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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节

自从那一天, 馨在五楼看到了那片湖, 就开始喜欢上了秋阳湖的水和水边的一切。第二天中午休息时间, 吃过午饭后, 馨约了同化验室的玲去湖边散步消食。玲已经参加工作多年, 大约二十四、五岁, 与同在化工厂工作的男朋友强正在热恋中, 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但却从未去秋阳湖边散过步, 第一次与馨沿着秋阳湖转悠了一会儿。

就对馨说: “ 我要告诉强, 这里有个好地方, 可以约会。”

后来玲果真就约了强每日中午在此约会。馨就开始行单影只的散步了。

每日午饭后, 馨走下楼, 来到湖边, 慢慢的散步。此时已是深秋季节, 落叶飘落, 露出了干枯的树枝, 在午后的阳光下, 清麟麟的挺立着, 有些突兀, 有些萧瑟。馨独自走着, 想着心事。

北方的秋是多雨的季节, 经常是细雨飘飘, 秋风荡荡, 馨走在潮湿的沙石小路上, 淋湿了头发。她却全然不顾, 只管走着。馨喜欢这里, 没有什么人, 没有打扰, 完全的安静和空阔。 一如月明星稀的夜晚, 万籁俱静, 安静的可以听得见心跳, 那是属于思念的悸动和韵律。由此, 馨喜欢这里, 可以静静的想念, 幽幽的回忆。水的清澈和树的茁壮, 纯净了天和地。或许这里有明留下的气息和味道, 所以馨才无来由的喜欢这里。

 

 

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明和馨几乎风雨无阻的走到秋阳湖边,一个散步消食,一个跑步锻炼。而今三十年过去,他们再次相聚,才明了当初在秋阳湖的再一次错过,是命运开的又一个玩笑。


每天, 他们来到相同的湖边, 走着相同的一条路, 踩着同一色的脚印, 留下各自的足迹和味道。唯一的不同, 只是他们造访的时间不对。馨在两点钟的时刻, 就会离开湖边,回到大楼里工作。而明通常是下午课后的三、四点才会来到湖边跑步。

错过的就错过了, 明的时间怎么也追不上馨的节奏。每一天的日子里, 明和馨在不同的时间段, 来到秋阳湖边, 馨沿着湖边小路悠悠散步, 明则会跑步。

日子就如此这般的从秋走到了冬,周而复始,又走到了夏。

一走直了三年,明从警察学校毕业,分配回了故乡小城的公安局工作。明和馨也始终没有相遇。

 

 

“三年后,我就离开了学校,毕业分配回了家乡的市公安局。再也没有造访过秋阳湖。” 明说。


馨没有说什么,心里想着,三年后,我在二十岁的生日之际,认识了光,然后开始了恋爱。再然后,也是日日走过秋阳湖,只是那时,明已经离开了。

姻缘巧合,遇见错过,一转身,就是半辈子的岁月飘零。

 

 

三十年后,明对馨说:“上天真是不公平,从来也没有允许我们在那三年里相遇。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晚出来几个小时,或者我早出来几个小时,生活会全然不同。”


四十七岁的馨,脸上写满了遗憾与迷惘,这一刻,馨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如果那样生活会怎样?与少年时代的初恋相伴走过一生的岁月,那一定是美好而又甜蜜的。但是生活里没有如果和也许,只有既定与真实。

。。。。。
我错过了缘份错过了你
你的温柔从此在我梦里
。。。。。。。。。

错过了缘份,错过了你,伤感的歌曲还在唱着,忧伤的曲调还在回荡。那些没有经历过错过的同学们喜笑颜开的唱着这首伤怀的歌曲,可是听在明和馨的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人们常说, 少年人的恋爱是易忘的,那就是荷尔蒙发动的一场催化剂战争,来的快,去得也容易。

按理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警校生活的紧张和充实,明也应当逐渐遗忘了高中的那场早恋。

但明却自始至终难以释怀。

因为那场不被祝福, 被定义为不务正业的恋爱, 几乎毁灭了两个年轻生命的感情, 学业, 和自尊。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从此与大学无缘, 匆匆告别学生生涯, 匆匆阔别故乡母校, 匆匆参加工作, 走进社会。毅然决然的斩断过往的所有联系, 孤独的飘荡在社会的大熔炉里。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以四分之差与大学绝缘,考入中专, 暗自庆幸告别铁锹和锄头, 但心中的放不下和受伤却横贯三十年的岁月。

对于明来说, 对馨的思念或许相随了三十年,但很多时候或许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在心头闪过。

尤其是年龄渐长,几次婚姻后,对男女感情看的淡了。

对馨的思念与怀恋,或许更多的是一种情怀,和对青春的怀念。

然而受到的伤害却刻骨铭心。

明总是不自觉的对自己说: “ 我不是癞蛤蟆..., 我怎么可能是癞蛤蟆?”

尤其是后来有了一官半职后,羡慕、崇拜和溜须拍马的年轻女子成群结队的,围绕左右。明更是自信心爆棚。

无人之处,会不由自主地想:馨的父亲有眼力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的。

如果今日偶尔重聚,看到如今的“癞蛤蟆” 正当春风得意,官场也得利。他还能够说什么?还能说我是癞蛤蟆吗?

哼,断然不能,怎么可能?当年的厂长和处长肯定会惊掉下巴的。

明幻想着与馨父亲再次见面时的场景,就顺口问了一句:“你爸爸妈妈现在还好吧?”

