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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江水滔滔

江水滔滔
杀死夔牛之后,应龙又花了许多力气,才把它的皮剥下来。那可是一张好大好大的皮,盖一座最大的帐蓬也绰绰有余,装了满满一车厢。应龙让阿拙舅和阿雉一起赶着凤鸟车,先送回轩辕城。自己则和女魃,带着赤翼转向南方,继续前行。
虽说猎杀夔龙花了许多精神力气,但跟现在的目标相比,还算容易的多。他们的计划是直奔震泽,猎杀雷兽,取回它的腿骨。震泽是南方第一大泽,不仅路途遥远难走,中间还要渡过波涛汹涌的大江。而且,据红树女巫说,雷兽虽然体形远没有夔牛大,可是灵性和凶猛都超过夔牛。不过这些还是次要。最为难的就是,震泽周围方圆几千里,全是南方蛇族的领地。而蛇族跟随蚩尤族,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一被他们发现,真不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临行前,红树女巫用灵龟甲占了好几次,尽管她的龟占术极其高明,却没有一次能够得出明确显示。都是语焉不详,前途难料。未了,她只好放弃努力,摇着头说:“我的法术已经没有办法帮助你们了。也许你们可以去找女夷。她是我的师姐,比我本事强。而且就住在震泽旁的会稽山上。但是她的性情很古怪,不知道肯不肯帮你们。其余的就要靠你们自己的智慧,本事和运气了。千万记住:步步小心!祝你们成功,我的孩子。”
越往南走,路就越难。因为刚刚进入夏季,天气一日三变,时而刮风,时而下雨,甚至还有冰雹。道路上到处水洼和泥泞,每走一步都要花费很大力气。进入蚩尤领地后,语音也越来越难听懂。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是北方来的人,应龙和女魃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尽量少跟人说话,因此又走了许多冤枉路。但是凭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信念和决心,总算到了大江边。
在此之前,应龙只是听说过南方有这么一条大江。在他的想象中,江就是江,最多也就跟中原的大河差不多吧。可是等他真到了江边时,那种浩浩荡荡,洪波涌起,江天一色,漫无际涯的壮阔景象,使他情不自禁心生敬畏。
“女魃,真想不到江要比河要大的多,就是赤翼,恐怕也要半个时辰才能飞过去吧。”
他本来想借助赤翼的,现在看来,这么宽的江面,赤翼是没有办法载着人飞过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条船渡过去。可是这里除了几丛长着尖矛般绿叶的芦苇,什么也没有。
女魃沉思了一会:“看来,我们只好到那边的镇上去找船了。如果到了镇上,就一定会有船。”
“可是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那我们就化个妆吧。你装哑巴,我装老太婆。什么话都由我来说。”
“也只好这样了。”
正商量着呢,一条小船蓦地从江边的芦苇丛后转了出来。原来是只独木舟,上面站着两个人,戴箬帽,打赤脚,一人拿着木桨,一人拿着长长的竹钓杆。看样子是两个渔夫。
应龙大喜,用手推推女魃:“瞧,那里有船。”
女魃顺着他的手指,仔细端详一番,只见那两人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对老夫妻,个子矮小,皮肤黝黑发亮,好像是鬼域族的人。她想起来了,这里还是鬼域族的领地。
鬼域族的人,聪明机敏,喜欢耍小诡计,又很贪财,一般人很难与他们打交道。但是,到了这里,就不可能不跟他们打交道。只有试一试了。
女魃说:“你装哑,让我来说。”
应龙点点头。女魃便大声喊:“喂,前辈,前辈!”
老渔人见喊,把小舟撑到岸边,抬起头来看看:“有什么事吗?”
“前辈,我们想过江去,能不能帮个忙?”
老汉听说后,转过头去,跟坐在那里的老太婆嘀咕了两句,随后转身问:“你们过江,为什么不到镇上去,那里有大渡船。”
女魃见问,心里有点发虚,但是表面若无其事:“我们正想到镇上去的。刚好碰到你们,就随便问问。你们要肯帮忙,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老汉又转身和老妇咕噜几句,大声说:“好吧,你们有什么东西给我们?”
一听这口气,女魃知道行了,立即摘下脖子上挂着的一串贝壳,摇晃着:“这个行吧,好几十个贝呢?”
那个时候,还没有铜钱。部族间的人做交易,都是用一种特殊的漂亮贝壳,女魃家住盛产贝壳的东海边,自然一点不稀罕。但对这两位老人来说,可就是一大笔财富了。所以非常高兴,马上答应送他们过江。
女魃和应龙也非常高兴,牵着手跳上小舟。小舟增加了两个人,顿时晃个不停。女魃因为在海边长大,不觉得怎样。倒是应龙,变的紧张起来,指着小舟连连摇头。
女魃说:“别怕,你坐好不要动。这船虽然小,载这几个人没问题。”说着把那串贝壳递给老汉,老汉又把交给老妇。老妇凑到眼前看了看,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放下钓杆,拿起木桨,老汉把篙一点,小舟便掉头直向江对岸驶去。
应龙看那两个老人面相虽然长的丑陋,但还显得和善慈祥,便不再装哑。和他们聊起天来。老汉也很健谈,因此知道了不少他们的事情。
老汉说,他们世代都住在这里江边,依靠捕渔为生。生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本来,他们这一家虽然生活清苦,但是凭着勤劳节俭,总还算衣食无忧。想不到前几时蚩尤反叛,鬼域族首领也跟着起兵。三个儿子中两个大的都去打仗了,只剩下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儿子和一个更小的女儿在家。这一来,家里没有了青壮年,两个老人就苦了,每天早出晚归,风里来雨里去。抓不到鱼就要饿肚子。而更使他们担忧的是,两个在前方打仗的儿子。都去几个月了,一点音讯没有,也不知是死是活。
“唉,我真搞不懂,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仗?”
