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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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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我不解地说:“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春花刁进财为什么不留父亲吃午饭?”
老程笑着说:“他们知道他急着要见季小妹,急着要吃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
我听了恍然大悟,不禁大笑起来。
老程接着讲,刁进财和春花把李万禄送上车,望着车消失在车流中,转身回家,正要进大门,只见一个农民模样的男人搀扶着一个女人,迈着蹒跚的步履向他们走来。看上去,男的约莫三十开外,烂衣破衫,满脸愁云;女的足有二十七八,披头散发,傻里傻气。春花厌恶地瞅了他们一眼,对刁进财说:“别理他们,快回家。”说着,抢先进了大门。刁进财正要进大门,不料那个男人拉着女人突然跑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我,我是黑娘玉村的,叫个杜旺,她是我,老,老婆,叫个马莉莉,她疯了!我找不到说理的地方。”他说着,呜呜地哭起来了。
这个自称杜旺的人说话结结巴巴,没头没尾,前言不搭后语。刁进财感到很纳闷,心想:“这人一定有神经病,说话云遮雾罩,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板起面孔说:“你慢慢说,你找我做啥?”
杜旺说:“你叫刁进财,是我们县人大副主任,我在电视上见过你好几次。一看见你,就认出你了。”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刁进财听了,突然感到自己很伟大,牛蛋眼里冒出了些许兴奋的光彩,嘴角挂起了骄傲的微笑:“你找我到底有啥事儿?别急,慢慢讲!”
杜旺牢牢抓抓住刁进财的一条胳膊不放,好像怕他跑掉似的,深呼吸了几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口唾沫,见刁进财脸上露出了笑容,心想这位人大副主任对人和蔼,说不定能为自己做主,于是松开手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的不幸遭遇。
原来,去年二月份,杜旺的妻子马莉莉怀了第二胎,被乡计生办发现已经快七个月,计生办勒令她将肚里的孩子打掉,杜旺两口子,不同意,争辩说:“听说胎儿七个月,生下就能活。你们让打掉,这不是故意杀人吗?你们咋处罚我们,我们都认错,乐意接受。只求你们看在老天爷的面儿上,不要打掉这个快要出生的孩子。”杜旺两口子说着,趴在地上,不住地作揖磕头。
计生办的头目横眉竖眼,左手握成拳头撑在腰间,右手伸出食指,指着他们恶声恶气地说:“你们别来这一套,好不好?你们不经过批准,胡乱要孩子,已经犯法了!如果乖乖儿地去乡卫生院引产,把肚子里的那个玩意儿打掉,我们就不追究了。你们要是顽固不化,不服从命令,别怪我们不客气。起来!上车,到乡卫生院!”
杜旺两口子不起来,趴在地上像鸡啄米似的,磕响头。
那头目命令几个手下的人去把马莉莉强拉硬拽,弄上了一辆救护车里,拉到了乡卫生院。
马莉莉被迫打了胎,几乎丢了性命,出院后患了神经分裂症,到处疯跑,哭叫:“魔鬼把我的孩子抢走了!快把魔鬼抓住!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啊!”声音阴森而凄惨,听了让人怜悯!
不一会儿,聚集了一群围观的人。人们用同情的目光瞅着这对悲惨遭遇的夫妇。有的大骂那个计生办头头不是人,有的怂恿他们到上面告状。
杜旺说:“这半年,我几次跑到省城告状,就是找不到讲理的地方。真是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无人进不来呀。我不甘心,跑到北京两次上访,可是都被他们送回来了。乡里派人看得我很严,不让我出村,怕我告状。”
人们问:“你告状要达到啥目的?”
杜旺说:“讲理。为我的老婆补偿精神损失。”
人们说:“你快回去吧,天下哪有你讲理的地方?谁给你补尝呢?你自己给自己补偿去吧!”
