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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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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老程划了根火柴,点着卷烟,吸了一口,接着说:“你说这人哪,越有钱越嫌钱少,钱越多越贪婪。你看,李万禄脚腕子葳伤了,疼得脸色煞白,呲牙裂嘴,可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些脏钱。见了钱,就忘了肉体的疼痛,他忍着疼痛,数了近一个小时钱,可见钱这个东对他来说,有多大的魔力!”
我说:“要不咋能有‘人为财死,鸟为失望’这一说法呢?不过,也有的人把钱财看得很淡。”
老程说:“那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他接着说,刁进财把李万禄背到车前,春花用遥控器打开车门。他们好不容把体重近九十公斤的李万禄放进车里。刁进财对春花季小妹说:“你们俩护着大大,我开车。”说着就钻进了驾驶室。
季小妹一边上车,一边应答:“好咧。”
春花说:“我来开车吧,你喝了‘猫儿尿’,开车危险。”
“没事儿。那点酒早就随着尿冲跑了。”刁进财说着,开始发动车。
春花没有再坚持,立即钻进了车。
刁进财提醒说:“把车门儿关好。”
春花季小妹说:“关好了。走吧。”
刁进财把车开出大门,拐了个弯儿,上了新华大道。
夜深了,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早已关了门。只有那娱乐厅“老板天堂”门前的霓虹仍在疯狂地闪烁,不时有人进出。昏黄的路灯光和朦胧的月色交相辉映,映射得水泥路面泛着寒冷的清光。街上十分寥落,偶尔有一辆拉着建筑材料的马车驶过,马蹄在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响。几个青年男女,勾肩搭背,牵手搂腰,在人行道上溜达,时而大声怪叫,时而放肆大笑,时而哼几句爬山歌。你听:

天上圆月如盘大,我把妹妹心上挂。
想妹想得真难受,半夜出来走一走。
富县地盘大又宽,姑娘媳妇有千万。
若要问我哪个美,最美就数我妹妹
……

这几个夜游神把爬山歌唱得怪声怪气,令人听了发笑,但给这县城死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活跃的气氛。
一只夜猫子从路旁的一棵老榆树上被惊起,“哇哇”地叫着向黑暗的深处飞去。
刁进财透过车窗,发觉马路上有几个青年在游荡,气愤地骂道:“他妈的,这些不务正业的灰各跑,终究得进劳改队,闹不好有的要吃枪子。”
春花说:“好好儿开你的车吧!管这闲事干啥?真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谁有本事能让把这些不务正的王八羔子教育成务正业,谁就是神仙。”
刁进财嘿嘿地笑了笑,说:“我认为,这是个社会问题,这些夜游神是社会不安定因素。全社会应当重视起来,管教这些家伙,特别是家长和学校要加强教育他们。这些夜游神中,多半是近年来暴发起来人的子弟。我们家将来出了这样的子弟,我非把他活埋了不可。”
李万禄听了,突然想起了刁大宝死那天凌晨做的那个梦,梦中刁大宝的话又在他耳际响起:“……常言道,富不过三代。这话我看有一定的道理。我们现有资产约四个亿,将来还会更多。我俩算第一代,是创业的一代,进财和春花算第二代,是守业的一代,我对他们比较放心。可是他们的孩子呢?我就不敢说了,我很不放心。”想到这里,他说:“你们将来有了孩子,可要从小好好管教,千万别像半夜三更在街上逛荡的这些孩子。”
春花笑着说:“谁知道他成器不成器,听天由命去吧.”
李万禄说:“这叫啥话?春花,你是学教育的,应当知道咋教育孩子。”
春花说:“我学的东西是西方的教育,在我们中国用不上。现在就考虑这个问题为时太早。眼下是你的脚腕子崴了,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呢。要不是您瞎磨蹭的话,我们早到了。”
李万禄说:“有备无患嘛。我认为你学得东西在我们家里很有用。你可以洋为中用嘛,和中的教育结合起来,好好教育你们的孩子。不然,这么大的产业咋办?”
春花觉得父亲磨叨得很无聊,想反驳,又怕给他难看,惹他生气,只是当作耳旁风,没有接他的话茬儿,沉默了一会儿,对刁进财说:“开得这么快干啥?注意点,慢点开,好不好?”
