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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5866)

作者:王挺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4547      更新:2015-05-04
文/王挺

(1)

叫你莫抹了,聋了咋的?明早我就要动身,去给我收拾行李。
二爷坐在八仙桌,吃完最后一口饭,瞟了一眼正在腌制腊肉的二婆,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也不管二婆啥反应,他碗一推,嘴一抹,掏出一张火车票,对着四十瓦的灯泡,一会远瞧,一会近瞅,不过瘾,索性从里屋拿出放大镜......最后将火车票抖了抖,摇头,撇撇嘴,说:球嘞,这么小的一沓纸,就花老子好几百,现儿这钱,也太不经用了。
天远路程的,折腾啥呀先人?
二婆沾满辣椒酱的两只手,僵在空中,表情比辣椒还辣。
懂个屁!
二爷的筷子在碗上敲得铛铛响,他就知道老伴会反对,便先托人买票,再作最后通牒。二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边进里屋,边抱怨。

当不解风情的寒夜,在各家各院的房梁上炫耀一天收获的时候,二爷家的堂屋,燃起了熊熊大火。二婆让隔壁的后生提来一筐炭,笑呵呵地说:燃旺点。大伙儿感激到脸泛红光。村民们都识货,这炭可是当地最贵的炭,一般的家庭消受不起,是二婆托人从外镇买回的,是给儿孙们准备过年烤的。
说起他家三个娃,唯独小娃的孩子都快三岁了,居然一次也没回过老家,搞得二爷和孙儿的接触,零记录,气得二爷常常电话里乱骂。二婆倒不骂,只抹泪。但大凡邻里问起小娃咋不回来的事,两位老人总会默契地说,娃想回来呢,我们不让呢,小娃现在当董事长了,一年到头忙呢。说完这番话,二爷就会背过身去,心里一阵乱骂:董事长?懂你妈个铲铲的事(懂个屁的事)!
二爷也坐下烤火,虾开两只总也伸不直的老茧手,看到左邻右舍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自然很是欢喜。和他年龄一般大小,一辈子也没出过远门的老人听说二爷要出省,硬是崇拜得很,二爷成天板起的花白络腮胡子脸,此刻褶褶生辉,绽放出惊鸿一现的悦色。
可二婆的心却股股地疼,她越听越不对劲:这叫啥事?我请你们来烤这么贵的炭,是让你们阻止老伴儿去小娃家呢,你们倒好,居然当起老伴儿的帮凶来了!二婆将手里的火钳往地上一撂,起身朝东屋走去,二婆的反常表情,让这些来当说客的村民,顿时有了犯罪感,他们立马扭转思路,端起冲锋枪对准二爷,轮番轰炸。二婆见大伙儿已峰回路转,便又折了回来。
都快八十的人了,还敢东跑西跑的?
路上遇到坏人咋办?
迷了路咋办?
不合水土,得了病死在那儿,千里迢迢的连个全尸都拿不回来,城里人都兴烧呢,死了就装进一个木匣子......
二婆没等后生说完,怒斥道:说啥呢,这临冬腊月的?遂朝地上呸呸地吐几下。后生伸伸舌头,在大伙儿的责骂声中,狠抽自己嘴巴,也朝地上呸呸地吐几下,连连道歉。二爷无所谓,反正自己这把年龄了,死呀活的有啥来头,不过,他倒惊讶邻里的态度,刚才还叮嘱自己路上小心什么的,一泼尿的时辰,咋就泼起了凉水?二爷的脸立刻阴得比门外的寒夜更胜一筹,闹哄哄的堂屋,第一次静得发慌,邻居王老汉喉咙里拉风箱的声音,此时显得特别响,几个后生相互瞧瞧,想笑,可刚碰到二爷的眼神,立刻严肃起来。
其实,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只要是二爷决定的事,哪有个更改?刚才劝导二爷别去的那番话,在二爷那里顶多算个屁,可是不这么说,能对得住二婆的这堆昂贵的炭火吗?大家你看我,我瞧你,互不吱声,尴尬得都想逃出门外,可是就没一个人挪屁股——全是炭火的吸引。
自以为能降住二爷的王老汉,此刻想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的魄力,他清了清喉头:我说你呀,跟我差球不多,都是隔辈儿香(对孙子的感情胜过对儿子)。当年,小娃下坝洗澡,差点淹球死了,也莫见你这么急,孙儿病了咋了?小娃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他不晓得找大夫?你看你急得那个怂样,就像下蛋的母鸡,乱骚刨......
不等王老汉说完,二爷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你晓得个铲铲(什么都不懂)!
王老汉被整卡了壳,屋子里又响起了他拉风箱似的声音。二爷沉默片刻,觉得刚才对王老汉的态度是有些生硬,当着这么多的后生这样说他,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况且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想到这里,二爷瞟了瞟大伙儿,从衣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拙笨地抽出一支,递给王老汉,随即把烟盒交给身边的后生,示意他挨个儿发,自己却叭咂叭咂地抽起旱烟来。
就在这时,二爷家的堂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大伙儿齐刷刷地望过去——小娃一家杵在门口......

