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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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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邢严福这个扮演英雄的角色,十分震惊地看到假戏真做的结果,顿时陷入了惊恐之中,仿佛天要倒塌,大祸临头。他急忙转身要溜走,不料右脚踩进路上没盖严实的污水井里,像中了枪子似的,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一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花。
恰好,这时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路过,立即下车把他扶了起来。
“咋样?没摔着吧?”年轻人关切地问。
邢严福机械地活动了几下右腿,说:“没事儿的。谢谢你!”
“这道儿上坑坑洼洼的,不好走,您老小心看着点,不然的话,就会跌跤的。”年轻人说完,一劈腿上了车,眨眼就不见了。
说话的人无意,听话的人有心。那位好心的年轻人,是向邢严福提醒,路面不好,小心摔倒。可是邢严福听了就变了味道,他立即联想到自己的仕途道路,担心眼下假戏真做的结果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影响继续向上爬。
他要立即采取措施,消除麻烦,转危为安。
他惊慌失措地走进Very酒吧,看见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姬凤兰坐在吧台里,专注地算账点钱;几个服务生在默默地扫地,杨起的尘土微粒在室内四处飞扬,在昏暗闪烁的的灯光中,织成了奇幻的灰色纱帐,透出淡淡的寂寥夹杂着些许恐怖的气氛。
看到酒吧里没有客人,邢严福感到愕然,但没心思打听原委,径直走到吧台前,沮丧地说:“你他妈的尽出馊主意。”
英雄救美人的鬼点子是姬凤兰提出的。
姬凤兰被邢严福吓了一大跳,“啊呀”叫了一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立即又坐下,但手里紧紧攥着一迭票子,见站在面前的人是邢严福,定了定惊魂,佯装生气地骂道:“你他妈的像个魔鬼,把你老娘吓死啦!”
“你的胆子比老鼠都小,哼哼。”邢严福惊恐的脸上掠过一缕不以为然地苦笑,“你他妈的尽出馊主意。”
“刚才出大事儿啦。”姬凤兰脑子了只顾做自己的事儿,仿佛没有听见邢严福的抱怨。
“出啥事儿啦?”邢严福惊得瞪起眯缝眼,半张着嘴巴,等待姬凤兰说下去。
然而,姬凤兰在专心点票子,老半天没有搭理邢严福,好像是故意卖关子,让他猜测。
“到底出啥事儿啦?”邢严福大声追问,眯缝眼里挤出了一缕焦急的光芒。
姬凤兰把票子放进红色皮钱包里,拉上拉锁,抬起眼睛说:“你没看见那三个王八羔子斗富吗?”
“我以为是出了啥大事儿啦。原来你说的是那几个人争着出钱点歌的事儿。那是很正常的事。钱这玩意儿,谁腰包里多,谁就神气,谁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谁就要张扬自己。所以呀,腰包鼓的人在这种场合下,都是这样。古今中外都一样。有钱嘛,谁不要个体面?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没啥可大惊小怪的,是可以理解的。”邢严福好像暂时忘了自己的恐惧,滔滔不绝地谈他对金钱威力的看法。
“哦,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这人世上的一个大道理,有权的人斗心,有钱的人斗富。”姬凤兰颇有感悟地说,拿起钱包晃了晃,“今天算我不走运,倒霉死啦,我没挣几个钱。你走后那三个王八羔子打起来了,一个家伙被打的头破血流,送到医院去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客人们见出了事儿,都像耗子一样溜掉了。哼,真他妈……”
“快别啰嗦了”邢严福打断她,沮丧地说,“你他妈的尽出馊主意!”
“咋啦?”姬凤兰眼里露出了疑惑,“那事儿没办成?”
“糟啦!你那个外甥子太窝囊,被人抓住带走了!”
那个扮演劫持胡静的歹徒,原来是姬凤兰的外甥子,在酒吧当门卫,名叫高平,年龄二十出头,块头虽然不小,足有一米八零,但生性胆小如鼠。那天他正好跑肚子,浑身无力,因此看见身材魁梧体魄健壮的巴图,像一只兔子看见一头狮子一样,吓得半死,毫无抵抗能力,结果假戏真做,只好束手被擒,成了真歹徒。
“啊?”姬凤兰像一个大面袋子,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两只呆滞的大眼睛里冒出惊恐的神色,“你们这是咋闹的?”
