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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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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蓝琳把店盘下来的第一个晚上,景菲叫上税务所里一帮年轻人去蓝琳店里买存货。来之前特意把蓝琳好好宣扬一番,听得一帮年轻人敬佩不已。把可以揣上的钱都揣上了,等他们一走,景菲数了数钱,居然存货卖掉了两千多元。
  景菲钱刚数好,芙蓉带了一帮花枝招展的女孩进来。为自己有蓝琳和晨依这样的朋友,芙蓉经常在女孩们面前炫耀,说得一帮小姐一下子像是去完成一件崇高的事。等小姐们一走,存货都没了,钱又多了两千多元,这样一来,存货都赚了钱。整一场买卖,蓝琳几乎都不用参与,只是在边上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本来蓝琳是把记着存货价格的本子摊着给她们看,可她们硬要比本子上写的价格还要多放一些钱,说什么总要有点利润的啦。这是蓝琳终生刻骨铭心的一次买卖,价格按买的人自己给,而卖的人却嫌多。
  景菲不喜欢芙蓉叫来一帮小姐:“这次算了,蓝琳开的是有文化的店,不是什么洗头房,你看她们穿的那叫什么衣服,简直勾引男人犯罪。”
  芙蓉听了很不是味:“男人犯罪也是她们的错吗?洗头妹怎么了?就不看书、不写字了?就算她们做小姐又怎么了,没有人生下来是坐台来的。”
  “你不明白人的区别就在于此吗?现实就是现实,我可以把你当人,人家不是,人家看的是你的背景。地摊上几元钱的东西,到了高档会所也许就可以卖上几十元或几百元,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你不想面对也得面对。”景菲觉得芙蓉太无知。
  “你喜欢戴着面具做人是你的事,别人还轮不上你来教育。”芙蓉有些气愤。
  “对,我是戴着面具,可是这世界上的已习惯听假话,你要说句真话,人家只会笑话你。你要真行得通,大热天,马路上的人都脱光了衣服走路算了,干嘛还要穿衣服?”景菲脸涨得通红。
  “脱光了衣服走路又怎样,是看的人脑子有问题,不是脱的人有问题。”芙蓉据理力争。
  “那你去脱了试试,看警察抓你还是抓别人。”景菲鄙夷地说。
   “你不用拿什么来比喻,警察抓地摊里的总比抓高档会所来得容易多。因为出卖身体是直接的,出卖灵魂却是看不到的。”芙蓉冷冷地说,“别以为自己有多珍贵,只不过有些人被引诱的筹码比别人高而已。”
  “你什么意思?”景菲觉着芙蓉简直是在羞辱她。
  “我没别的意思,你可不要想太多了,我是在说我自己。与其把自己的一生交给负不起责任的男人,还不如陪流氓去睡觉,起码还能捞到一大笔金钱可以确保未来。”芙蓉冷言冷语地仰着头。
  “不知廉耻!”景菲狠狠地对着芙蓉骂了句。
  “景菲,你给我听好了,你怎么样我不管,但请你以后别侮辱我。我的选择会怎样是我的事,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你觉得我无耻,完全可以把我当成陌生人。”芙蓉反唇相讥。
  “好了啦。我们过我们的,她们过她们的。每个人的成长环境和生活方式不一样,结果也就不一样。不管你们如何选择,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行啦!”蓝琳劝道。
  三个人开始不说话打扫起店里的卫生,一直搞到晚上十二点才搞好。营业房刚好三把钥匙,蓝琳给了景菲和芙蓉各一把,三个人便各自回去了。
  第二天蓝琳下班赶到店里,门开着,眼睛不由一亮。墙壁刷得白白的,地上铺了层地胶板。芙蓉一看见蓝琳回来,便开心地说:“还行吧?废物利用,都是我那多出来的。时间就是金钱,明天星期六,你好去进货。”
  两人刚说完,一辆大拖拉机停在了门口。景菲从车上下来,招呼她们过去帮忙:“所里图书室重新装修,旧书柜都被清理了,刚好这里可以用。还有很多旧书,我当废纸买来了,你都放书架上。反正你那点钱也进不了这么多柜子的书,空着还不如放这些旧书出租!”
