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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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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蓝琳四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人生如戏》终于发表了。在晨依的帮助下,蓝琳在北京开了新闻发布会,并且很快在网络上蹿红。有著名导演找上门来,要把它改成剧本,拍成电视连续剧,而且主角就由晨依来演。
  一切来的那么突然又那么快,自己的病,晨依的崩溃,还没时间让蓝琳去考虑,拍摄工作已紧鼓密锣的开始。导演说在半年内会把四十集电视连续剧全部拍完,拍摄地点放在景山。景菲做为当地政府领导,做了最好的配合工作。
  一到周末,蓝琳就会带上女儿辗转于片场。看着晨依阿姨不分昼夜忘我工作,或在片场内搭的简易帐篷里沉沉睡去,欢欢很不明白:“妈妈,拍电视原来那么辛苦,那么累,一点都不好玩。”
  “宝贝,你不是也很想当明星吗?现在你看到了也明白了。很多套着光环的美丽背后,都需要付出比常人很多倍的努力和智慧才能实现,不是别人说的和想象的那么简简单单。”蓝琳抓住一切机会告诫女儿。
  时间一天天过去,蓝琳配了中药坚持喝,效果还算明显,六个月下来没什么变化。去做了CT,肿瘤大的不明显,偶尔脸部发麻,听力有些减退,没人有所察觉,连医生都说是奇迹,蓝琳真的希望奇迹会出现。算计着生命倒计时,还没机会让她告诉晨依,晨依却在片场昏了过去。
  当晨依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抢救室里。眼前的一切像碎了一墙的玻璃,视线变得模糊:呼吸器、氧气、心电图、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
  蓝琳坐在边上看着她醒来,兴奋地流下了泪:“你终于醒了!”
  晨依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嗡嗡嗡地响,跟梦游似的。她在心里不停地想着,有个声音在说话,是她自己的声音:“蓝琳,我睡着了吗?从没有睡得那么沉,一无所知,离开了我的身体,去了另一个世界溜达。感觉很不好,我想回家,可是隔着看不见的东西,我无法逾越。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马上回去,不然就永远回不了了。可是我落不了地,有个东西拼命拽着我。我强迫自己,必须回家,马上!有个人躺在地上,好多人围着她在叫着我的名字。奇怪!透过晃动的人头,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苍白而憔悴,嘴唇紫紫的,很年轻,死了!可为什么他们叫着我的名字,摇着她的身体?我看见你扑在她身上,喊我的名字。然后我看到电梯门开了,一群人从电梯口冒出来,穿着白大褂,拉着手推车,神情凝重。我一惊便醒了!”
   蓝琳以为晨依可能太累,刚好那两天晨依的戏份不多,导演给晨依放了几天假。可是几天后的一系列检查,当医生神情凝重地让蓝琳去一下办公室时,蓝琳的心落入了冰窖:“在这个结果不确定的情况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怀疑。但现在我很抱歉地希望你能够有思想准备,她得的是肝癌晚期。动手术的希望有,但不是很大,不动手术的话,也许最多只有六个月。”医生摇着头。
  蓝琳的脑袋轰轰地响着,身子瘫倒在地上,泪喷涌而下,所有的影像变得模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是弄错了!一切都不是真的,肝癌!六个月!晨依的未来还刚刚开始,却要结束了,不,不可以!
  蓝琳朝医生面前跪去,拉着医生垂下的两只手:“医生,我求你了,求你救救她。我身上所有的部位都可以给她,只求你让她活下来。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吧!”
  “我们会尽力的,但需要病人很好地配合。”医生难过地拉起蓝琳,“你去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
  蓝琳去了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一下脸,对着镜子笑着来到病房。雪白的床单上,晨依正挂着点滴,头刚好转向门口:“蓝琳!我什么时候出院?这样躺着好累,可能的话,我现在就想去片场。”
  蓝琳强装着没事,笑着说:“好啦!不差几天的,好好陪陪我聊天!”
  “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等我们老了,一定住在一起,我给你唱歌。”晨依开心地说。
  “等你老了,牙齿掉了,唱歌都漏风,我才不要听!你就给我洗衣做饭吧。”蓝琳眼睛红红的。
  “你怎么啦,跟要哭似的。”晨依拉了拉蓝琳的手。
  “一想起我们终于这么好好的走过来就高兴得想哭。”蓝琳忍不住泪流了下来。
  “是的,那么多苦难我们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晨依由衷地说道。
  “所以我们要配合医生,先把你的病治好,然后可以好好去演戏,去唱歌。”蓝琳温和的说。
  “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你不要吓我?”晨依感觉到了什么。
  “是的,但不严重,需要手术。你的肝部有个小的良性肿瘤,需要把它切了就没事了。”蓝琳尽量轻描淡写地带过,“本来不动手术也没关系,但医生说,以后会大起来的,还是早点动了好。”
  “哦!”晨依眼睛移过挂着的点滴,泪悄然而下,“蓝琳,你今天下午就回家一躺,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把单位里的事情处理一下,顺便看看欢欢,然后陪我动手术好吗?”
  “好,听你的。等你挂完这一瓶,我就回家,晚上过来。”蓝琳看着晨依很平静答应动手术,心里有少许的安慰。
  出了医院,蓝琳上了车再也忍不住了,扑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回到镇上,蓝琳先去看了女儿,欢欢摸着妈妈的脸:“妈妈,你有好多天不来看欢欢了,欢欢好想妈妈。”
  “欢欢乖!”蓝琳蹲在地上,看着女儿白里透红的小脸,内心涌动着无限爱意,“欢欢好幸福,有那么多人爱着欢欢。有爷爷奶奶,有爸爸,还有新妈妈。欢欢乖,妈妈也就放心了。妈妈不在欢欢身边,但欢欢知道妈妈的心永远都不会离开欢欢。妈妈要去照顾晨依阿姨,等晨依阿姨病好了,就会唱歌给欢欢听。”
  “欢欢知道了,妈妈要去照顾晨依阿姨。欢欢在家里听爸爸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欢欢一个劲地点头。
  
