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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匍匐在寺庙里的香客千人一面,那不是佛的慈悲,是祈福的贪婪没有差别;走进这里的患者众生平等,天下一家,是仁心大爱的天良无欺。
   

25 生命不分贵贱


  2006年1月,一位青年小伙子带着一名头上裹着大帽子的女孩走进复大,说要给他妹妹看病。
  门诊部郭德宏副主任医师简单询问了病史后,想撩开裹在女孩子脸部的帽子,看个究竟。轻轻一撩,郭大主任医师不觉大吃一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长在女孩子面部的一个巨大的肿瘤!肿瘤约20厘米长,15厘米宽,像一个手球般大小。
  巨大的肿瘤将右眼遮盖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右眼了。肿瘤顶部溃烂,渗着殷红的血……
  郭德宏医生是曾经参加过抢救铭仔的复大沙场老将,倒心口突突地直跳,当即向徐克成以及副院长牛立志博士汇报。
  这位女孩叫江味凤,时年12岁,来自梅州与潮州接壤一个偏僻山区。一家四口人,父母、哥哥和她。这是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家里除了两间茅草屋外,别无长物,为了生活,母亲不得不到离家十多公里的小饭店打工,而年纪尚小的哥哥,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初中毕业便外出打工,在广州一家理发店做事。父亲则长年在家里务农,守着几分薄田,勉强地养家糊口。
  江味凤6岁的那一年,右眼上部位置长出一个小肉粒,不痛不痒,父母看了之后,没放在心上。几个月后,脸上的那颗小肉粒像吹气球一样,一天天在长大,成为小肉球。到村里医生那里求医,带回了草药服用,肉球不但没有缩小,还越来越大了。眼看女儿的肉球一天天变大,连右眼都被肉球遮盖住了,父母焦急了,带女儿先后走了许多家医院,而病情依旧,丝毫没有改善。
  有一家医院说可以切除肿瘤,怎么也没想到,当医生一刀下去后,味凤脸上的肉球却血流如注,输了数百毫升血后,才勉强止住肉球喷出的血。
  为了治病,味凤父母花去所有积蓄,还欠了一万多元债。体谅父母苦楚的小味凤,自己也认命了,从此拒绝治疗。
  6年过去,味凤也从刚患病时一个只有6岁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12岁的少女。在广州打工的味凤的哥哥得知有一个来自怀集县的穷小仔(前文说到的铭仔)脖子上长着一巨大肿瘤,在广州复大医院得到治愈,觉得妹妹或许能有希望得救,于是回家将妹妹接来了广州。
  小伙子将那张三四年前的《羊城晚报》小心地放到台子上……
  都说报纸上的东西真真假假,多是骗人的。但,也有老实厚道的农民,信守着那分遥远的真诚。
  徐克成站起来抱着手臂,沉呤良久。他在心里暗暗拍板了:一定要治!起码,是冲这张报纸,要对得起一个农村青年的神圣信任!
  但是,仅从表面上看味凤的肿瘤,徐克成一时还无法判断肿瘤是恶性或良性,且难度并不亚于治疗铭仔的肿瘤,可能风险还要大。
  作肿瘤活检结果显示是纤维肉瘤,属恶性肿瘤。从病人的情况看,手术切除是惟一方法。但是,既要切除她脸上的巨瘤,又要保住她的右眼,能做到两全其美吗?