  蓝琳听了眼睛润润的,怕她俩看见,忙着一起抬书柜。
  到了第三天,蓝琳的书社正式开张了。接下去还要找营业员,三个人便坐下来商量。
  “你不是说让你妈出来吗?”景菲说。
  “还刚开始,也不知道好不好,等定下来了,就让她出来不准回去。”蓝琳觉得等店开稳一点让妈妈出来更好。
  “这样吧,我店里装修还没完,小姐也没事做,先来帮你管几天。”芙蓉说。
  “你省省吧,那种人也好相信,等下连本带利往口袋里放。”景菲不屑一顾。
  “书后面明码标价,又不是卖小菜,讨价还价。卖出去一本记一本,每天盘账都盘得出来。”芙蓉一听景菲说话就来气,“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叫人过来,有个安徽来的女孩子叫小芬,成绩很好,但家里穷,还有两个弟弟要上学。她高中没能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文文静静的,平常见她还很喜欢看书。”
  “我看行,你就让她来管上几天,晚上我自己来管。”蓝琳表示赞同。
  
  一星期下来,蓝琳算了算,每天平均利润有一百多元。而芙蓉的店开张了,小芬要过去,蓝琳要付给她工钱,她死活不要:“蓝琳姐,我要走了,还真舍不得你。但你这一共就赚了那么点钱,等我有钱了,给你免费打工。”
  小芬走了,蓝琳费了好多口舌,蓝琳妈还真的出来管店,几天下来,相安无事。芙蓉和景菲她们都为蓝琳高兴。一到店里,婶婶长婶婶短叫个不停,生怕一不小心婶婶就飞了。
  “这下好了,这里赚钱那里又不输钱。”芙蓉神气活现得手舞足蹈。
  可还没到一个星期,没了生意,蓝琳怎么想都想不通:“你说钱让妈拿了?不可能,书一本没少下去?可为什么白天一点生意也没有?不可能?前几天还好好的。”
  妈妈看她难过便安慰她:“生意总有赚有亏,你卖的是书,这看书的人走来走去还不就这么几个人,哪有买了还会再买的。”
  蓝琳想想妈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还是等等看再说。第二天,蓝琳放学回到店里,却见卷闸门关得好好的,便去对面食品店的公用电话处打电话:“喂!芙蓉,我妈去你那没有?”
  “你妈不是在给你管店吗,跑我这干吗?”
  “店门关着。”蓝琳觉得奇怪。
  食品店的老板是个瘦瘦的老头,他一边找钱一边跟蓝琳说:“开店容易守店难,你们年轻人还贪玩着。”
  “老伯,您看我们哪里需要改进的?”蓝琳听了有些不对。
  “你们店才开了多长时间,这不,天天早上晚上开一下,白天关着门,这样生意做得好吗!”
  蓝琳听了脑袋嗡的一下,才知道天天关着门当然不会有生意。突然想起芙蓉家离傻子家边上,上星期芙蓉给她妈装了电话机,便马上又拿起公用电话:“婶婶吗?我是蓝琳。”
  “是蓝琳哪,有事吗?”
  “你见我妈了没有?”
  “你妈在傻子家坐庄!”
  “她这几天都在吗?”
  “你妈这两天神气得很,小车包进包出。前两天赢钱了,一到下午两三点,马上站起来不赌了,说要赶快去镇上,不然你下班回来看店门关着要骂的。”芙蓉妈唯恐天下不乱,“今天输钱也不怕被你骂,在位置上都站不起来了。不过你可不要告诉你妈是我说的,我也是为她好。”
  第二天星期六,景菲和芙蓉都到店里来,听了蓝琳的话,芙蓉笑得不行:“你这前世的娘,我看你还是饶了她吧!”