  蓝琳打了电话给景菲和芙蓉,三人约好在茶楼里等。景菲生了个男孩,身材正在慢慢恢复。
  “蓝琳,电视剧还要拍多久?”景菲问。
  “快了,再一个月差不多。”蓝琳望着窗外,老街上车来车往,“你看这条街,年年如一日,而街上走的人看似一样,其实每天都在变。想想我们刚来的时候,如同做了一场梦。”
  “是啊!人怎么会死,一想到死就难过,干什么都没劲。”芙蓉叹了口气说。
  “有病?死亡还离我们远着!”景菲笑道。
  “人生如戏,演戏的、看戏的。演得认真了那不过一场戏,伤了自己;看得认真了,那也不过一场戏,也会伤了自己,所以简简单单最好。”芙蓉坐在蓝琳对面,卸下白色的貂皮大衣,露出镶着紫色花边的长袖绒裙。长长的波浪卷发自然垂下,迷人的大眼睛透着妩媚。翘翘的鼻尖下,红了小嘴,一笑两边浅浅的酒窝。
  “世事真难预料,以前怎么想也没想到,红尘中人成了地道的正人君子;开美容院的开了投资公司;像是天上掉下来了财神砸了头上,摇身一变千万富翁。”景菲像在背口诀。
  “反正你见了我不挖苦一下也不好受,还好我有免疫功能,说吧!听着。”芙蓉无所谓地笑笑,“我在乎的是钱,实实在在的东西。等过了这段时间我要游遍全世界。有钱了到哪里都是天堂,没钱了到哪里都是流浪!”
  “你现在有几千万也差不多了,目前形势说不准,你要好好把握。”景菲提醒芙蓉。“想想赚那么多钱干嘛,用掉的钱才是属于自己的,没用的都曾是生命中的负累。你曾想尽办法为它付出,原来不过毫无意义的拼搏。”
  “我也想好好收场,投资公司终归有点投机成分,免不了提心吊胆的。我现在差不多钱都在华途企业,有二千多万。华途企业名气大,稳一点,等这次收回我就不做了。算算这几年下来,利润也有千万了。”芙蓉充满了自信。
  “现在什么国际金融危机的,看似没影响到我们国家,房价还在不停地涨。但我总觉得万一政策有什么变动,到时想退都来不及。蓝琳,我看你还是把手头上的房子都抛出去稳一点。”景菲担心地说。
  景菲和芙蓉你一句我一句,好一会才发觉蓝琳一声不吭坐在沙发上默默流泪。
  “你怎么了?”两人不约而同问。
  “没什么,晨依在医院,劳累过度晕倒了,等你们空或方便的时候去看她。”蓝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现在去看吧!”芙蓉和景菲一听晨依病了都很着急。
  “问题不大,你们星期天来吧,也可以待得时间长一点,她现在要注意休息。”蓝琳好容易稳定情绪,觉得还是先不要让她们担心才好。
  “没事就好,吓我们一跳。”景菲憋了好一会,想起了什么,终于还是说了,“蓝琳!有些事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让欢欢跟着秦峰?你如果有事要出去,我和芙蓉都可以把她带好。一想起他我就气,生不出小孩是他的报应,活该!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男人不好拿来宠,不管他是棵大树还是小树,好歹是棵树,女人依靠在上面直不直的起腰他不管,他要的是那种感觉。女人要是比他强了,他会认为你在他头上拉屎。”芙蓉坐在藤椅上说。
  “哪个女人不想小鸟依人,还不是被逼的。这树没被靠上就倒了,她不强,行吗?”景菲说。
  “对与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样做对我女儿才是最好的。”蓝琳的眼里闪烁着泪光,“晨依常说我们是恶人谷里出来的好人。也许今天看到我们好好的坐在这里,可是这一条路走得有多险有多艰辛谁知道,一不小心就毁了。可是有谁知道我们是多么的渴望被爱着,被疼着,被关心着。无论是亲情、爱情和友情,我们都极力地守护和珍惜着。为了它,我们可以放下尊严、没有自我,也因此我们总被无情地伤害,直到伤害得彻彻底底。如果晨依心中有爱,她又怎会因为爱情而绝望崩溃。我只想让女儿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地生活,我不想让她从小面对的就是仇恨、丑陋和卑微。”
  离开茶楼,蓝琳去了单位安排了一下,又去了家里整理了生活用品赶往医院。
  
