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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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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接下来一星期,每天听着谁谁谁的爸爸被警察带走了。先是王斌的爸爸和伯伯,后来轮上了蓝琳爸爸,有人交代,那几十辆车胎气都是蓝琳爸放的。
  蓝琳觉着奇怪,爸爸自行车打气都要教他怎么打,那么大个轮胎,他知道气怎么放?反正是被抓了,没这个人在家,蓝琳觉得自由了不少,空气也新鲜了。有那么一个念头飞过蓝琳脑子:要是他永远不回来多好。当念头一过,便有了犯罪似的内疚感涌来,好像怕别人看穿了她的心事,忙轻声问妈妈:“妈,爸不会有事吧,会回来吗?”
  “我还以为你不是爸生的,没血没肉,看来还是想着他。放心吧,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妈妈没看穿女儿的心事,这下蓝琳一蹦一跳地拿着半篮子马铃薯往溪边走去。
  小溪边有个公用石盘放着,每家的马铃薯都在这石盘里刮皮。蓝琳先把马铃薯用水洗了,倒入石盘里,然后加了水刚好漫过石盘子里的马铃薯。赤脚在水里逛了几下站进石盘里用脚踩着盘里的马铃薯。蓝琳最喜欢妈妈烤的马铃薯,先把锅搽上菜油,把蒸熟了的马铃薯用菜刀敲瘪,放在锅上烤,放上盐和葱就行。
  马铃薯的皮一块块脱落粘在石盘边沿上,粘在蓝琳的小腿肚上。石盘内泛起一层层白色的泡沫,几个小小的马铃薯顶着蓝琳的脚心底,痒痒的……
  晨依答应爸爸收稻谷,但由于殡葬改革的事被拖了一星期,这下稻谷都垂下了低低的头。爸爸决定收稻谷好像是临时决定的。那天爸爸从乡里回来得很晚,但看着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家里坐着村里几个被抓的家属,一直等着晨依爸带回来的消息。
   “好啦!好啦!这下总算解决了,明天就可以见到人!”晨依爸还未跨进家门,声音震得响响的,“要不是我嘴唇皮磨出泡来,关上几年也说不定!”
   “是!是!是!早听你就好了,一把年纪还不知个厉害,火气旺得像个年轻人,这下回来可就会学乖了。”王斌妈忙讨好着迎了上去。
   “我们几个刚才来的时候还在商量你们家收稻谷的事,要不是这事给你累的,你家的稻谷早收了。要是再碰上个大雨天,稻谷被翻倒在田里可就麻烦了,我们也不心安!”蓝琳的妈妈接过话。
   “好!就定后天。明天你们烧上好吃的等你家老公回来,后天一起帮上一天就好了。我现在肚子叽里咕噜饿着,让我先吃个饭吧。”
   “那你先吃饭,我们走了。”一听没什么事,大伙便放心回家了。
   晨依奶奶给儿子拿上碗筷,坐在边上看着儿子抿着杯里的白酒:“事真的就这样完了?”
   “当然,政府只是吓吓他们,真要是关了不出来,还给他们饭吃不成。”
   “说的也是,这农忙季节,又不是杀人放火。这要是真关了,让人家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怎么活!”奶奶说着给宝贝儿子夹着菜。
   “也不是个小事,你不知道,那个被推坟里的警察精神崩溃了,家里的孩子还屁点大!”蓝琳爸压低了声音。
   “作孽哪——”奶奶惊得说不上话来。
   
   第二天公鸡还没叫着天亮,晨依偷偷地从床上爬起来。爸爸说了让她今天把阳山上的八分地割完。晨依一晚上想着如何把稻割了又不影响卖西瓜,想想还是一早起来去田里。
   拿上房门边上的镰刀,蹑手蹑脚走过父母房间,取下门栅。两扇大木板门“吱——”的一下,屋外闪进一片柔和的月光。跨出门槛,晨依拿着镰刀的背影落在屋内的水泥地上,拉得长长的。门一关,影子落在门上,一点一点被牵引着往外去。
   走上小桥,月亮圆圆地挂在银杏树上,晃了一身斑驳的银杏叶,连着桥面影影绰绰地流着。溪水静静地绕过山涧,被打湿了的卵石若隐若现,水面上流动着银色的光芒。