  为了不慎重、不致于误诊,徐克成亲自邀请广州市各大医院有关专家来院会诊,专家们出现三种意见:
  第一种也是多数专家的意见,认为患者的肿瘤不可能切除。因为肿瘤内有大量血管,这些血管与脑内血管相通,手术时会大出血,更重要的是,这些血管可能呈网状或海绵状,常规外科止血方法难以控制,手术过程中患者可能会死亡。又考虑到肿瘤为恶性,预后不好,手术不一定对患者有好处,保守治疗比较安全。
  第二意见认为,将肿瘤与连同被肿瘤遮盖和侵蚀的右眼一并切除。
  第三种意见则是既切除肿瘤,又保住病人的眼睛。这是最难的一种治疗方案。
  详细地检查病人的肿瘤之后,专家们发现肿瘤是从眼睛上眼睑长出来的,巨大的肿瘤虽然将右眼挤压长达4年之久,但眼睛本身并未受到多大的损害。
  随便切除一只眼睛,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伤害,更何况是一个还没入世的少女哩!徐克成和医生们几经分析研究,最后决定:既要为味凤切除肿瘤,又要保住她的右眼。
  复大给病人开始作综合治疗。先是血管介入治疗,再作经皮穿刺冷冻治疗。效果非常明显,肿瘤当即缩小约20%左右,为主手术作好了准备。
  2006年3月,复大为江味凤完成了肿瘤切除手术,切下的肿瘤重达1.5公斤,术中出血量仅为1200毫升。如果按治疗之前的重量算,整个肿瘤大约在1.8公斤左右。
  值得欣慰的是,和大家一致期望的那样,味凤的被肿瘤“压迫”了4年的右眼竟然完好无损。
  2个月之后,小味凤要出院了。徐克成将一个清秀靓丽的小姑娘交给来接她的爸妈。她爸妈就要跪下,被徐克成拦住了。她妈妈将女儿搂在怀里哭:“你这女仔,生来命贱,命苦,幸亏遇上了大贵人啊!”
  
  2007年9月份,江苏省江阴市癌症协会邀请徐克成去讲课。
  江阴是全国最著名的县市之一。这里的市人民医院就是徐克成曾经工作过的南通医学院的教学医院。多年未来江阴了,晚餐后,他和秘书小汪一起逛大街,信步走进大街一头的新华书店,在医学书架挑选了几本肿瘤书籍。
  小汪拿着书去付款,年轻的女营业员问:“你们是医生吗?”小汪点头称是。“能为我们看一个患者吗?”小汪忙将徐克成介绍过来。营业员马上说:“谢谢,谢谢,务必请你们等几分钟,我们马上通知患者。”看到营业员这么认真,徐克成以为是书店的某重要人物。10钟后,一对男女来到徐克成的面前,三十几岁,穿着简朴,一副农村人模样。同来的尚有一名穿西装的年轻人,他自我介绍是书店门市部经理,说患者就是这一对男女中的男子。两个月前,他突然咳嗽,胸痛,当地医院给他拍了胸片,怀疑是肺癌。又在上海某专科医院作了PET-CT检查,被诊断为“IIIb期肺癌”,建议化疗。回来后,已在市某医院接受了两个疗程化疗。
  徐克成当即看过PET-CT,左肺上中部3个块状病变,如果是肺癌,肯定属于晚期了,唯一治疗就是化疗。门市部经理焦急地说:患者夫妇都是书店清洁工,来自苏北海安农村。被诊断肺癌后,书店总经理很急,发动员工捐款,并开车开专车将他送到上海检查。“他是很苦的苦命人,家中还有个5岁小孩和年已70岁母亲。”年轻的门市部经理对徐克成说,“你们救救他吧,我们书店感谢你们。”
  徐克成郑重地点了下头:“你放心。”
  在徐克成的秤盘里,人的生命没有轻重,王侯庶民宵小,都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患者罢了。倒让徐克成颇感惊异的是,这样一个最低层的清洁工,一个来自苏北穷困农村的临时工,从总经理到营业员都那么重视,这种风尚特对徐克成的胃口!而且,他的老家如东就在苏北,与病人的家乡海安毗邻不远。“农民”“穷人”情结本来很重的徐克成当即爽快地说,患者的癌症可以用经皮穿刺冷冻的方法,将肺内主要肿瘤清除掉。同时,可以免除患者的住院费。门市部经理这下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冲患者叫道:“老张啊,你命大呀!你命好啊!我马上向总经理汇报,明天就送你们去广州!”
  第二天上午,徐克成接到这位门市部经理的电话,说病人当天下午从上海虹桥机场飞往广州。徐克成让小汪当即告诉院办公室,安排人员去机场接机,同时嘱咐治疗前要进一步确定诊断。
  一周后徐克成回到医院,马上去看望他的那位苏北老乡。那老乡高兴地从病床上跳下来,一把拉住徐克成,满口感激的苏北话,让徐克成听得特别亲切。
  这老乡接受肺活检后证明:肺内病变是结核,不是癌癌症。
  癌症和结核,有着天壤之别,治疗也完全不同。用于癌症患者治疗的化疗如果用于结核患者,无异于火上加油,甚至导致结核扩散,危及生命。天缘机合,江阴偶遇,老乡确实命好、命大呀,“一不小心”拾得命一条啊!
