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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明天,欢欢就要跟秦峰去美国了,蓝琳的心沉沉的!
  晚上送欢欢到秦峰家,蓝琳捧着女儿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有泪从女儿眼里出来,蓝琳强颜欢笑:“我们宝宝可以出国见大世面了!要听爸爸和新妈妈的话,好好读书,妈妈以你为荣。”
  说完,蓝琳逃也似的离开秦峰家,泪水无声地飞泻下来。车漫无目的开过几条街,无意识的开出了城外。这座城市如果没有她爱的人,对于她来说是一座空城,活着又有何意义。
  来到晨依身边,蓝琳的心已不再害怕。原来所有的所有都有极限,当脆弱和绝望到了极限时,心却如此地平静:亲人和朋友,从前和现在,往事一幕幕……她们的童年,她们的昨天,她们的欢笑和伤悲……田老师、文娟、丽娟、芙蓉、景菲,晨依……
  夜晚好宁静,静得可以听到山上落下来的尘埃。天的一处,睁着一只幽灵般的眼睛,蓝蓝的,落下的却是绿幽幽的光,在云层中穿梭着缓慢地游移过来。四周黑影一簇簇,高高的,似动非动地站着,冷冷的一无表情。风在黑暗处偷偷袭来,穿过发丝,麻麻的,直到脚尖。
  有什么从蓝琳脸上拂过,轻轻柔柔的。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一定会有好多看不见的在黑暗里寻找。晨依!你会在哪呢?我在月光下,找着最早失去生命的落叶,想着在另一个空间里,你是不是也刚好从这里走过。这样的夜晚,我被什么牵引着来了,一定是你,在某一处看不见的地方等我。今晚我不再孤独,今晚有你在身边,我不再害怕影子里摇曳着影影绰绰的幽灵。还记得,花絮里我们奔跑着的歌: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跪在晨依墓前,蓝琳泪如雨下,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思念……
  晨依,当你离去的那一天,我的生命里再也承受不起。晨依,我好想你!没有什么会让我如此的想念:想我们的傻,想我们的痴,想我们可以想的一切。我和你一起走来,却硬生生地看着你去。假如我们还能相见,你会说我怎么就瘦了,跑哪去了?你没闻着那清香,淡淡的,是那满山遍野生长着黄黄的小花。我们两个小胖墩,在黄花堆里钻来钻去,蜜蜂追着我们嗡嗡地跑。我一直都奇怪,那时候没吃没喝怎么就长成那样?而今那肉肉一定也跟着你去了,在空气里,落进思念的尘埃!
  晨依!好想你,想你的泪化成了河,在我生命里川流不息。我知道你在,你看着我在风雨里走着,摔倒了爬起,摔倒了再爬起。这一条路有多长我不知道,这一条路还能走多久我不知道,可我不想走了,走不下去了。这世界和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无论他们的笑有多真诚,都让我觉得害怕。害怕笑容前后的面具和卑微,我一信,总被生愣愣地伤害着。于是,我会更加想你,想着我们的过去!想着你若还在,见着我,会是怎么个样子?想着你若还在,我就不会一个人的孤单……
  晨依,还记得吗?你说有太多太多的梦想,而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我和你,可以拥有整一个桔子。剥开了,你一半我一半,一口咬下去,说着说着口水掉了一半,那是多么幸福多么奢侈的愿望啊!我们再也不用躲在村里的肉墩铺下,等卖水果的走了,才去捡那青黄的桔皮,你吻一下我再亲一口。如今,家里客厅的玻璃柜上,满满的,像童话里的花果山,可我每天不是吃了它去,而是看着一个个干瘪了丢弃。什么都有了,什么也就没有了!
  人生只是欺骗的过程,希望和期待是活下去最善意的谎言。老天给了你生命,可是有一天它得收回去。它让你在这里演戏,你就好好的演!它若看你,是对你绝对的恩赐,你就多演一会是一会;它若不想看你,你怎么演都无济于事。每个人就那样傻傻地演戏,演得自己开怀,演得自己笑出了泪,演到它不想看为止。
  蓝琳靠在晨依的墓碑前睡着了,等她醒来时东方已经发白,朦朦胧胧开着车回家,打开门,去了女儿房间,欢欢在照片里对着妈妈笑得好甜!
  移过窗边,有张粉红的信笺,是女儿写给她的,有好多字都用上了拼音……


