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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洞中一日

洞中一日
应龙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片怪异之极的夜空,深黑深黑的,有无数的星星在周围闪烁着,仿佛伸手可及,却又好像十分遥远。摸摸身旁,接触到的全是坚硬的岩石。空气很清新,听得稳稳的潺潺流水声。
他咬咬牙,猛地坐了起来。伸伸胳臂,蹬蹬腿,似乎都很正常。再仔细看看,终于发现自己原来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岩洞之中。到处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不远处有一条涧流,水清见底,晶莹可爱。他忽然感到渴了,于是一骨碌跳起来奔过去,伏在水边咕噜噜喝了好几口,精神体力顿时恢复了许多。一眨眼间,他想起了昨晚与风师雨伯斗法的事。
他被打败了!他根本没想到风伯雨师的法力竟有那么高。本来是他积聚起来打击敌人的云雨,现在全部倾倒在自己军队的头上。他无法想象当力牧看到狂风暴雨,还有排山倒海般的洪水,汹涌而来时,是一付如何吃惊的样子。更无法想象数万将士如何惶恐不知所措的样子。
脑袋隐隐作痛起来,冷汗泉水般湿透全身。他想起他的士兵,还有赤翼和阿拙舅,他们都不见了。不知去哪儿了。手一撑,重新站了起来,发出口哨声,呼唤应龙。
没有回应。
他们都去哪里了?是死了,还是逃走了?无奈之下,他顺着河边,上上下下走了一大圈。边走边仔细搜索,还是没有影踪。朝北面方向侧耳细听,没有风雨声,也没有喊杀声,寂静的好像什么也发生过似的。
唉,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在这里?战斗肯定已经结束。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办?
回到轩辕那里去吗?出战前他夸下了海口,立下了军令状,趾高气扬地出战,如今却单身一个灰溜溜的作为败军之将回去。按军中的规矩,非要被砍头不可。砍头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实在没有面目再见轩辕和众人,也没有面目再见等着他胜利归来的可爱女魃。
可是如果不回轩辕城,又到哪里去呢?再回灵山吗?功业未成,半途而废,不但让巫咸老师失望,也让所有的同学看不起,今后还怎么做人?回家乡呢?家乡的父老乡亲也许会原谅他,收留他。可他辜负了母亲和大龙母的期望,丢尽了部族的荣誉,也不好意思回去。
身上的泠汗继续冒着,心头的阴云越来越浓。罢了罢了,既然走投无路,干脆一死了之。他摸到了腰间的厉司之剑。轻轻抽出了半截,一股凌厉之气,立即如刺骨寒冰般弥漫开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也就在这个时候,阴暗的岩洞如同点亮了无数火炬似的,刷地一下亮如白昼。
应龙的眼前,奇迹般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披着一身薄如烟雾的淡绿轻纱,腰间束着一条闪闪的银色带子,一头墨绿色的散乱长发,用一根同样银光闪闪的带子束着。好像非常美丽,又好像十分丑陋;好像年纪很轻,又好像相当衰老。好像很陌生,又好像似曾相识。
应龙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极度惊诧:“你,你是谁?”
那女人嫣然一笑,“我是谁,仔细看看,难道不认识了?”
她转了一个身,应龙发现面对着他的竟是女魃。她依然是那付冷艳绝伦的表情。
“记住,千万不要轻易出剑。这剑一出就要见血,否则就要用自己的血喂它!”
应龙的耳边响起了她的叮嘱。情不自禁低下头看了看剑。从下灵山起,这剑还没见过敌人的血呢。难道真的让它喝自己的血?这未免太委屈它了,而且也对不起送剑给他的女魃了。不,不,我不能这样一死了之。
应龙惭愧的浑身大汗淋漓。“阿魃,我对不起你。”
“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还记得你我之间的承诺吗?”
“记得,记得。等打完了仗,我就去娶你。”
“记得就好。你再看看,我是谁?”
女人说完了,又一转身,现在,面对着应龙的,居然是公主了。她也还是那付笑容可掬人见人爱的样子,应龙几乎要呆了。
“公主,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我可是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恩恩爱爱的一夜的。我永远记住你说守的每一句话。我一直在等着你的。”
应龙几乎无地自容。“可是,我这样怎能么好意思回去见你,我被打败了呀。”
“这一仗打败了,不等于永远失败啊。”
应龙抬起头来,公主的微笑如同中阳光,驱散了他心中的阴暗。或许轩辕的大军又在新的地方和蚩尤摆开阵势,他不相信伟大的轩辕,这么容易就被蚩尤推翻。他应当火速赶回去,争取戴罪立功。即使要死,也光明正大地死在自己人手里!
