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吉永，今晚可以见面吗？”

       屏幕振动，是小林发来的简讯。

       吉永从黑暗中逐渐清醒，循着光源找到自己的米色挎包。此刻她的手机隔着厚厚的皮革发出光亮，淡色的胸衣躺在酒店的丝绒地毯上，安静而神秘。

       打开手机，确认了时间，她边打字边小声念叨打出的内容，微信迅速地转述给她的小林。

       “七点半左右，在约定的那个餐吧。怎么样？”

       小林发来ok的表情。

       吉永抬起身子伸手取下搭在椅背上的米黄色纱裙，躺在床上穿好。至于那件地上的胸衣，吉永耸耸肩：who care？

       “Hey”！小林在吉永对面的位子坐下,她穿着藕粉色的衬衫裙,涂着亮红色的口红,脸上的笑容很可爱。

       吉永对她微微笑着，轻轻地抱了她，感到耳后一片肌肤红得滚烫。青柠配龙舌兰已经喝了两杯，吉永重新叫来侍者，让小林点菜。

       “请给我一杯莫吉托，半分海鲜烩饭，烤蘑菇，柠檬烤鸡肉和厨师沙拉。再给这位小姐来两杯龙舌兰。”

       “OK啦，只不过他们这里的甜点都不太好吃，就没有点。”小林嘟着她亮闪闪的红唇，用手托着下巴颏 “等下我们可以去附近散散步，附近的灯光展相当漂亮哦。”

       “好的。”吉永想了想：“今天事务所没有委托，我也不用急着赶回去。”

       “那就太好啦！”小林用吸管喝了口由年轻的、有着一头浅棕色头发的调酒师送来的莫吉托，“非常感谢。”她自然地送去媚眼。

       “林还是一点也没变呢。”吉永笑嘻嘻地。“最近交了男朋友吗？”吉永凑近小林的鼻尖，故作认真地问道。

       “什么呀？吉永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林着往后一躲。随即突然神秘地说；“对方来头不小哦。”

       “哦，什么?”

       “就是来头不小。”小林连贯地从挎包里拿出咖色的香烟和火机，轻轻吸了一口。

        故作神秘嘛，吉永想。

        “那就是不小的意思咯。”吉永心不在焉地翻着白眼。

        “哈哈，你咋这么好玩？”小林听了大笑。

        “总之还不错啦。”吉永狡黠地说。

        “哦，菜来啦！”小林伸长脖颈眺望，敏捷得像一个孩子。

        她们笑着，聊着。菜的味道的确很不错，非常新鲜的带子和大虾，有着漂亮光泽的黑米饭。吉永最喜欢的是柠檬烤鸡肉，这种鸡肉焦焦的，配龙舌兰再好不过。

       小林喝了两杯酒，吃得不多。她告诉吉永自己现在还在“赤”工作，秃头老板还是那副熊样，并且自己正在进行台湾文化设计的考察，在外还成立了独立画室。

        “那些画呢？现在还在写生吗？”

        小林低着头端详自己的手腕，她右手手腕上戴着串漂亮的水晶手链，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粉色的光芒。

       “还有的，吉永。我想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留它们的。不论任何处境。”她说话时几乎从不看别人的眼睛，单薄地越过身旁装饰复古的栏杆，似乎在寻找一扇窗子可以眺望。

       “我知道，那些东西小林真的很喜欢……”吉永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上，它曾经是小林的生命。”她的声音增添了些许动容，但始终保持着有见识的日本人的那种冷静，礼貌中夹着一丝冷漠。

        “Used to ……be my babe ,but tomorrow last.’’小林呼出一口气，带着好闻的薄荷味和独特的烟草味，她捋了捋头发，似乎在梳理什么。

      吉永静静地看她，然后迅速地为自己的心感到神奇——因为那里没有一丝遗憾的意味，只有写在身体上的渴望，情感的重生与自由。所以她半探起身，给她轻柔的一吻。

       自由，是她在小林的身上体味最深的词汇。小林认真地回应了她，戴着戒指的右手沿着吉永左边面颊的柔和弧度。

       在小林的吻中，她回忆起自己的第一份工作。那时她是银座绝对的宠儿，从京都大学二年级辍学的她来到卷妈妈的手下工作。

       听闻这位妈妈的智慧与直爽，她坦诚而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那样的“状况”她一直有所避讳，但是在妈妈面前她却能明白地说明。她的特别情况令卷妈妈在一瞬时产生了预感，那样的强烈分明是在命令立刻给她安排实习工作。此人的眼睛与耳朵，眉间柔弱的期盼，竟是如此真实——在那一瞬时。

       自此她见识了太多故事，就像一本相册集。有那样几张优美的相片，她是他们温柔的见证者；总是有那样数不清的放浪与虚伪，她就成了那冷酷的，不悲，不喜，石头一般顽固的东西。

       来到这里是必然的，感谢银座的华服与梦境；再见，月台熟悉的吹拂；再见了，异乡的味噌和拉面卡片；再见了，美丽的温泉酒店和麦茶；再见了，俗艳的AV封面和疯狂的游戏厅……

       而小林和她的初遇在玫瑰园，那也是她的第二份工作。那里是一个集可爱与放荡的地方，夏娃的出现往往不会满足银座的和服女人。当然自己也并不是亚当，虽然那样的经历少之又少，但是快乐的索取之后却是无休止的惘然与疯狂，只是毫不自知地沉沦。

       那天她在寻找一件合适的装饰来与丹·斯汀的裸色手提包相配，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整理自己的首饰盒子。还记得那天的空气很湿润，三月的中旬白云似乎懒得踱步，当那个年轻的外国女孩与她的玫瑰侍从一同出现，吉永在休息室的镜子前发现她竟然美得像一幅油画。她在三月的早天里穿着云烟制成的衣服——一件浅灰蓝色的纱裙。裙子的领口有些不羁地敞着，露出比她脸颊的颜色更为白皙的肌肤。

       她脸上的脂粉很淡，像是用混合着玫瑰色香粉的柔巾在脸上轻轻地拂过一层。她的眉眼间都淡淡的，到了鼻梁的位置却显得丰富又格外挺拔。最特别的是她的双唇，圆润又弧度好看地有些微撅，而她的嘴角相当孤傲地勾勒在脸上。瞳孔似乎散发着一种热烈又叛逆的冷色调的光。长头发的老板礼貌地询问了小林几个问题，才知道她和她的男友高桥是来应聘兼职的大学生。

      “京都大学艺术与视觉理论；那个男生，背头的漂亮脸蛋是京都大学日文系。”老板用烟指指那个高个子酒保，《贤者之爱》出了之后火了龙星凉，吉永才知道玫瑰园的漂亮酒保到底像哪个明星。

       “在想什么？”还是在那间餐吧，小林抚摸着吉永的脸颊，这是她们接吻后的第一分钟。

       “我想，亲爱的。我们何不出去走走呢……像是你刚才建议那样。”她含糊地迷乱，方式那么顺从。

       小林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显得慵懒。

       “我想，my darling. 我们何不去我那间可爱的小房子里做爱呢？”她说出的词语经过唇齿的沙哑，哝哝地，带有挑逗的朦胧。

       “好。”时间过去了几秒，她起身拉起小林的手，由她的猫跟鞋带动的帆布鞋。一起，消失在谜一般的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