(2)

小娃当年离婚,采取的方法和二爷买火车票一样:先斩后奏。二爷知道后,气得撂下狠话:你个败家子儿,永远不许带那小妖精回来!
这几年,小娃硬就不敢带二婚老婆回来,二爷的气更大了,心里骂道:嗨,你个龟儿子,叫你不回来你还当真了?每每牢骚发完之后的二爷,便会在背地里掏出小孙孙的照片反复瞧,嘴角露出只有他自己才读得懂的表情,他指着照片说:娃儿呢,你老汉儿(父亲)真不是个东西......
这次,二爷千里迢迢地要去小娃家,明明是想去见见还没见过面的小孙孙,却给二婆说,要去小娃家收拾他。这把二婆急得,不但请来村民帮着劝解,还背地里找人给小娃通风报信,这不,二爷还没启程,小娃领着一家大小就飞回来了。
小娃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负荆请罪的准备,他知道爹的软肋在哪儿。比小娃小十几岁的二婚媳妇,一口一个爹,一口一个娘地甜喊,老两口的心,早就美了美了,再瞧瞧那可爱的小孙孙,还有啥气可生的?只是二爷一碰着小娃了,便会立刻阴起那张苦瓜脸,小娃懂,他自有应对爹的办法。

村里的这帮高校生和打工族,一到腊月,陆陆续续往回奔,他们给这二十户不到,平时只有空巢的小山村,带回来勃勃生机。后生们听说小娃的洋媳妇回来了,就屁颠屁颠地往二爷家赶,见了小娃的媳妇,八成的后生起了恻隐之心:咱以后也要娶个洋妞回来显摆显摆。
台湾本是中国的领土,可村民们仍然觉得小娃的台湾媳妇是个外国货,稀罕得就像外星人。为此,二爷心里很不爽。
二爷隔壁那个后生,这次租了个女友回来给爹娘交差,见了小娃的漂亮洋媳妇,心里不平衡,便打起了挑逗的主意来。二爷就在他旁边,可他视二爷为空气,色迷迷地试探小娃的媳妇。小子一败涂地的举动,显然没能逃过二爷的火眼金睛,别看他现在老态龙钟,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村外响当当的帅哥,除了没有生育,其他哪方面都很强势。你这毛桃小儿的这种把戏,安能逃过老子的法眼?二爷想到这里,顺势给了后生一个大扫腿,愠怒地吼道,你个龟儿子,滚哦!见后生哎哟一声蹲了下去,二爷心里直乐:嘿嘿,小公鸡还没打鸣,就想踩鸡母了嗦?

小娃回来这些天,最让二爷感到头疼的,便是那些成天缠着小娃问这问那的爷们儿,他们最想从小娃嘴里了解山沟沟以外的事,用他们的话说,咱关心的可是国家大事嘞。虽说他们也像王老汉那样爱听个收音机,看个新闻什么的,但是不懂普通话的障碍,常常让他们成为睁眼瞎,甚至把张三的帽子戴给李四,为这些争得面红耳赤,是常有的事。他们把当了老板的小娃当成了百事通,小娃一回来,屁股没坐热,他们便纷纷前来求证自己观点的无比正确。
其实,小娃对他们提出的问题,也就知道个皮毛,看着他们那副渴望得到正解的眼神,再说,咱也得装装这么些年在外见多识广没有白混不是?小娃这样想了想,便凑合着自己的理解,天南海北地神吹一通,把这些个忧国忧民的村民,胃口吊得七上八下的。几位长者,更是每天啥事也不干,专上小娃家,缠着小娃接着饭前没有讲完的话题,继续探讨。尤其是王老汉,别看他的年龄和二爷一般大小,可他辈分矮,还得喊小娃一声幺爹,小娃不让喊,王老汉说,不行!一贯以尊敬知识分子而自居的王老汉,故一口一个幺爹地喊得欢:
幺爹,朝鲜到底有没有核武器?
幺爹,我看钓鱼岛悬着嘞,如果真的打起来,哪个赢?
幺爹,马英九对大陆的态度到底是咋的?
最后附在小娃耳朵边,你媳妇是民进党还是国民党?
她父母是民进党,她和她哥、还有妹妹是国民党。小娃说。
王老汉撇撇嘴,摇摇头:额,一个家里出了几个党派,这事不好整呢。其实,王老汉缠着小娃问个不休,其中最主要的意图,是想在小娃面前显摆显摆:别看我王老汉一辈子蹲在山沟沟里头,可咱知道的事儿,并不比你幺爹少多少嘞。
小娃从小打村里长大,谁是啥样的德性,他还不清楚?这时,便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直往王老汉头上扣,王老汉被小娃夸得眩晕,管子里慵懒的血液,此时满载着胜利和自负,活跃得周身乱蹿,喉咙里的风箱声,显然比平时响得多的去了。

