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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老程笑着说:“晓尘先生,暴发户也有他们自己的精神。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茫然地说:“你的话很新鲜。暴发户还有自己的精神吗?”
老程用肯定的语气说:“有。就是霸道,莽撞,愚昧,伧俗。刁进财可以说是暴发户精神的典型。”
他接着讲,刁进财脸上突然现出了霸气的神色,用右边的那课焦黄的獠牙,咬着下嘴唇,在心中说:“他妈的,你李春花小看人!我刁进财决定的事做不到决不罢休。我发誓,非在《人民日报》上登载婚礼启示不可,要多少钱给他们多少。”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从他接电话时惊恐失色的神态来判断,李万禄和春花都觉察出,这是个不祥的电话。等刁进财挂断电话,他们就急巴巴地问:“谁来的电话?”
刁进财脸色煞白,两手颤抖,放下手机,点起纸烟,吸了一大口,长出了一口气,吐出一团灰白色的烟雾,瞪起牛蛋眼, 凝视着在面前漂浮的烟雾,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问话,
见他神态的变化,李万禄和春花意识到,一定矿上又出了什么事故,于是追问道:“发生了啥事儿?”
“四号煤窑又塌方了!”
“真是祸不单行。上周一号煤窑发生的瓦斯爆炸事故还没有处理完。今儿四号煤窑又出了塌方事故!消息属实吗?”
“刘秘书来的电话,不会有错。”
“情况咋样?”
“现在还不知道,他也是刚知道的。”
“我记得,四号煤窑以前出过塌方事故,咋又出了这类事故?是不是当时没有弄清原因,或者弄清了,没有采取措施?” 李万禄一脸疑惑。
“那次事故是在我大大得病后不久发生的。当时只顾到处给他寻医生看病,我成天忙得昏头脑转,只好委托牛副矿长去处理,我自己几乎没有过问。记得,事后他向我汇报,压死两人,伤了一人。好在压死的那两个人身份不明,估计是逃犯。那次事故经济损失不大,所以也没有向上报。” 刁进财说着,脸色渐渐恢复了常态,若有所思地抽烟。
“那次塌方事故的原因到底是啥?弄清没有?”
“牛副矿长说大概是地层结构疏松的缘故。”
“呵呵,这是屁话!”春花冷笑了两声,愤然道,“什么原因就是什么原因。说‘大概’等于没有找出原因。你那个牛副矿长屁也不懂,又不负责任,白拿高薪。我看他不是个好东西,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像猪八戒似的,见了周眉正眼的姑娘媳妇儿就走不动了。你重用这样的人,不出事故才怪呢!依我看,立即把他踢掉,招聘懂行的人来干。”
刁进财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赞成你的说法,我何尝不想踢掉他,只是办不到。”
春花不解地说:“有啥犯难的?你刁进财不是想办的事、办不到决不罢休的那种人吗?咋连个不称职的员工也解雇不了呢?你好像有啥见不得人的把柄让他攥在手里啦!”
刁进财瞅了瞅李万禄,苦笑着说:“你问问他老!”
春花转向父亲,问道:“这个牛副矿长是咋回事?”
李万禄说:“你说得对,这个姓牛的是不中用,他原来是个大队党支部书记,没喝过多少墨水,可是酒倒喝了大半辈子,见酒就不要命了。他连采矿的基本常识也没有,责任心又很差,也很懒惰,成天喝……”
春花打断父亲,问道:“明知道他是这样的货色,为啥还用他?”
李万禄无奈地摇摇头,说:“他是我上面领导的一个亲戚。我们不用他,寸步难行。”
春花听了,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瞪着眼瞅了瞅父亲,又瞅了瞅刁进财,不屑地说:“唉,可悲!实在可悲!怪不得老百姓愤怒地说,这黄土高原上小煤窑成灾是官商结合产生出的怪胎!”说完,她沉默了片刻,突然仰起脑袋,像中了邪似的,放肆地哈哈大笑了几声,说:“大概这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一个有趣的特色吧!”