刁进财说:“没事儿的。路上没有车辆行人。”
春花说:“路上车辆行人越少,越要要注意安全。”
刁进财听了,放慢了速度。
李万禄见春花不搭理他的话,觉得有失尊严,正色道:“马列主义不也是外国的吗?毛主席把它和自己国家的实际结合起来使用,革命不是成功了吗?因此呀,这教育孩子嘛,就得从小着手,不然等到他大了,养成了习惯,就不好办了。依我说呀,学校还得对学生加强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教育……啊呀,我疼得受不了啦!”
春花扑哧一声笑了,心想:“大大太可笑了!既崇拜马列毛,又信仰赵公元帅。”
刁进财季小妹也笑了,但没有笑出声。
说话间,车上了富华道,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展现在刁进财的面前,他见路上没有车辆,踩了一下油门,车飞速向前驶去,快到医院的时候,在一个十字路口拐弯儿处放慢了速度。一拐过弯儿,他又换了挡,加速前进。不料在前面一个路口突然出现了一辆农用四轮车。刁进财急忙刹车,心一慌,却用力踩了一下油门,车猛然向前冲去,把那农用车“哗啦”一声撞翻在地,同时他自己的车也“哐当”一声,底朝天,翻在了地上。车上的人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接下来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刁进财苏醒过来,意识到撞车了,自语道:“不好了,撞车了!”他一边挣扎着挪动身子,一边呼唤:“春花!小姨!大大!你们没事吧?”
刁进财见没人应答,心往下一沉,脑袋成了空白,不知道咋办。
正在刁进财惊惶失措之际,春花季小妹几乎同时苏醒,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呻吟着翻动身子。
春花季小妹很快反应过来了,知道翻了车,非常惊恐,对刁进财说:“愣着干啥?快打开车门!快快!”
刁进财好不容易打开驾驶室的门,费了很大的气力钻出车,打开其余的车门,连拉带拖,把春花季小妹先弄了出来,接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万禄拖出车。
大家见李万禄昏迷不醒,感到惊慌失措。刁进财坐在地上,把他抱在怀里。春花大声呼唤:“大大,您醒醒!大大,您醒醒!”
李万禄面色如土,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灵魂飞出了躯壳:
他恍惚在一条陌生的大街上溜达,刁进财春花季小妹走在他的身旁。街上的行人个个脸上蒙着白纸,默默地走着。李万禄心里感到很纳闷,自语道:“这是啥地方?”刁进财春花季小妹也不说话,沉着脸只顾走自己的路。李万禄抬起头看看天,天空瓦蓝瓦蓝的,蓝得晃眼。西边锥尖般的山顶上悬挂着一个昏黄的月亮,那月亮突然像气球爆炸似的,“乒”一声巨响,掉到山后不知什么地方了。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他收住脚步,环顾四下,见身边没有一个人影,身不由己地继续朝前走去。有两个披头散发的鬼卒押着一人,从他身边走过。他心里有些害怕,加快了脚步。突然一道悬崖横在眼前。他立即转身往回走,可是没走几步,面前横着一条一百多米宽的河流,翻滚着漆黑的浪花。河上架着一座独木桥,过桥的人川流不息。他随着人流小心翼翼地走上桥,感到脑袋昏晕,于是闭起眼睛,用手扶着栏杆走去。他走过桥,睁开眼睛,看见桥头上坐着一个老太太,身穿黑衣裤,发鬓花白,满脸皱纹,手背青筋暴起,看上去像松树皮,但两眼像电灯泡,放着贼亮的光芒。她手里握着一把长柄铜勺,面前放着一个白色得木桶,桶里盛着灰黄色的稀汤;不时有人走过桥,停下来从她手里接过勺子,喝一口。李万禄觉得有些口渴,走过去要喝汤,刚要伸手去拿勺子,不料被后面的人抢走了,只好忍着渴向前走去。
李万禄走进一个敞开着的黑色大门,停下来一看,只见里面有许多人,有的戴着脚链,有的戴着手铐,有的被五花大绑捆着,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蹲着,像一群等待被宰的猪羊,哭丧着脸,低着头。他心想:“这一定是监狱,我咋误入这种地方?”他正要转身退出,一个长着牛头的黑衣人突然跳到他跟前,大声喝道:“不要动!”李万禄犹如听见晴天霹雳,吓得尿了一库裆,站在原地像筛糠似的浑身战抖。那牛头黑衣人眼睛足有鸡蛋大小,放着蓝色的光芒,逼视着李万禄,问:“你从哪里来?”
