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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死体验

        
    流这义人的血,罪不在我。 ——《马太福音》
  

19 涅槃·火凤

  
  大自然的规律是不可抗拒的。“人定胜天”纯粹是痴人说梦。不论你是多伟大的医学家,还是多卑微的刽子手,都将在生、老、病、死的流水线上,以患者的身份走完生命的全程。母亲病逝数十年后,同样的厄运,竟然降临在年过花甲的徐克成身上!
  2006年早春的一天上午,在一年一度的例行体检中,徐克成被查出了肝癌!他根本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多年来的检查一直提示,那只是血管瘤,于健康无碍……
  但如今更先进的“PET-CT”检查手段,却证据确凿,可靠性不容置疑。而且,为他作PET-CT检查的尹XX主任是广州顶尖的影像专家:在此之前,尹主任那双火眼金睛,没有放走过一个“坏蛋”,也没有误伤过一个“好人”。尽管尹主任说PET-CT也有假阳性,徐克成从老尹的眼神中就判断出,他的话纯属安慰。
  第二天,院内专家进一步为徐克成作经皮肝动脉造影检查,结果确诊为占位性的胆管细胞型肝癌!
  朝夕相处的同事闻讯纷纷来到徐克成的办公室,他们有的眼睛红红的,有的竟然情不自禁地哭了。
  “我的病预估还是早期,而且这么多年也都没大的变化,何怕之有?再说,我们医院有这么好的治疗手段,有你们这一群活菩萨,花仙子,我怎么死得了呢?”徐克成倒把大家逗乐了。
  徐克成一个人独处时,冷静下来一想,是被自己疏忽了!
  早在1998年,他不在深圳罗湖的时候,一次常规体检时,徐克成在超声检查中发现自己的肝左叶有一小低回声区,再做CT检查,发现该病变内血流“快进快出”,是肝血管瘤的特征。如果是“快进慢出”,就是肝癌了。他又做了磁共振MR检查,结果也提示血管瘤。他将CT和MR片子送到广州的专家会诊。可能是那些专家觉得徐克成在这个领域研究了数十年,对他自己的病还能误诊了不成?也就质疑。此后的8年时间里,徐克成每年接受至少一次超声、CT和MR检查,病变区大小一直没怎么变化,大家也都认为是“血管瘤”,久之,他就笃信自己的肝脏没问题。
  作为一名肿瘤治疗专家,徐克成非常懊恼自己犯下了如此大错:根据他所看过的文献,患此类型肝癌的患者,只有3%的存活机会。即使3%的幸运眷顾于他,又能存活多长?
  资料显示,一般而言,对于进展性癌变(即中晚期癌症),治疗效果相当悲观。徐克成在自己电脑里,就存有一份从网上搜到的资料:
  原国家卫生部部长陈敏章教授患胰腺癌后仅存活13个月;全国著名手外科专家,北京积水潭医院韦加宁教授胃癌手术后存活11 个月;香港著名歌星梅艳芳患宫颈癌经治疗后存活1年;著名小品演员赵丽蓉老师肺癌化疗后仅存活6个月;著名演员李媛媛患宫颈癌后仅存活2年;深圳的爱心歌星丛飞也是从发现胃癌到死亡仅一年时间……
  这些患者生前论社会地位不能说不高,论经济条件也非常优越,他们在患病住院期间,住的都是最好的医院,用的也是最好的药,给他们看病的也都是西医方面的权威、专家,可是,最后的结果却不能令人满意,有的仅存活数月即抛开心爱的事业和家庭撒手西归……
  不过,徐克成有点小小的庆幸:正是自己引进的西方高科技技术设备、自己招揽的非常人才,才一把抓住了癌魔的尾巴。复大已有对付癌魔的世界第一流的精锐队伍、尖端武器、克敌智慧,这一仗不说胜券在握,起码少不了彩头。
  
  想是这样想,他的心情其实与陈敏章老部长当年差不多,隐隐的有点乱啊。这会儿要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徐大院长闭关三月,癌症就会消失,徐大院长会信吗?窃想他不会。他自以为是站在人类智慧最高点上的人。他绝不会像陈敏章部长,傻傻地去给那个骗子站台:
  许负、郭璞老先知,那是天下昏愚时。若人心明都似镜,枯木土偶欲何之?