  看,这位人间最底层的清洁工老乡,他的命贱吗?
 

26 患者不问国藉

  
  如前所述,菲律宾有许多慕名而来鸿渐复大的患者,其中不乏重量级的人物哩,比如,前总统Guingona的胞弟。他弟弟患胰腺癌伴肝转移。曾辗转了很多医院,在各种各样的医院、接受各种各样的医生、采取各种各样的治疗后,病情都没能得到控制,而且,腹水和黄疸程度越来越厉害。副总统先生一家愁坏了。眼见着兄弟生命垂危,他向世界各地打听有名的肿瘤医院。终于,他们一家人的目光注意到了广州复大肿瘤医院。
  菲律宾的台面人物一般都是有钱人,政治世家,副总统家族也不例外。在Guingona副总统的安排下,他的弟弟包了专机直飞广州。广州复大肿瘤医院的救护车早就在机场等候了。病人安全送到医院后,院方立刻对他进行了深度检查,又结合之前其它医院对他的各种治疗方案,进行综合分析,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化疗、放疗等一般的治癌方法,并不适合眼前的患者。
  徐克成和同事们立刻召开治疗方案的研讨会。全院的所有专家都聚在一起了,争论得十分激烈,几乎到了“脸红耳赤”的程度。
  正所谓:神学是要信仰的,法律是要执行的,科学是要讨论的。正是复大的学术自由争论的空气,成就了复大。
  徐克成曾经考虑过用Avastin这一抗血管新生药,但这个治疗方案很快被他自己和同事们否定了。从以往治疗的病例看,接受Avastin治疗的病人,生存期只比没接受该药物治疗的病人平均多出四个月。这样的延长生命,对院方对病人家属来说,都还是很残忍的。后来,复大肿瘤医院的专家组将讨论的目标聚焦在冷冻治疗上,治疗可以尝试用不锈钢圈将肿瘤内的血管一根根阻断,然后在CT引导下,用冷冻探针将瘤体一段段冻死。冷冻治疗在复大已经是很成熟的一种治疗方法了,许多接受过冷冻治疗的患者,其生命体征上都较之前未接受治疗时,要旺盛得多。
  院方代表向副总统家属陈述了复大专家组的研究决定和治疗方案,副总统先生非常高兴,称赞复大这种严谨认真对待每一个患者的精神,立刻就在治疗方案书上,像签订国家契约一样,龙飞凤舞地写上了他的大名。
  2009年底,徐克成来到菲律宾访问。Guingona在他的家中接待徐克成,谈起他的弟弟在广州复大肿瘤医院的治疗时,副总统颇有感慨地说:“我弟弟总说你们的医院好。虽处异国,语言交流不通,生活习惯不同,但大家都很亲热,像一家人一样亲热。在你们那,不用治疗,病都会好的。”
  
  徐克成眼里的患者,是没有“身份证”的,可以说是连“衣冠”都没有的一个个“裸人”。
  然而,庙里的神佛一样金装,也都是等级森严的。红尘滚滚的世俗人间,当然难逃窠臼。
  2010年11月2日,广东省卫生厅的一份治疗报告,将徐克成和他的复大放在了炽热的炉盘。原来,时年55岁的印尼共和国卫生部长恩棠女士被诊断为肺癌,经该国总统批准和指示近日将以“私人名义”来广州复大肿瘤医院住院治疗,并特别指定由该院徐克成教授为首的医疗组全权负责。
  在名医云集、仅三甲公立医院就有近三十家的广州,恩棠部长作为地球上第四人口大国的医疗卫生部门最高行政官员,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的医学博士,印尼科学院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的研究员,为何千里迢迢到一家民营专科医院来“抗癌”?为什么对这家医院徐克成院长产生如此特别的信赖?
