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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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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九八八年,胡静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S音乐学院。她读大一时,陈晓教他们班的声乐。
她来自湖北的一个偏僻小山村。山里纯净的空气,山里甜美的泉水,山里纯朴的父母为她造就了优雅的身躯,善良的心地,美丽大方的容貌,纯正甜美的嗓音。熟悉她的人都说:她人美,心美,嗓音美。她一米六五的个头,修长的腿,丰满的胸,柳叶般的眉毛下闪烁着一双妩媚的大眼睛,透出耐人寻味的灵气,看人时仿佛暗送秋波,让人男人心动,想入非非。
陈晓永远忘不了给胡静所在的一班讲第一节课的情景:他推开教室们,走进教室,喧哗的教室突然静了下来,全班学生的目光刷地一下向他射来。他还没有登上讲台,就发现第一排中间坐着一个女生,像一朵盛开在各种鲜花中间的牡丹花。他的目光焦点一下子对准了她,她向他微笑着送来了一缕秋波;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嘴角两旁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这个女生就是胡静。大概她很快地发现了,老师在忘情地注视着她,脸颊上顿然飞起了昏晕,随即低下了头。这时,陈晓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始责备自己:“那能和新生初见面就如此忘情地注视一个女生,全然不顾其他学生对自己的看法。”那一节课,他讲得很不系统,根本没有按照教案讲,稀里糊涂,东拉西扯,信口开河,不断地引起学生哄堂大笑。然而,胡静没有大笑,她始终面带微笑望着他,认真听课,向他投来敬慕而信任的眼光。她的神态让他心里很乱。
陈晓和胡静一见钟情,一首师生恋的乐曲很快奏响了。
音乐学院和文艺圈一样,罗曼蒂克故事总是层出不穷,师生恋也习以为常。
陈晓在日记里写道:“我们俩互相仰慕对方的容貌、风度和才气,她说我风度翩翩,气质潇洒,才气过人;我说她美丽大方,气质高雅,智慧超群。从认识那天起,我们相处得很和谐,卿卿我我,互相依恋,互相学习,互相鼓舞,觉得我们是天作之合。
“我感到我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的整个心灵都被她占据了,时刻想着她,一上午不见面,心里就发慌,魂不守舍。我对她的依恋,让我感受到爱一个女人,真够苦的,我尝够了‘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苦味了!”
大学二年级第二学期开学不久,有一天,胡静来到陈晓的宿舍,郑重其事地说对他说:“我有个想法,想和你谈谈。”
“什么想法?说话这么郑重?”陈晓的眉梢挑了挑,顿时警觉起来。
“我想去娱乐厅唱歌。”
陈晓听了冷笑了两声,不以为然地说:“我当是你有了什么伟大的发现,原来你的小脑袋里冒出了这个想法!娱乐厅是蛆屎搅混在一起的地方,你怎么想往这种地方钻?
“家里很困难,父母多病,没钱治疗。我想赚点钱给父母看病。”胡静认真地说。
“需要钱,我们想别的办方,非去那种地方不行?那是不干净的地方,是肮脏的地方,是黑暗的地方。”
“有啥别的办方呢?我就会唱歌跳舞,唱歌也是劳动呀。虽然那是不干净的地方,我唱歌挣来的钱是干净的。”
“ 别去,我不同意你去。那是纸醉金迷、黑暗而肮脏的角落,去了就很有可能变坏,就有可能堕落成风尘女子。”
“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到时你就把握不住自己了。我们系有一些女生本来很纯洁,天资很不错,可是去歌舞厅唱歌跳舞,很快出了事儿,变坏了,成了暴发户或官员包养的情人,丧失了意志,堕落了,扔弃了专业,毁掉了自己的前途!我的下一届有个女生,人摸样长得很出众,是女中音。学校对她抱很大的期望,教授们都认为,她将来会唱红大江南北!成为一颗万众瞩目的明星,因为女中音实在太少啊!可是,她到娱乐厅人间天堂唱歌陪酒,没过多久就变坏了,堕落了,退了学,跟着温州的一个暴发户走了,被包养起来!前不久传来消息,说她被情夫杀害了!”
胡静听了,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随即“啊” 了一声。
陈晓接着说:“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别想歪门邪道了。”
“怎么是歪门邪道?”胡静反驳道,“不见的凡是去那种地方唱歌跳舞的人都变坏。关键是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和把握。”
“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不要忘记一句古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地方,尽是苍蝇蚊子老鼠。你还没有发觉,你纯洁的心灵就已受到污染!等你醒悟了,你已经肮脏了,堕落了,后悔晚矣,终生遗憾!”
“我会把握好自己的,你放心好了。”
“说是这么说,到时你就身不由已,不知不觉地陷进去了!我看呀,你还是别去。”
“不去,我上哪儿挣钱?你又是个穷教师,挣得那些工资,除了胡口,还能干啥?你想帮助我,也帮不了,我总不能眼看着我的父母受疾病的折磨吧?”