  推开病房门,晨依不在。
  床头上放着一封信:
   蓝琳:
   我走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了解了自己的病情。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好平静好平静,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无所谓生,无所谓死。感觉生命在我体内一点一点消失,该来的时候就让它来吧,无所谓提前还是退后!
   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留恋,那就是我们生死与共的友情;如果还可以回头,好想跟你一起好好地笑着走完每一天;如果有一种爱可以延续,那么你好好地活着,就是我生命最大的延续。
   无论有一天我会去哪里,都会想你,想你的傻,想你的执着,想我们一路走过的艰辛。原谅我,所有的磨难和艰辛都留给了你,所以求你无论如何勇敢地活下去。不要让悲伤浸没了你,假如我知道,我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你!从今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你的健康是我最大的欣慰。远方有一双眼睛,时刻都会注视着你,为你祝福一生一世!
   生命真的好脆弱,突来的疾病会让你不堪一击。生死只是一瞬间,而人满足的不仅仅是活着。贪婪和欲望让人变得狭隘和自私,可是你再怎么贪,也不可能把别人的生命贪到自己头上来。贪到的是毫无价值,永远也带不走的东西,失去了宽容也就失去了快乐和健康。只有当你面对死亡的时候,你才能真正明白这一切其实都不重要,只要活着!
   真的好想好想陪着你一直走下去,还记得我们曾经许下的诺言:一起慢慢老去!我会在发呆的时候想着那一天,想着我驼着背拄着拐杖,你扶着我走过街头,无视擦肩而过的青春和美丽,曾经苦苦的追寻,到头来无非繁华落尽、物是人非。
   真的好怀念怀念我们的过去。别为我担心,我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回到我的舞台。即使到了生命最后,我都没有勇气选择离开曾经为之付出的真情和汗水。那里有鲜花和掌声,那里有我流下的泪水和辛酸。如何全然不顾那无数欢呼的人海,多少次别离就有多少次重返,即使岁月无情,时事变迁,遗忘的是别人,魂牵梦绕的却是我自己。
   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里,拍完我们的故事,把我生命里最美好的留在你的记忆里。爱过恨过,而今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尘埃远去,生命里有你就已足够。
   我相信一定会有一种隔世的友情,我依然是你最亲近的人。好好为我祝福吧,为我好好地活着!
   蓝琳!你知道吗?原来人没有了牵挂,会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得可以等待死亡的来临。
               
               你永远最亲近的人:晨依
                

  蓝琳一遍一遍看着晨依留下的信,心一次比一次痛。
  晨依一定是去了片场,她要去找她,陪着她走完生命最后的历程。
  当她找到晨依时,晨依在片场拍一个情节,神情坦然、平静。
  