  恩棠部长是一位十分坚强的女性。她早年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任部长前在印尼科学院任流行病学微生物学研究员。她说:“命运确定我罹患癌症,而且是晚期的。时间对我来说成为奢侈品,因为我所获得不再很多了,我和丈夫考虑各种医疗和医疗地点,加上关心我的同僚们的意见,最后我们决定选择了广州复大医院以及徐克成教授及其医疗组的治疗。”
  恩棠部长生病后,从来没有离开工作岗位。而且在复大接受治疗期间,她还去日内瓦出席了WHO大会,又赶往美国波士顿参加会议,再从美国回到广州。两天后,刚刚接受完治疗的她,又马不停蹄赶回印尼投入工作。
  在治疗疾病的半年里,为了不影响工作,她常常是飞来广州机场,做完抽血检查后,马上又飞回去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而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安排。
  从医40年,徐克成从未看到这样一个身居高位、又患重病的人,如此直面死亡,忘我工作,让我们多少老板椅后高悬着“为人民服务”的横幅大员们,在此汗羞。
  恩棠部长在杂志专访中说,每个人都有可能得癌症,所以不要埋怨上苍;也并非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会患这种病。其实,患病之后,她也和大多数癌症患者一样,要面对来自身体和心灵的打击,但是她没有怯懦,她依然对生活充满热情,精神抖擞的参加工作。在和恩棠相处的过程中,徐克成深深被她的坚强、勤奋、博爱和谦逊所感动。
  虽然人与人之间DNA的差别有可能比与黑猩猩的还要大,但文化基因的结构总要近似得多。笔者坐在徐克成的面前,看着他以万般倾慕语气品鉴恩棠女士的人格趣味,兀然间有个小小的发现:站在同一个文化高点上的人,与国藉、职务、性别、语言、财产……乃至肤色,都毫无关系。
  
  徐克成除在主持复大院务工作,还会经常应邀外出讲课,可谓“桃李满天下”。他半是玩笑地告诉笔者,他最小的“学生”,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那是2010年6月10日,他正在美国访问,接到秘书转来一封邮件,是复大7病区一位澳大利亚病人的孙子写来的,说:“亲爱的徐爷爷,你对我的家庭和我非常友好……我想此时你在美国一定很高兴……我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我能做一个医生并从现在就在你的医院开始学习吗?我愿意在你院非常努力地学习和工作,请你当我的老师……”
  徐克成知道,写信的是一位9岁的澳大利亚小男孩,他的爷爷Giglia是复大接收的海外病人之一。
  Giglia是澳大利亚西海岸珀斯(Perth)人,一家酒店的老板。这个城市曾出了两个消化病学界的诺贝尔奖金获得者:马歇尔和沃日,是他们发现的胃幽门螺杆菌带来了胃病治疗的革命性改变,也为胃癌的病理提供了全新的概念。
  Giglia正是患了胃癌,发现时就已不能手术切除,化疗也未能控制病变。老人已经71岁,有3个女儿1个儿子。2009年9月,他在两个女儿陪伴下,带着小孙子,第一次来到中国,住入复大,经过治疗后病变得到控制。
  后来病人在澳洲做了检查,发现胃癌的原发灶和转移淋巴结均大部消失,全家十分高兴,于是再来广州复大医院进行“巩固性”治疗。治疗之余就到广州游玩名胜古迹,享受“食在广州”的乐趣。徐克成记得老人说过,他的小孙子非常聪明,看到爷爷身体一天天好起来,竟然萌生了在中国学医的童年幻想!
  2010年6月26日,老人要出院了,徐克成正巧在医院大厅遇着他们。小孙子一把拉住徐克成,很严肃地嚷道:“徐爷爷,我是认真的!我会做一好学生的!我会好好学习的!你要答应我,要不要我呀?”
  徐克成都笑出眼泪了,捧着小家伙的脸蛋乐呵呵地:“好!徐老师爷爷要你这个学生了!”
  
  海外的患者中,也有并不是豪门富户的。
  前些年菲律宾马尼拉的一个会议上,徐克成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50多岁女士,着装素雅,轻盈飘逸,笑微微地看着徐克成。徐克成感觉她的面孔很熟啊,但一下子想不起她是谁。
   “徐教授,您忘了我吗?”那女子笑得咯咯的。“您是我的大恩大德的贵人,您看,我有病吗?”