二爷一边烤火,一边听他们闲聊,听着听着就来气:嗨,这叫啥球事?小娃晚上是婆娘的,白天呢,被你们这帮家伙逮住不松手,我这当老子的想和自己娃叨上几句,还排不上号?二爷越想越想不通,这时听王老汉说这事儿不好整,气不打一处来,将旱烟袋朝王老汉前面的空地笃笃笃一阵猛敲:哎球呀,有啥不好整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都大半截入土的人了,操个铲铲(什么)心。
王老汉瞅了瞅二爷,又见几个后生偷着乐,他尴尬地揉揉鼻子,坐不是,走也不是,似笑非哭地僵在那儿。小娃见状,立刻打起了圆场,王老汉趁机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双手接过小娃递来的烟,呃呃地直点头,觉得此时走掉是上策,遂起身,弯腰成大括号,和二爷和小娃打过招呼,又向灶房里扯起嗓子喊:二婆——幺妈——我走了哈!得到回应后,几步跨出去,门外响起一串拉风箱的变调声,活像一头大肥猪,被贼用绳子勒住了脖子,只能从嘴角挤出一些极不规则的音符,叫人怀疑,此地一定有鬼。

王老汉一走,其他后生也识趣儿地跟着离开,二爷这才松了口气,瞄一眼打呵欠的小娃,咳了一声,同时用膝盖碰了一下小娃的大腿, 抱怨:一个年轻人,一天霉瞌睡咋那多?小娃咧开嘴巴笑,二爷板着脸,严肃地问:你,你给老子说实话,这些年你在外头挣的钱,干净不?
二爷终于说出了这几日深藏在心里的重度担忧,回想起小娃回来的当晚说的话,再看看他脖子上戴着粗拙的金项链和他媳妇的穿着,二爷的心老不踏实,喉咙堵得慌。说出了自己深埋的担忧,如同解开了安在炸弹身上的引爆器,二爷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便用审视犯人的眼神盯着小娃的脸,生怕他有一丝无常的表情,逃脱自己的法眼。
小娃扯了扯手指的骨关节,说,干净,咋不干净?
你莫要骗老子哈!遂站起身来,指着小娃的头顶连点几下,诈他。
干净,绝对干净!小娃的语气坚决起来。
堂 屋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二爷很想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默,但是张张嘴,不知道此刻要说什么,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感受。小娃掏出一支烟,递给父亲,二爷摆摆手,他自己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二爷见那烟雾一圈一圈浓一阵,淡一阵,老掉牙的心,上不是,下不是,任凭那颗晃晃悠悠的心,不规则地跳动着,疼痛着。
小娃见爹还站着,遂起身,将一大节烟头扔进炭火里,给二爷山盟海誓一通,老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把旱烟袋往松紧裤的腰带上一挂,起身去后屋抱出一个玻璃缸,粮食酒泡大枣枸杞,缸里的颜色非常喜庆。二爷将缸子放在小娃面前,炫耀这酒比国酒还好喝,然后满上小半盅,认真地掂量一下,觉得有点少,又咕噜咕噜地倒出一些来,再看看,觉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缸子,冲小娃乐呵呵地说:咳,陪老汉儿(爹)整几口?小娃抬起头,呃呃直点头。二爷又去后屋捧了半葫芦生花生,放在缸子旁,说,要不要给你烧了吃?你小时候最喜欢烧了吃,满嘴巴的炭灰,还赖账说自己莫偷吃,嘿嘿嘿......

小娃这么多年在外打拼,几乎每天都在和别人斗智斗勇,只有回到自己亲人面前,才知道什么叫放松,什么叫真实。我们兄弟仨,从小就跟着母亲来到继父家,本来母亲的意愿,让仨兄弟念完初中就不念了,可继父把母亲血淋淋地骂了一通,他对咱兄弟仨说:念!卯起劲地念!念到哪里,老子供到哪里!继父的坚持,让咱们都上了高校,而且都是名牌大学......想到这里,看看眼前已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的继父,小娃的鼻子一阵猛酸,猛疼,他举起盅子对二爷说:爹,走一个!