  一个多月后,电视剧在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台联系播出引起了轰动,电视台相应做了访谈节目。场内观众很多,晨依和蓝琳各唱了一首自己写的歌,最后主持人问她们有些什么感想?晨依拿着话筒,穿着淡蓝色长裙幽幽地说:“每个人一生都会遇到一颗特殊的幸运星,当它落在你身上时需要你用心去珍惜。每个和这世界相遇的人,要学会感恩,无论一天、一年、还是十年,都是值得庆幸的。如果你觉得不公平,那只是和很多更幸运的人去相比。时间眷顾了每个活着的人,关键在于你有没有珍惜,当你真正爱惜它时,一年会成就几十年的辉煌;当你忽略它时,一百年终将一事无成。”
  蓝琳接过晨依话筒,满含深情地说道:“曾经的我有好多好多梦想,想当书法家、作家,我也很想站在舞台上唱自己写的歌。可是当有一天梦想和我擦肩而过时,我已错过实现梦想的最佳年龄。我所有的努力只为拥有一样让很多人都嗤之以鼻的东西,那就是钱。为了它我失去了很多很多,可我不后悔,因为我更明白,象我们这样一无所有的人,钱无疑是实现梦想最好的财富。而今天,我终于实现了我的梦想,虽然有些迟了,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我想说的是,我不在乎它是否是一部巨作,我终于做了自己想做,喜欢做的事情,为我自己,也为了我的女儿。此刻我很想对我女儿说:‘宝宝,妈妈真的好爱你好爱你!无论有一天妈妈会去哪里,你都是妈妈最珍爱的宝贝;无论有一天妈妈怎样了,你都会拥有一个让你自豪而骄傲的妈妈。”
  
  蓝琳在最短的时间里,拿走了公司的二千万流动资金,她要在晨依最后的时间里,陪伴晨依举办个人演唱会。演唱会在一个个城市里成功举行,蓝琳夹在欢呼的人海里泣不成声,晨依唱她的歌,蓝琳操办着她的一切日常事务。
  来到新疆,蓝琳开着越野车载着晨依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蓝琳被辽阔草原深深地震撼了,那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刀郎的歌,空灵而豪迈!两人眼里默默地闪烁着泪光。
  下了车奔跑在戈壁滩上,晨依快乐得像个孩子。风吹着她的长发,圣洁而高贵:“蓝琳,让我们留下来吧,就在这里,做戈壁滩上的新娘。”
  “很多看似美好的东西,却如烟花一样短暂。人生就像一次旅行,想象和看到的总是漂亮新鲜的,只有当你停下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是如此的虚幻而不真实。”蓝琳听了想哭。
  在美丽的布尔津草原小镇上,晨依病了。望着躺在床上柔柔弱弱的晨依,蓝琳突然好想家,想女儿。望着窗外,小镇好干净好安静,行人不多,有人在用洗洁精刷地面,惊讶之余不免有些感动:“晨依,总觉着像做了一场梦,这里的一切好美。”
  “有一天我们还会来吗?再见马背上招手的塞里木湖上的小伙、薰衣草的清香,骏马奔腾而去的尘埃处飘散的蒲公英花絮,喀纳斯湖上的水怪……”晨依轻轻地说。
  
  每次看着晨依在台上从容地表演,蓝琳忍不住会在人群里放纵地哭,往事一一浮现……
  晨依踮着脚踩着紫荆花瓣趴在篱笆喊:“蓝琳——蓝琳——”
  她和晨依穿红头绳……
  她们在黄灿灿的油菜花里追逐,蜜蜂嗡嗡地跟着她们跑……
  映山红开了,紫藤花谢了,银杏叶落了,小溪的水结了冰不动了……
  雪花飘满了山坡,晨依站在水果摊前哈着气跺着脚……
  她们站在街头拿着红红的玫瑰花吆喝……
  五彩缤纷的肥皂泡淌在梦幻般的阳光里,她咬着甘蔗,晨依笑着哭着向她跑来……
  蓝琳的心一点一点被撕碎了,一切可以挽救的她都要尝试,都要努力。
  记得晨依、文娟、丽娟、芙蓉、景菲一起去景山上烧香的情景,而今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默默地穿过寺庙的大院,天空飘起了雨丝。竹林间散发出淡淡地雾气,弥漫在摇曳的烛光间如梦如幻。所有的都已模糊,越走越远。泪洒香焚心中事,万千意愿在佛前!
  陪着晨依穿过皇帝陵,蓝琳的目光扫过碑额,最后停在末代皇帝的碑前不由一阵悲凉:那么多千年古树围绕着炎黄陵,碑后曾经有过多少繁华,如今似过眼烟云。这其中的对错何须再问,何须知否!
  蓝琳的心一阵疼痛:不知哪里来?不知哪里去?繁华过后似烟云,人生如戏轻若尘!晨依的爱、晨依的忧伤、晨依的歌……
  “我以为自己很温柔,温柔的风情万种,温柔得可以让爱生死一个人。可是我错了,错得容颜憔悴,错得差点没了自我;我以为自己很优秀,优秀得尽善完美,优秀得可以让爱感动一个人。可是我错了,错得千疮百孔,错得差点回不了头。如今的我,伤痕累累;如今的我,失去太多。过去的让它过去,哭过付出过,才会心存感恩;哭过付出过,才会懂得珍惜。如今的我伤痕累累,如今的我失去太多。过去的让它过去,爱过伤害过,才会真的长大,爱过伤害过,才会懂得坚强……”一曲一曲,晨依穿着紫色的纱裙,那是她最爱的颜色,在江南最美的季节,唱着自己的歌倒在舞台上。
  躺在蓝琳怀里,晨依好累好疲惫,她终于走到了生命尽头。她要走了,她看见妈妈,还有文娟、丽娟,朝她笑着,向她招手!她的声音好轻好轻:“蓝琳,好好爱自己!好好活着!”
  