  徐克成猛地想起来了:她是一位转移性肾癌患者,叫Rus。5年前做过手术切除。3年前来到复大医院,已有骨转移。对于这种进展性肾癌,化疗和放疗都无效,文献中有10份报告,患者5年生存率从0%到13%。徐克成对她实施了CIC治疗。想不到她获得这样好的效果,徐看了她最近在菲律宾检查的CT片,基本上看不到病变了。她送给徐克成两个啤酒瓶,上面是绘制的花朵,说这是她亲手绘的哟!按照她家族的风俗,这些“瓶上画”代表了对最尊敬人的感激。
  她怕徐克成不肯收下,难为情地说:“我是穷人,不能送贵重物件给您,也不敢送值钱东西给您,我知道贵院拒收礼品的规矩,但这是不值钱的东西,但代表我的心!”
  徐克成接受了,接受了一份异国的真诚。他虽然不完全理解这种画的含义,还是千里迢迢地带回了这两个啤酒瓶子,把它放在他的办公桌后书橱里。他天天看到时,就有一种特殊的温馨:那瓶子里有南海的风,南海雨,南海的故事……
 

27 爱心不是新闻

  
  酒好也怕巷子深。这是一个信息时代,广告业的利润让一般产业望洋堪羞。但,要“广告”的产品一定会有它的软肋,要“宣传”的东西可能大没有自信。社会大众心理的“羊群效应”,会让操刀者们以为“广告”和“宣传”法力无边。在这点上,徐克成可是大受其惠,也深遭其秧。
  当年他们治疗马来西亚“象面人”后,十几家媒体来到复大采访,几间办公室里,桌上,沙发上,甚至地上都坐满了记者。他们每天争先恐后发出报道,那期间马来西亚的报纸连篇累牍地报道,用记者的话说,报道的密集不亚于他们国家大选。
  结局是:“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从心非之。” ——“出头的椽子先烂”吧。
就说前面提到的那个特别棘手的癌症女孩江味凤,就是她哥看了《羊城晚报》的新闻才找上门来的。而“象面人”在马来西亚刮起的台风,使那岛国的癌症患者将复大当成了他们求生的“诺亚方舟”。其实,这条船在很大程度上是行驶在机会主义的航道上,并不能绝对保证每个人都能到达彼岸。
  徐克成清楚的记得,2006年11月1日中午,他突然接到马来西亚一位记者的电话,告诉他一个惊人消息:下午各报将要发表一篇有关马来西亚脑瘤患者在广州“受骗致死”的报道。报道中将有家属投诉,有广州证人的手机信息……几小时后,马来西亚许多朋友,包括曾在“复大”治疗过的患者,纷纷打来电话,或把报上文章用传真发来,有幸灾乐祸的,但更多的是鼓励与给力。一位家住砂拉越诗巫的脑瘤小孩在电话中对徐克成说:“徐爷爷,我们相信你。他们(指报纸)是胡说……”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来自吉隆坡的患者,患桥脑肿瘤,在马来西亚无法治疗,预期生命一两个月。家属带着病人来到广州,先后咨询了7家医院,均被拒收。最后来到复大,找到当时在复大工作的吴念曾教授。吴教授是脑外科专家,应用一种特殊的瘤床免疫疗法治疗脑胶质瘤,有效率66%,有些病人,包括最恶性的IV级胶质瘤患者,不少已生存6年余。中央电视台曾现场报道过他的事迹。但吴教授对该患者的治疗同样没有把握,说只能试一试,反复说明术后颅内出血的可能性很大。家属一再保证:只要吴教授给治疗,一切后果由家属承担,因为“已无路可走了”。结果手术很顺利,术后初三天恢复也较好,第四天,突然脑出血而死。家属当时没有太多怨言。可报纸上说,患者家属回到吉隆坡后,接到来自广州一个“知情者”的手机短信息,说“复大”是一“黑心医院”,医生也是假医生,“在复大的走廊里,每天都有死鬼的幽灵在走动……”
  第二天,从吉隆坡到东马的沙巴,马来西亚的几乎所有报纸均转载了这些消息。徐克成的心情可想而知。就在前不久,“象面人”洪秀慧和陈嘉欣还在马来西亚的媒体上连续发表了300多篇文章,对复大赞誉有加。墨香犹在,同样的媒体同一个版面将复大说成如此的“黑”、“假”、“鬼”,这不是放屁吗?
