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莫小岚回到了办公室，有时候她中午也没有回住处，只是在办公室看看报纸，或者小憩一下。其实，因为平时工作比较忙，莫小岚很少看报纸，尤其是泰县日报。这么一个小地方的报纸经常都是一些政府活动，领导报告冗长，枯燥乏味，信息量不大，可读性差。说是日报，实际上充其量就是一张机关信息报，与市民群众想读的、喜欢读的报纸相去甚远。这次是刚好李冰拿了张报纸给她，说是欧阳正发表了一首诗歌，这才勾起她的阅读兴趣。到了办公室，她便打开报纸来看。
在副刊的右上方位置，是欧阳正的那首《一世情缘》小诗。“一千年，只为寻找一个牵挂的人。”这是写给我看的吗？我们有缘吗？莫小岚在自问着。写在报纸上，他又怎么知道我会看报纸呢？假如我不看报纸，那不是永远没看到吗？也碰巧李冰说给自己听，否则的话，真的是永远没看到。因为忙于工作上的事，又有好几天没跟欧阳正联系了。这段时间莫小岚的心情一直很纠结，因为工作需要，不得不对自己喜欢的人进行调查，调查工作目前还在进行当中。她前天还问了问负责跟踪欧阳正的同事小冯，小冯说：“最近欧阳正每天都是正常上班下班，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一般早上他是七点半左右从住处出发，然后步行十分钟左右到学校，接着就是在学校忙些教学活动，中午大概是十二点左右离开学校回住处。下午是两点钟左右出门口，步行到学校。五点半左右下班回住处。晚上很少出门。”
“晚上没有出过门？”莫小岚奇怪地问，“整晚在家干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是这样，不过有一天晚上，他到了音乐协会去了。”小冯说，“至于在家里干些什么，我们也调查过他身边的一些人，他们说他通常在家里玩乐器，要不就是备课，写点东西，他很少跟朋友几个去打麻将，应酬饭局也比较少。”
“他到音乐协会干什么去？”
“他是音乐协会的会员，那次去主要是看看音乐协会的一帮演员在排练节目。”
“他也上台表演吗？”
“没有，只是在下面看着，后来跟演员们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从跟踪的情况来看，欧阳正过着一种恬静的生活，似乎没有太多的不正常因素。但是跟音乐协会的接触，会不会跟周大斌案会有牵联呢，这就有待进一步的调查。莫小岚坐在办公椅上，有点困倦，中午不休息通常都是很困的，尤其是习惯午休的人。莫小岚想扒在桌子上小睡一会，就在扒下的时候，她看到了放在桌面上的冯副县长的水壶，于是又提起精神来。她拿起水壶，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不锈钢水壶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与很多不锈钢水壶一样，壶身光亮照人。拧开壶盖，有一个活动壶塞，按下这个壶塞上的中间位置，便是开启状态，可以倒出壶里的水，再按一下，便是关闭状态，壶里的水就倒不出来。再拧开壶塞，就是壶的内胆了，因为是双层不锈钢的设计，所以能够保温，很多保温不锈钢水壶都是这样的。
莫小岚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相反，越看越困，于是把水壶放在桌面的一侧，扒下睡了起来。到了上班时间，莫小岚才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莫小岚睡眼惺忪，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小冰啊，干嘛这么急呢？”莫小岚见到门外晃过李冰的身影，大声地对她说。
“没干嘛，说是抓到了一个小偷，叫我去帮忙做笔录。”李冰在门边停了停说。
“什么小偷啊？”莫小岚说。
“我也不清楚哦，刚接到的电话。”李冰说完，便急急忙忙走了。莫小岚有些好奇，也跟在李冰的后头去了审讯室。审讯室里，眼镜民警正审问着一位中年男子，李冰在一旁埋头记录着。这位留着胡须，头发有点蓬松的中年男子是在中午进入雅乐苑小区冯副县长的别墅进行行窃时被抓的。当时这个中年男子进入别墅后,刚好被保安发现，保安于是报警，并几个人合力把这名小偷抓住。
“你为什么要进入别墅？”眼镜民警问。
“我就是想进去看一下。”中年男子说。
“看一下？看一下什么？”
“看一下里面有些什么。”
“那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里面的装修很高档，肯定是个有钱人，要么就是贪官。其实我觉得如果是贪官，拿了也无所谓，原本那些东西也不是他的。他贪老百姓的就不犯法，老百姓拿他的就犯法。”
