫩苦菊，土豆粉皮，冻豆腐，咸辣椒，淹黄瓜，香油，蒜泥，芝麻汁。上来先送一大碗又香又甜的苞米花，吃完火锅还送一果盘，有西瓜、草莓、小柿子......
这样喝的兴起，六个单身女人不觉就喝出一箱青啤，结账时服务员1、2、3、4、5……，一直数到了31才惊叹地回过头来看我们。我是真高兴啊，着急去前台买单，却突然觉得头重脚轻起来，心里暗叫不好时，急忙伸手扶桌子，却没有扶住，“咣当”一声摔倒在大厅里，人也随之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其中有个熟悉的男中音，用浓浓的胶北口音说：“大家都散开吧，散开吧，没什么好看的……”
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子，不用睁眼看，就知道是谁来了。难道真是缘分未尽吗？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头昏恶心。努力爬起来，想去洗手间，摇摇晃晃走到拐角处，不等摸着洗手间的门，就“咣当”一声又晕倒了……
再次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趟在一个明亮的办公室里，一张宽大的红木官帽椅子上。10年未见的他，居然紧紧地抓着我的手，紧张地望着我，房间里有男男女女七八个人。
“几分钟的功夫，你怎么晕倒了两次？”见我清醒过来，他急切地问。
我眼里流下泪水，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一下子就着急了，大声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没办法。要养家糊口，就要不停地工作。父亲得了尿毒症，需要大笔的医疗费。我除了干满8小时工作，每天下班后还要东奔西走，给学生上钢琴辅导课，每晚两节，天天如此……”
他听了更加生气地说：“你这么拼命地工作，是在透支自己的健康，知道吗？”
说完就掏出手机打电话：“喂！我有个亲人现在晕倒两次了，估计是脑血管有问题。我现在就送她去医院，你抓紧安排个床位，跟颅脑科大夫打个招呼……”
我深深地感动了，10年未见，他依然把我当成他的亲人。大半夜带着我去医院看急诊，做脑CT，查血栓和心电图……
一直折腾到凌晨五点多，他说还要做一个径颅多普勒超声检查。在山大医院长廊椅子上等待检查结果时，我问他：“你跟梅子还好吗？”他轻描淡写地说：“不好。七年前就离婚了。”我吃惊地坐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当年她那么爱你？怀胎十月了，还冒着大雪去医院给你送鸡汤！”
那年冬天，21岁的我毕业分到电视台当实习记者，兼做他的助手。因为我们曝光了一个地下黑作坊而被黑社会的人围攻，他身中十几刀，倒在血泊中。那个时候梅子怀孕了，老抱怨当记者的丈夫常年出差不能照顾自己，为了逼他调换工作，梅子长期住在娘家，要跟他闹离婚。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爱上了比我大8岁的他，这是我的初恋。我喜欢他干干净净，文弱书生的样子；喜欢他瘦瘦高高的个子；喜欢那双一笑起来就弯成了月牙儿的眼睛。后来，因为年龄的原因，双方父母都不同意。我的父母嫌他大我8岁，又有婚史；而他的父母又嫌我年龄太小，太娇气，将来不是踏实过日子的女人。
再后来，梅子发现了我们之间的恋情，居然挺着个大肚子来求我放弃，说看在她已怀孕，即将临盆的份上。我咬咬牙答应了梅子，开始疏远住院治疗的他。
亲戚朋友介绍的男孩好多，每个都是差不多的样子，首先要聪明，要帅气，要喜欢文学，学历要大专以上，笑起来要有很好看的月牙……可惜，这些都经不住时间的考验，经不住生活的磨练，我发誓要单身一辈子，不顾家人的反对只身去了省城。
他含着泪，一字一顿地说：“我出院后不到一年就提了宣传部副部长，虽然很少出去采访了，但是工作越来越忙，压力也越来越大，经常要加班、开会，晚上回家的时间更加不规律。她生完孩子后，迷上了网恋，不到半年就跟一个温州人跑了。我发现后第一时间报警，并跟随青岛市公安局的网警一起去了温州，在一个宾馆里发现了她们……我当时心血直往上冲，摸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刺向了那个男人，没刺中要害，但是也废了他一只眼睛。后来我被判了七年，她就跟我离婚，把不到两岁的孩子送到我父母那里，直接去了温州……”
我绷紧的神经始终不能放松下来，自言自语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出来六个月了，再也不想干什么记者啦、宣传啦的文字工作了，在朋友的帮助下就开了这家红木家具店……”
回到家，打开手机就看到他发来的微信：“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陪你走到最后。”
我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把你放在我心上！”然后就关了手机，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