  “你妈真是的,这车包进包出,一天要五六十元车费不说,还关着店门,就为了瞒着你,宁可不做生意,你说还是人不?”景菲听了生气。
  “好了啦,还是想想怎么办。”蓝琳有些烦。
  “叫她别出来了,看着都头痛。”景菲说。
  “不管她了,我们还是想着好好赚钱,有钱了什么都好办。”芙蓉说。
  “葛朗台。”景菲哼了声。
  “钱不好吗?我说女人要嫁就嫁老毛,哪张钱上不印着他的头!”芙蓉说。
  “死人还嫁?”景菲没好气。
  “死人怎么了?这辈子让你吃不完用不完。你这种人就是虚伪,我爱钱怎么了,不偷不抢。”两个人一碰上就要开战,“像我们这些穷人家出来的孩子,赚了钱还能看得到希望。你是结了伤疤忘了痛,吃国家饭,拿国家的钱,体会不到没有钱的人所承受的痛苦和绝望。现在是有人撑腰了,所长舅舅,牛逼!我们可是还要拿钱回去养家的。不过你放心,我没葛朗台那么白痴,他是为钱活着,我是要让钱为我活着的。”
  店里有蓝琳在时生意特别好,蓝琳终于下定决心辞职。没地方睡,蓝琳索性把全部家当往景菲宿舍里搬:“你老现在有所依有所靠,这让我算了,空着也是空着。”
   “谁说空着,中午要休息的。”
   “没说你不好和我同床!”蓝琳自顾自搬开桌子。
   “这么多破东西,电扇,台灯都老掉牙了,我这儿都有!”景菲在几个打开的纸箱子边上跳来跳去。
   “小姐,你不要在我眼前晃啊晃,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你看你现在从头到脚,连说话声,用一个字概括:嗲!还说不知道什么是爱,我看你是要被爱死了也不知方向。”蓝琳从纸箱子里拿出一个旧台灯,“老掉牙也不能丢啊!万一哪天被你撵出去了,我还有个伴。”
  星期六,三个人一大早去市里图书城进书,景菲说:“蓝琳,你知道人家怎么说你?好好的书不教,是不是犯了错误被学校开除了?”
  “我也听村里人说了,我妈还问我呢!”芙蓉接过话。
  “他们怎样想是他们的事,我又不是为他们活的。”蓝琳不以为然。

  这一年的秋天,蓝琳的书法作品在省里获奖。颁奖的日子,蓝琳认识了获国画一等奖的秦峰。当她知道少年宫的国画主讲老师就是秦峰时,不由鼓足勇气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秦老师,我想在我们自己的镇上办国画培训班,希望得到您的帮助和指导。”
  “自己办培训班会有很大的压力和风险,特别是招生。我在少年宫教了十年,生源大起大落过好几次。任何东西都不可能一平一线的,你要有应变走下坡路的能力和实力。”眼前纯朴的女孩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您说的有道理,但是可能您对我们那边还不是很了解。其实我们那边房价不管是租还是买,相对市里低得多,但所有艺术类的培训班暂时没有。家长要给孩子参加培训,只能送到市里来。你说为了这么一堂一小时多一点的课,家长却要放弃一天的时间,多麻烦的事。而我们那里也算得上是一个大镇,就镇上一千多学生的小学就有三家,加上边上的小镇有近一万名小学生。如果我在那边办这类培训班,收费标准又能和这里一样,而且方便家长接送孩子,也能让更多的孩子有机会参加这类培训,您说有这些理由还不够我去尝试一下吗?”蓝琳描述得绘声绘色,“培训班就开在我们画社边上,画社还可以卖一些学生需要的书画用品,一举两得。而你们在少年宫里拿的是课时费,时间也没有完全排完。如果我那边生源好的话,出的课时费比这里高,你们可以调节好这里的课程,尽量做到不冲突,也无需放弃什么。再说,在城里待久了,每星期去我们那边上一次课,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感觉一下沿路的风景不是更好吗?要是哪天学生多了,你再考虑合作办学也不迟。”
  蓝琳说的一通话让秦峰折服,对于从没想过自己办学,一点经济概念也没有的秦峰,对眼前的女孩刮目相看:“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但你自己也可以教啊?”