(3)

小娃明天就要回城,二爷的心,被掏空了,爷儿俩围着炭火,都不愿回屋歇着,天南海北地聊,常常有和谐的笑声传出堂屋,寂静的小山村,顿时眉开眼笑了。
回到老家,只许说老家话,这是二爷的铁律,可小娃一放松,经常在老家的话里夹杂些普通话,即便是及时纠正过来,可还是惹得二爷火冒三丈,他将端起的盅往凳子上一推,翻脸不认人:龟儿子!你土不土洋不洋的,忘本了嗦?小娃抓抓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拿自己离开老家十几年为据,证明自己偶尔说几句普通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哪知二爷更火了:你看人家左边儿都快60了,比你在外头混的时间长吧?人家每次回来都说老家话,一个音子儿都不差,都夸呢,你看你这土二杆子德行……二爷越说越来火,遂地一巴掌朝小娃头上煽过去,小娃头一偏,二爷扑了个空,翘起的二郎腿,要不是小娃及时扶住,便会随了重心的偏移,栽倒在地。小娃扶稳二爷后,赶紧道歉,做个让二爷打自己的动作。
二爷这次吸取教训,不再翘二郎腿,叉开两腿,四平八稳地坐好,从腰间取下旱烟袋:你以为老子不敢打嗦?你就是当了国家主席,老子照打,信不?遂将旱烟袋,高高举起。小娃两手抱头,弓着身子,咧开嘴巴准备挨打。其实,如果二爷当真要使劲打,那铜脑壳的旱烟袋落下去,小娃就会疼得表不出这般夸张的情来。
就在这时,小娃的孩子出来了,揉揉眼睛,诧异地问,爷爷,为什么打我爸爸?
嘿嘿,莫有,莫有哈,玩呢。二爷的旱烟袋分明抡在空中,一见孙儿,刚才怒目圆瞪的胡子脸,立刻柔和起来,把个脑壳摇得拨浪鼓一般,跟着孙儿操起了普通话,只是他的普通话,没有一个音儿整在准点上。
孙儿说:爷爷,你再不说普通话,我就不理你啦。
不理?这可要了二爷的命。小孙儿回来的第一天,就要爷爷讲普通话,这几天,二爷硬是把脖子往红里憋地练习呢,尽管如此,还是一句都不会,把孙儿急得直嚷嚷:爷爷笨死了,笨死啦。二爷听后不但不生气,反而乐得合不拢嘴。
本来,二爷是想趁这次机会教孙儿说老家话的,在他的意识里,凡从这个山沟沟出去的娃,忘没忘本,只听他回到老家后说的是外地话还是老家话,只有这一把尺子。
一生没服过软的二爷,这次却败在孙儿手里,孙儿不但没说一句老家话,反被孙儿洋化了。
孩子捂住裤裆对小娃嚷:爸爸,我要尿尿
小娃朝厕所噜噜嘴:洗手间在那,自己去。
怕!猪,咬人!孩子直跺脚。
二爷一听洗手间,忙对孙儿说:娃呢,等一下,爷爷给你兑热水。遂起身去拿洗脸盆。
爹,不是洗手,是洗手间,茅房。
你这个——二爷朝小娃狠狠地瞪眼,想骂,又怕孙儿造反,转身笑眯眯地对孙儿说,娃娃屙尿哇?来,爷爷陪你去。
孩子尿尿时,二爷探出脑袋看,直乐,就像在欣赏自己丰收的田园,陶醉得不知自己姓啥名谁。
爷爷,看我小弟弟干什么?羞羞羞!孩子满脸的不高兴,用指头在小脸蛋上不停地刨。
二爷骨子里,对这唯一带把儿的孙子喜欢的了不得,自言自语道:这下好喽!这下好喽!我们老陈家的香火,接上喽......二爷激动到失态,干涩的眼眶,像极了屋外潮湿的夜空。
孩子见爷爷还在看自己的小弟弟,急:不许看不许看!你看我的,我也要看你的!孩子的裤子还没提起,便要去脱爷爷的裤子。
爷爷莫有,爷爷莫有......二爷抓紧了裤腰带,来来回回地躲闪着。
爷爷,你为什么没有小弟弟?孩子好奇了。
跑喽
跑哪儿去了
跑,跑那边去喽。二爷扬起头,朝对面的方向噜噜嘴,露出诡秘的笑,这时,几声喇叭的脆响,把夜梦中懵懂的小山村,震得呻吟,二爷打了个寒颤。

当爷孙俩手牵手回到堂屋,看见拿着手铐的警察,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顿时僵呆,随后,身子晃了几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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