“唉,真他妈的倒霉。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发现你那个窝囊外甥子把蝴蝶拖走,像闪电一样冲上去,飞起一只脚,把他踢得像个皮球似的在地上乱滚。”接着,邢严福一五一十地把他当时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姬凤兰。
“你看咋办?”姬凤兰急得几乎要哭出声了,搓着两只胖手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弄不好你的外甥向派出所交代出我们,那就麻烦了!”邢严福忧心忡忡地说。
“你快想想办法吧!”
“我们得先弄清他被弄到那儿去了。”
“这咋能知道?”
“别急。让我仔细想想看咋办。我想很可能在……”
邢严福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这两个男女被电话铃声吓得浑身哆嗦。
姬凤兰抓起话筒,听到电话那头说:“我是音乐路派出所,我找Very酒吧的老板。”
“我就是。有事儿吗?”姬凤兰嘴唇哆嗦着应答。
“高平是你的门卫吗?”
“是的。”
“他犯事啦。你来一下!”对方嘎然挂断了电话。
姬凤兰放下电话,脸色苍白,眼里冒着惊恐的神色。
“哪来的电话?”邢严福急巴巴地问。
“音乐路派出所。”
“我猜想他被扭送到那里了。”
“是的。他们让我现在就去。你说咋办?”
邢严福用一只手搓着秃脑门,眨巴着眯缝眼,很长时间不吱声。
“说话呀!你他妈的像个木头人儿。”
邢严福仍然沉默不语。
“哑巴啦?你他妈的咋不说话呀?”姬凤兰伸出手隔着吧台抓住邢严福的肩头,使劲摇摇了几下。
正在扫地的服务生看见姬凤兰用手摇晃邢严福,以为他们在打架,赶紧过来劝阻。姬凤兰没好气地说:“没你的事儿,干你的活儿去!”
服务生尴尬地走开了,在心里狠狠地骂道:“这两个狗男女!”
“你别发毛!我在想咋找找人脉。”邢严福喃喃地说,仿佛正在做梦,被姬凤兰推醒来似的。
“赶紧想办法呀!”姬凤兰催促着。
“你先去派出所吧。我去想想办法。不要空手去,拿几条好烟,带上几瓶好酒。”
“那钱你得出。”
“完了再说。”
“什么完了再说?你现在就掏钱。”
“真是的!”邢严福一边掏钱一边抱怨着说,“还怕我欠着你?你这么不相信人,啊?”
“贵人忘性大。你这人官做大了,事儿多了,忘性大了。我怕事儿完了,你忘掉了,不认帐。”姬凤兰半真半假地着,噌的一声从幸福手抢过了钱。
邢严福和姬凤兰一起走出酒吧。
夜深了。街上空荡荡的,几乎没有行人;昏黄的路灯有气无力地闪烁着;天上没有月亮,星星稀稀落落,若隐若现,仿佛互相捉迷藏,又像嘲讽地眨巴着眼睛,俯视邢严福和姬凤兰这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聪明过头的人。人聪明过了头,就变成了愚蠢透顶的人。
穿过一条背街,邢严福和姬凤兰向各自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邢严福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快步追上姬凤兰,在背后压低嗓音说:“你等等!”
人的说话声如果从嗓眼里挤出来,就会失真,就会变得可笑,就会变得像鬼叫那样恐怖。这时候,邢严福的嗓音怪怪的,好像夜猫子叫,突然在姬凤兰背后响起,把她吓得大叫了一声:“啊呀!”在深更半夜,这叫声听上去阴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她本能地转过身来,见是邢严福,便破口大骂:“我的妈呀!你他妈的王八蛋,把老娘吓死了!我当是魔鬼来吃我了!”
如果是白天的话,邢严福一定会看见,姬凤兰像见了鬼,脸色苍白,浑身哆嗦。
他没有在乎姬凤兰说什么,不以为然地说:“你的胆子比老鼠还小,办不成大事。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啥有啥屁快放!”姬凤兰生气地打断他的话。
“你要和派出所说,高平以前因为失恋得过神经病。你设法见到高平提醒他,让他交代说,蝴蝶和他以前喜欢的那个姑娘长得很像,他看见蝴蝶,就想起了那个姑娘,做了傻事。他如果这样说,我们就好办了,就有了周旋的余地。”
“为啥这样就有周旋的余地?”