  晨依骨灰挨在妈妈身旁,阳光洒在山坡上,墓碑上的晨依笑容灿烂动人。
  蓝琳跪在墓碑前,心已随晨依的歌而去:“你走了,像一只蝴蝶飘然而下,多少泪为你流淌,就有多少祝福在天堂;你累了,像一片落叶随波逐荡,有多少爱为你痴狂,就有多少梦想被埋葬。点一支蜡烛,告别辉煌,这样的日子,玩笑可别开大,江南的雨季,温柔的梦乡,轻一点呵,轻一点呵,亲人已安睡……”
  如果没有别离,又哪来那么多怀念。总在白菊花飘动的坟前,苦乐在空气中流淌。假如可以醒来,满山的杜鹃又怎会呜咽?我亲爱的朋友,你可否听见!蓝琳跪在坟前,泪如雨下,心不知飘向何处。
  回来吧晨依!求求你回来!无论有多大的苦难,让我们不再分开,让我好好地守着你一生一世!我不会再渴望拥有亲情,我也不会再奢望爱情,只求你好好回到我身边。
  映山红开了,满山满山飞舞的紫藤花瓣,是晨依最爱的季节……
  坟头上的紫藤花瓣飘在风中,风一过,花瓣纷纷而下,落在蓝琳身上,揉碎了蓝琳的心:晨依,我好想你,紫藤花开始落了,你一定闻着那花瓣落在泥土里的芬芳,这样的季节会让我想你多少次?为什么花可以谢了再开,而你走了却再也不会重来?

  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变了颜色,若隐若现的金融危机终于现了原形。
  不断上涨的房价突然暴跌,而且卖不出去。已经签了合同的客户都要求房产公司终止合同,退款。说好银行的到期贷款,归还后马上就可以贷出来。蓝琳让芙蓉七凑八凑了好几家投资公司的三千万高利息资金和自己凑成的三千万利息资金,还进银行后,银行却不再信守诺言,拒不放贷。
  程勇一脸无奈:“蓝琳,不是我不帮你,按现在这样的形势,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华途企业的老总突然自杀,芙蓉借给他们公司的两千五百万资金成了水漂。另几家借出去几百万的小企业老板,也是逃的逃,失踪的失踪。
  景菲所有的钱也只有一百万,都在芙蓉的投资公司。几个局长、领导夫人的钱或百万、几十万的借给芙蓉从中赚利息,此刻都逼着芙蓉赶快还钱。逼急了没有,就逼景菲:“要不是你介绍,我们怎么可能认识芙蓉?借钱给她?”大家认定景菲一定得了什么好处。
  迫于无奈,蓝琳先把楼盘的大部分房子低于成本价卖给了另一家房地产公司。归还全部借款后,还剩的两幢大楼怎么卖也卖不出去。可是芙蓉却在一个下雨的晚上被绑架了。
  蓝琳接到芙蓉电话时,先是听到芙蓉战战兢兢的求救声:“蓝琳,救我,你千万不要报警,没用的,是我欠了他们的钱,报警的话,他们会毁我的容。”
  芙蓉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她欠我们一千万元,利息可以不算,必须在明天归还。你要是报警,后果自负,我们也是被逼了才这么做!”
  蓝琳在电话里听到芙蓉一声惨叫,电话就挂了。
  景菲气得不行:“不用去管她,一千万,开玩笑。害得我都这样了,天天有人问我要钱,好像是我问他们借的,我自己的钱还没地方着落。早跟她说了要注意,她倒好,丢了个烂摊子给我们来收拾。你还是随她去,她失踪了才好,你给她还了她也回不来。她家里的和亲戚朋友的、还有村里的,人家把拆迁补偿的钱都投资在她这里。那一千万不算,我给她算得出的欠款就有几千万,你怎么帮她还呢?她怎么变的这个样子。”
  “如果连我们都不帮她,那么还有谁会帮她呢?她没有变,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她现在一无所有了,只不过因为相互的信任和依赖,我们知道了别人无法知道她的秘密,可是这并不是我们可以伤害她的理由。”第二天,蓝琳搜遍所有的存折,刚好给芙蓉凑足一千万,还剩一百万打给了景菲。
  蓝琳再一次接近一无所有!
  芙蓉终于回来了,躲在蓝琳家里不敢出门。实在憋不住了,到晚上,蓝琳开车把她带到市里去吃一顿大餐。
  当大街小巷贴满芙蓉的通缉令时,芙蓉失踪了,蓝琳家里的餐桌上放着一封信。
   