  “大概,这就是新闻自由吧!”徐克成这样理解,“我们自己的权威报纸,看看六十年间的头版,也有不堪卒读的可笑的放屁文章哩!”
  这个事不多天虽然平息了,复大“平反”了,给徐克成的震撼(打击)是可想而知的。
  传媒是个好东西,但没必要和他们扯在一起:只有娱乐人、政治家们才需要传媒,几于传销的需要自己的“粉丝”或“票友”——一个严肃的医学工作者,是不需要营销似地“占领市场”被人关注的。而且,复大的宗旨本来就是为患者服务,在日本、在美国,给患者力所能及的帮助,是天经地义的事,很普通很平凡的事,在这个礼义之帮,怎么倒成为“新闻”了呢?
  大约,是这块土地上的“爱心”,已成了稀缺的东东吧?

  偏偏,不少患者是受了媒体的感染而寻来复大医院的。
  2007年4月初,湖南《三湘都市报》记者李凌将电话打来复大医院,说湖南郴州有一患者的面颈部有个巨大肿瘤,被称为“外星人”,正到处求救。
  “徐院长啊,求求您了,我代表湖南13家媒体记者,求求你们收下这位十分可怜的患者!你们治好了马来西亚象面人,我很敬佩的,相信你们一定能治好这个患者!”
  6月12日凌晨,名叫黄春才的患者来到了复大医院。看到病人,徐克成和同事们都不说话:全懵了!
  大!又怎一个“大”字了得!黄春才的肿瘤要比马来西亚象面人的肿瘤起友要大十倍!患者巨大的肿瘤从头顶延伸到胸前直到肚脐,把整个身体拖成前弯70度,残存的左眼痕迹在肿瘤顶端。根据病史和临床表现,徐克成和专家们初步确定他患的是神经纤维瘤病,与前述的马来西亚“象面人”患病相同,但瘤块之大让人触目惊心。
  徐克成查阅文献。这么大的面颈部肿瘤,从未报道过,难怪后来路透社在报道中将黄春才的肿瘤称为“超级巨瘤”。
  出于对整个复大医院的生存以及同事同仁们负责,徐克成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治!不能治!
  他想发动全院捐款,安慰病人,“哄”患者回家算了。但是,猛一转念,却又不忍心了。黄春才的口鼻咽喉因为肿瘤的挤压和侵蚀,解剖上已发生严重异常,说话模糊不清,但头脑清楚,他拉住徐克成的手,断断续续的说:“你们……将我这块……瘤子拿掉就好了……”
  拿掉?你以为是放在你头部的一床棉絮吗?徐克成默然不语,自个抱住瘤块,仔细地检查病人的肿瘤。——他隐隐发现:病人的肿瘤并非“铁板一块”,中间一大块瘤子竟然被他抱起了!
  “原来肿瘤有‘颈’?”徐克成回到办公室,招来三个有经验的外科医生,要他们都去“抱一抱肿瘤”。
  几分钟后,外科医生一个个回来了,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可以切‘颈’去瘤!”
  徐克成就是这么一抱,让黄春才住进了复大医院。
  在复大医院的治疗史上,同时也是徐克成个人的行医史上,又一个“极端”“罕见”的病例,将出现在复大、在中国、在世界的医学文献记载上。
  可是,一贫如洗、室若悬罄的黄春才出不了一分钱。刚好,马来西亚的刘丽宝小姐邀请徐克成出席她在吉隆坡主持的“挑战极限”讲演会(Power in Action)。在大会上,徐克成讲演了抢救洪秀慧的经历,同时也披露了黄春才的悲惨遭遇。出席会议的400多名人士震惊了,当即纷纷捐款,现场就获得马币4.5万元(相当于人民币9万元);一个月后,徐克成又应邀出席另一次类似的社团大会,再获得14万元人民币捐款。这些捐款全部用作了黄春才的治疗费用;2个月后,英国伦敦电视4台来广州复大采访徐克成和牛立志博士,对方付给访问费共7000英镑,两位医生也悉数用作黄春才治病费用
  费用差不多了。8月2日,第一次手术开始。麻醉是手术的前提。为了保证安全,除了复大自己的麻醉师外,还请来外院的麻醉专家。但黄春才的鼻、口和气管严重变形,气管插管十分困难,一个个麻醉师轮换插管,一次次都失败了。
  徐克成这下体会到了什么是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患者已上了基础麻醉,也许会在插管过程中死去。插管失败,手术不能进行,只好送患者回病房。
  徐克成突然盯着已穿了手术衣准备上台做手术的牛立志博士,冷冷地说:“你来插管!”