  回到家,徐克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平常周末回家时,他都会跟老妻阮荣玲说说笑笑,来点幽默:一日不见,若隔三秋。这一回反常。
  阮荣玲想,老头子遇上什么麻烦了吧?会是难缠的“医闹”么?
  沉默良久,徐克成突然对妻子叹口气说:“这次又要食言了!”
  “食言?”
  “答应下个月陪你去旅游的,”徐克成闷着头说,“你看,去不了了,忙啊!”
  “你忙,”妻子半是生气半是嗔责地看着他说,“忙得连生病的时间都没有了?”
  徐克成倒是笑了——装病,是阮荣玲的绝活。她一旦遇到要紧的家务事,譬如当年为了照顾生病的老母亲,她就说自己病了,请病假。所以在单位里,阮荣玲总让人感觉是个林黛玉似的病蔫子。
  年纪大了,阮荣玲的心脏真的出了些毛病。徐克成猛地怕说出来,妻子一紧张,刺激心脏……
  这晚,徐克成躺床上辗转难眠。他终于忍不住了,爬起来拉醒熟睡的老妻,坐在她身边很郑重地说,我查出点问题,PET-CT检查出有钱币大的肿块,是占位性病变,是肝癌。
  阮荣玲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住丈夫,定定地看着,懵了……
  “你也不要紧张,”徐克成捂住妻子的手,平静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不知治疗过多少肝癌患者,严格地说,我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些患者,其实都是可怜的小白鼠,为我们癌症治疗在做成败的记录,积累经验。这回,我自己是小白鼠了,我将切身感受一次肝癌治疗的全过程……对我,对我们复大,其实是一件大好事。虽然残忍,我倒是真的有感激之情,感谢命运的安排……”
  “好了,你别说了……”阮荣玲扒在丈夫的怀里,哭得全身抽动,哀哀欲绝。
  
  医院的同事们希望能陪同徐院长马上去上海、北京或国外进一步检查。
  徐克成拒绝了。在他看来,上海、北京,乃至国外,和自己的复大比较起来,也不过尔尔。徐克成当初筹建肿瘤医院时,便一步到位地引进了当时世界最先进的PET-CT设备。而且,从 PET-CT看,病变尚在早期,治疗会有良好的效果。对付那些“小白鼠”们,总以为这是最好的时机哩!
  2006年1月26日,在PET-CT检查后的第五天,徐克成躺在了手术台上,即将行肝叶切除术。在进入手术室前,徐克成把泪流满面的儿子宏汇叫到面前,对他说:“爸爸此去,生死难测。有两点你要记住:一是你要坚强,要照顾好你母亲,她有心脏病。畜牲不知其父犹知其母,一个人不能连畜牲都不如;二是要知道做人,做有品位的的人。古人说过,人有恩于已,要耿耿不忘;己有恩于人,要把它忘掉,因为感恩之心不是人人都有的,念念于怀,自己反而痛苦……”
  徐克成接受第一次手术治疗时,主刀是有着数千例肝手术经验的胡以则教授,仅用40分钟,没有输一滴血,就干净利落地将他的肝左叶一举拿下。
  一小时后,已进入ICU的徐克成醒来。他要来了切下的肝脏,以一个行家的眼光看看从自己身上取出的肝脏:手掌大的深红色肝组织,以及埋在肝内的黄白色相间的瘤块……
  徐克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硬硬的——一个患者把弄刚刚从自己胸腔里取出来的内脏,审视研判,在古今中外的医学史上,是不是绝无仅有,笔者不敢妄言,也应该不多见吧。
  胡以刚教授告诉他,肿瘤边缘清晰,只有一个,没有别的“子灶”,瘤块距离血管较远。
  冰冻病理切片证明了徐克成的预测:边缘性胆管细胞癌。
  肝切除属于大手术,但肝脏再生能力强,一般术后半月就可恢复。徐克成的手术本身,确也顺利,但术后恢复却花费了一个半月。
  身上插了6根管子,包括胃管、中心静脉插管、两根腹腔引流管、导尿管和背部麻醉管,加上手臂外周静脉输液管,让徐克成有一种“牺牲”祭献在上帝灵前的感觉。
  很少有梦的他,这几晚总是做恶梦。他梦见腹部被一根好长的尖刀划开,肠子一下子流出来,刀子插得很深,他的主动脉被划破了,血像潮水涌出来,医生和护士忙疯了,一个医生用他的肠子去堵破裂的血管,但肠子上都是转移性肿瘤,瘤子像石头一样硬,不能堵住缺口……他急得大喊大叫,喊玲玲,远处也传来阮荣玲喊他的声音:“老徐——老徐——”他想回答,却吐不出声音来了,他哑巴了……他急得……急醒了,躺在病床上哩。阮荣玲坐在边上,紧紧地捏着他的手,颤抖的声音问:“老徐,你刚才做梦了吧?”