“请你严肃一点，你现在是在接受审问，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拿什么东西啊。”
“你没拿，那是因为你还没拿，就被抓到了。”
“我真的只是想进去看看而已。”
“你还狡辩。”眼镜民警气愤地说，“我希望你老实交待，这样对你有好处。”
“我就是进去看了一下，就被你们抓住了，没有其他的啦。”
“你进去看看的动机是什么？”
“我看到这套别墅很久都没有人进出，我以为没人用的，就进去看看了。”
“那你怎么进去的？”
“我爬围墙进去的。”
“我看到大门一推就进，于是就进去了。”
“有可能一推就进吗？”
“真的是一推就进。”
“这个我们可以再查查监控录像，你狡辩都无效的，但是我要严正告诉你的是，依据刑法修正案（八）规定，盗窃罪不再以盗窃财物数额较大为唯一构成要件，只要是入户盗窃，不管有没有偷得财物，都已触犯刑法，构成‘入户盗窃’，涉嫌盗窃犯罪，一律追究刑事责任。”
中年男子听到眼镜民警这样说，就默不作声了。莫小岚听到这里也没有心情听下去了，她估计这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审来审去估计也不会审出什么来。莫小岚于是走出审讯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后，她叫了高个子民警一起到了音乐协会调查情况。
音乐协会的办公地点在泰县人民文化艺术馆的四楼。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音乐协会的一帮演员正在排练节目。大厅中央一名乐队指挥正在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指挥棒，十几名乐队的成员正全神贯注地演奏着《我的祖国》。站在台下的一位白发老人突然喊道：“停，停停。”乐队停下来之后，老人接着说：“这一段这样演奏不行，乱了，各自演奏自己的，大家要看指挥才行。集中精神，再来一遍。好，开始！”
随着老人一声令下，演奏又开始了，大厅里又响起那熟悉的旋律。莫小岚跟高个子民警说：“你说这指挥有作用吗？这么激动。我怎么看大家都是埋头看乐谱，没人在看指挥啊。”
“你刚才没听那老头说吗，要大家看指挥，不然你弹你的，我吹我的，这不就乱了吗。”
“我经常留意到很多人在演奏都不看指挥的。”
“不是这样的吧，肯定要看指挥的嘛，不然这指挥的功效就发挥不出来。一首乐曲能奏成什么样全靠指挥去控制的。”
“但是怎么我经常看到的不是这样子的。”
“你这是外行看热闹。”
“行，还是你牛。”
“咦，你那个欧阳正不是音乐老师吗，你没有跟着学一学啊。”
“切，不聊这些啦，干正经事吧。”莫小岚挥了挥手，示意那个老人走过来。看到公安民警向他挥手，老人也就先放下自己的活儿，走了过来。他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泰县公安局的，有点事想向你们了解一下。”高个子民警说，“我们想找一下音乐协会的负责人。”
“我就是。”老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名片，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高个子民警和莫小岚。莫小岚认真地看了看名片，名片最上面写着泰县音乐协会，下来是楷书大一点字号的“王萧艺”三个字，旁边是小一点字号的“会长”两个字，再下面是单位地址和联系电话等信息。
“哦，王会长，久仰久仰。”高个子民警说，“我可是听着王会长的节目长大的。”
“是吗？”莫小岚问。
“是啊。”高个子民警说，“王会长一直在泰县电台做一档叫做《岁月留声》的音乐节目，我很喜欢听。”
“是的，是的。见笑了。”王会长笑着说。
“我听着那个好听的声音，很早就知道王会长的名字，但就是想不出王会长的模样，我一直都很好奇这电波背后的人是长得什么模样，今天终于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高个子民警说。
“带了笔记本没有，找王会长签名留念啊，呵呵。”莫小岚说。
“什么笔记本啊，王会长有出书，我都有买来看的，不过今天没有带过来而已。”高个子民警说。
“什么书？”莫小岚问。
“书名就叫《岁月留声》。”高个子民警说。