李万禄和刁进财沉默了片刻,突然也大笑起来,笑声充满了自嘲,在客厅里回荡,飘进了穆凤英的卧室。
穆凤英正在做梦:
在蔚蓝的天上,飘着几朵洁白的云彩;天幕下,一条平坦的公路,夹在两行苍翠的松柏之间,向前蜿蜒伸去;远处隐约出现岚烟袅绕锯齿般的山峰,与蓝天融为一体,像一幅气势磅礴的油画。路上没有车辆和行人,她骑着“木兰”向前疾驶,清风拂面,感到心荡神怡。突然,一辆黑色小轿车向她迎面急速驶来,她还没有做出反应,就被 “砰”一声,撞得飞到了半空,接着忽悠一下,摔在了路上。她扭动着身子,想呼救,可是喊不出声音。只见那辆小车慢慢地调转头,驶到她跟前,突然停了下来,刁进财和春花从车里钻出来,瞅了她片刻,狞笑着说:“还活着!”他们说着,立即又钻进车里。车突然启动,车轮从她的身上轰然碾过,她觉得骨肉被碾成了粉末,在空中飘散。突然听见一阵哄堂大笑,可是不见一个人影。她害怕极了,大声呼叫:“救命!救命!”
季小妹正在打扫楼道,听见穆凤英呼喊“救命”,丢下工具,跑进她的卧室,见她靠在床头上坐着,脸上浮着细碎的汗珠,眼睛直愣愣地瞅着墙壁,关切地问道:“姐,你这是咋啦?”说着,拿起面巾纸,为她擦脸上的汗水。
穆凤英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地让季小妹摆布,一边说:“我做了个噩梦。”她将噩梦大致说了一遍。
季小妹安慰道:“别怕!不论多害怕的梦,也不是现实。你喝些水,想想别的事儿,转移一下思想,一会儿就好了。”季小妹说着,提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暖水瓶,倒了半杯水,递给她,“近来姐姐的脸色好多了,说话越来越清楚了。我看很你快就会恢复健康。”其实,穆凤英的健康状况并没有多大改善,季小妹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高兴,忘掉刚才的噩梦。
穆凤英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把水杯还给季小妹,嘴角现出了一丝宽慰的微笑,说:“你把那个镜子给我,我照照。”
靠北墙的五斗柜上,两个细瓷花瓶之间立着一个金边儿椭圆形镜子。季小妹转身拿起镜子,递给穆凤英。穆秀英接过来,出神地照了一会儿,问:“小妹,你说说,我额头上这块疤能不能去掉?”
“能。”季小妹用肯定的语气说,“北京的美容医院就能。”
穆凤英听了,眼睛闪出了一缕光亮,像孩子似的,“呵呵”地笑了两声,突脸一沉,仿佛想起什么,问道: “你那个枪崩猴姐夫啥时候离开家的? ”
“还没走。在客厅和春花进财谈话呢。”
“这两个魔鬼啥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啦。”
“你叫山花和孩子进来!”
“他们回去了。”
“连个招呼也不打,咋回去了?”
“他们怕打搅你睡觉。”
“噢,还是山花这孩子亲我。春花这个各跑一定是我上辈子的冤家对头!”
正说着,春花抱着小狗,刁进财提着一大包礼物,进来了。
知道是春花和刁进财开车撞了她后,穆凤英几乎把他俩当成仇人,一看见他们,眼里就冒怒火。他们为了不惹她生气,让她好好养病,也很少进她的卧室。这次,他们给她带来贵重礼物,想以此来缓和关系。
见他们俩进来,穆凤英把头扭向窗户,隔着窗玻璃,无目的地望着户外。
刁进财把礼物放在床头柜上。春花关切地问:“妈妈,今儿好些了吗?”
穆凤英紧绷着面孔,仿佛没有听见似的,瞅着窗外,不做声。
春花接着说:“我们给您带来了燕窝,让小姨给你熬燕窝粥喝,可有营养哩,喝上它一年半载,您的健康就恢复如初了。”
刁进财说:“这燕窝是正宗的,是我托朋友从新加坡买回来的。”
季小妹附和着说:“人家外国的东西就是好,不像我们这儿没有多少真东西,到处用假货骗人。”
穆凤英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不言语。
春花用手轻轻拍了拍小狗的脊背,说:“妈,您看这只小狗多袭人!是进财花了五百万元从英国买回来的,专门孝敬你的,让您开心。”
穆凤英慢慢转过脸来,眼里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瞪大眼睛瞅了半天,问:“这狗说英国话还是说中国话?”
“这——”春花一时不知道咋回答。
刁进财笑着说:“它和别的狗一样,不会说话,但通人性,能给人快乐……”
穆凤英狠狠地瞪了刁进财一眼,打断他,问道:“它懂医学吗?它能让我的身子恢复到你们撞我之前那样吗?”