   蓝琳:
   我走了!
   在我心里你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最值得我骄傲的人。是你一直在帮我鼓励我,才让我好好地走到今天;是你一直让我感受着亲人的温暖,才让我心存幸福地走到今天。原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可是我走不下去了,我真的已经好努力好努力了。可是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可以拥有的,不是你的终将会离去。
   我对不起你和景菲,整天面对你,我无地自容。我真的无脸再见你们,有一天,如果可以还上你们的钱,我会回来的。保重!别了!
                           
                           芙蓉
   
  蓝琳看着“我走了”三个字,心像被掏走了的痛,文娟走了,晨依走了,芙蓉失踪了。
  几天后余市长被双规了,第二天胡敏敏也被带走。
  蓝琳赶到景菲家门口,见景菲被几个陌生的男人挟持着出来:“你们干嘛?”蓝琳冲过去拉景菲。
  “我们是纪委的!”有个男人一把推开了蓝琳。
  “蓝琳,我什么都没做,放心好了。你要的那本《乱世佳人》在书房里,你自己去取,回来我给你打电话。”景菲回过头大声说。
  蓝琳在景菲书房里找到了《乱世佳人》,快速翻了翻,掉出一张纸来,那是芙蓉写给景菲的一百万元欠条。
  书的柜子旁静静地摆着一张放大了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是她和文娟、景菲、晨依、芙蓉,五个人坐在学校后面的大石头上,笑得好天真好烂漫。照片的上方挂着一串桃核,五个。蓝琳怔怔地站在那里,刹那间泪夺眶而出。
  走在街上,蓝琳的心好痛好冷,像飘在雨里的落叶不知去向何处!
  开着车穿过城市,雨水不停打在车窗上,雨刮器来回摆动着。晨依的忧伤、晨依的痛,在车厢内蔓延:“真的好怕有一天躺在冰冷的地方,所有的目光在我脸上,是好奇!是同情!是悲伤!就像曾经的我,生死无所谓的模样;真的好怕有一天,看尽人间的繁华,走过的路上写满忧伤。是迷茫!是悔恨!是无奈!就像等待中的我,落日夕阳下的辉煌。如果有那一天,让我像尘埃,无影无踪;如果有那一天,让我像流星,一闪而过……”
  蓝琳的心好难受好难受,万般思念涌上心头,泪无声落下:晨依!景菲走了,芙蓉失踪了,你知道吗?我好想你!想文娟,想你们!想着车窗外的雨如飞絮般的飘落,此刻的你们在哪里?是否也在想我?我想,你一定也没有,因为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正下着雨,原来我们隔着车窗,隔着街,隔着一个世界!
  晨依,你知道吗!紫藤花又落了,这样的季节让我想你多少次。他们说,这样的季节想你,彼此会有感应。走过下雨的街,你傻傻地站着,笑得花一般,我一愣,好熟悉好亲切。是你吗?晨依,原来你还知道我在想你,原来你还知道想我。我的眼睛模糊着看你,你却不见,原来只是碰见相似的人。我不会这样子跟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失魂落魄地钻进车里,任由泪水倾泻而下。原来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我却如此地害怕相遇。我只相信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你已离去,永远只能在梦里。也只有这样,会让我对你如此的怀念和依恋。
  我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站在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没有想见的亲人,没有想见的朋友,也没有想见的爱人。我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偶尔遗忘在这个世界里,等待命运的裁判,等待死亡的来临。总怀疑你是否真的存在过,在我的生命里,那场刻骨铭心的友情,让我再也无法接受任何虚假的真实。我想我是真的完了,看不见除你以外的任何颜色,或压根就没想过接受除你以外的陌生。
  晨依,好想你,想你的沉默和微笑,快乐和忧伤,我的心好痛好痛,一丝一丝的游离着千缕万缕。如果那一窗的雨是传说中的孟婆汤,我会不会毫不犹豫地走出窗外,任由冰凉的雨水渗透身体的每一处,原来在我的世界里做我自己的梦为你祝福,还有什么会比你活着更好呢!
  你的记忆里,曾经的我傻得像块石头,任别人拨弄来拨弄去的,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再是以前的我,别人眼里的我原来也可以很聪明,可我就是不喜欢,不喜欢现在的我和别人。我的心底里,始终有一处留给了你,那是我最真实的自己,我会默默地和你分享我的快乐和忧伤。
  晨依,你在等我吗?
  如果你还等我,我决不再笑你的傻和痴。你在这样的季节离去,该是多么的幸运。而我的季节里,还是一路的荆棘和伤痛,也因此我是如此如此地怀念我们的过去,纯洁得一如盛开的百合。
  如果你还等我,我再也不想戴着笑的面具,在你面前好好地尽情哭一场,告诉你这世界有多么的可笑和荒唐;如果你还等我,无论天堂还是地狱,我和你,相依为命!不离不弃;如果你还等我,我不会再期待辉煌和爱情,所有的都不会超越我们的友情。总在期待着,却浑然不知我的期待因你的消失而远去……
  晨依!我好想你!感觉生命在我体内一点一点剥离。闭上眼,和生命讨价还价!我说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你!生命说,你已经到了尽头……
  