  徐克成看着老妻,笑了,笑出一眼的泪花来。
  是谁说的:喝醉了才知道自己爱谁,生病了才知道谁爱自己……
  一周后,徐克成要求检测血液里肿瘤标记物,原先轻度升高的CA 19-9,已恢复正常。唯一的等待就是腹部伤口拆线了。
  按复大这些年来对一个癌症患者的常规治疗的程序操作,徐克成在自己的医院接受了两次手术治疗。两次下来,徐克成恢复得与预期完全吻合。
  历史文化的骄傲,无非是时间的长度吧。徐克成这个癌症患者往后的时间,分分秒秒都会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给这个世界提出上苍、也可能是孩童般的古老而幼稚的诘问。
  徐克成,没有辜负命运对他的厚爱。他这个“小白鼠”,不声不响地创造着生命的纪录和奇迹,他给自己、给复大,给挑战癌症这个恶魔的医生和患者们,提供了无可替代的参照。如笔者在“前言”里已经写到的,在这个“学术造假”、无处不假的时代,徐克成以他自己的“切身”经历,所完成的这部医学史上的“学术研究”,你能不信吗?那是一个人用鲜血和生命书写的文字……
  在胡以则教授告诉徐克成手术很成功时,他的脑子里猛地兴奋,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感”。这种感觉在他的生活中还曾发生过一次:多年前他乘飞机从澳洲飞往印尼,中途突然故障,机长要旅客们做好“机毁人亡”的准备,写“遗嘱”。徐克成当时想,完了……幸运的是,十几分钟后机长再次宣布:故障了排除!机上所有的人欢呼起来:我们得救了!
  将癌肿成功顺利切除,让徐克成又一次体会到了 “故障排除”而得救的无比欢欣和幸福。他想,那些癌症患者,应该都是这种感觉吧!这种感觉,真他娘的是太美了太好了太伟大了!
  给每一个癌症患者得到这种“排除故障”的感觉,美美地幸福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20 蝉蜕·神曲


  四十多年前,徐克成母亲的肝癌被发现时,已是晚期,失去了手术的机会,不到3个月就离开人世。徐克成万分悲痛之余,决心研究肝癌早期诊断。当时我国缺乏装备,像超声、CT或磁共振等技术都没有,唯一方法就是查血液中肿瘤标记。
  读者应该记得,就在徐克成母亲去世后不久,他和孟宪镛、杨振华成功研究出血清GGT II 诊断肝癌,并成为在中国最早地应用于血管栓塞、射频和冷冻消融治疗癌肿。
  直到现在,还有许多医院仍在应用的“GGT II”,其实就是徐克成他在南通大学发明的。
  肝左叶切除后卧床休息的日子里,徐克成只要一个人独处,头脑里就会云天雾里地翻腾不息。他像游历了三十三天、十八层地狱后回到阳间,他开始重新拷问在过往的抗癌治疗中,哪些是臭招,哪些是高招,哪些是绝招、险招,更在哪些,是值得重新评估和试验的新招、怪招。
  他一想起GGT II的往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没想到应用这种方法呢?我们当年曾诊断出许多早期肝癌,但是,”医院的同事来看望他,他倒滔滔不绝地讲起了“经验教训”,“你们看看,我面对我自己,却是那么的滞钝!我真是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对我自己都会误诊,对别人,对普通患者呢?误诊的概率会更大呀!”