   夜晚好宁静也好柔美,远处的山峦延绵着很长很长,妈妈的童年就在山的另一端,晨依想起了妈妈,心就不自觉的孤单……妈妈,我的好妈妈,你可知道女儿在想你? 妈妈,你在哪?你在看着我吗?我知道你在,你在好好地看着我,你在为女儿祝福呢!你一定在想,你的女儿长大了,能干了。妈妈,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想着睡在你的臂弯里,想着站你边上听你弹琴,想着我们一起做青圆子,我把米粉涂在你脸上,那个大花脸是我最亲最爱的妈妈。可是我怎么就没想过你会离开我?你说让我每天开心不惹妈妈生气,妈妈生气了会少活一天,妈妈开心了就会多活一天。每天让妈妈开心着,妈妈就可以陪着晨依一生一世,让我做世上最幸福最快乐最健康的孩子。可是妈妈,女儿还那么小那么小,还没学会承受,你怎么就忍心把我给丢了?妈妈,你是舍不得的,你怎么就不把我一起带走?蓝琳老说梦见你,让我好好活着,好好上学。可你为什么就不到我梦里来?来了又怎么不说话?妈妈,你给我一点希望好吗?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活着的希望。晨依沿着山路往阳山方向走去,妈妈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
   晨依这样想着快到田里,远远的看见田里的稻谷已放倒了一小半,仔细看时,两个人影在晃动。路边放着熟悉的自行车,晨依激动地向田边跑去:“婶婶——蓝琳——”
  蓝琳拿着镰刀笑着向晨依招手,晨依跳进田里,一群虫子劈头盖脸飞过来,赶紧闭了闭眼,还好没撞进眼睛里。蓝琳跑过来扶了她一把:“你袖子这么短,喏!戴上。”说着拿下自己手上套着的两个袖套,“我的袖子比你长,虫子咬不到我。”
  第二天,蓝琳没去卖冰棍,和晨依卖完了四个西瓜马上往田里赶。刚好爸爸和景菲爸,还有王斌爸和蓝琳爸,四个人抬着打稻机进了田里。后妈和蓝琳妈,还有王斌妈和王斌都在。蓝琳便脱了鞋下到田里,王斌拿着个盆子,在隔壁的田里拣着田螺,见到一条黄鳝,便朝蓝琳她们喊:“快过来,好大一条!”
  蓝琳一听,飞也似的沿着田埂跑过去。王斌看着晨依一动不动站着,有些失望。
  “开始了,准备——”王斌爸站在打稻机边上对孩子们一声令下,孩子们马上回到了田里。
  由于晚上下了大雨,田里进了水,人下到田里,脚就会陷进泥里去。
  很快水没到蓝琳膝盖上,被割了的稻谷水里浸着,又湿又重。打稻机边上的男人,两个轮流着打稻谷。三个孩子捧着稻谷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回赶着,父辈们要是接不上了会回头骂一句:“快点!”
  王斌一个踉跄摔进田里,爬起来便是一个大花脸,惹得蓝琳笑弯了腰。晨依这下在心里骂着:“活该!笨蛋!”
  后妈和蓝琳妈割剩下的一小块稻谷,打稻机打一会便往里推一段路。由于中间积水深,打稻机定在一定的位置上不动了。蓝琳他们捧稻谷的间隔越来越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汗珠像下雨似的往下掉。王斌胖胖的身子捧着稻谷往前跑,跟在后面的晨依追着他骂:“死王斌,你捧得还是漏得多,回头自己捡干净。”
  王斌偷偷朝晨依看,见她正朝自己白眼,赶忙抱紧稻谷应着:“我小心就是了,待会一定不掉一根。”
  蓝琳在田埂边上捧了一把稻谷,像是没被水浸着,干干的。捧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往打稻机边上跑去,感觉胸口有东西在蠕动没在意。还没到打稻机边上,一条蛇“呼”地一下从胸口里窜出来,蓝琳吓得一声尖叫,稻谷哗的一下散落开去。晨依刚好捧着稻谷站在边上,脸被吓得蜡白蜡白,一起尖叫起来:“蛇——”
  晨依一听,稻谷没拿上赶忙跑过来,问蓝琳被咬了没。蓝琳眼眶里打着泪珠没往下掉,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捡着被散了的稻谷。爸爸们一问没事,马上催着孩子:“快捧谷子去,一条蛇有什么大惊小怪。”
  这边稻谷没收完,芙蓉妈妈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田里问:“蓝琳,你们看到芙蓉没有?”