  景菲像是在电视里看到罪犯带去审讯的情景,可是今天自己却被带到了这样的场景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四个小伙子每半小时轮番进来审讯她,让她交代问题,说什么已有足够的证据。
  这么多年来,景菲拒绝了多少诱惑。即使有人过年过节拿些礼品过来,她都以同等价的礼品还过去。她干嘛要去贪?如果想贪,就问蓝琳要好了,要多少有多少。芙蓉欠她的一百万是蓝琳还给景菲的,如果现在欠条在蓝琳手上,那么应该什么都安全了。
  可是他们让她交代的显然是另外的事,跟胡敏敏有关。她咬定景菲在某一年过节和他们一起分到了几万块钱。可是景菲真的没有拿过,会不会是芙蓉欠了她五十万没还上,她陷害她?事实上胡敏敏对景菲意见很大的原因还有一个,是胡敏敏表哥想做景菲镇上一个上亿工程项目的代建,由于这家代建公司和监理、建设单位有串标迹象,景菲最终找了理由推脱了。
  二十多小时不间断的审讯,让景菲疲惫不堪:“请你们相信我,真的没拿,没有什么好交代的。”景菲坐在凳子上想睡过去,有人给她脑门上搽了风油精,她还是撑不下去要睡,电风扇“呼呼呼”对着她的头直吹。景菲感觉自己快要死过去,眼前出现了幻觉,她好像看见晓军、蓝琳,一个个都被抓了进来……
  “你想睡很简单,交代了马上给你去床上睡。”有人严肃地说。
  
  浩东好容易找上蓝琳家,蓝琳正开门出去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蓝琳,陪我去看一下晨依好吗?”浩东一脸憔悴,一年多不见,老了很多。
  “你走吧,一切已经过去。”蓝琳恨恨地说。
  “我对不起晨依,让我看看她,说声对不起!”浩东眼睛红红的。
  一年多来他一直被精神折磨着,尽管是他抛弃了晨依,但曾经的点点滴滴怎么能说忘就忘?表面的他平心静气的过着新婚生活,暗地里却一直在了解晨依的状况。知道晨依演了电视连续剧,开个人演唱会,他心里有了少许的安慰。却不曾想到晨依得了绝症,倒在了舞台上。再后来,自己儿子生下了,居然是个脑瘫,他自觉这是报应。
  “重新你的新生活,不要再去打扰她。在她妈妈身边,她很安静很安静的睡着了。”望着被痛苦折磨着的浩东,蓝琳轻叹道,“你是她唯一爱过的人,但是一切都已太迟。”
  “蓝琳,带我去看看她好吗?晨依是善良的,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浩东拉住要下楼梯的蓝琳脱口而出,“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晨依说过,要感谢伤害我们的人。”蓝琳冷冷地打掉浩东的手说,“可是你连让晨依感谢你的机会都不给,你把她逼上了绝路。”
  蓝琳话说完,楼梯下上来几个陌生人,一上来就拉住蓝琳:“你是蓝琳吗?我们是纪检委的,有件事需要你协助调查!”
  “怎么回事?”浩东急着问。
  “你走吧!好好过你的日子。”蓝琳转过头望了一眼浩东。
  “我会尽我所能!”浩东对着蓝琳的背影大声说。
  
