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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我是一朵洁净温润的云母,我现在名字叫未来二号。
       我认为这个城市里最美的日子,是林冬见到木子的时光。
      “想你的时候很幸福,幸福的有些难过。”林冬在手机上按下了这两行字,却怎么也点不了发送。她权衡了再三,还是不晓得,该不该发送,尽管她已经把木子当做了自己的唯一,可是她还是有些犹豫,她知晓自己的心,却并不代表她知晓了木子的心。
       自从第一次遇见木子后,林冬就觉得自己这余下的大半生是终究要与这个叫木子的男人纠结一生了。
       那天,林冬晕倒在地上,木子打了120急救。
       在病房里,林冬幽幽醒转,她转着头看着四围里那耀眼的白,那是太过地洁净的白,白的让她想起了死亡,以及由此而来的刻骨的悲伤。 她是在十岁那年,深刻理解了死亡的,那时,她在孤儿院,最疼爱她的一直从小把她照顾起来的李奶奶去世了,那是九月的一天,什么征兆都没有啊,孤儿院在郊区,那大门常年锁着,在大门外的原野的金黄还是吸引了林冬,她常常会爬上楼顶,去看院子外的风景。
       人站在高处,真好,可以一览无余。小小的林冬把楼顶当做了自己的乐土,只有在这里她才有时候会象个孩子一样,想念从不曾见过面的父母,偷偷在坐在那个角落里想念,想念他们模样,祈盼有一天,能有一双男女来接她回家,告诉她,他们就是她亲爱的爸爸妈妈。可是这样祈盼了许多年了,这个愿意依然影子一样的存在,却终归没有实现。
       林冬的乐土也只有李奶奶知道,李奶奶知道从哪里才能找到这个小小的性格古怪的小女孩。
       李奶奶是唯一一个把林冬从小花猫一样大小一直照顾到了十岁。
       李奶奶还要照顾好多孩子,但林冬是她心上的事。她好象特别能懂林冬那茫然的眼神下那小小的无以填补的哀伤;她好象特别理解林冬那孤僻的性格里那无边无际的孤单和伶仃。
       李奶奶是林冬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
       可是,就在那个九月的某一天里,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里,那时田野的金黄里所有的庄稼已经在颗粒归仓。李奶奶竟然失足掉进了那一片金黄的田野里那一片金黄色的水波里,那是夕阳下的池塘,那波光粼粼的金黄里,李奶奶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兀自一下子就掉入了水底,就仿佛是被等待已久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说,连个简单的过渡都没有,李奶奶从水边到水底再到水面的时间,把林冬从一个小女孩的记忆一下子拉长了这诸多许,林冬在那个打捞李奶奶的午后一下子就被长大了,她站在人群里,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众人有的念叨起李奶奶平日里的好处来唏嘘不已;有的还窃窃私语说李奶奶的两个儿子不孝顺,为李奶奶老家的老屋正争的环可开交,李奶奶是被两个儿子给气死了呢;还有的人说李奶奶最近有认识了一个退了休的老工人,两人有望携手夕阳红呢,却不料两家儿女们万般阻碍,李奶奶这是伤了心了呢……
       众人说了很多很多,林冬耳朵里听着,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水面,这如此宁静的水面下,这如此安祥的水波里,会有她亲亲的李奶奶吗?
       林冬的心一下子疼痛,又一下子揪紧,一下子痉挛,又一下子肝肠寸断。
       林冬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李奶奶咳嗽已经很久很久了,好象是三年前的冬天就开始了,从那以后她先是冬天咳的厉害,接着春天也在咳,最后竟然发展到了每日每日每时每刻的咳,这咳,咳起来有些吓人,咳的惊天动地,她有次还亲眼看到李奶奶咳了许多的鲜血来,李奶奶偷偷把手心里的鲜血擦干,她对着坐在她身边的小林冬凄然一笑,却是安慰她道:“冬,别害怕,奶奶没事的,这是奶奶的牙破了哩。”
       林冬看着李奶奶的笑,她从这笑容中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生生地疼。原来,人是可以心疼的,是那种疼,是那种无法具体言说解释的疼。
       李奶奶走了,林冬一下子长大了,从这天夜里开始,林冬在一个人的夜里,开始坐起了辽阔无边的梦,梦里全是水,水有一半儿是清澈见底的,甚至能看得清水草的叶脉,有一半儿是混沌的,一切模糊不清的混黄。然后,这水忽然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全部的飞了起来,整个的飞了起来,最后,那水全部化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天空中反落了下来,先是珍珠样的大小珠玉,接着又变成了细密的水帘子,那水帘下面端坐着一个人,仔细去看却并不是与她朝夕相处的李奶奶,也不是孤儿院里的其他人,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陌生人,陌生到她在梦里都有些躲闪和不好意思。
       那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男孩子光着肩膀,左肩膀上有一枚朱砂红的红痣。
       从那以后,林冬再没有哭过,因为有那个梦中男孩子陪伴着她,以至于后来,她都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了,在她看来,只要需要,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只要她需要,他就会出现。
       可是,时间真是够残忍,这许多许多年过去了,林冬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已经无比艰难的长到了三十八岁。那个朱砂红还会真实出现吗?林冬不晓得,她明明是不抱任何希望,却总是让自己不舍得破灭那微小的希望。
       “现在是希望得以实现了吗?”林冬不想睁开眼睛,她怕这又是她的南柯一梦,梦固然是美的,可是梦醒后的难捱,对人又是多大的折磨啊。
      “不,不要看,不要看,这一切,一切都不是真的。”林冬心里对自己说。
      “你,好些了吗?”一个委婉动听的男中音从林冬的脸前响起,那薄荷味的气息这么近距离地萦绕着她,让她的心蓦得一动。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他,他是朱砂红!”林冬欢喜地雀跃地自己对自己说,末了还极其不自信地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可以太过用力了,掐得有点儿疼,疼得她不由得伸了伸舌头,咝咝吐了口冷气。
      “你好些了吗?”木子垂下头,他的头垂得太低了,几乎触到了林冬的额头,他越看她,越觉得他们是曾经相识的。这感觉,让他惶惑。
     “朱砂红!”林冬抬起头,对着帅气阳光的木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你,你,说什么?”木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