  “我没这方面的教学经验及教材,我再怎么自信,也不能和少年宫几十年的教学成果及这块牌子来较劲。要是我决定办学了,我是一定要做好的,所以您如果答应了,我才可以拿你这块牌子——少年宫国画主讲老师去招生。如果可以试试,我们就签个简单的合作协议如何?”蓝琳说得合情合理。
  秦峰没有拒绝的理由,再说也不用他花心思投钱,何乐而不为:“好,那你就试试看吧。”
  在蓝琳眼里,眼前的秦峰,帅气且才华横溢。他属于这一座城市,属于这里的繁华似锦。他们之间有着说不清的距离,遥不可及。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里的人,她需要保持着不远不近、不离不弃的距离,温暖着不受伤害。就像刺猬和刺猬,太近了会痛,太远了会孤独!
  告别秦峰,蓝琳便开始为招生做一系列的准备:场地、广告、教材的配备等。秦峰生就那种艺术家特有的自由自在、玩世不恭、不受约束的潇洒惰性,但在这个较真的女孩面前他不得不有所收敛。女孩的办事能力着实让他佩服和新奇,发自内心的欢喜,让他不由自主地在短时间内收紧自己的散漫。为了一个女孩的课,他花了时间好好安排了课程,每星期去往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开辟新的天地。
  为了节约开支,发广告和贴广告的事,蓝琳就尽量自己来做,芙蓉和景菲心甘情愿做了免费帮手。晚上,芙蓉穿着高跟鞋拿着还剩半桶糨糊的红色塑料桶,跟在蓝琳和景菲后面叫苦连天:“拜托啦,我的脚皮都走出泡来了,半夜三更的,明天来贴吧?”
  景菲手上拿着半叠招生广告:“忍忍吧,这糨糊要是今天不用完,明天就坏了。谁让你烧的时候没掌握好,放那么多面粉干嘛?”
  “坚持几天吧!”蓝琳安慰道。
  “你说什么?明天还要来帖吗?”芙蓉一惊一乍,“宁可我来出钱找人帖,也不来受这个罪。”
  “找别人贴不是工资的问题,是他们诚不诚心的事,万一丢垃圾桶了你也不知道。”蓝琳解释说。
  “大小姐,忍耐一下吧,真不明白以前那苦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景菲感叹道。
  “人就这样,一直苦着过来没感觉,难就难在给你好日子过上了再回去就难了。”芙蓉理由充分。
  “好啦,忍忍吧!你把鞋子脱了,还有一条街贴完了我们就回家。再说白天来贴,你不怕难为情,我还怕难为情!”蓝琳一手拿着排笔,在芙蓉的水桶里浸了浸,一手从景菲手上接过广告纸,用排笔在广告纸背后一涂,往电线杆上一贴。
  “白天帖,城管还要来抓。”景菲说着朝芙蓉伸过手去,“我来拎算了,谁让你芊色色,晚上穿着高跟鞋给谁看!”
  “要你管,我自己拎。”芙蓉推开了景菲的手。
  过来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说:“在贴什么狗皮膏药,淋病还是梅毒?给我治治!”
  三个女孩吓得一路小跑,跑累了,蹲在地上笑。
  “请你们吃夜宵!”有车过来,是景菲的男朋友夏伟平,头伸出车窗外和她们打招呼。
  “这生意好做,人工白捡不说,还有白饭吃。”芙蓉拎着双鞋子。
  三个女孩说着坐上车叽叽喳喳:“伟平,你可是我们的罪人,景菲被你宠得无法无天找不着方向了,把我们也当你一样使唤!”芙蓉趴过座椅前。
  “有点,说话声都快把我舒了,化了!”蓝琳附和着。
  “哪有!”景菲笑着转过头来打车座后芙蓉的头。
  “听!又来了!”蓝琳帮芙蓉去挡景菲的手。
  “我老出差,多亏你们陪着她。”伟平开着车一往情深,“放心吧,这辈子我都会好好陪着她。你们几个到今天都不容易,晨依一个人在北京,现在一首好的歌没十万二十万拿不了,到时候你们要多关心一下,需要的话,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蓝琳听了心里暖暖的,希望的曙光在慢慢展开。
  
  培训班尽管只招了一个班,但是让蓝琳看到了未来。秦峰在上课的时候,蓝琳就坐在后面很认真地做笔记。这个人不管会不会留下,她都必须在他走之前,让自己能胜任这个角色。
  在一次完课的下午,秦峰很自然地请了蓝琳一起喝咖啡。坐在古镇新建的高楼上,咖啡的小包间透着淡淡的紫光,古镇的山和水、古镇原始的建筑和一条条穿插着的小弄,让秦峰思路大开。从古谈到今,从孩时的顽皮说到今日的抱负,从时事说到老百姓的衣食住行。蓝琳对这位没有什么心机的帅哥也无需半点隐瞒,在秦峰再三想听听她故事的时候,她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听得从小衣食无忧的秦峰像是在听格林童话。那一刻,他突然决定要留下来,陪这个女孩一起承担生命的负重,他拉过蓝琳拿着咖啡杯子的手:“让我爱你,好好地爱你好吗?”