“法律不追究神经病人的刑事责任。”
“噢,我知道了。我设法按你说的去做。我怕不生效。人家一定揍他,他受不了,就会说实话,就会交代出我们来。你快去想别的办法吧。”
姬凤兰一进音乐路派出所,看见高平双手被绑在背后,低着着脑袋坐在靠墙的一个凳上。
“你是酒吧老板吗?坐在桌子旁的一位中年警官问。他是派出所副所长,名叫郑强,四十出头,高个头,宽肩膀,浓眉下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是的。我叫姬凤兰。”姬凤兰战战兢兢地说。
“他是你的职工吗?”郑强用手指着高平问。
“是的。是我的一个门卫。这孩子因为在家里搞对象,神经受过刺激,得过神经病,好几年到处疯跑。别的职工向我反映,他说胡静像他以前的那个对象,他着了迷,做出了……”
“行啦!行啦!我们只想知道,他是不是你的职工。别的没用的东西,我们不想听”郑强不耐烦地打断姬凤兰的说,“现在你可以走了。”
“请你们别打他,他有病。”姬凤兰磨蹭着不走。
“你放心!我们会按政策办事。”郑强用肯定的语气说。
“那我就放心了,他是我的外甥子。”姬凤兰说着,数落开高平了,“唉,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胡静咋能喜欢你?人家长得那么漂亮,那么水灵,能歌善舞,咋能像你那个跑掉的对象呢?你好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行啦!行啦!天不早了,你走吧!”郑强厌恶地说。
“这是些小意思,给你留下。”姬凤兰飞快地说,没等郑强反应过来,就将手里提着的一兜子烟酒放在桌子上,像鬼影似的,转身消失在门外。
“啊呀!你这是干啥?”郑强半天才醒过味来,抓起东西,追了出去,可是姬凤兰已消失在夜幕中了。
郑强慢慢地走回来,把东西扔到一个墙角,心想:“这他妈的算啥事儿?”可是转念一想:“这也没啥。这年头就兴这个。”
高平呢,他对姬凤兰的活心领神会,在心里琢磨着如何交代。
邢严福知道,他和姬凤兰设计的这场英雄救美人的假戏,结果成了劫持人的犯罪行为。劫持人不论企图索取钱财,还是企图实行强暴,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高平为了得到宽大处理,一定会交代出事情的真相。如果这样,他邢严福就不仅要丢掉乌纱帽,还可能被开除公职。因此,他要千方百计地瞒天过海,把事情捂住。
当人们遇到头疼的事情的时候,就会给自己打气说:事在人为。这时候,邢严福自然会想到这句话,打开自己的头脑中的“人脉网络”,去寻找办法。这对他来说,简单得很,只要打开“电脑”,“鼠标”轻轻地一击,办法就会得到坚决。但要想把事情办妥,还得要有杠杆——钱。他自然会想到,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条人人兼知的谚语。 来钱的道儿很多,可是只有诚实的劳动才是正道。这个道理邢严福这类人很明白,讲起大道理,口若悬河,现成的词儿像河水里的浪花翻滚,弄得你眼花缭乱。 然而他们捞钱,从不付出诚实的劳动。
邢严福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摸索着打开灯,在柔软的黑色沙发上坐下,点起一支香烟,靠在沙发背上,闭起眯缝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吐出一个完整的白色眼圈。
他慢慢睁开眼,把烟头用力拧在蓝色烟灰缸里,犹豫了片刻拿起电话,拨了几个数码,又把话放下。接着,他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踱步,一边用右手不住地摸自己的秃脑门。过了大约有一个小时,他忽地坐下,拿起电话,飞快地拨号码,电话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你是哪位?你找谁?”
邢严福兴奋地说:“我是邢严福。就找你啊!”
“啊呀,是邢处长,你好!你好!有事儿吗?”
“有点小事儿,不好张口。”
“噢,”对方好像明白了什么,“说吧,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我有点困难。”
“那好办,好办。包在小弟身上了。”
“那就谢谢你了。”
“哪里!哪里!不客气。我筹措一下,后天上午我到你家去。”
“切记,我要两条鲤鱼。”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好了。”
邢严福放下电话,伸了个懒腰,打了两个打大哈欠,感觉得轻松多了,仿佛卸下了背上的一个沉重的大包袱。
他刚走出办公室,走廊的电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紧紧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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