“唉,我爸爸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是脑溢血,一个严冬的晚上走的,第二天早上就没有醒过来。” 没有来得及与父亲和好,那是馨心中永远的痛。

“那太可惜了,岁数也不大。” 明也伤感。

“是啊,走的时候才六十多岁。”馨说。

一时,他们都无言。

或许他们同时都想起了那个冬日的清晨,和那个清晨里所发生的一切。

两个人默默地互相看着,是啊,我们现在都已经人到中年,华发初生,我们的父辈怎可能不老?不走?

明的心里充满了失望与感慨。他真的非常希望馨的父亲能够见证自己今日的功成名就。他想看到馨的父亲眼神里的失望、惊讶、还有懊悔、与歉意。但是已经不可能了,天上地下的距离,谁也跨不过去。

馨一直静静地坐着,想起了父亲的早逝和自己的遗憾。脸上写满了悲哀。

明也静静地看着沉浸在悲哀里的馨,心思却纠结在过往与现实的交错迷惘里。

馨是天鹅肉吗? 对此, 明是困惑的, 迷惘的。在明的记忆里, 馨无疑是完美的, 馨的含羞娇笑, 月儿般弯弯的细长眼睛, 小巧高挺的鼻梁, 柔弱无骨的小手, 都清晰的刻进明的心里, 那是明对女性的第一感知。而此时的馨依旧丰满圆润,饱满的脸颊并没有太多的皱纹,一如记忆里的无数次想念。

但是明的心中却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我为什么就配不上馨? 自己的父亲和馨的父亲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仅仅因为只是城市户口与农村户口的差别吗?

总有一天, 我要证明, 自己也是天鹅肉。

可是现在已经证明了,即使馨仍然是天鹅肉,那么自己也绝对不是癞蛤蟆。但是当年辱骂自己是癞蛤蟆的人,也就是馨的父亲却再也见不到了。

人生的遗憾和奥秘,谁也解不透。

明的心思千转百回,近在咫尺的馨却全然不知。只是静静地坐着。

突然听到明问:“听说你老公很有钱,做生意的。做什么生意的?”

馨愣了一下,这是明第一次主动问到丈夫光。

就回答说:“最初是倒卖服装的,后来就什么也做,什么赚钱做什么。后来我们到了北京,就用钱买了几个房子,出租给外地打工的人。没有想到赶上了好时候,房地产大热,就赚了一些。”

馨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明,接着说:“光的学习不好,混到高中毕业然后就在化工厂做了工人,后来我们结婚后,厂子效益不好,他就开始摆地摊卖衣服。还是读书好,你看咱们这些同学,还是不一样,钱也不少,还有地位。”

“其实死读书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处,你看咱们的班长克虽然读的名牌大学,可是单位不好,工厂倒闭了,自谋职业,现在在给私人企业打工呢。”明说。

“那其实挣得应该不少吧,那可是我们班的才子。”馨说。

明哼了一声,“也一般吧,还没有我挣得多。”

明又指着另一个男同学说:“你看那胖子,记得吧,第一年没有考上,复读一年,第二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现在也就是一个小科长,儿子想上好中学,还得求我帮忙呢。我也就是因为农村户口,我爸不敢让我冒险复读一年,如果我重新考一次,一定比他考得好。”

明的话听起来有些咋耳,但也算是事实。看着眼前志得意满的明,馨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她看了明一眼,说:“确实如此,你当初是学习最好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然是有才华和能力的。虽然没有读过大学,但是现在也是局长,有权有势的了。”

“这倒不假,我现在有好几处房子,在省城,北京,三亚,黄山,大连和苏州,都有。有的已经装修好,有的还没有。黄山的刚刚装修好,你什么时候想去,我带你去玩。” 明踌躇满志地说。

“嗷,你还别说,我现在不仅有本科文凭,还有研究生文凭呢。” 明突然想起来又说道。

此时,刚才的那个胖子同学走过来,满脸笑意地对明说:“明,我儿子转学那事儿,怎么样了?”

明用手一拍胖子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没问题,我已经给教育局的张局长打过招呼了,你直接过去找他就可以了。”

“那太谢谢你了,哪天专门请你吃饭。” 胖子很殷勤。

转头又对馨说:“你好多年不在家乡,可能不知道,明现在是咱们班的大拿,什么事情都得找他。明,够哥们,够朋友。”

“吃饭就算了,你那点可怜的工资。还是不要乱花了。教育局的张局长我给他办过多少事啊,这点忙他不会不帮的。” 明说。

这时候,又有几个人凑过来,与明说话,似乎也是在求明帮忙什么的事情。

明一边喝酒,一边与同学们周旋。

馨看着明,侃侃而谈,谈笑风生。似乎觉得明与最初相聚时有些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太清楚,就是一种感觉。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吧。馨心里想。

 

明与同学们应酬着,谈笑着,眼睛不时地瞥向馨的方向,心思也一直停留在馨那里。他特别想让馨看到自己的功成名就,和踌躇满志。当年馨父亲口里的癞蛤蟆,如今是耀武扬威的公安局长,这是否是一种讽刺,还是炫耀呢?

只是当年同样耀武扬威的工业局副局长早已离开了人世。

日月曾沧桑,岁月也无情,明的母亲也在两年多前,第二次中风倒地,几天后撒手人寰。

想到母亲的去世,明的心里也是满满的的悲哀与遗憾。因着对母亲的思念,明也随之想到了自己的第四次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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