  “没有,怎么了?”蓝琳问。
  “不见了,一早出门还没回来。”芙蓉妈一听没有就走了。
  “不回来更好?眼中钉拔了你们也好省心。”王斌妈对着芙蓉妈的背影没好气地说。
  “你不说人家,牙齿会掉肚里去吗?”王斌爸拉着脸说,“省点力干活!”
  “你凶什么,本来就是吗?我说得那么轻,她又听不见。”王斌妈有些不服气。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男人,要是我,死都不要这样的男人。”晨依后妈也忍不住说了句。
  “你认为是根草,人家可是当块宝。”晨依爸说,“喜欢一个人,脸上一个疤就是一朵花,要看这疤长在什么地方,长得是不是时候。”
  “对对对,村长说得对,你在我们村长心里就是一块宝!”蓝琳爸对着晨依后妈大声说,打稻机“呼呼呼——”地响,他生怕村长听不见。
  晨依捧着稻谷听了个清楚,放着脸冲到蓝琳爸眼前,一脚踩在他脚上,整捧稻谷撒在他的身上:“自己捡,都是宝!”
  看着芙蓉妈的背影,蓝琳莫名其妙的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索性丢了稻谷跑了,也不管爸爸在后面叫她:“你给我回来,想乘机偷懒,回家打死你!”
  路过茶叶山,蓝琳上去一看,没有。朝对面坟山上看过去,好像也没有。蓝琳提住劲,索性往西山方向跑。那座山孩子们平常都不去,阴森森的,到处是没用的杂草。蓝琳爬了好一会抬起头有些害怕,想想过了这丛杂草就是文娟一家的坟,心里慌慌的不由一阵难过。
  八月的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蓝琳满脸汗水直往下掉。拔开杂草,山蚊子和不知明的虫子扑面而来。抬起头,睁开眼,正好芙蓉拿着一瓶甲胺磷,往自己嘴上送……
  “你疯了?”蓝琳冲过去夺下芙蓉手中的瓶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没有,没有!”芙蓉想夺回瓶子。
  “乓——”瓶子被蓝琳飞出去好远,一下摔破在地上,刺鼻的农药味扑面而来。
  可是无论蓝琳怎么问也问不出所以来,只好守着芙蓉一起先回蓝琳家里,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坐了一下午。傍晚,芙蓉终于被她妈找回去了,蓝琳怎么想都觉得芙蓉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晚上村里放电影,蓝琳看到一半,见前面坐着芙蓉妈,独眼龙坐在边上抱着睡觉的女儿,芙蓉却不在。抱着女儿的独眼龙站起来跟芙蓉妈说:“孩子睡着了,这电影太好看,听说还有两卷,片子还没跑到。这一卷快放完,下一卷肯定是要等的,我先把儿子抱回去再过来。要是醒了,芙蓉在家里也会照顾,我们好看个舒畅。”
  “好,快去快回,等下错过可是你自己的事。”芙蓉妈说。
  独眼龙说的没错,不一会片子放完,后面的片子还没到,大家都坐在那边等。一会屏幕上插播计划生育宣传片,蓝琳不想看便问芙蓉妈:“婶婶,芙蓉怎么不来?”
  “她肚子痛,不想来。”芙蓉妈说。
  想起白天的事,蓝琳心有余悸,没心思看电影,便对妈妈说:“我找晨依看去,她坐那边!”蓝琳随便指了个方向。
  妈妈只管看电影,“哦!”了一下算是回答。
  蓝琳挤出人群直奔芙蓉家,院子门虚掩着,芙蓉房里有一点亮光透出来。蓝琳刚想叫出声来,却听里面有对话声,便轻手轻脚躲到窗户底下听,是独眼龙的声音:“不要叫,再叫我掐死你。”
  “求求你,别这样!”芙蓉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难受,想你,忍不住回来了。”独眼龙气喘吁吁的声音。
  “痛,好痛,求求你,别这样。”
  蓝琳从窗低下一点点站起来,小心地从缝里看进去。独眼龙的屁股露在外面,芙蓉被他按在床上,裤子被扯下了。蓝琳差点叫出声来,忙捂紧嘴巴又躲到窗低下。
  “你死活都是我的人,不准对任何人说,否则你们全家和文娟家一样。特别是你,死得比她们还难听还糟糕,听到没有!”独眼龙的威胁声。
  “我不说,不要,我痛!”芙蓉的乞求声,“痛,求求你,别这样,我好痛!”