  蓝琳对这突然的直白始料不及:“不可能,我们不合适。”说着马上缩回了手。
  沉默少许,蓝琳站起来告辞:“对不起,我先走一步。”
  “等等!”秦峰一下走出位置,拉住将要离开的蓝琳,然后有力地掰过蓝琳两个瘦小的肩膀。还没让蓝琳反应过来,他的唇已重重地盖在了她的唇上,热烈而霸道。
  在他怀里,蓝琳昏昏然,轻飘飘的,像在做梦一样。这是她有生以来和一个男人最亲近的接触,蓝琳的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俘虏了。
  爱有时就那样简单,没有理由,该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
  
   “什么风把大才子给吹来啦?今天可不是星期六,没你的课!”第二天,景菲来找蓝琳时,秦峰坐下还没一分钟。
  “看看,有什么好帮着做的。”秦峰目光不由自主地看着正在整理书的蓝琳,脸红红的。
  “蓝琳,有空吗?”景菲像有心事。
  “有人没事做,刚好管店。”蓝琳冲着秦峰做了个鬼脸。
  “对!你们去吧。”秦峰殷勤地接过话。
  蓝琳和景菲走在河坝上,风轻轻吹来,岸上的青草像一片浮动的绿色地毯,连绵不断。几只白色的羊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一只白鹭停在牛背上左顾右盼,一挥翅膀从河面上掠过。
  “你喜欢他?”景菲问。
  “我也不知道,让他别来,他一定要来,我又不好赶他走。”蓝琳心里乱乱的。
  “我不喜欢,都说城里人势利,真要碰上了咋办,他父母会同意吗?”景菲也不管蓝琳听不听得进,“很多搞艺术的人,都自我为中心,他又是家里最小的一个,难道让你这辈子宠着他,放任他吗?你都吃了那么多苦,应该找一个可以疼你、懂你、爱你的人。我不是说他不好,有才又长得帅,但不和我们是一类,做朋友可以,做丈夫不合适。”
  “也许吧,走一步看一步,人是会变的。”蓝琳叹了口气,找了块石头坐下。
  “想改变一个人是很愚蠢的!”景菲说。
  “想想我们四个人,还是你最安稳了,还是说说你吧。”蓝琳岔开话。
  “他们家小洋楼你去过,在装修了。”景菲坐到蓝琳边上。
  “要结婚吗?”蓝琳关切地问。
  “是的!定在五一!”
  “这么快,你准备好了?”
  “没有,反正不用我操心,他都会做好的。”伟平让景菲从不喜欢到喜欢,到现在整个人对他有了依赖,她想幸福也就不过如此。
  两人正准备回去,蓝琳BB机响了,是芙蓉给她用的,“速来我店”四个字,“一定有什么事,快去看看。”
  为了节约时间,两人叫了三轮车坐上:“师傅,去西林路二号,快一点。”
  三轮车师傅汗流了一背,一路颠簸一路骂娘:“他妈的,这路一年到头修,挖这补那,正常人走这路上成了跛脚,跛脚的人走这路正常了,这世道黑白颠倒!”