  他为此专门写一篇文章,并收入《亲身体验谈抗癌》一书,目的是让医院的同事和更多的同仁从这里听取教训,引以为戒。他写道:
  第一,犯了“教条主义”错误。虽然我接受了多次现代最新仪器的检查,但检查是一回事,认识和判断检查的结果是另一回事。我被CT和MR上造影剂“快进快出”迷住了。事实上,用造影剂在病变内进出情况来鉴别血管瘤和肝癌,是“一般”而言,即在大多数患者(例如80%)这种鉴别是正确的。同一种癌症在不同的人有差异。我就是属于“少数”。
  第二,忽略了基本的检查。前述的GGT II 等试验,虽然我们在几十年前非常亲睐,但时间一久,新东西一多,自己瞧不起自己了,认为是“老”试验,价值不大。事实上,回过头来看过去的这些检查,是特别有效的。
  第三,对癌症的认识有缺陷,总认为癌症是“进行性”发展的。发现我的肝内病变几年内没有变大,没有新病灶,思想上就解除了“武装”。
  第四,年纪越大资格越老越容易固执、偏见。我就犯了这个错误。这次如果不是郭主任“命令”我做这项检查,PET中心的尹主任特意安排我做检查,后果真不堪想象哩。对我自己的病,我是“庸医”,他们是“太医”……

  徐克成手术后不多天,便将自己的“遭遇”向要好的朋友一一通报。一位上海医界朋友、著名的内科专家对徐克成说,他在五六年前看过徐克成的手相,曾预测5年后他有一个“坎”要过。
  “砍”是上海话,意思是会遭遇不幸,最可能是疾病。徐克成尽管不记得这位专家朋友看手相的事了,但听说这位朋友曾预测过上海一位著名医学家,也是徐克成非常尊敬的老师。这位医学家患了癌症开了刀,恢复得很好。但这位朋友预测到他将会有生命危险。果然,3天后,这位医学家病情突然恶化,两周后去世。他的这个“预测”,据说在上海传为“神话”!
  徐克成这当儿真有些陈敏章老部长的情态了,紧着嗓子问:“那么我能活下来吗?”
  后来,徐克成请这位大师再看看手相。他一本正经地看了,说:“如果活过5年,就能活过83岁。”
  当然,徐克成将这位朋友的“预言”,就当成福音吧。
  看手相能看出病来吗?徐克成想想似乎不是没有道理的,中医就有望、闻、听、问、切之说,看病看病,不就是看吗?
  这两天,徐克成倒被那位上海朋友说糊涂了。他找来好几本有关手相的书籍,其中有的作者是中国著名中医大学教授啊。但他始终未能领悟其中的“诀窍”。有人说中国的《易经》博大精深,可能会“算命”,徐克成躺在病床上反正没事,草草地翻翻,感觉一头雾水,不得其解。
  每个人有每个人承载知识的天赋(容器)吧。正所谓:玉匣藏莫邪,狗皮裹神棍;沧浪走黑水,匡庐过紫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罢了。
  不过,徐克成却从“手相”文化中想到了另一个毫不达界、但似似而非的学问:基因——DNA。
  手相,不就是肉眼看得见的基因吗?如果说手上的纹络与人的命运有关,基因呢?
  徐克成一头扎进了这个新兴的科学领域。
  比起那些中医学大学教授们的“手相”书好懂多了,更不像《易经》诘屈聱牙!
