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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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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老程说:“人们出远门儿要择好日子,这是当地的一个旧风俗,解放后大破四旧,给破掉了,近年来在一部分人中又兴起来了,因此算卦的人就应运而生了。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明明知道,算卦的人都是江湖骗子,胡说八道,装神弄鬼骗钱,也愿意掏钱问卦,只是为了心理上图个吉利,因此算卦的生意很不错,有些人用这种方式发了财。”
我说:“抓住耗子的猫就是好猫嘛!”
老程“哈哈”大笑了一阵子,接着说,刁进财婚礼后,想出国旅游,度蜜月,要找算卦的选择出发的吉日,对秘书田俊说:“我和老婆要到国外去走一走,想找个算卦的选个动身的好日子。”
田俊笑着说:“这个不难,咱们县城马路边儿蹲着不少算卦的。”
刁进财说:“你打听一下,有没有像样子的,算得准的。”
田俊说:“依我看,那些人都是骗子。我不信他们的鬼话。”
“其实,我也不大信,只是为了图个吉利。”
“土堂有个叫盛贵的人,外号叫盛半仙。此人自称,他的魂儿能下阴间,也能上天堂,经常来往阴间、阳间和天堂之间,能和神鬼沟通。人们打井、盖房、娶媳妇儿,出远门等等都去找他。听说他的生意很红火,也富起来了。”
“这年头,不管你用啥办法,能富起来就了不起;不管你干啥,富起来就是大爷。”
刁进财找到盛半仙,说:“我想带着老婆出国旅游,请你择一个动身的好日子。”
盛半仙问:“到哪国去?”
刁进财说:“美国。”
“你想啥时候动身?”
“下个月初。”
盛半仙闭起眼睛,伸出右手掐算了半天,然后突然睁大眼睛,压低嗓门儿,神秘地说:“你别去美国!”
刁进财不解地问:“为啥?”
“因为去美国的方向,下个月初都是凶日。”
“那去哪国国有吉日呢?”
“加拿大。”
“那好吧。加拿大,就加拿大吧。哪天是动身的吉日?”
盛半仙又伸出右手,闭上眼睛,掐算了半天,说:“下个月初八。”
刁进财说:“行。多少钱?”
盛半仙说:“五千块。”
刁进财心想:“他妈的,这个老各跑,真能宰人!”但他顾及面子,怕对方说小气,没有讨价还价,毫不犹豫地付了钱。
刁进财回到家,进了起居室,见春花身上穿着件胸前背后银光闪烁的新外套,站在穿衣镜前聚精会神地端详自己,笑着说:“看把你美的!”
春花眼里闪着愉悦的光彩,问:“你看这件外套咋样?”
刁进财 瞅了瞅,随口说:“不赖。多少钱买的?”
“你猜猜!”
“一百块。”
“白给你吧。”
“一千。”
“你真是个凉棒!不识货。”
“那么多少?”
“两万五千二百元整。”
“啊?”刁进财惊得瞪大了牛蛋眼。
“不信?你看发票!”春花从挎包里掏出发票,递给刁进财。刁进才接过,来坐在沙发上,扫了一眼,放在茶几上,说:“你上当了。哪能这么贵?上面那些闪光的东西是云母片。”
春花说:“啥叫上当?管他云母片还是云父片,穿衣戴帽各有爱好,只要我喜欢,多少钱我也要买。不喜欢,白给我也不要。”春花的这种购物的心理在暴发户中是很普遍的,也是中国一些商品漫天定价的理由。
刁进财听了,笑着说:“你真是个常有理。纯粹改名叫李有理吧。”
春花没有接他的话茬,转过身来,坐在刁进财身旁,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一边吐烟雾,一边按了一下呼叫电钮,用命令的口气说:“送一壶茶来!要普洱茶。”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桃红色旗袍的保姆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用乳白色的搪瓷托盘儿端来一个银质茶壶,放在茶几上,倒了两杯,默默地转身离去。她是春花的贴身保姆, 大同人,名叫李媛,卫校毕业,生得面容清秀,性格温柔和平,沉静寡言,很受春花器重。
刁进财牛蛋眼闪着贪婪的目光,瞅着李媛,目送她离去,嘻嘻地笑着说:“我才发现,这个女孩长得不赖呀!”