“是的。等会我拿两本送给你们。”王会长说，“这样吧，我们去办公室坐坐，这里他们要排练，很噪杂。”王会长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办公室，摆设颇为简洁，一张办公桌，一个书柜，一套茶几，墙上则挂着一些乐器，仅此而已。“因为场地不足，我这里并不宽敞，大家将就一下吧。”王会长说着，一边给他们倒茶。
“没所谓了，我们今天是过来了解一些情况的。”莫小岚说，“你也知道了，雅乐苑集团的董事长周大斌被杀害那天，刚好你们应邀到凤阁举办音乐会。目前我们正在全力侦查案件，有些情况需要你们协助调查一下。”
“我们那天就是去办了一场音乐会，办完就走，没有搞其他的事情啊。”王会长神情紧张了起来。
“王会长，你不必紧张。作为我们来说，与这起案件相关的东西，我们都要去了解，这是破案的需要。你呢，只要如实反映情况就是了。”莫小岚说。
“好的，好的。”王会长说，“在举办音乐会的前几个月，有一天晚上我接到了周大斌的电话。电话里周大斌说，希望音乐协会能够多一些参加雅乐苑集团的活动。我当时只是笑了笑，并不置可否。虽然周大斌也跟我说，他们集团有的是钱，绝对不会亏待我们这帮人，但是我的考虑是周大斌这个人的口碑并不怎么样，我并不希望为了那么点钱而搞坏自己的名声。”
“那后来怎么又参加了他们的活动了呢？”莫小岚问。
“后来凤阁的黄主管也打过几次电话给我，我都以工作比较忙，分身乏术为由推掉了。到了前一个月的时候，周大斌又给我打电话，说雅乐苑集团有一个新楼盘要开盘，集团打算扩大这事的影响，希望音乐协会能够帮忙助兴。我当时还是没有马上答应。后来是泰县文化局局长给我打来了电话，狠狠地批了我一番，并说这事是政治任务，不去不行。我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后来又怎么样？”莫小岚问。
“我们按照雅乐苑集团提出的要求，认真组织这次音乐会，包括曲目的选择、节目的编排、服装造型等等，足足准备了大半个月时间。”王会长说。
“演出人员是怎么定的？”莫小岚问。
“我们这次一共有二十个人参加，音乐协会水平比较高、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么多人了。”王会长说。
“你们是什么时候过去龙凤阁的？”高个子民警问。
“那天下午三点钟我们在音乐协会这里集中，然后准备好一些东西，大概是四点钟左右，我们集中坐车到龙凤阁。大概五点钟左右到达，到达之后就先到龙阁就餐，然后就准备当天晚上的音乐会了。”王会长说。
“是乘坐什么车过去的？”高个子民警问。
“我们租了一辆中巴，二汽公司的中巴车。”王会长说。
“带的乐器多吗？”高个子民警问。
“也有几大箱吧，比较占地方的有大鼓、大提琴、古筝等。”王会长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从他办公桌上放着的一叠资料里抽出一张纸来。他接着说：“这张就是当天晚上参加演出的人员名单。对，还有一张节目单，我找给你们。”
莫小岚看了看，在这张名单中，没有欧阳正的名字。她问王会长说:“你觉得这些人当中，有没有行为比较古怪的？”
“古怪？我好像没发现，这些人都是有正当职业的，除了几个是琴行的老板，其他全部是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干部职工。”
“那段时间有没有可疑的人来过这里？”莫小岚问。
“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啊，每天进出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协会这帮人。”王会长说，“不过星期六和星期天我们会办培训班，有一些家长带着学生来上课。”
“你认识泰县小学一位叫欧阳正的老师吗？”莫小岚问。
“认识啊，他是我们协会的会员。”王会长说，“怎么，他有问题？”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方方面面都要调查清楚。”莫小岚说。
“他的古琴弹得不错，笛子也吹得不错，还有文章也写得不错，还是挺优秀的。”王会长说。
“他有没有经常到这里来？”莫小岚问。
“有时候来，最近都有来几次，来看看排练节目。”王会长说。
“那次音乐会他为什么没参加？”莫小岚问。
“那次原本我是安排他参加的，只不过他说学校事情比较多，结果就没有参加了。在这协会，大家都是凭着一股热情的，基本上你愿意参加就参加，不愿意参加也就算了，我的管理很宽松。我的目的也不是办音乐会，不是搞演出，不是为了挣钱，主要还是发掘音乐人才，培养下一代。”
“王会长真是煞费苦心啊。”莫小岚说。
