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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离别的生日

       郁姐过了她的十八岁生日,也结束了她的中学时代。

       郁姐的生日晚会是我主持的。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在我们的小南园里,椰子树下,月光一片一片零星地洒落地面上,洒落在郁姐邀来的亲朋好友身上。十几颗年轻的心围成了一个大大的火球,把郁姐围在中间。郁姐说:十八岁是人生中一个最关键的转折点,是一个终点,也是一个新的起点。郁姐的微笑多象是火焰中心的花朵。

       郁姐在园子中央摆了一张小方桌,小方桌的四角点燃了十八根蜡烛。蜡烛红红的,跳动着欢庆的火舌,簇拥着一盒生日蛋糕,蛋糕清香四溢,袭人心脾。盛着糖果的小盘子摆得错落有致,别出心裁。我的郁姐,十八岁的主人,在月色溶溶、烛光晃晃中自在又潇洒。

       朋友们都频频向郁姐表示祝福,祝她生日快乐,祝她长大成人。郁姐频频含笑一一感谢朋友们的祝福。十八岁的郁姐如雨后晴空里乍现的彩虹,如一个光彩夺目、灿烂多姿的梦境;十八岁的郁姐火红的青春象鲜艳的花朵,如诗的年华象光芒万丈的太阳。后来,我会写诗后,给十八岁的郁姐写了一首诗,作为郁姐迟到的生日礼物:

         

       当热情达到生命的着火点

       心愿

       自会燃烧所有的欢乐

       那一刻  不要出声

       请所有为你祝福的知心好友

       互相牵着纯洁的小手

       围成一个大大的火球

       你的微笑

       就是球心的花朵

 

       当钟声告诉所有的朋友

       最幸福的时刻即将来临  你

       依然要不停地歌唱

       为了心中永不熄灭的星火

 

       还要  还要请他们

       用耳朵紧贴相牵的手背

       然后你开放郁郁纯香

       让晶莹情感凝聚的歌声

       依次在每一个好朋友的耳旁响过

       青春  也因此收到一件礼物

        一个友情高潮

 

       高考放榜时,郁姐榜上无名。她没有象某些落榜者那样捶胸顿足、哭爹叫娘、寻死觅活,甚至连常见的失意、颓废和迷茫都没有。她仍象是一只自在的白鸽,在晴朗的天空中飞翔。她说: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知道自己与大学无缘,而无缘什么也不成。所以我一不悲观失望,二不痛苦惋惜。世上的路千万条,成功的路儿又岂止考大学一条。要不李诗仙怎么会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呢?

       那时,我已升上初中三年级。老师对毕业班的功课抓得特别紧,一天六节课排得满满的,自习课取消了,课外活动没有了,连星期天也利用起来补课。大大小小的考试接连不断,又是单元测验,又是模拟考试,名堂繁多,目不暇接。为应付各种各样的考试,各门功课的老师布置了成山成堆的作业让我们在课余时间完成,还强迫我们订阅全国各地的参考资料、习题总库、学习指南之类的书籍,大大方方用我们交纳的讲义费印发所谓的“中考资料”。最要命的是物理老师,有一天一次性给我们发了28张油印讲义,天哪,28张,一天做4张,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完成。何况语、政、英、数、物、化、生七门主科,每个老师布置一道习题就有7道,一道大题目里又分若干个小题目,总是要了命。要是所有的老师都象物理老师那样,我们就是有孙悟空的分身术也难以承受呀。老师们还曲不离口一样天天念:“同学们,考验你们的时刻来到了,挑选你们的时刻来到了,你们要充分利用每一分钟,扎扎实实打好基础,要时时刻刻假设中考就在明天,明天就是中考的日子!”我心里说:假如中考就在明天,老子今天就专心致志地睡大觉!

       郁姐没有我这份紧张。她待业在家,以小说度日,自得其乐。有一天,我做作业到晚上10:30分,正准备解衣就寝,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打开门,见是郁姐。她神色有些不对,一扫往日的欢快和喜悦,竟有些凄惨。

       郁姐不顾我的惊诧和迷惑,径直走到我的小床上坐了下来,用沉郁的目光看着我,说:“小雪,姐姐要到中国南方的那座特区城市去了,我爸爸在那为我谋了一份工作,明天我就要动身。”

       我很奇怪,郁姐有了这样的一个好着落应该高兴才对呀,为什么会双目充满忧虑呢?