  “我们把你叫来是有足够证据的,你在临湖镇和景山乡开发房产的时候,送过哪些人,哪些东西,希望你能坦白清楚。”蓝琳被关进一间陌生的屋子,几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轮番问蓝琳同样的问题,像是有充分的准备。
  蓝琳闭着眼不搭话,时间长了,他们的脸显得很不耐烦,一副替天行道、嫉恶如仇的样子,恨不得一口把人吞下去:“你不要以为不说话就行,人家可没把你当朋友,都已经交代了。你想好了说清楚,说了你就可以马上出去,行贿够不上坐牢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灯光照得蓝琳睁不开眼睛。
  “景菲的一百万元是怎么回事?”男青年戴着副黑边眼镜,声音压得低低、厚的,装作一副很老成的姿态,喷出的烟雾呛在蓝琳脸上。
  “她的钱我怎么知道?”
  “这一百万是你账上划出去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想你们是真的弄错了,我是有一百万划给景书记账上,那是帮我同学芙蓉还上的。”蓝琳冷冷地回答。
  “你以为几句话就可以搪塞了不是?”年轻人气得一拍桌子。
  “我有我同学写给景书记的借条为证。”
  蓝琳两天后回家接到浩东电话:“我已尽了力,但景菲是出不来了,一个正处级干部想找点事出来很容易的事。关的时间太长,现在出来不出来都是个错,没人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又过去一个多月,景菲还没什么交代。最后陆陆续续交代了过年过节收到的一些礼金,十年加起来有十多万。蓝琳知道景菲出来的希望已越来越渺茫。
  等到景菲开庭的那天,蓝琳看着门内押出来的景菲惊呆了。短短几个月,景菲像老了几十岁。满头秀发全白了,站在被告席上的景菲憔悴而绝望:“我承认我有错,但这些错误我交代了。党让我坐牢就坐牢,我心甘情愿, 但你们五十天非人的折磨让我交代一个同样的问题,事实我没有做,请党给我一个交代!”
  景菲最终判决下来,十年监禁。
  看着惶恐不安的晓军,蓝琳不知如何安慰才好:“晓军!你要坚强,为了孩子。”
  “什么都没了,这个家没了景菲什么都不是。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我等不到那一天。”晓军痛苦不堪。
  “不可以这样,你是男人,是山,是钢,是铁。这个家不管有没有景菲,你都要承担起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蓝琳含着泪大声说。
  “你说的对,我是男人不是女人。男人是钢是铁,折了就断了;女人是水是风,无论千转百回、艰难险阻,都会一点点绕过去;男人是山,女人以为可以靠一辈子,可是山倒了就再也起不来了。”晓军抱着儿子绝望地走了。
  欢欢问蓝琳:“妈妈,景菲阿姨是坏人吗?晓军叔叔不要她了?”
  “不是!等你长大了会明白的。”秋日夕阳,窗外落英缤纷,往事历历在目,蓝琳流着泪喃喃自语,“女人好比是梨,吃梨的人不知道梨是酸的,吃到最后就把心给扔了,所以男人从来不懂女人的心;男人好比洋葱,女人剥一层流一次泪,剥到最后才知道,洋葱是没心的。”
  晚上蓝琳做了一个梦,看见景菲睁着忧伤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蓝琳,你知道吗?在里面我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当你昨天还以为拥有一切的时候,一觉醒来会让你失去所有。人真的好轻好轻,轻得无法主宰自己。什么荣华富贵、流芳百世,都不过繁花浮过,无影无迹。”
  晨依走了,芙蓉失踪了,景菲失去了自由。
  想起从前曾经有过的多少美好,曾经有过的多少希望,一切的一切恍然隔世,恍如梦幻。蓝琳真的好累、好累!好像已过完了这一生。常常困惑于为什么活着,活着为了什么?总有那么多道理可以说服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盘算着自以为是的很多结果,可是却看着身边一个个努力编织的梦被无情地撕碎……
  蓝琳醒来的时候天很黑,头好痛!
  房价突然间飙升,让很多人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蓝琳的两幢卖不出去的大楼成了qiang 手货,卖了一个多亿,可是金钱对于蓝琳来说失去了诱惑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