胡静的话像一把匕首,无情地向陈晓的心肝捅去!他仿佛突然失语了,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辩解。他沉默了足有两分钟,突然感到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一股无名之火,向他脑门冲来。他恼羞成怒,大声吼叫:“你嫌我穷,去找你的富人去!我不阻拦你,放你走。”说完,他气呼呼地站起,就要走。
胡静上前一把抓他的胳膊,笑着说:“你干吗生这么大气呀?我是说实话,社会上的人们都说,造原子弹的不如卖鸡蛋的,教书的不如卖肉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嫌你挣得钱少呀!我是想说,你想帮助我解决困难,可是你的经济实力达不到呀。我又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只好利用自己的长处,去赚点钱,给父母看病。你放心好了,相信我,我会把握我自己的。”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诚恳而坚决。她望着他,眼里闪烁着温柔、欢乐和自信的光芒。
陈晓又重新坐下,很快地消了气,心里开始责备自己,不应该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应当正视现实,教师的确穷啊!我这个低资助教,每月工资不到一百元,只够勉强维持生活。
他开始有些可怜她,也可怜自己,同时后悔自己对她粗暴,感到对她很疚愧,于是他伸出双臂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吻了一下她那洁白而饱满的额头,柔声说:“静,原谅我的粗暴。”
“那么说,你同意我去唱歌了?”胡静眼里闪着愉悦的光彩。
“嗯。”陈晓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我得陪着你。”
“你太好了,谢谢你对我的支持。”她挣脱开他的拥抱,像个孩子似的跳起来,用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热烈地亲吻他的脸颊。
第二天是星期六,晚上,胡静开始去娱乐厅人间天堂唱歌,陈晓每一次都陪伴着她,保护着她,有时,他们俩一起演唱。
他们发现,出入人间天堂的那些人,尽是衣冠楚楚肥头挺肚的官员和商人。这些人挥金如土,大肆消费,佯装在听歌曲,欣赏音乐,其实对歌曲音乐一窍不通,也不热心,只是饮美酒,玩美女,一味地寻欢作乐。胡静只唱歌,不陪酒。那些泡娱乐厅的家伙们个个像饿狼,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一天晚上,胡静和陈晓牵手走进人间天堂,老板娘扭着细腰,眉飞色舞地向她他们走来。这老板娘姓乔,名叫芬钰,三岁出头,圆盘脸,大眼睛,披肩发,细腰身,大臀部,从背后看去,让人联想到一只犸蜂,因此得了个外号——乔蜂腰。她把胡静拉到一旁,将紫红色的嘴巴附在她耳朵上,挤眉弄眼地嘀咕了一阵子。胡静没有吱声,好像看见了鬼怪,突然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开,来到陈晓跟前,拉起他的手便走。
陈晓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大庭广众下又不便询问,只好迈着机械的步子,跟着她走,样子看上去,好像被迫似的,有些可笑。
在娱乐厅门外,借着乐厅门楣上闪烁娱的霓虹灯光,陈晓发现胡静紧闭着嘴,脸色惨白,怒气冲冲,不解地问:“发生了啥事儿啦?不让我们唱歌了吗?”
“她把我当成什么人啦?真欺人太甚!”胡静气得嘴唇直哆嗦,眼里闪着愤怒的光芒,“你那天说的很对,这真是个黑暗而肮脏的角落!”
“老板娘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
“她说,有个客人点名让我陪他一夜,说给我十万元!”
“啊”陈晓惊叫道,浑身哆嗦了一下,好像头顶上空突然炸开了一个霹雳,“好家伙,十万元!多少钱啊!”
过了一会儿,陈晓接着说:“啊,我心算了一下,我干一百年也挣到这么多 钱呀!”
胡静没有接陈晓的话茬儿,身子紧紧贴着他那高大的身躯,觉得全身暖融融的,心里很踏实。
初秋的深夜,路上的行人寥寥,马路旁的草坪中,不时响起秋虫的鸣叫声,显得街上异常寂静。天上闪烁着的繁星和地上橘黄色的路灯交相辉映,令人遐想联翩。
陈晓和胡静沿着通往学校的人行道默默地走着。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胡静突然说:“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阳光普照着的国家,还有这样黑暗而肮脏的角落。”
“太阳高照的白天,必然有阴暗的地方。光明的地方,一定有黑暗的角落。”陈晓一味深长地说,“站在阳光里的人,往往不去想黑暗的地方。”
胡静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说:“我懂了!”