  “我行吗?”牛博士有些迟疑。
  “行!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牛博,我们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牛立志从麻醉师手中接过纤维支气管镜,仅仅一分钟,插管成功!
  接下来,冷冻,手术。40分钟后,病人的最大一个肿瘤被顺利切下——12.5公斤!
  术中输血仅900毫升。
  当天中午12点半,中央电视台午间新闻播送了手术成功的消息;第2天,美联社、路透社向全世界播发了新闻——《超级巨瘤,中国医生突破性治疗》、《难以想象的手术成就:湖南巨瘤病人治疗成功》……
  一个月后,复大为黄春才作了第二次手术,切下了左侧肿瘤——5公斤。
  总共17.5公斤的肿瘤被切除,病人的生命重新开始了。他回到家乡,迎来父老乡亲们的刮目相看。
  徐克成以为“爱心不是新闻”,可他率领复大朋友们为那个湖南汉子切除肿瘤的事,偏偏成了世界新闻!
 

28 仁者不说美言

  
  徐克成所治疗的患者中,有一个人很特殊。他俩在一起,不像是医、患关系,倒像一对志同道全的“谈友”。
  患者叫任恢忠,上世纪80年代初曾红极一时,被中国哲学界誉为“两个半”哲学家之一,钱学森对他极为推重,称其为“探索新的哲学思维”的哲学家。
  比徐克成还小一岁的他,本世纪初年被查出患有晚期肺癌,不多长的时间,家人为他花费了50多万元,已是耗尽家财。任恢忠不忍心连累子女,多次想放弃治疗,但又舍不下手头三部未完的书稿,才下了拿“版权换生命”的决心,开始接受治疗。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是抱着最后的期望,从福建来到了广州复大。但是,已经太晚了。
  物质、意识、场;零点运动,零点思维方式,对“零”的如果勘究,是很让人费思量的。“登山则情溢于山,观海则情溢于海”,应该是这位被讥为“任克思”的哲学家,为苍生们凌架在灵与肉之间的美丽彩虹,让滚滚红尘匆匆津渡。
  徐克成读过了任恢忠的书,感动之余发誓:一定全力以赴救治这位哲学家。他对任恢忠的女儿任星说:“过去只知道任先生是知名学者,拜读了他的著作,我以为任先生是中国尼采式的人物。我会尽我们的最大努力。我喜欢带着感情做事。即使苍天无情,我要用情!”
  他动情地提起笔来,致函媒体呼吁全社会关心这位有着独立思想的学者。徐克成的呼吁引起福建省委、福州市委及社会的高度关注。救治任恢忠的过程中,共获30余万元的捐赠资助。
  在复大积极治疗下,任恢忠觉得病情好了许多,他的精神为之大振,重新挥笔撰写他的哲学新著。
  但是,徐克成对任恢忠的病情一点也不乐观:他的这个“晚期”,是已经晚到了不能再晚的最后时刻。应该说,眼下的景况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这些天,徐克成一有闲就会坐在任恢忠的病榻傍,两人其实相对无语,纯粹是一种内心的精神勾兑。徐克成知道,对像任恢忠这样的智者,“朝闻道,夕死可矣。”会把生命看得很淡,一切语齿的声音都是嘈杂的废话。任恢忠大概也以为,对一切的“场”来说,只有“零”才是无限的,两个“零”组成的符号,会是无限的“大”……
  都是谈锋锐利的人,但他俩都知道,很多时候,语言真是无用得很,所以古人有“大音声稀”之说。
  任恢忠的女儿任星看到徐克成“满面春风”地进来,就会嫣然一笑地出去。她会悄悄地从门缝里看,看两个古道枯禅般的大德高僧相对而坐,少言少语,不嗔不笑,四目相对,却若风若雷……任星会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手指,哭得全身抽动……
  
  2009年2月21日,徐克成接到来自北京大学肿瘤医院一位专家朋友电话,说清华大学有位教授患腹腔巨大脂肪肉瘤,准备到你的复大来治疗。
  这是一位国内享有盛名的教授,听说他父亲是清华历史上最著名教授之一,他本人也是著名经济学家、国家财政高参,掌管着6家上市公司哩。所以最开始,徐克成还以为这位朋友在开玩笑。但是第二天上午,北大的朋友再次来电,郑重声明“不是开玩笑”!同时又发来短信息:“教授晚上7点到达广州机场,急请接机,准备病房,务必最快救治!”