杜旺说:“我今儿找到了人大副主任刁进财,他会为我说话。”
人们哄笑着,渐渐散去了
刁进财觉得群众小看他,感到非常尴尬,脸红到了耳根。他知道李万禄分管计划生育这一块。富县是全省计划生育工作的先进典型,这是李万禄政绩的闪光点,因此不久前被提升为县里的第一把手。然而,七个月的胎儿该不该打掉?面前这对夫妻的遭遇该不该同情,刁进财心里没有衡量这类事情的是非标准,因此不知道如何表态,只是搪塞着说:“你这事儿我不了解,也不是我分管的事儿,我可以给你向上反应。你该咋办,就咋办吧。”
杜旺跪下,抱住刁进财的腿,可怜巴巴地祈求道:“请您为我说话,为我出这口气!让他们赔偿我老婆的精神损失,出钱为她看病。我世世代代记着您的恩德。”
刁进财费了不少口舌,杜旺才从地上爬起来,但又抓住他的胳膊,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等待他的答应。
刁进财无奈,从上衣兜取一张支票,掏出笔,飞快地填写好,递给了杜旺,说:“这是一万块钱,你拿去,给你老婆看看病。我说了,你的事我可以向上反映,你先回去吧!”
杜旺初次看见支票,拿在手里,瞅了半天,疑惑地说:“这是一张单子,能花吗?”
刁进财笑着说:“这是张支票,你拿着去银行兑换钱。”
杜旺眼里露出了惊喜的光彩,急忙跪下,要给刁进财磕头,刁进财扶住他,说:“别这样!这可做不得!你这样要折我的寿呀!”
杜旺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搀扶着老婆离开了。
刁进财的这次善举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被传开了,人们纷纷议论,人多嘴杂,说啥的都有,我们来听听人们的议论吧:
“刁进财是身价几十个亿的富人,听说他到澳门赌博,一输就是上千万。他拿一万块钱,比我们拿一分钱都容易。”
“他鬼头着呢,比狐狸还精,决不随意舍施穷困的人,一定有政治目的,向陷于困境的人舍施几个钱,来给自己脸上贴金纸,创造所谓的政绩。”
“一些市井小人似乎对啥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对别人说三道四,就是看不见自己的渺小灵魂。我说呀,不管他刁进财抱着什么目的,他拿出钱帮助穷苦的人,就是做善事,就应当赞扬。”
……
李万禄知道刁进财给了那个杜旺一万块钱,心里很不舒服,他不是心疼这点钱,而是觉得刁进财的做法有些儿和他对着干的意味,因此很想狠狠批评他一顿,但转念一想,刁进财主观上不是支持杜旺告状,只是一时善心发作而已,这样做也算履行他对那和尚的诺言。于是,他没有过分责备刁进财,只是提醒他,今后处理问题时,脑子要复杂些,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前因后果,要三思而后行。……
我听到这里,打断老程,问:“我不明白,李万禄对刁进财的这一善举为什么有抵触情绪?”
老程笑着说:“看来,刁进财比你聪明。”
他接着讲,刁进财当即理解了李万禄说话的弦外之音。杜旺老婆被迫引产是他李万禄的指示,杜旺到处告状,自然是告他李万禄的状。因此,李万禄打着“维稳”的幌子,认定杜旺这类人是富县的一种不安定因素,对他控制起来是“维稳”的需要。不知道何年何月何人发明一种怪异的机构,叫做驻京办,这种机构遍及京城,其任务之一,就是企图阻止进京上访的人,隔断民众与上面的联系。
那天中午,李万禄和季小妹你恩我爱地温存了半天,感到精疲力竭,一翻身就像从马身上摔下来似的,昏睡过去了。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光着身子走出了家门,悠悠荡荡地走到了街上。街上十分寥落,没有车辆行人,静悄悄的,像墓地。他背抄起手,仰起脑袋,迈着方步,沿着人行道向前踽踽独行。突然一辆黑色的卡车急速驶来,嘎然停在他身旁,接着从车上跳下两个黑衣人,二话没说,给他扣手铐,用一块黑胶布贴住他的嘴巴,把他扔到了车上。
那卡车像一股旋风,登时驶出县城,翻过了几座山头,开进了一个青砖拱形城门。城里的街道狭窄,纵横交错,街道两旁耸立着尖顶楼房,望去像无数把利剑刺向青空;街上人来人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长得奇形怪状,大部分人身穿白衫黑裤,赤裸双脚,披头散发,默默地行走。不时有黑衣人押着带枷锁的犯人走过。
那卡车驶过几条狭窄的街道,最后停在一个朱红色的大门前,大门两侧站着两排黑衣人,气氛十分庄严。
黑衣人把李万禄从车上扔下,撕去他嘴上的黑色胶布,押着进了大门。
只见里面一排排殿堂,青砖黄瓦,鳞次栉比,雕梁画栋,十分壮观。
李万禄问:“这是啥地方?”
