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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放卫星"个个争当先进 说实话父亲力拨歪风

 

“放卫星"个个争当先进

说实话父亲力拨歪风

 

       1958年5月,中共八大二次会议,正式通过了“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尽管这条总路线的出发点是要尽快地改变我国经济文化落后的状况,但由于忽视了客观经济规律,根本不可能迅速地改变我国经济文化落后的状况。总路线提出后,党轻率地发动了“大跃进”运动。“大跃进”运动,在生产发展上追求高速度,以实现工农业生产高指标为目标。要求工农业主要产品的产量成倍、几倍、甚至几十倍地增长。例如,提出钢产量1958年要比1957年翻一番,由335万吨达到1070万吨。粮食产量1958年要比1957年增产80%。“大跃进”运动在建设上追求大规模,提出了名目繁多的全党全民“大办”“特办”的口号,例如,全党全民大炼钢铁,大办铁路,大办万头猪场,大办万鸡山。由于硬要完成那些不切实际的高指标,必然导致瞎指挥盛行,浮夸风泛滥,广大群众生活遇到了严重的困难。

       在信丰,也刮起了一股吹牛皮放大炮的歪风,说什么某某生产队亩产粮食一百多担,某某公社烧出钢铁多少万吨等等,扰乱视听,干扰甚至破坏了社会主义的建设。

       有一天,父亲去区里开会,与几个大队书记和一个公社干部同行。路上,他们议论起了一张简报里的内容。

       父亲说,亩产粮食一百多担,一百多担谷撒在一亩田里有多厚。想想都不可能!至少以现在的条件和水平,是绝不可能的,以后中国发展了,说不定还能实现。”

       有位书记猜着说,可能他们种的水稻像一棵树,满树结着谷子。父亲说,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事实是这样的吗?

       父亲说,我们用木柴烧钢铁,只是石头烧黑了,哪有什么钢铁?我就想不明白他们是用什么办法炼出几万吨钢铁来的?一个书记接过话说,可能他们比我们更聪明更有本事吧!

       父亲说,如果他们在报上说这样的成果的时候,能介绍一下他们把钢铁炼出来的办法,我就相信是真的,否则,只会影响正常的工作步调,弄不好,还会影响工作进度的啊。

       有一位书记怕父亲这样毫无顾忌地批评这股“浮夸歪风”会惹出事来,对父亲说:“洪镜书记,像那样的狗屁大话,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就行了,你可千万别跟他们置气。这些话,当着我们几个兄弟的面说说就当是发牢骚了,你可千万记住,到了区里会议上,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多听少说,不说为好!”

       到了区里,主持人要各大队书记填表。主要内容是汇报各大队一亩地施了多少担牛栏粪;社员个数,共计割了多少担草茅等情况。先进事例栏里有一人一天割草担数,姓名,性别。

       书记们接过表,一个传一个,谁也不想先填。父亲接到表,心想:总要有人先填写,那就自己先来吧!父亲如实地在表上写道:每亩施牛栏粪40担,每人每天割草5担。后面那些填表的,填的数量一个比一个大。最后就成了一亩田施牛栏粪2000担,一人一天割草50担。毫无疑问,最落后的就是最先填表、父亲负责的那个新光大队了。

       主持人看完表,向大家宣布了各大队的结果,照样先表扬“先进”,而父亲,因为实话实说,要挨批斗了。

       主持人说:“最落后的大队是新光大队,大队书记是郭洪镜同志。每亩田施牛栏粪担数最多2000担,而新光大队只有40担。每人每天割草担数最高50担,而新光大队只有5担。”

       主持人接着提高嗓门说:“我们的总路线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像郭洪镜同志那样,不求上进,甘居落后的思想是最要不得的!郭洪镜同志要向大会作出深刻检讨!”

       父亲坦然站起来,向大家鞠躬后说:“填表的时候大家都没人第一个填,我就知道我今天一定会成为落后分子,一定要挨批,但我还是先填了表,我当然知道后来填得会越来越高,因为大家都不甘落后。但是,总得有人先填呀。我所写的都是实情,要我做检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要检讨什么。一亩田施牛栏粪40担,我觉得这个数字是合理合情的。大家都是庄稼人,一亩田施2000担牛栏粪,水稻还能生长吗?你们信吗?一人一天割草5担,早晨一担,上午两担,下午两担。这其实已经是两天才能达到任务数了,而且还得是住得离山近的社员。有人填一人一天割草50担,我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怎么割到这么多的?”

       主持人当然知道父亲说的都是实情,想必心里也明白越到后来填的数目越荒唐,但被父亲这样当场质问,还是想发火,又觉得没理就忍下了,只是沉着脸说:“郭洪镜,你自己想当落后就当吧,大家是不会像你一样甘居落后的!”

       “谁说郭洪镜同志落后了?!”站在会场外的区委书记和朱政委(朱赞珍,革命老前辈)实在忍不住 ,看不下去了,随着声音就走了进来。

       区委书记说:“郭洪镜同志填的数量符合实际,他刚才讲得也很实在。大家都是有头脑会思想的人,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请同志们想一想,一亩田施2000担牛栏粪,庄稼能受得了吗?一人一天割草50担,那一担多重?十斤?十斤重的草可算为一担吗?你们不是土豪劣绅,更不是好佬先生,难道没种过地、没做个农活吗?这样填不觉得可笑吗?”

       区委书记接着说:“党中央已经知道下面在刮浮夸风了,有些人讲话做事越来越不讲实际。党中央明确要求要刹住浮夸风,凡事都要实事求是,你们还要跟着起哄吗?”区委书记的一席话,像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参加大会人员的脸上,大家都低下了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