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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夜色下的散步

       小城冬日的黄昏也是极其迷人的。晚夕拖着长长的余辉一点一点地拨洒,西边天际五颜六色的云彩变幻莫测,一会儿千峰叠嶂,一会儿林海茫茫,一会儿似天狗狂奔,一会儿如羔羊归栏,千奇百怪,瞬息万变,往往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有那样的好时候,寒风收敛起恶狠狠的利爪,气温反常地上升,这时的夕阳是暖和的,美丽的,深得人心。

       就是那样的一个黄昏,郁姐约我去散步。

       “就我们两人去吗?”我问她。

       “对,就我们两人,你和我。”

       白郁刚刚淋完浴,身上还飘溢着洗发水的余香,头发上也沾着晶莹的小水珠,弯弯的蛾眉妩媚又清秀。看得出,她着意将自己打扮了一番:额头上圈着淡黄色的发夹,擦得油光闪亮的红皮鞋,笔挺笔挺的直筒裤。白郁有一件银白色的高领毛衣,是她父亲从上海带回来的,此时正穿在身上,漂亮极了。她的外套是件咖啡色的滑雪衫,敞开着,露出胸前的白色毛衣来。浴后的白郁容光满面,步履轻巧,举止洒脱,浑身的青春朝气咄咄逼人。

       那时,身穿灰色夹克衫脚蹬“田力”运动鞋的我要比白郁矮一截, 我们并肩走在一起,外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亲姐弟。我也很乐意人们这样的猜测,心想:要是白郁真的是我的姐姐那就太好了。

       小城很小,只有一条大街,呈弧形,我和白郁不消半个钟头就走完了。沿环城公路,我们走到了大院的西墙,没进去,上了塘堤。抬头可看见我屋子的窗和窗台上那株独傲寒冬的万年青。

       “看,荷塘塔影!”

       白郁拉了我一下,我的目光便移到了池塘上。一碧如洗的池塘已被如血的晚霞染得通红,耸立在大院的古塔此时倒映在水中,断砖碎角明显可辨,铜锣一样的夕阳被塔顶压在水底,缤纷的色彩游丝一样在水里铺散开来,好一幅奇艳的绝色美景啊!突然,水波荡漾,夕阳晃晃,塔身也被扭曲得摇摇欲醉,那一刻千年不倒的古塔好象瞬间就会轰然崩溃。顷刻,风平浪静,再看池塘,却还是先头的碧绿如洗,清澈照人,不见了夕阳,不见了晚霞,不见了古塔。宛如昙花一现,好让人流连忘返,遗憾不已。此时暮云合璧,天空褪尽了最后一丝颜色,天色便渐渐地暗淡下来。往大院方向望,暮霭沉沉中,古塔犹在,毅然屹立,一动不动。

      “啊,我们看到了“荷塘塔影!”白郁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这是真的,真的是千古奇观!快,诗雪,快许个愿。”

      “许什么愿呀?”

      “你还不知道呀,这荷塘塔影是我们县的奇观胜景之一,一般人无缘遇见。据古县志记载:落阳西重之际,纳古塔入荷搪,水中锦霞染血,空际昏辉相与映成碧波洞天,堪称千古一绝。形成此景需要一定的时刻,一定的角度,一定的天气。夕阳、塔顶和池塘三点成一线,不偏不倚,天然而成。另外,观看者必须站在我们站着的这个位置,从这一角度才能一饱眼福。据说,有幸看到这一奇景的人马上许个愿,愿望就能兑现。你许了个什么愿呢?”

       我想了想,一时不知许什么好,就对白郁说:“你先许吧。”

       白郁顿时严肃起来,双腿合并,腰身挺直,双手合掌,口里念念有词,好一阵子。我非常挪闷,问她:“你许的什么愿呀,怎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清?”