春花眼里倏地冒出了妒火,骂道:“你他妈的别在我的保姆身上打主意!小心我把你那个东西割掉!”
刁进财陪着笑脸说:“我只是说,她长得不赖。我随便说说,哪会对她有那种想法? ”
春花用威胁的口气说:“我早就发现,你对屋里这几个年轻保姆想入非非。劝你手脚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刁进财呲着一嘴黄牙,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再说,我不是那种人。”
春花说:“快别给奶奶装假正经了!男人好东西本来很少,你们这些暴发户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富县的煤老板哪个没养几个野鸡?听说那个外号叫胡闹的家伙妻妾成群,她老婆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的。他想要儿子,雇了六七个年轻漂亮的保姆,都让他收了房,为他生孩子。据说,生下了几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男的,都是女的。他根本不懂生男生女,与女人无关。”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是,一对夫妇生一个孩子,多了就罚款,可是像胡闹这样的家伙有的是钱,还怕罚吗?他们想生几个生几个。
刁进财说:“胡闹是你说的这样。有一次,我们在一起喝酒,他喝醉了,自己亲口说出了这事儿。不过,依我看,他这种做法虽然有些过分,但也可以理解。不然,他开创的产业谁来继续?”
春花说:“放你妈的狗屁!难道女人就不能继承父业吗?我如果生不出男孩子,你是不是也要向胡闹学习?”
刁进财一时语塞,端起茶杯,偏起脑袋吹了吹茶末,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说:“你胡搅啥呀?我是那种人吗?你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春花咬牙切齿地警告说:“我说过了,你如果敢胡来,我一定让你那个东西搬家!”
刁进财笑着说:“别胡搅了!说正事吧……”
“我不是胡搅,我是认真的。”春花打断刁进财,争辩道。
“好好,你放心吧!我不会像胡闹那样去做。”刁进财说着,赶紧换了话题,“我们去加拿大吧,你看如何?”
春花没好气地说:“我们不是说好去美国吗?咋又变卦了?我昨天给纽约的同学挂了电话,让他到时在机场接我们。”
刁进财说:“我找盛张半仙算了一卦,他说,去美国的方向,近期没有好日子。我们不直接去美国,先去加拿大,再从加拿大去美国。”
春花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流出了眼泪。
刁进财疑惑地问:“你笑啥?”
春花说:“我笑你无知愚昧。那个盛半仙真他妈的是个地地道道的低级骗子;你和他一样,连起码的地理常识也不知道。让人笑破肚子。”
刁进财感到纳闷,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春花用嘲讽地口气说:“你好好儿听着,加拿大在美国的北面,从北京乘飞机去美国和加拿大是同一个方向。你呀,真他妈的无知,怪不得人们说,暴发户穷得只剩下钱了。你给了那个盛半仙多少钱?”
“五千块。”
“你刚才说,我买这件外套上当了。你才是真正上了当。你咋信他那鬼话?”
刁进财红着脸,什么也没说,点起一支烟,若有所思地抽了起来。
春花看见刁进财一脸尴尬,觉得话说得重了,陪着笑脸,柔声说:“老公,
你别不好意思,建议你抽时间看点书,学些知识,不然的话,常常会因为缺乏基本的知识,出洋相,让人耻笑。你说呢?”
刁进财心里承认春花说得对,可是面子上下不去,嘴头子却很硬,辩解道:“我喝得墨水是少,地理知识不多。但这一点也妨碍不了我刁进财做大事,挣大钱。那些上过大学的人,有几个富起来的?听说一个大学教授的工资每月才二三百块。我每月的收入超过一两千个教授工资的总和。”刁进财说的也是事实,当时社会上有不少关系知识贬值的说法,如,教书的不如卖红薯的,制造原子弹的不如买鸡蛋的,等等。
正说着,刁进财的手机响了,他翻开机盖儿,按了一下通话健,说:“你好!……好好!……再见!”