  “你越叫我越要弄你,啊!舒服好舒服!”独眼龙的气喘声、呻吟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蓝琳像是在做梦,心“扑咚——扑咚——”跳个不停:怪不得芙蓉会想到死!怪不得芙蓉不说出来!怎么办?
  好一会,屋里好像是独眼龙穿裤子的声音。蓝琳这才清醒过来,赶忙起身往外蹑手蹑脚跑去,好容易跑回妈妈身边坐下,电影已经开始,没人注意她的变化。
  过了一会,独眼龙挤进蓝琳前面坐下,像什么事没发生,笑着对芙蓉妈说:“我没猜错吧,片子才跑来。”
  蓝琳盯着独眼龙的后背,牙齿咬得紧紧的,恨不得扑上前去撕了他的头发、扒了他的皮。
  整一个晚上蓝琳辗转反侧:芙蓉怎么办?芙蓉怎么办?
  第二天中午,蓝琳妈在房里自顾自问:“你们看见窗户上老鼠药没有?怎么就没了?昨天上午还看见放在这儿?”
  “老鼠药?”蓝琳突然想起昨天和芙蓉坐房里的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不由往芙蓉家飞快跑去。
  绕过芙蓉家后门,看见芙蓉一个人好好站在灶头边上,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蓝琳正想走过去敲窗户跟芙蓉打招呼,却见芙蓉手上拿着包东西,挺眼熟!是家里不见的那包老鼠药!蓝琳惊得慌忙往大石头后面躲。
  芙蓉把老鼠药正往酒瓶里倒完了,用筷子往酒里捣了一下……蓝琳急着绕过芙蓉家前门,心里紧张得不行:芙蓉,你不好这样,芙蓉,那是要被枪毙的,芙蓉,不要,千万不要!文娟,你要保佑芙蓉,保佑保佑我们。不要紧张,镇静要镇静!蓝琳不停安慰自己要冷静。
  芙蓉妈和独眼龙,还有芙蓉妹妹,三个人围着桌子坐在堂前吃饭。独眼龙坐在凳子上喝完碗里最后一口酒:“芙蓉,黄酒拿上来,快点!”
  蓝琳一听也管不来那么多了,直冲屋里:“芙蓉!芙蓉!”
  “蓝琳,饭吃了吗?”芙蓉妈问。
  “吃了,我来找芙蓉!”蓝琳结结巴巴地说。
  芙蓉拿着酒瓶从里屋出来,蓝琳冲过去,手重重撞在酒瓶上:“哐——”酒瓶被打翻在地。
  芙蓉被突然一撞惊在那里,脸色吓人的灰!好一会才缓过来:“你干吗?不长眼睛?”
  “我不是故意的!想找你去个地方,不想撞你身上了。”蓝琳慌忙蹲下身捡摔破的瓶子。
  “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独眼龙放下筷子开始骂人。
  “好了,摔了也摔了,下次注意点。芙蓉,再去买一瓶来。”芙蓉妈安慰说。
  蓝琳回家的路上想着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管住了芙蓉今天,却不可能每时每刻看着芙蓉。这样下毒的办法是最简单不过了,机会多的是。蓝琳心里又急又害怕,她必须尽快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要让独眼龙受到惩罚,又可以不让芙蓉犯罪。
  一下午蓝琳跟在芙蓉身边,任芙蓉说出怎么厌烦她的话,她一概接受,就是不走。蓝琳几次欲言又止,她想把事情说破了可以劝说芙蓉放弃,可是她不知道开了口结果会不会更不好。
  王斌家里做围墙要石头,独眼龙下午被王斌爸找去帮忙拉车。蓝琳想独眼龙去王斌家帮忙去,晚饭应该也不会回家吃,便先回到家。蓝琳见妈妈一个人在,知道爸爸也去王斌家帮忙,便心神不定挖了口饭就往外跑,也不知去哪里,反正很烦。
  蓝琳走着走着绕过芙蓉家后门,沿着门过去是一座水泥桥,桥对岸不远处是王斌家。桥头停着王斌家的平板车,车上还放着半车石头,由于桥头有点斜度,平板车的两个轮胎下垫着石块,大概第二天还要去溪里挖的。蓝琳在桥上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还没做却紧张的不行。
  想想还是放弃算了,但一想到独眼龙的恶毒,而芙蓉的想法一旦实现,又会遭受怎么的结果?蓝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好好看准平板车和桥之间距离,人应该躲哪里比较合适,角度够不够等等?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蓝琳绕过王斌家院子,听到里面喝酒声不断,就又回到桥上,索性躲在平板车下。