应龙想不到鬼域族里,竟也有人讨厌打仗,不禁有点感动,“你们也不喜欢打仗?”
老汉说:“嗨,喜欢打仗的是族里那些首领。我们贫民百姓,哪个愿意去打。没办法呀。”
女魃安慰老人说:“不要紧,这仗很快会结束,你儿子会平安回来的。”
老人摇摇头:“谁知道呀?每一次打仗,都要死许多人。就算这一次不死,只要打仗不停,就总有一次会死。我都不抱指望了。”
“不会,不会,老天会保佑你一家的。”
老汉被她这一说,倒笑了:“你这孩子,倒真能说话。”
应龙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老汉:“听说你们族的人都会一点盅惑,影射之类的巫术?前辈会吗?”
老汉见问,皱起眉头:“哪有的事?这些巫术,只有族里的首领才会。贫民百姓谁去学这些伤人害人的东西?以前也有外族的人问过我,说你们鬼域族的人怎么老喜欢搞这些小人伎俩?我就告诉他们说,这全是首领们的事,跟我们百姓毫无关系。要是搞那些东西能抓得到鱼,我们也许会去学学。可是这江里的鱼,管你怎么盅惑怎么影射,绝不会上钩。所以,我们也就绝不会去学。有一阵我儿子也想去学,我还把他骂了个狗头喷血呢!”
应龙深为老汉的见解吃惊:“想不到,前辈还有这等见识,敬佩敬佩!”
女魃也暗暗惊讶,对应龙说:“其实前辈说的事,也不止他们一个族。依我看,哪里都一样。首领们的想法与平民的想法总是不一样的。首领们都喜欢打仗,可百姓谁喜欢呢?百姓们盼望的只是要过平静安宁的生活啊。”
这话让应龙想起巫咸常教导他的话:“要以天下苍生为念”,既然天下苍生不喜欢打仗,那这仗打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摇摇头,不敢往下深想,但一瞬间觉得懂得了许多以前不懂的东西,对鬼域族的人,也有了新的看法。其实,就是敌人,也不能一概而论,绝对化的啊。
说说笑笑中,小舟驶过了大江中流,此时,已经可以看得见对岸的依稀绿树了。老妇开始烤鱼,一会儿之后就香味四溢。她很亲切地请应龙和女魃品尝。“尝尝吧,鱼新鲜,味道不错。”
应龙咬了一口,果然好吃极了。于是不再客气,狼吞虎咽,连骨头都嚼碎了。老妇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喜欢吃,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慢慢吃,吃的饱饱的。不够我再烤。”
正在这时,上游突然出现了一条很大的帆船,直向小舟驶来。应龙抬起头,一眼看见桅杆上挂着一面绣着蟒蛇的角旗,下面站着许多背箭持矛的士兵。立时紧张起来:“女魃,是蛇族的兵船!”
女魃催老汉:“前辈,快点避开他!”
老汉连忙使劲摇桨避开。老妇也赶快帮忙。可是一条小小独木舟,哪能比得上大帆船?转眼之间,大船就驶近小舟,船上兵士不由分说,抛过滕索,把小舟套牢。
老汉小心翼翼:“请教大人,有什么事?”
一位士兵凶巴巴地喝叱:“奉大首领之命,查拿过江敌人!”
老汉说:“我是对岸打渔的,船上全是自家人。”
“胡说。既是打渔的,哪有这么小的船上坐这么多人?那两个年轻人,哪里来的?”
女魃不敢抬头:“大人,我们是来探亲的。”
“探亲的?我看不像。快到大船上来,见了首领再说。”
应龙见状,知道要是真上了大船,哪还瞒的过?杀意陡起。他给女魃使了个眼色,随即掏出一把飞石,嗖地打出去。站在船舷上的兵士应声而倒。女魃赶快拔出剑,砍断套住小舟的滕索。老汉老妇拼命摇着桨顺流而下。
然而,大船上只是稍为慌乱了一下,立刻清醒过来。一边扯帆急追,一边张弓猛射。应龙虽然拼命投掷飞石,可是哪挡得他们船快箭多。老汉老妇相继中箭,跌落江中。女魃不会划桨。小舟在水中团团打转。应龙见状,急忙凝神敛气,举起手臂,直指天空。心念一动,风云骤起。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小舟与大船之间,顿时涌起一道几丈高的激浪。本以为这个巫术能够冲翻大船,至少也能将它挡住的。可是哪想到船头上闪出一位老者,正是风伯,抻手一挥,那巨浪反过来打向小舟。小舟一咕噜就翻了个身,应龙和女魃齐齐掉进江里。只觉得鼻子一呛,眼前一黑,就不知东西南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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