春花问:“谁来的电话?”
刁进财说:“刘主任的电话,说与美国大使馆预约,大后天上午十点钟让我们去签证。后天我们就得去北京。”
春花笑着说:“改变了先去加拿大,然后从加拿大去美国的想法了吗?”
刁进财没有做声,一脸窘态,用右手不住地搔着光头。
春花笑着说:“别不好意思,你吸取个教训,精神上也想法儿富起来,省得人家说我们在精神上是穷光蛋。”
刁进财听了精神一振,问:“精神上咋能富起来?”
“多看书。”
“我成天忙得四脚不着地,哪有时间看书。况且,我只有初中一年的文化,知识性强的书,看不进去。”
“那你就谦虚些做人,不懂得东西多问问我,别凭想象胡扯。”
“这个不难做到。”
“但有一条,你必须遵守。”
“什么?你说!”
“无论在家里还是外面,你手脚要老实,不能搞女人。”
“连你也不能搞吗?”
“你胡搅啥呀!”
“你说,我不能搞女人,难道你不是女人吗?”
“你这个各跑这么能狡辩!”春花说着,生出手揪住刁进财一只耳朵,使劲拧,咬着牙问:“敢不敢胡搅了?”
刁进财呲牙咧嘴地求饶:“快放开我!疼死我了!”
“敢不敢胡搅了?”
“不敢了!不敢了!”
两个人正在打闹,李媛进来通报说:“管家要见春花姐。”
春花松开刁进财的耳朵,说:“让他到议事室等我。”
李媛应声退了出去。
春花对刁进财说:“你如果没事儿的话,也来听听。”
刁进财说:“家里的事儿,你一直管着,我不了解,听也没用。我就不去了。如果有大事,你回来和我商量,好不好?”
“那就算了,你干你自己的去吧。”春花说完,拉开门出去了。
议事室里,管家张改发坐在沙发上一边等春花,一边看报纸。张改发是刁进财母亲张改换的堂弟,因为她没有亲哥弟,视张改发为亲弟弟一般。当年刁大宝发家后,建起了刁家大院,因为房舍多,佣人多,就让张改发当了管家。此人四十五岁,中等个,宽脑门,高颧骨,小眼睛,说话和颜悦色,看上去很精明,在刁家大院二十多个佣人中颇有威信。他看见春花走进来,放下手里的报纸,站了起来。
春花笑着说:“舅舅快坐下,我来晚了。”
张改发重新坐下,一面说:“我也是方才到。”
春花坐在张改发的对面,问道:“您有啥事?”
张改发说:“我先汇报一下,这个月的各项费用。”说着,从一个黑色人造革提兜里取出一个黄皮记事本,翻开念道:“水电费两千一百五十块三毛;房舍维修费两千五百块,增添笤帚、扫帚、电灯泡等日用杂物费一百二十块;安琪(走马的名字)的草料费七百块;四条看家狗食费八百二十块;两只鹦鹉食费五十块,你、进财和他母亲三人的伙食费一万二千块,佣人的工薪一万五千块;佣人的伙食费二千二百块;客人招待费五百块……”
春花一手托着下巴,皱着眉头听,目光透出不耐烦的神色,打断张改发,说:“您别往下念了,给我写个单子出来,我回去慢慢看吧。今后每到月底把各项费写个书面材料,连发票一起给我。”
“行。我这就写。”张改发陪着笑脸说。
“您回去写吧。写好给我送来。”
“行。”
“您还有别的事吗?”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出来!”
“听说国营单位都给职工加了工薪,有的涨二三百块呢!现在的物价疯涨,我们雇工的薪水几年来一直没动。大伙有意见,有的提出要走。”
春花听了皱了皱眉头,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说:“我把您的意见和进财商量商量。”
张改发说:“行。你们尽快商量商量,给我个指示,我好稳定大伙的情绪。”说着跟着春花走出了议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