      “那该祝贺你了,郁姐。你到了那个繁华的大城市可不要忘记还在小城的弟弟呀。”

       “小雪,”郁姐突然哭了起来,“你不知道,你一点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哭泣的郁姐。

       “别哭,别哭,大姐姐在小弟弟面前哭可不英雄呢。”

       郁姐止住哭声,用我递过去的手绢擦干眼泪。她抬起头来,眼睛红红,脸庞俏俏,几朵泪花还沾在她的眉睫上,一星儿泪迹还留在她的俏脸上,在灯光的映射下,光彩闪烁,波光盈盈,平添了几份娇柔与妩媚。我觉得哭泣的郁姐也特别的美,但这美不同于平时的美,这美如花海异彩,另有一番风味。

      “郁姐,你哭的时候也挺好看的呢。”

       啪!我的手被轻轻地打了一下,“鬼小雪,姐姐哭你还开心呀,我索性哭到天亮,让你乐个够好了,呜……”

       郁姐的泪珠儿又下来了,两只手没停地打在我身上。我急了,抓住她的手,说:“别哭,别哭,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不会说话得罪了姐姐,你打我吧,打我吧!”我抓住她的手就往我身上打,她也顺势使了劲,“打你,打你,打坏你我才解恨呢。我叫你开心,我叫你没良心,我叫你笑姐姐……哎哟,我的手!”

       她打着打着突然收回手去,我心里一惊,知道她用力过度痛了,抓起她的手边吹边抚揉起来。

      “去,都怪你,这么作弄姐姐。”

      “我可不是故意的呀,你为什么哭呢?”

      “不哭了,不哭了,”郁姐揉了揉眼,说:“我走了,你要好好学习,别老是抱怨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你一定要认真,将来一定要考上重点高中,考上重点大学。”

       “我会认真读书的,将来我大学毕业,我也要到特区去,和你一起上班。”

      “傻弟弟,你以为特区是天堂呀,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

       那时在我的眼里,特区是中国最有吸引力的地方,郁姐难道不想去那里找一条成功之路,成就一番事业吗?

       “既然不想去,就别去嘛。”我说。

       “不去也不行呀,呆在这里又无所事事,再说我也看不惯这个家。”

      “那就勇敢地去闯一闯,说不定能闯出一番明堂呢。我相信那句话:有志者,事竞成。”

       郁姐没再说什么,只沉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低下头去叹了一口气。

       那时的我只为郁姐突然消失了平时的那份壮志凌云和傲然激情而感到不解和挪闷,根本想不到也沉郁的眼神里藏着一份深深的忧虑和对父亲安排的不满,还有一种更深一层的担忧,这种担忧后来被郁姐结婚的消息所证实。郁姐生性开朗,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样的安排无疑给渴望自由的她套上了一座笼子。可当时幼小无知的我又怎么能理喻她的心事呢?

       “小雪,抱一抱姐姐,好不好?”

       郁姐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望着眼前楚楚动人的郁姐,忧虑的眼里满是期待,我的脑海马上浮现出往日郁姐对我的好来,眼前又浮现和她在小雨里漫步,在沙滩上嬉戏,在月光下吟诗……

       郁姐突然“哇”地一声哭着扑进我的怀抱,眼泪象雨点一样一串串往下掉,掉得我心里酸酸的。那一刹,我被她的眼泪和哭声感染了,眼眶里开始湿润起来,泪球儿不停进打转。

       我郑重地捧起郁姐的脸,聚精会神地端详着,品味着,突然我猛地将郁姐拉进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我抱得认真,抱得庄严,抱得心支离破碎!

       多少年来,我一直珍藏着那夜里栩栩如生的一幕:我捧着郁姐的脸,以一份纯洁,一份真情,看着她的秀发,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唇。从那时起,那情景就雕刻在我心灵深处了,那样让我感动,让我刻骨铭心。我不相信世上还有比这更能激发我真挚情感的场景,那是我有生以来最为动人的一幕。这一幕就决定了我一生的爱恋。

       至今想来,我之所以会写诗,之所以多愁善感,之所以容易冲动,之所以沉默少言、郁郁寡欢,全都因为在我少年的光华里遇见了一个比我大四岁的郁姐,因为那夜里我忘情地拥抱过让我着迷了好久好久的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