亲爱的妈妈!
   我好想你!还没去我就开始不停不停地想你。妈妈,心真的会痛吗?此刻欢欢的心就好痛。他们说美国好远好远,想妈妈的时候看不到妈妈,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要在妈妈身边。妈妈累的时候,欢欢给妈妈捶背,唱歌给妈妈听。
   我知道妈妈让我去,一定有妈妈的道理,不好让妈妈生气,可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妈妈因为很忙,总让我去爸爸家,我装作很喜欢去,是因为不想惹妈妈生气。爷爷奶奶,爸爸和新妈妈对我都很好,可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因为妈妈不在。外婆说外面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家的稻草窝,他们再怎么对我好,欢欢的家应该有妈妈!
   欢欢是妈妈的宝宝,求求你,把宝宝接回家!宝宝会很听妈妈的话,也一定会好好读书,宝宝在等你!如果妈妈真的不来接欢欢,欢欢会好好跟爸爸走,听爸爸话。但是妈妈要答应欢欢,一定好好等欢欢回来。妈妈是欢欢的天,有了妈妈,欢欢什么都有了;没有了妈妈,欢欢什么都不是。
   让宝宝好好再亲亲妈妈!
   
                        你最最亲爱的宝宝:欢欢
  
  蓝琳握着信笺的手在发抖,泪不停落在纸上。她疯了似地打开门下楼,开车奔往秦峰家。很快,蓝琳来到秦峰家楼下的一个拐弯处,正好见秦峰拉着行李箱,妻子拉着欢欢钻进等着的车子里。
  “妈妈,妈妈!”车开了,一声不吭的欢欢转过头透过车窗玻璃看见了妈妈,兴奋地叫起来。
  车停了,秦峰和欢欢赶紧下车往后找,可是没有:“欢欢看错了,乖,跟爸爸上车,妈妈还在睡大觉呢!”秦峰说着抱起女儿。
  蓝琳躲在暗处怔怔地看着女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不由碎了:“宝宝,对不起,原谅妈妈,不是妈妈不要你,是妈妈爱不起你!”
  欢欢坐在爸爸和新妈妈中间想妈妈,想着想着默默地流泪。她一晚上都在等妈妈来接她,可是妈妈没来。此刻她明明看见了妈妈,怎么就没有了呢?
  车在高速上飞驰,欢欢的视线变得模糊,泪像初秋的雨,落在小脸上无声无息,绵绵不尽……她仿佛看见妈妈抱着她唱着晨依阿姨的歌:“云儿悠悠,小河依旧,漫漫的思念路上,往事如梦如潮涌,点点滴滴在流动,往事不堪回首。妈妈啊妈妈,亲爱的妈妈,别把我一个人留下,漂泊的日子,您的牵挂,受伤时候,可以回家。妈妈啊妈妈,亲爱的妈妈,今天我已学会长大;风儿悠悠,青山依旧。绿色的银杏树下,昨日叮咛在耳中,妈妈的笑容已永久,相逢只能在梦中。妈妈啊妈妈,亲爱的妈妈,别把我一个人留下,太多的往事,让我回忆,太多思念,让我神伤。妈妈啊妈妈,亲爱的妈妈,今天我已学会长大。妈妈啊妈妈,亲爱的妈妈,今天我已学会坚强……”
  蓝琳强撑着身体,开着车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医院,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促使她过来,下意识的重新做了检查。
  当医生拿着蓝琳拍得脑部片子时,表现异常激动:“真是奇迹,真是奇迹,你脑部的肿瘤不见了。”
  “怎么可能,我的脸早上还在发麻?”蓝琳惊得目瞪口呆。
  “人没有休息好或伤心过度,反正有很多的可能都会引起脸部神经发麻。”医生笑吟吟地说,“但可以肯定的是,你脑部的肿瘤没有了。”
  “真的!”蓝琳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一看手表,狂奔着往外冲去。
  还有半个小时,不管来不来得及,明知已来不及,她都要去。
  等蓝琳赶到机场,飞机已经起飞。看着头顶上空慢慢远去的飞机,无限酸楚涌上蓝琳心头。
  “妈妈——妈妈——”
  “欢欢——”蓝琳转过身的霎那,长发拂过她的脸,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
  阳光下,女儿挣脱爸爸的手,快乐地向妈妈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