“哎，有些人还以为我这么拼命就是为了挣钱，也以为我捞了一把。其实，我捞来干什么呢，这么一把年纪了。另一些人就笑话我，拼了老命不知道图个什么。什么人都有。我想捞钱，我也可以大摇大摆地捞，也可以捞成个贪官。当然，这个会长也不算是个什么官。但是这人啊，除了钱，还是应该要有更高尚的追求的。”
“是的，还是会长说得对。”莫小岚连忙点头称是。
“我现在就是一心一意做我的事，不管别人笑话了。这叫做笑自己的话，让别人走去。不对，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笑话去。”王会长说完，便哈哈大笑。
王会长阔达执着的人生态度给莫小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番谈话也让她真切体验了一回“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对于案情，似乎就没有什么帮助，莫小岚和高个子民警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两个人于是作别了王会长。临别的时候，王会长没有忘记此前说过的话，分别送了他们一本自己写的书《岁月留声》。
莫小岚和高个子民警刚走出泰县人民文化艺术馆的时候，高个子民警便迫不及待地问莫小岚：“刚才问欧阳正的事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他有点可疑。”莫小岚说。
“不会吧，你的男朋友哦。”高个子民警吓了一跳。
“男朋友又如何，皇帝老子有问题都要揪出来。”
“听王会长这么一说，好像欧阳正挺优秀的，他哪里有问题？”
“哎，我当然也希望他没有问题。”莫小岚说，“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
莫小岚和高个子民警站在路旁等着单位的车过来，雅乐苑集团刚好在路对面设摊搞房地产宣传活动。高个子民警跟莫小岚说：“你考虑买房子没有？”
“暂时还没有啊。”莫小岚答道。
“要考虑啦，现在的楼价，整天在升。”
“婚事迟迟没定，买房的事就一拖再拖。”
“主要是这几年房价升得太厉害了，钱又贬值得厉害，钱存在银行到时都变成一堆废纸。”
“不会老是这么升吧。”
“怎么不会，这几年都翻倍了。前几年泰县的房价才3000元一平方米，现在多少，8000元啦。”
“不可能老是这样吧。”
“不会是不会，但是有升无降也麻烦啊。”
“你这样说也是对的，不过我确实有些实际情况。”
“你无非就是婚事的问题，这个可以同步进行的嘛。”
“嗯。”
“要不就提点速嘛，人家欧阳正也不错的，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其实早结婚早生孩子好，不过你都算迟的啦，说了也白说啦。”
“我过去看看那边在搞些什么。”莫小岚觉得高个子民警说得没错，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就是听不进去。于是她撇下高个子民警独自走过马路到了对面。
“喂，你不回单位了吗?”高个子民警喊道。莫小岚说：“我不回了，我买房去。”高个子民警说：“真是的，说买就买啊。”
在宣传摊位前，一位工作人员给了莫小岚一份宣传资料，她于是看了起来。原来是雅乐苑集团在推销宣传春江小楼的房子。这个新楼盘开盘当天，周大斌便遇害身亡，这在泰县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很多人都认为，肯定是楼盘的煞气重，导致集团董事长一下子死于非命，这是一个不吉利的召头。当然，也有一些人认为，周大斌暴富得益于官商勾结，尽干些坏事，罪有应得，是老天爷惩罚他，显示出这个社会还是有正气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发生多多少少影响了楼盘的销售。刚刚组建成立的新董事会决定展开一轮宣传攻势，通过让利于民等措施，一方面是重新塑造雅乐苑集团的形象，另一方面是为楼盘的销售打开新局面。
“您好，这位小姐，我们楼盘这次优惠的力度是前所未有的，今后估计也不会这样优惠了。”一位销售小姐走近莫小岚对她说，“这次一平方米足足优惠了500元。您买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可以省下5万元。”
“嗯。”莫小岚说。
“您听说过雅乐苑集团吗？”
“听说过。”
“您是第一次买房，还是第二次……”
“现在的房价这么高，哪有钱买那么多次。”
“我是想跟您解释一下，第一套首付要三成，第二套要六成。”销售小姐笑了笑说，“当然，您是一次付清就最好了，不受政策限制。”
“一次付清，哪像贪官那么多钱。”旁边一位阿姨说，“现在就是扶强不扶弱，限来限去，就是限制我们这些没钱的，那些贪官有钱一次付清，买了一套又一套。”