  风一阵阵,汗臭狐臭扑面而来,景菲别过脸去干咳两声,皱着眉头。好容易付了钱到了芙蓉门口,却见店里砸得一塌糊涂。芙蓉坐在地上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哭的泪人儿似的:“蓝琳、蓝琳!”叫了两声说不出话来。
  “怎么打成这样,快起来!”蓝琳说着和景菲一边一个胳膊扶她坐沙发上。两人分头打水、洗脸、找衣服换上。
  “怎么了,快说呀!”景菲急了。
  “他老婆来了,呜——”芙蓉哭得更凶了。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不是说他爱你吗?事情来了跑得比鬼还快,他人呢?跟你说了,迟早有这么一天,你就是不信,在我们面前凶得跟八婆似的,人家面前焉了,就知道哭。”景菲气恼着。
  “好啦,都这样了,说了也没用,还是想想办法。”蓝琳不停给芙蓉抹眼泪。
  “有什么办法,人家的老公你也想要,打掉牙齿往肚里吞,认了吧!”景菲说。
  
   晚上蓝琳睡在景菲床上和晨依通话:“晨依,你瘦了!”
   “你怎么知道?”晨依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接了蓝琳的电话,索性把电视关了。
   “那天你在电视上一闪而过!”蓝琳的眼睛在笑。
   “哪天停在那里,让你看个够多好!”晨依由衷地说。
   “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我难过——”电话里晨依沉默好一会吐出三个字。
   “怎么了,你们公司还没用你?”
   “不是,是老板!”
   “那首歌红了,你们公司包装的,我觉得你唱会更好!”
   “本来是的!”
   “为什么?”
   “他说我买不起!”
   “你怎么没跟我说,我好去想办法,多少钱?”
   “身体!”
   “不要脸,流氓!”
   ……
   “待不下去就回来,我们一起开店!”蓝琳安慰说。
   
   晨依的心像北京上空飘浮的柳絮,不知去向哪里。这里高楼耸立,繁花似锦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无数柳絮中的一絮,轻得不能再轻。她是要继续她的清高,还是要放弃?她和她们只是隔着一扇门,那边是幸福,是欢歌笑语还是……总之她轻轻一推就可以过去。
   她听他的歌,指尖划过琴键,她的心会颤抖。
   这个男人的爱她享受不起,她害怕。
   她唱,他在录音棚暗处看她。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声音触动了他的神经,激活了内心的某个地方!
   晨依不知道,男人在晨依和蓝琳通话的第二个星期见到了蓝琳。那天,是助手安排浩东去见一个人,一个标致的江南女子,她说她要问他买一首歌。
   “要什么类型的?”他问。
   “现成做好的。”她说。
   有吗?他有!那是半夜他突然梦见她醒来后的灵感。那是他为她写的,她买不起,他留着。上次也是因为她买不起,他给了给得起的人。给得起的人早飞了,只有她还在那里落寞地徘徊。既然她还是给不起,他就把它卖了,看她再落寞,再难受:“有一首。”
   “多少钱?”
   “你能出多少?”
   “几乎我的生命!”她说。
   “二十万!”他想,生命应该值这个数吧。
   “我所有所有可借的地方都凑了,只有十万。”她恳求。
   “玩不起就不要玩,没钱不要玩艺术。”他冷冷地告诫她。
   “我知道,我给一个朋友,一个比生命更重要的朋友。”她说。
   “男的?”他问。
   “女的!”她回答。
   他不信,这世上还有可以用生命去换的友情,一个女的和另一个女的。为了这份好奇,为了这份怀疑,他点头了。
   她笑了,开心地笑了。
   他在录音棚里等,等一个女的比另一个女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她来了!
   是她!
   是他!
   她明白了,哭着跑了。
   晚上,好多人。她开始喝酒,他不给她喝:“你会喝坏嗓子的,那是你的生命。”
   “不要了,不要了!”她抢着喝,“我好自私好自私!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要回家。”
   第一次她醉了,说了好多好多她和她们的点点滴滴。他记住了那些名字:蓝琳、文娟、景菲、芙蓉……蓝琳!他想起来了,那个问他买歌的女孩。
他被醉在怀里的女人和女人的故事感动了,他吻着她的泪,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吻过她的耳垂喃喃着:“让我爱你,好好爱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