李万禄回答:“我从富县来?”
“你叫啥名字?”
“李万禄。”
“干啥的?”
“副县长。”
“哈哈哈!又一个贪官!你咋来到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地顺路走来了。”
“稀里糊涂的?哈哈哈!”牛头黑衣人听了仰头大笑,笑声像夜猫子叫,阴森森的。
李万禄仗着胆问道:“这是啥地方?”
“阎王殿贪官审判厅!”
“阎王殿贪官审判厅?我们富县只有审判厅,啥犯人都审判。”
“你们富县是阳间,阳间官向官,姑息养奸,对贪官处罚很宽大,贪污受贿数千万,甚至好几个亿的腐官都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所以贪官污吏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胆。可是他们死后的灵魂要被推上贪官审判台,得到严厉而公正的审判,然后分别受各种酷刑,如火烫、油炸、水煮、锯拉等等。然后把他们打入十九层地狱。数百年后,让他们转生为低级动物。”说道这里,那牛头黑衣人,仿佛想起了什么,说:“你等等,我去问问你的阳寿是不是已到。”说完,一闪不见了。
牛头黑衣人走后,李万禄仿佛胆子大了起来,走近那些犯人,仔细查看,看是否有自己认识的人。瞅了一会儿,发现高沛在其中,正要过去打招呼,那牛头黑衣人来到了跟前,大声喝道:“你的阳寿未到,快滚!”说着,伸手一推,把李万禄推到半空,他觉得忽悠一下,像皮球似的掉在了地上,只听见有人说:“苏醒了,苏醒了!”
李万禄睁开眼,觉得眼睛模糊,像蒙了一层薄纱,只听见有人说话,但看不清说话人的眉眼。过了一会儿,眼睛渐渐明亮,认出了春花刁进财季小妹。
刁进财把苏醒的李万禄放在人行道上,用手机报了警。
大家坐在地上等待交警。刁进财问大家:“你们没大事儿吗?”
春花季小妹说:“头昏。”
李万禄哭丧着脸说:“我的头也昏,左手腕儿疼得很厉害。”
春花没好气地说:“我的大大,您呀! 我真没法儿说。今儿的事故完全是您爱钱的结果。您要是不在家里数那些臭钱,我们早到了医院,这个该死的四轮车早过去了,那还能撞着它呢?”
季小妹说:“阴差阳错赶上了。”
李万禄像被抓住的小偷,知道自己没理,低头不语,后悔不该急于数那些钱。
春花对父亲的气不打一处来,大声斥责道:“我真不懂您为啥对钱这么痴迷……”
“得了!别说了!说啥也晚了。”刁进财打断春花,说,“命该有这场灾难,咋也躲不过去。没有这四轮车,也回跳出三轮车。”说完,他走过去,看翻倒在地上的四轮车;借着月光,看见车下压着几个人,没有声音,地上是一大滩血,在月光的映照下,泛出黑红色的光芒!他吓得两腿发软,心想:“完啦!压死人了!”
这时,几个在街上游荡的青年男女嘻嘻哈哈地赶来看热闹。
刁进财恳求道:“哥儿们,姐们儿,求求你们,快来帮我把这车扶起来,下面压着人呢?”
一个男孩嬉皮笑脸地挖苦道:“谁帮球你哩?你撞翻的,你自己扶吧!这叫自作自受。哈哈哈!”其他几个青年也跟着哄堂大笑。
另一个男孩说:“让我们扶可以,给多少钱?”
刁进财说:“赶紧过来帮我,这是救人命呀?扶起来我会给你们钱的。”
还有一个男孩说:“不行!说好价,我们再帮你扶。”
刁进财正在好言求助,警车的警笛响了,夜空荡洋起恐怖的气氛。那几个见死不救、讨价还价的青年人,像见了猫的老鼠,一哄而散。
这是一起惨不忍睹的车祸!
那四轮农用车的司机和车上坐的两个男孩一个中年妇女,一家四口人,都被砸得血肉模糊,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