  队里有三座小桥,而这座桥只有芙蓉爸会往这里走,另外喝酒的人蓝琳听得出声来是谁,回家都不用往这里过。蓝琳还怕角度不够,便搬过几块大石头放到桥面的另一边,这样人走路的时候会绕过石头,更靠近平板车这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好慢,有人从桥上过来,蓝琳听出是芙蓉哥的声音,正好被桥上石头绊了一下叽里咕噜骂人:“拉石头也不是这么个拉法,堵着人家门口,有病!”蓝琳躲在平板车下屏住呼吸,直到芙蓉家后门“吱嘎——”关门声才安心。
  终于她看到对岸王斌家的大门打开,灯光下有好几个人出来,然后门又被关上,一片黑暗。蓝琳感觉一团黑影跌跌撞撞向桥这边过来,赶紧拿开轮胎下的石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紧平板车往斜坡上再拉了拉,心狂跳不停。一步两步,黑影显然踢到了桥上的石头,往没石头的这边晃了过来。就在一闪念,蓝琳放开了平板车,只听一声惨叫,“膨——”的一下,黑影往桥下坠去。也不知是死是活,蓝琳什么也顾不了了,一口气跑回家。妈妈还在做家务,蓝琳偷偷摸摸去了房间倒头便睡。
  没多久,睡床上的爸爸被人急急匆匆叫起来,好像说芙蓉后爸喝醉酒撞平板车上摔桥下去了,让蓝琳爸一起去桥下抬人,连夜用村上的拖拉机送县医院去了。
  第二天,蓝琳听说芙蓉后爸好像摔断了脊椎骨,即使在医院躺上半月、一月,回家也至少会躺上半年、一年才能站起来。大家都以为平板车是由于斜坡上被风吹了滑下来的,没有人怀疑有人搞的鬼。蓝琳开始相信,这世上很多事情不一定做了会被人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是针对发现的事情,有些事情是可以永远烂在肚子里的。她也相信了因果报应,任何人做任何事,终将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她在芙蓉后爸掉下去的那一刻,有过一丝内疚,但是他没有死,没有死就意味着她救了他,也救了芙蓉。
  蓝琳别提有多开心了,跑去芙蓉家找上芙蓉。来到小桥下,风穿过桥洞拂过蓝琳脸上凉凉的好舒畅:“芙蓉,再过几天我和晨依就可以去上学了,还能住校!晨依说做梦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也是!我们终于长大了,要是有一天能去城里就更好了。”
  “我是离不开了!”芙蓉低着头看脚下流动的溪水。
  “怎么会,你一定要去外面看看。生命好短,我们都要好好珍惜。”
  蓝琳想芙蓉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干出什么来。独眼龙住院,即使出院后回了家也只能躺在床上,不会对芙蓉有什么威胁。可是独眼龙迟早会站起来,到那个时候,芙蓉怎么办?她可是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芙蓉出去打工这个好办法。但芙蓉后爸躺在床上并不代表芙蓉会放弃自己的报复,蓝琳仍然有所担心,她要让芙蓉明白生命的宝贵。
  蓝琳觉得自己真的好笨,拼命在脑袋里搜索更多赞叹生命美好的词汇,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索性怎么想就怎么说:“有时候想想真的好可怕,人怎么会死,死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死了就什么也没了。那些杀人犯好可怜,拿刀去杀人花的力气跟劈在稻草上有什么区别,可是劈在人身上是要偿命的。恨一个人是要自己源源不断付出的,要是这样,还不如不恨。芙蓉!你说还有什么会比生命更宝贵的,还有什么会比死亡更可怕的。文娟走的那一刻渴望活着的样子,我做梦都会吓醒。真的,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天地那么大,怎么就没有我去的地方?”芙蓉好伤心。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蓝琳安慰道,“芙蓉,到外面打工去。”
  “没人认识,谁会收我?”芙蓉说。
  “我表姨在城里开了一家很大的理发店,你如果想去,让我妈去给你问一下。”蓝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