刁进财和春花一脸窘态。
穆凤英接着气呼呼地说:“要是这狗会说话,会看病,能让我恢复健康,那我就要上它,原谅你们把我撞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原来这狗也和别的狗一样,别说用五百万买的,就是用五千万买的,我也不稀罕,我不要,快从我的眼皮低下拿走!你们记住,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快给我滚出去!”
季小妹笑着劝慰道:“姐姐别生气,他们也不是故意撞你的。再说哩,生米做成熟饭了,神仙也变不了啦。你快别生气了,安心养病,身子会好起来的。”
刁进财和春花红着脸说:“方才,我们和姐姐姐夫商量雇个护士护理您,带您到风景优美的地方疗养些日子,对您的身子有好处。”
穆凤英问:“这是谁的主意?”
春花说:“是我们大家的。”
穆凤英冷笑了两声,说:“你别把我当成傻子!这个主意是山花的。”
春花解释道:“我们很忙,抽不出功夫,姐姐去办具体的事儿,费用由我们掏。”
“那我得谢谢他们了!” 穆凤英说话的语气透出了怨恨和嘲讽,刁进财和春花听得出,但只好忍受。
春花搭讪着说:“妈,告诉你个好消息,”她一面说,一面扭头望了一眼刁进财,后者会意,于是两人同时说:“我们要结婚了!”
穆凤英听了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换上了惊诧的神情,眼里闪出一缕温柔的光芒,问道:“决定啦?”
“嗯。”
“啥时候决定的?我咋不知道?”
“方才大大提出的,我们同意了。”春花说。
穆凤英听了,怒火直冲脑门儿,红着脸大声说:“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那个挨刀猴大大自作主张,不先和我商量,眼里根本没有我。你们定了才告诉我。我问你,我穆凤英是不是你的妈?你们根本没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说着委屈地嘤嘤地哭起来了!
季小妹在一旁劝慰道:“姐,你别误解,我想姐夫是好心,怕你劳神儿,让你好好养病,绝不是小看你。他们俩又不是新认识的,需要你当妈的拿个主意。他们俩好了很久了,早该完婚。你应当高兴。你省些心,好好养病比啥都强,你说对不对?”
穆凤英听了,心想:“小妹说得也对,再说,自己身体这样了,还争这个高低做啥?”于是抹了抹眼泪,闭起眼睛,歪在了床上。
季小妹给刁进财和春花递了个眼色,他们俩会意,抱着小狗轻轻地退了出去。
次日,山花托朋友给母亲雇了一个刚退休的护士,名叫肖敏。她虽然年近花甲,但看上去像四十五六的样子,仍然皓齿明目,容光焕发,举止文雅,嘴角总挂着护士特有的那种温柔的微笑。穆凤英见了,满心喜欢,眉开眼笑地说:“我们有真有缘!”
肖敏温柔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时正值金秋时节,黄土高原已是一派草枯花败、秋风瑟瑟的荒凉景象,然而南方仍像柳翠花红、温和宜人的春天。经过全家反复讨论,决定由季小妹和肖敏陪着穆凤英去桂林去疗养。可是,临走前两天,季小妹的母亲突然病故,山花只好请假陪同母亲。
季小妹给母亲办完丧事,很快回到了李万禄家。
三个多月前的一天上午,李万禄正要吃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医院急诊室告诉他穆凤英车祸消息的电话搅了他的好事儿。然而,他一直念念不忘,时刻琢磨着如何才能得到,苦在一直没有得到机会。
季小妹呢,她很了解李万禄的这种迫切心情。她懂得,“容易得到的东西不珍惜”这个常理儿,因此虽然想委身于这个有钱有势的县太爷,但总是装着稳重矜持的神态。她从家里回来,时刻警惕李万禄向他动手,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羊圈里有一只肥美的绵羊,一只饿狼跳进去,绝不会饿着肚子出来。
一天晚上,李万禄回到家里,看见季小妹从卫生间出来,一个箭步上去抱着哼哼唧唧地说:“我想吃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季小妹一面挣扎,一面娇声娇气地说:“别这样!”
“我受不了啦!”
“我妈刚走,我不能和你做那事儿。”
“讲究球这做啥?”
“你放开我!你这样,对不起我姐。”
“他是个半死人。有啥对比起她的呢?等他死了,你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
“她活得好好的,咋能死?”
“我盼她快点见阎王。”
“你说这话,没良心。”
“我总不能打有老婆的光棍儿吧?”
“你有钱,还缺女人?”
“我就缺你。我不会亏待你的?”李万禄眼里冒着欲火,将喷着酒气的嘴巴凑进了季小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