应龙浑身重新充满了力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取得最后的胜利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再看看,我究竟是谁?”
女人又转了一个身,这回,应龙诧异的只是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那不正是母亲吗?分别十几年了,她的模样还是那样美丽,亲切,慈祥。
“孩子,我的孩子。妈妈好想你啊。”
“妈妈,我的好妈妈,我也很想你啊。”
“你还记得,从前妈妈对你的盼望吗?”
“记得,记得。妈妈希望我做一个有智慧的英雄,希望我振兴部族,希望我建功立业后光荣地回到你身边。”
“好孩子,既然你记得那么清楚,妈就放心了。妈等着你的好消息。”
应龙想走前去,母亲却转过身去。等转过来时,应龙看到的又是那个女人了。唉呀,究竟这人是谁,那么神秘,却又对我那么了解?
不等他开口,女人又说话了:“你一定感到很奇怪,一定在想,这个女人是谁?是吗?其实你一点也不要奇怪。我了解你,就跟我了解任何人一样,也跟我了解这个世界一样。因为,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你和所有的人类,都是我创造的。我就是女魃,女魃就是我;我也是女魃,女魃也是我。我就是母亲,母亲就是我。当然,你也是我,我也是你。你要不信,再认真看看。”
说着又一转身,于是应龙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应龙。一刹那间,应龙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创世女神!”
女人嫣然一笑,“现在你不奇怪了吧?”
一股无限的崇敬感,油然涌起于心底。应龙情不自禁匍伏在地:“伟大的创世女神啊,感谢你的教导,我一定会重新振奋,做一个堂堂男子汉!”
女神脸上露上大欣慰的微笑:“这就对了。你是我最优秀的创作,可是也是最脆弱的创作。总是抱着那大的志向,有那么大的功名心,却又总是不谙世事,总把前途想的一帆风顺,总是经不起挫折。赢不得,输不得。唉,这也是我最为遗憾的。”
这番感叹说的应龙热血沸腾:“尊敬的女神,我愿意做一个你所期望的人,请你赐给我力量,教我法术吧!”
女神摇摇头:“不,你缺的不是力量,也不是法术。那些都是外在的东西。你需要的是完美运用那些东西的心态。如果你自然地对待一切外在东西,一切按自然的规律处事。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可以胜过你。”
应龙似懂非懂:“女神,我还是不很清楚你的意思。”
“你要真正从心里明白这个道理,还要有一个过程。好吧,请你随我来,我将尽我全能帮助你……”
她向应龙伸出一只手臂,拉住他的手,缓缓地朝洞中深处走去。说来奇怪,刚才那黑暗无边的岩洞,此时显得格外明亮。地上到处长满如茵的小草,缀着星星点点的花朵。走了一段后,女神在一座布满青滕的石壁前停下来:“现在请你进去。等你出来时,你也许就明白我说的一切了。”
应龙推进门去,吃惊看见屋子里也是到处滕蔓花草,更奇的是连桌椅床铺都是鲜活的滕蔓搭成。一个身披飘渺若无的轻纱的年轻女子,手持一朵粉红的含苞荷花,端坐正中。长的很美极了,从未见过却又似曾相识。
应龙有点惊慌:“你,你是谁?”
那女人含笑望着他:“你要找谁?”
“我,我找我的人。”
女人格格笑出声“这里只有我,可没有我的人。”
“我是想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又笑了:“你这人问话可好玩了,我是谁无关紧要。我怎么会在这里也不紧要,关键是要随缘。”
应龙掉过头一看,女神没有了,石壁的门看不见了。他退后几步,摸了摸,没有一丝合缝。
女人说:“想离开吗。”
“我还有许多事没办完,家里许多人在等。我想回去。”
“你很善良。可是我要告诉你,在这个地方,靠你自己瞎摸瞎撞,是永远也走不出去的。你忘记了刚才女神跟你说的话,让你来干什么吗?”
应龙恍然大悟,是啊,急什么急什么呢?一切随时缘,一切顺其自然。“我明白了,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也就随缘了。”
“这就对了。你既来之,则安之。我这里有吃的喝的,你的肚子也该饿了吧。”
应龙突然觉得,肚子果真饿的厉害,一股强烈的食欲,涌了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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