       “傻诗雪,许愿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不能告诉别人的。心不诚则不灵。你许吧。”

       我觉得很有意思, 学着白郁的样子合掌并腿,口里也念念有词。念着念着,我突然笑出声来。白郁瞪我一眼,“正经点!许愿时诚心诚意日后愿望才能兑现。”我不敢笑了,正儿八经地说完我想说的话。我不知道白郁许的什么愿,反正我心里说的是:“老天,你让白郁当我的姐姐吧。有个象白郁这样能干漂亮的姐姐,任何人都会因此感受到幸福和自豪的。

        夜幕降了下来,池塘象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隐隐约约覆盖着一方的宁静。不远的小城华灯闪烁,明亮如昼。

       “回去吧。”白郁用肩碰碰我的肩。

       “我不想这么快回去。难得冬天里有这么好的一个夜晚,我们到河堤上走走。”我提议道。

       白郁和我一前一后走上一条窄窄的田硬,掠过农家的菜园地,跨过一条小溪沟,就听得有水流声了。走上去,就是河堤。河堤上有一条长长的竹林带,白郁拉着我直往竹林里闯,脚踏着满地的枯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如铁锅里炒豆子一样。我们在临水的堤岸,选了一块平整清洁的地方,双双坐下了。但见夜色朦胧,河面上飘着一层淡淡的轻雾,从河的这头望不到河的那头。凉风习习,一阵一阵地来,一点也不觉寒冷。

       “诗雪,我念一首诗你听听。”郁姐轻轻地发出声音。

 

        这月下的河面分外宁静

       万物们   都撒手去了温柔的梦乡

       留下这轻纱一样的夜色

       伴着我哼唱思念的歌谣

 

       我那故乡的妈妈

       在山林的小木屋里

      守着我的童年

       我看见她嘴角含着的微笑

       如一片红叶在微风里轻飘

 

       那片红叶是一只小船

       从河的上游顺水而来

       载着满船的星辉和大山的灵芝草

       我伸出双手   哦妈妈

       为什么总够不着你的衣角

 

       坐在时光的河畔

       我已感觉到岁月流逝的飘渺

       妈妈  你躺在我的远方

       而我却躺在你的怀抱

 

       这时,我突然听见一阵极其细微杂乱的声音,有枯竹叶磨擦声,有竹枝叶相互触动声,甚至有人的喘气声!我侧眼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骤然收紧,浑身发热,头晕耳鸣:只见不远的竹林深处,一男一女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两双嘴唇贴在一起……我一跃而起,抓起白郁的手就拼命往竹林深处跑,跃过小溪沟,越过菜园地,飞过小田园硬,一口气冲上了塘堤,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白郁使劲甩脱我的手,顿着足嚷:“你怎么吗你,发什么神经?!”

      “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白郁嗔怪着把手伸至我眼前,“你看,你看,把我的手差点给你拉断了。”

      “我看见竹林里……”

      “你到底看见什么啦?”

      “两个人……”

      “两个人有什么可怕的,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没有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

     ‘他们,他们……”我紧紧地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白郁一下明白过来,伸手打我,“鬼诗雪,都是你做的好事,叫你回去不回去,偏偏要到河边去,你是不是存心的啊?”

       我一边躲闪一边分辩:“不是,不是,我对天发誓我不是故意。要不是跑得快,我连胆都会被吓破呢。不信,你摸摸我的胸口,现在还砰砰直跳。”

      “去,这么胆小怕事。男子汉危不乱,山崩于前而眼不眨。似你这般胆小,今后怎么成就大事?”

       我那时来了性子,便撒起了小孩子脾气来,说:“你胆大,你敢让我抱你吗?”

       没料到白郁更使小姐性子,说:“我让你抱,你有这个胆量吗?”

      “有!”时到如今,我只好硬着头皮理直气壮地装出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心想:“她总不至于真的让我抱吧。

       朦朦夜色中,白郁噘着嘴唇,往我眼前一站,我们中间几乎没有任何距离。此时我眼里的白郁可爱之处毕现,丰满的额头,娇小的鼻子,玲珑的嘴唇,好象那含苞待放的花蕾,又如鲜嫩脆口的葡萄,那么楚楚动人。我不禁心浪翻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呼吸声急促,欲向前走,却迈不动脚步……

       随着时间的推移,交往的加深,我与白郁之间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这变化虽然惟妙惟肖,但我还是觉察到了。虽说遇上小城千古奇景“荷塘夜色”的那个晚上,白郁是那么楚楚动,令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失去理智,但我始终没有胆量伸出双手。我承认当时怯懦,我的胆小和窘迫,日后虽懊悔虽惋惜但我并不焦虑与急躁,我想我的退怯正好证实了我的坦诚,也证实了白郁的完美。我是因为出于弟弟的神圣职责而捍卫白郁的纯洁无瑕,冰清玉洁。再见到她时,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激动,说出的话也扑朔迷离摸不着边际。但我们相见的次数却频频增加,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很投入,心情象蓝天一样舒畅,象小鸟一样快乐无比。

       我相信白郁也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