黑衣人说:“阎王殿!”
李万禄听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黑衣人把他押到一座殿堂前,只见门楣上方挂着一块长方形匾牌,上面用仿
宋题写着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贪官审判庭。
黑衣把他交给一个皮头散发的鬼卒,转身离去。
那鬼卒见李万禄身上一丝不挂,笑着说:“你咋光着身子来见阎王?你看看别人,哪个像你?”
李万禄这才发现,殿堂前站着不少身穿西装革履、戴着脚链手铐的人,这些
人都耷拉着脑袋,像一群赶到屠宰场待宰的猪羊。他仔细看了看,大部分不认识,有几个在电视上见过,有几个在一起开过会,但不熟悉。
那鬼卒接着追问:“你为何不穿衣服?”
李万禄说:“我也不知咋没有穿衣服,就稀里糊涂地上了街,正在街上溜达,被他们抓来了。”
那鬼卒哈哈大笑了一阵,说:“你一定和小三鬼混完,忘了穿衣服了,不然咋一丝不挂?”
李万禄听了,突然想起自己和季小妹在床上的事儿,心里佩服那鬼卒的精明,但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鬼卒说:“你们阳界的腐败官员都兴包养小三,玉帝为此很生气,下令给阎王爷,立案处理,养小三的官员,根据情节轻重,分别折阳寿十年,十五,二十年。”
那鬼卒在地上画了个圆圈儿,让李万禄站进去,说:“你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许乱动,我去给你问问判官,看咋办。”说完,转身走开。不一会儿,那鬼卒回来,命令道:“跟我走,去见判官。”
那鬼卒把李万禄带进一个殿堂,只见一张褐色的几案后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判官,面色赤红,目光犀利,胡须飘逸;身穿蓝色宽袖袍、头戴八角平顶帽,仪态威严,令人敬畏。
那鬼卒把李万禄摁在地上,命令道:“你老实听着,不准东张西望!”
那判官问过李万禄籍贯姓名后,翻了一阵卷宗,厉声问那鬼卒:“李犯的阳寿还有七年,咋把他抓来了?”
那鬼卒说:“小人不知道,是两个捕役把他交给我的。”
“那两个捕役叫啥?”
“他们是新上任的,小人不知道。”
“真乱弹琴!”判官想了想说,“他们是新来的,这次抓错人,可以谅解。李犯也实在太不像话了,赤条条地在街上溜达,这是肆无忌惮地向人类文明挑衅。”说着,用惊堂木使劲拍了一下几案,厉声喝道:“李万禄,你知罪吗?”
李万禄不住地磕头,连声说:“知罪!知罪!”
判官说:“你犯了杀人罪,你认罪吗?”
李万禄辩解说:“请大人明察,我没有杀过人,真的没有呀!冤枉啊!”
判官冷笑了几声,说:“你真是个顶级昏官,自己杀了不少人,还不知道在杀人!”说着,向身旁的一个鬼卒耳语了几句,那鬼卒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只见一群赤身裸体的婴儿哭泣着涌进了殿堂,把李万禄团团围起,握紧小拳头,愤怒地哭喊着:“李万禄,还我的命!李万禄,还我的命!”
李万禄吓得顿时昏了过去,苏醒后,发现面前一个婴儿也没有,只有两个年轻妇女跪在地上祈求判官道:“请您为我们伸冤,这个李万禄杀了我们的孩子,还杀了我两人。要是把他放走,不知还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
判官做了一个让她们退下的手势,那两个妇女立即站起来,转身离去。
判官对李万禄喝道:“你还不认罪吗?”
李万禄说:“小人真的没有杀过人!”
判官说:“你指使人把一些六七个月的胎儿强行打掉,还有两个孕妇在打胎时丧了命。这不是杀人吗?”
李万禄辩解道:“我也是贯彻上面的指示啊!”
判官听了怒发冲冠,厉声喝道:“李犯愚顽不化,把他扔到开水锅里煮十分钟 ,让他清醒清醒,然后扔出去,让他自己回家反省去!”
判官的话音未落,两个鬼卒上前,架起李万禄的胳膊,把他拖进审讯室,扔进一口沸腾着的开水锅里。
李万禄感到全身一阵剧烈的疼痛,脑袋嗡地响了一下,什么也不知道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荒凉的野外,爬起来不择方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