  晚上8时,病人进入病房。他身材高大,面孔瘦削,腹部膨隆,半卧在床上。病史记载:2008年8月,病人接受腹腔脂肪肉瘤切除手术,2009年2月发现肿瘤复发。2月2日北京某医院的CT显示腹腔内有4块肿瘤,大小7至9厘米。病人已5天粒米未进,再过几天,或许就要崩溃了。
  入院后第二天,CT检查的结果是,肿瘤已发展到17-20厘米大小,出现胸水和腹水。徐克成和复大的朋友们都有点发虚:如果说以前所治疗的极端病例患者都是平民百姓,这次却是一位特殊人物。他住院后第二天,从北京和全国各地来找徐克成的电话就接连不断,这其中既有教授的朋友,也不乏广东省、广州市的领导,包括徐克成曾经的上司。来院探视的要人一个接一个,总会堵住徐克成问:“问题不大吧?”
  “问题不小。”
  “有把握吗?”
  “没有把握。”
  “你怎么能这么回答?”对方愠怒了。
  “我不能对您说假话。”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那些漂亮的花言巧语,是舞台上戏子们的台词。作为一个性命在握的医生,信口开河无异于胡说八道、草菅人命。
  徐克成在电话里对北大的朋友诉说了自己两难的苦衷。对方郑重地嘱咐他:“老朋友啊,我相信你,我们北京的许多专家都相信你。我们是研究了你院的情况才请你出手的。教授在北京已不可能治疗,但在你们那里,可能会起死回生。”
  徐克成责无旁贷,领着复大的大小娄罗们给患者制定了周密的治疗计划,紧锣密鼓也有条不紊地撕开了手术的白布。
  2月24日,插管放出一千多毫升胸水;26日,开始免疫治疗和血管介入治疗;27、28日,病人发热,38.2摄氏度;但有了食欲,开始进食流质……
  问题出现在3月1日,患者体温升至39.2摄氏度!
  发热是手术之大忌。第二天预定手术按照常规应该取消,但徐克成和大伙儿对患者作了全面检查后,发现并无感染,作为免疫指标的CD4、CD8 T细胞和NK细胞处于高水平,更重要的是,病人自感“十多天来从来没有过的舒服”,“似乎腹部肿瘤停止生长了”。
  也正是在这一天,他的胃口却特好,一次吃下一大碗面条。徐克成在电话中与北大的朋友交换感觉,朋友说,肿瘤细胞不断在生长,也在不断地凋亡。如果免疫功能强大,治疗就占优势。他目前的状态是给他进行了免疫治疗的结果,你以为呢?
  徐克成想想,不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当即决定:手术按期进行!
  第二天,3月2日上午9点,手术开始了:麻醉,顺利;开腹,探查发现肿瘤占了整个腹腔;常规结扎、止血,切除,肿瘤一块块被取出;对不能切除的肿瘤,插入冷冻探针,冷冻;对不能切除又未能冷冻清除的小肿瘤,用激光照射,实施光动力疗法;最后是腹腔热疗……
  整个手术中输血1200毫升,切下的肿瘤总计5公斤。
  据说当时手术成功的消息传到清华大学,教授的上百位学生齐聚向南方高呼:“老师,我们等着你!”中央有关部门的部长也来电了,表示祝贺和慰问哩。
  7月18日,教授出院前,清华大学党委书记一行访问复大。徐克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您是中国最高学府的最高领导,来到我们广州这所小小的肿瘤医院,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书记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医院不在大小,关键在特色!你们创造了奇迹,你们就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