  瞧吧,在美国,已有多家专门测定基因组预测疾病的公司啊。谷哥(Google)的创始人之一赛格.布林的妻子创立了基因测序公司,名字很怪,叫23andMe,“23”可能指人类23对染色体。他作为第一批受试者接受了全基因测序,结果显示他患某些病的风险较高,另外一些病的风险则较低。他很高兴,认为“无足轻重”。但他妻子又让他接受检测一个叫LRRK2的基因。这种基因的突变意味着患帕金森病的风险增加。结果显示,他有这种基因突变,预测他在到80岁时有74%的可能性会患上帕金森病。事实上,他的母亲早些年就患这种病。她也是这种突变基因的携带者。布林没有懊恼和恐惧,他表示要更珍惜生命,并鼎立支持研究帕金森病的治疗……
  徐克成豁然开朗:通过严密的基因排查,癌症,是完全可以预知的!是完全可以预防的!
  
  这些天,也算是有了大块的休息时间吧,让徐克成躺在病床上,回想这些年的“抗癌”经历,从一个个成败病例中探讨规律性的结论——
  当今这个高科技时代,人类登上月球,用了11年;绘制人类基因图谱,用了18年;研发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只用了3年时间……对于小小的癌细胞,我们真的束手无策吗?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徐克成想到了《财富》杂志一篇文章的分析:追求知识成为终极目标。那些论文,80%是以小鼠、果蝇或是蛆虫作为实验对象。能治小鼠身上异种移植癌的药物,其实大多治不了实际癌症患者的癌。反过来,对小鼠移植肿瘤无效的药物,就可能对人类癌症有效。
  药物疗效的一个直观结果是瘤体缩小,治疗后瘤体缩小是令人兴奋的,然而令人悲观的是,肿瘤缩小并不能提高癌症患者的生存率。因为瘤体缩小并不等于没有癌细胞转移,实际上大部分癌症病人最终死于癌转移。
  许多能够导致肿瘤缩小的新药并不能产生更好的疗效。两位意大利药理学家对1995-2000年间在欧洲上市的12种抗癌新药的疗效同相关标准疗法进行比较,发现这12种新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优越之处:患者生存率没有提高,生活质量没有改善,安全性也没有改进。不同的是新药的价格比传统药物高几倍,其中一种新药甚至比“旧药”贵350倍。
  纵观数十年来抗癌大战的得失,徐克成至此悟出一条“以人为本”的抗癌宣言:要关注“癌症病人”而不只是关注“癌症”!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经常嘱咐他的医生同事:作为临床医生,我们不能“只看树木不看林”,就是不能只看肿瘤的瘤块,不看负荷此种肿瘤的人;∕肿瘤的存在与否,肿瘤大小的变化,不一定与人的生存时间成比例;∕我们治疗的对象是患者,是人,要以人为本,就要重视人的整体;∕对于进展性癌症患者,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延续患者的生命,提高生活质量,让我们的患者“向死而生”,高高兴兴、有尊严有幸福感的活在当下……
       

21 羽化·仙游


  徐克成患的胆管细胞性肝癌是比较少见的,比肝细胞癌少得多,平时也很少有人研究。手术后,徐克成最关心的是自己到底还能活几年?
  一份台湾的文献让徐克包十分震惊,或者说非常紧张和恐惧。那篇文献上说,边缘性胆管细胞癌患者,手术后3年生存率为10%,5年生存率为5%。这表明徐克成只有3-5年的生命。
  复大才初露头角,别说蜚声海外,在中国还未见经传哩!徐克成有些急了:有些该做的事,必须在这三五年间做完啊!
  生命的尽头是人人都要面对的句号。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地坐等那一天的到来呢?还是风风火火地活着,带领着身上的“癌细胞”——这群讨厌的捣蛋鬼们,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快快乐乐地欢渡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
  徐克成选择了后者。他一个抗癌权威为别人治疗癌症,对每个患者都会开出过这一剂“良药”:“免疫治疗”——人的精神因素是免疫系统的引擎杆、起博器、发动机,一个愉快的人,心情开朗的人,工作忙忙碌碌的人,死神也是不好意思来打搅的。
  接受肝叶切除后第5天,胃管拔除后,徐克成就半坐着,要来电脑,看起了文章;
  第13天:刀口尚未完全拆线,徐克就就移住到距离办公室最近的病房里,坐在床上与同事讨论工作了,有时也会“溜”到办公室里处理一些事情。有人见他天天来“上班”,很有点不理解:癌症病人还能工作吗?他说:一定要工作!