陈晓接着说:“以前,我只听说娱乐厅是肮脏的地方,是黑暗的地方,是色鬼寻欢作乐的地方,这种地方能使年轻漂亮的女人变坏,堕落,但没有亲身经历过。今儿算见识了。好家伙,为了把一个漂亮的女人弄到手,享受一夜性爱,竟然舍得扔出十万元!那个客人是个什么鸟?是暴发户还是贪官?是黑老大还是什么大腕儿? 不管他是什么鸟,他的臭钱绝不是从正道来的。他用这么多臭钱诱惑女人,到底有多少美女能抵挡住?很难说。”
“可是,我把它抵挡住了。”自豪地说。
“你很不简单!不过你只挡住了第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呢,你能挡住吗?”
“能挡住。即使给我个金山 ,我也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今后,我宁可拾荒也不去这种地方唱歌了。”
陈晓再没有说什么,他把胡静牵着的手抽出来,紧紧地搂住她的腰部,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中秋节的那天晚饭后,陈晓和胡静沿着校园的荷花湖边儿散步。
天上那轮圆月像一个巨大的银盘,在晴朗的夜空中缓缓向西滑行,投射在湖面上的影子,随着涟漪的波动,悠然漂浮着,不断变幻着形态。
胡静的兴致很高,像个天真的孩子,好奇地抬头望望天上的月亮,低头看看湖里的月影,雀跃着拍手叫道:“快看,湖里的那个月亮像个打在水碗里的鸡蛋黄!”
然而,陈晓专心想自己的心事,没有心思赏月,对湖面上的月影兴味索然。
胡静接着兴冲冲地说:“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娇美啊!我突然想出一副对联,上联是:中秋圆月爱更美。下联是:皓月当空情更浓。你看横批写什么好?”
“啊?你说什么?”陈晓只顾想自己的心事,没有听清她的问话。
“我让你为我的对联加上横批。”
“我不善于作对联。”
她偏起头想了片刻,说:“有了,有了,我想起来了,横批是:甜甜蜜蜜。你说我这副对联好吗?”
“不错。”陈晓心不在焉地说。
“你说说,好在哪儿?”
“这——你说呢?”
“我问你呢。”
“我说过了,我不善于作对联。”
“告诉你吧,我的对联的意思是,咱俩的爱情甜甜蜜蜜。”
“噢。”陈晓淡淡地说。
“你好像有心事,是吗?出啥事儿了”胡静将目光从湖面月影上收回,转脸警觉地望着陈晓的眼睛。
陈晓一直琢磨如何向她开口,于是说:“静,我有件事儿,想告诉你。我——”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怕她听了受不了。
“什么事呀?吞吞吐吐的,快说呀!”她追问道。
陈晓突然改变了主意,心想,先给她下点毛毛雨,于是说:“要是我们离开一年半载,见不到面,你想我吗?”
“今儿是团圆节,大好的日子,你怎么说要离别呀?”
“人总是被命运甩来甩,人生不定因素很多,常常今晚一起在这里,明日这时两分离。谁知道将来命运会把我们甩到哪儿?”
“只要你不变心,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们的心也会在一起跳动。即使你离开我一万年,我也要等着你!”胡静说话时,扑闪着两只透着灵气的大眼睛, 眼里透出了温柔而坚毅的光芒。
他被她的话深深地感动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默默地站着,半天没有动弹。
月光似水,在天地间流淌,四周朦朦胧胧如梦幻。几对情侣牵手搂腰,沿着湖边儿默默地漫步,从胡静和陈晓的身边经过;秋虫在草丛中,断断续续地鸣叫。他们仿佛置身于梦境中,聆听两颗心在一起跳动发出的有节奏的乐音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胡静说:“我觉得,你好像有啥要紧的事儿要告诉我。”
“是的”陈晓承认。
“到底是啥事?”胡静追问。
陈晓感觉到她的身躯突然强烈地震颤了一下,仿佛受了惊。
陈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要到,到美国去深造。”
当时,国内掀起出国热潮,高校教师通过各种渠道出去深造。陈晓接到姑妈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她建议他去美国留学,主动提出在经济上为他担保。于是,陈晓动心了,可是他舍不得离开胡静,内心矛盾得很。
“决定了吗?”她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向后退了两步,怔怔地望着他。
“嗯。我舍不得离开你。”陈晓上前又把胡静紧紧地搂在怀里。
“是学校派你去吗?”
“不是。在美国的姑妈在经济上担保我。”
“你家里经济条件能供得起你吗?”
“供不起。我去那边打工边上学。”
“你走多长时间?”
“很难说。”
“你去吧!不论你走多久,我等着你。”
“你支持我出去深造?”
“你出国深造是件好事儿,对国家对自己都有利,我很高兴,我咋能拉你的后腿?我坚决支持你。”
“谢谢你支持我。我去了,等安顿下来,看情况,尽量早点把你接去。”
“我期盼着那一天。”胡静抬起头望着月亮说:“希望明年中秋节,我们一起在异国他乡赏月。”
然而,命运的安排并不如意。胡静失望了。
陈晓在美国生活得很艰难,无法履行自己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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