“呵呵。”销售小姐笑了笑说，“这位阿姨真会讲笑话。”
“这不是笑话。上回电视不是说的，哪个地方的部长有三百多套房子吗，不是叫‘房爷’吗，你说这限购到底是限谁的购呢？”阿姨愤愤不平地说，“按理说，抓到这样的贪官，一枪呯了就最对。”
莫小岚低头看着宣传资料，并没有理会她们在说些什么。看到莫小岚穿着警服，阿姨说：“哇，这里有位警察，我这样说不会被抓吧。”
“你刚才说些什么？我没听清。”莫小岚说。
“没有，我刚才没说什么。呵呵。”阿姨说。
“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到我们的楼盘现场看看，有楼巴接送的。”销售小姐问莫小岚。
莫小岚想着自己穿着工作服装，不太方便，便跟销售小姐说：“周末我再去看看吧，现在不太方便。”
“那也行，您有意向的话，也可以先在我们这里登记一下。”销售小姐示意莫小岚到旁边登记。顺着销售小姐所指的方向，莫小岚看到一位正坐着埋头登记的人员正是莫玉琳。她走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岚姐，你怎么在这儿？”莫玉琳抬起头，望着莫小岚说。
“我还问你怎么在这儿呢？”莫小岚说。
“最近比较忙，我都没有打电话给你。”莫玉琳说，“上回你不是托人帮忙介绍我到雅乐苑集团工作吗，我被吸收进去了。”
“那不错啊。”
“原本我不是负责这一摊事的，不过最近人手不够，我都要出来干这些事了。”莫玉琳说，“你想买房吗？”
“看看吧，现在房价居高临下，买不买很纠结。”
“我刚进去，我都还不懂行情。”
“你忙先吧，我看看就回去了。”
“待会我就忙完了，我们一起吃饭吧，我都想请你吃饭，谢谢你那么热心帮忙。”
“去吃饭,也好，我们都很久没一起坐坐了,那我先回去换换衣服,待会我再过来。”
“好啊，我在这里等你。”
莫小岚回了住所换了衣服，回来的时候，莫玉琳正收拾着东西准备走人。她俩于是步行到了附近一家餐馆吃饭。刚一坐下，莫玉琳便问莫小岚：“你跟欧阳正谈成怎么样了？”
“也还没怎么样吧。”莫小岚回答道。
“这可不行啊，好像你们俩交往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吧。”
“哎，缘分的东西很难说的。”
“缘分这东西，我觉得不能不信，但也不能迷信，很多东西是事在人为吧。”
“慢慢来吧。”
“这样不行的。对，现在就打电话叫他一起吃饭，还没上菜，还来得及。”莫玉琳说着，便拿起手机拨通了欧阳正的电话。
“喂，欧阳老师吗，我刚刚碰到了小岚姐，就一起到餐馆吃饭了，你不如也出来一起吃饭吧。”莫玉琳说。
“你们吃得差不多才想起我吧，我都准备做饭了。”欧阳正说。
“不是的，我们也是刚刚在街上碰见，才决定一起吃饭的。”
“这样啊，影响你们吗？”
“不会不会，我们就是闲聊，你过来吧，我们在新城餐馆这里。”
“好吧。”欧阳正答应了。莫玉琳与莫小岚于是先点了菜，然后坐着边聊边等欧阳正。
“还是要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忙。”莫玉琳说。
“不用这么客气吧。我也只是帮忙问问，成与不成全靠你自己的运气。”莫小岚说，“工作待遇怎么样?”
“待遇方面一般吧，不过听说下月会涨工资，新任董事长一来就表示要先给我们加工资。”
“笼络一下人心先。”
“估计是这样，但其实工资水平也不高，听说周大斌在任的时候很抠门，这么大的一家企业，工资收入竟然低于全市的企业平均工资。”
“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企业管理也不是那么正规。”
“不会吧。”
“真的，我听以前的员工说，周大斌就是一个二流子出身，长期养着一帮打手、保镖。”莫玉琳压低声音说，“如果你进去了，想辞职还需要找个好一点的理由，不然还不给你辞职，如果你不服，说不定哪天就会招来一顿莫名其妙的毒打。”
“这我倒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啦，一般都不敢说的，我不进去也是一无所知。”
“那现在怎么样？”
“现在好多了，新任的董事长大刀阔斧改革，就想改掉这些不良习气，让集团重获新生，我后来进去，还算幸运。”
“这样就不错。”莫小岚问，“有没有听到别人议论周大斌的事？”
“有。不过在以前，大家是不敢随便说的。这周大斌一死，好像解放了一样，大家都议论开了。这周大斌在员工中的形象很臭，好色贪财，大家一说到都想吐口水。”莫玉琳说，“不过集团有规定，不准大家乱说这些，说是会影响集团的形象。”
“影响是肯定的，但是大家郁闷得太久了，不说出来心里面不舒服。”