  阮荣玲是意见最大的一个,坚决反对他上班,说着说着会涌出眼泪来:“你享几天清福好不好?!”
  徐克成笑:“你不是不知道,干点活,做点事,是我最大的享受!”
  让我们看看他手术之后的时间表和重要活动吧:
  ——手术后第16天,他参加为来自梅县山区患面部巨大恶性肿瘤的小孩江味凤会诊,组织全院力量,手术切除重达1.5公斤的肿瘤,奇迹般保存了患者右眼。手术后第4个月,又驱车8小时到梅州山区看望江味凤,给她送去学习用品,圆她的上学梦;
  ——第64天,徐克成飞马来西亚吉他州,看望被马来西亚媒体呼救的“象面人”洪秀慧和陈嘉欣。
  ——2006年5月,迎来马来西亚“象面人”,奋战7个月,成功为这两个华裔青年去除“象面”,实践了龙的传人血浓于水的情谊,震动东南亚;
  ——2007年3月,接受湖南“超级巨瘤”患者黄春才,经过近一年努力,为他切除巨瘤共17公斤。此事被路透社和美联社称之为“中国的突破”;
  ——2007年,徐克成主编《肿瘤冷冻治疗学》,40万字,由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这是当时世界上第一部肿瘤冷冻治疗专著;
  ——2008年2月,接受清华大学著名教授来院治疗。徐克成组织力量,为他切除腹腔巨瘤5公斤,正如北京的一位著名教授所说,你们“做了我们北京无人敢做的事”;
  ——2010年,徐克成编写科普书籍《我对癌症患者讲实话》,15万字,由广州出版社出版;
  ——2011年,徐克成主编英文版《Modern Cryosurgery for Cancer》,980页,World Scientific Publisher 已于2012年3月出版发行……
  7年多来,徐克成每天8点10-15分到办公室,上午巡视病房,下午开会、撰写或修改文章,或讲座,晚上一般8点才能回家。
  7年多来,他数次访问了欧洲、澳洲、美国、加拿大和东南亚各国,在国内外作各种讲座至少50多次;发表了数十篇论文。写作的总字数超过200万。
  7年多来,他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工蚁,行色匆匆地奔走着,劳动着……
  徐克成工作、工作、再工作,早将自己是个癌症患者的那档子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
  因为患了癌,人死亡的几率就比一般人高得多。在死亡随时都可能来到的情况下,所有的荣誉、地位、金钱,所有对困窘或失败的恐惧,都消失了,只有最真实最重要的东西——追求了一辈子的事业和尽可能多些的贡献,才会留下,与世长存。
  人世间最高、最大、最雄伟的碑,不是那些“纪念碑”,是“口碑”。
  “留了个虚名儿让后人钦敬”吗?非也。徐克成的心态是如此的放达: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好的策略就是随缘而致,顺心而为,做自己喜欢的活儿:比如说“抗癌”吧——帮人家抗癌和自己抗癌,是完全不同的“风牛马不乃”的两码子事。工作、劳动,不让自己空着、闲着、懒着,会不会也是 “抗癌”“千金要方”之 “宝典”、不二“法门”呢?
  ——这些年下来,徐克成对此“深有体会”。他在他的专著《跟我去抗癌》里,专门浓墨重彩地写了这样一节:“工作抗癌”——这一招特别的重要哇!也许正因为他自己不停地忙活,那些癌症才发展得缓慢、迟钝,甚至倒退,或者说,那些癌细胞也是些被宠着的“孩子”吧,只要不理睬不娇惯不放纵“他们”,“他们”就根本没有机会、没有时间、没有闲情“上网聊天”、“QQ群发”、“拉帮结伙”“惹事生非”了。
  把徐克成的工作热情当成“伟大”的“牺牲精神”来歌颂和褒扬,在笔者看来那是很难为情的:鼓励一个生命艰难的人“无私”地“献出生命”,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