“是的。人家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听说周大斌窝边草照吃。”
“什么意思？”
“听说集团里面有好几个女的跟周大斌有染。”
“这么夸张。”莫小岚说着，看到欧阳正走了进来，她于是挥了挥手，引起欧阳正的注意。欧阳正看到了她们，便走了过来。
“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欧阳正一坐下来就说。
“是我不好意思才是，这么晚才打电话给你。”莫玉琳说。
“这么巧在街上碰到？”欧阳正问。
“早些时候我路过文化馆的时候，看到雅乐苑集团在搞促销活动，我走了过去看看，就碰到了她。”莫小岚说。
“你们都打算买房吗？”欧阳正问。
“我是去看看，她现在是在雅乐苑集团工作。”莫小岚说。
“噢，不在原先那个单位啦，我还不知道呢。”欧阳正说。
“因为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所以我没有跟很多人说。”莫玉琳说。
“工作还好吧。”欧阳正问莫玉琳。
“一般吧。”莫玉琳说。
“最近忙些什么？”莫小岚问欧阳正。
“学校组织一支合唱队，准备参加省里的比赛，很多事情都要我去跟，忙了一点。”欧阳正说。
“欧阳正是学校里的主力，当然忙了。”莫玉琳说。
“晚上很少出来吗？”莫小岚问欧阳正。
“是啊，晚上都很少出外，主要是在写些东西。”欧阳正说。
“音乐家，作家，起码有两顶帽子了。”莫玉琳掰掰手指头说，“对，还有画家。”
“哎，我还差得远，不过这些是我的爱好，我也没有想过当什么家。”欧阳正说。
“还有打斗地主吗？”莫玉琳问欧阳正。
“你都不召集一下。”欧阳正说。
“想当年去张萍那里打牌，你说了一番经典的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莫玉琳说。
“什么话？说来听听。”莫小岚说。
“叫欧阳正说吧。”莫玉琳说。
“我怎么知道你想我说什么。”欧阳正说。
“他说，无论你多会打牌，多会记牌，都抵不过人家手中的一把好牌，说明实力比能力更重要。还说，小王一般都会被大王拍死，说明副的一般没有实权。哈哈。”莫玉琳说。
“副被正的拍死，是说明官大一级压死人，哈哈。”欧阳正说。
“嗯，这更绝。”莫玉琳说，“我想想，还有什么。还有，你是地主，我和他干你。他是地主，我和你干他。刚才我们是敌人，现在我们是朋友。由此证明，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斗地主都可以悟出这么多道理，不错不错。”莫小岚说。
“欧阳正说的都很有道理，教授级的人物，你要好好把握哦。”莫玉琳对莫小岚说，她接着对欧阳正说，“小岚姐也是很优秀的，你也要好好把握哦。”
“这不成了相亲会了吗。”欧阳正说。
“你还好意思说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拖拖拉拉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啊。”莫玉琳说。
“不说这些了，吃东西吧，菜都凉了。”莫小岚说。
原来他们顾着聊天，都还没动筷吃饭。莫小岚这么一说，大家才动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叫完晚饭后，莫玉琳提出说去唱K，不过莫小岚感觉忙了一天了，身体有点累，便跟莫玉琳提出改天再去。莫玉琳也知道莫小岚的心思，便让欧阳正送莫小岚回去，自己打摩的走人了。
莫小岚和欧阳正慢慢地走在大街上。从餐馆出来，走过一条大街便是泰县有名的情人路了。似乎很多城市都有一条情人路，就像很多城市都有一个西湖公园一样，似乎都想彰显一种浪漫的情怀。浪漫是不错，千篇一律倒是没有必要。虽然名称是一样，但落到实处总是会因为地域的不同而不可能一样。例如，海滨城市南城的情人路就建在沙滩上，每当夜幕降临，海风吹拂，高大的椰子树挥动着长长的叶子，似乎在向情侣们招手示意，情侣们手牵着手，走在柔软的沙滩上，吹着海风，感觉非常特别。
泰县的情人路没有浪漫的海风，只有沉闷的河风，它是沿着一条河流而建的，情人路是好听的名称，实际上这条路等同于河堤旁边的一条街道。这条路上，亮化、绿化还是做得不错的，路的两旁绿树成萌，除了正常的路灯外，还专门设计了一些景观灯，增加一些浪漫的色彩。不过在前几年前，这里却成了娼妓的集散地。每天晚上，尤其是午夜时分，在草丛边、大树下、石凳上，都有娼妓在招揽生意。只要有一个男人走过，不论老人青年，就肯定会有人上来跟你接洽，价格合适的便成交。那段时间,流行一个黄色锻子：“五块就五块，动作要快。十块就十块，套套自己带。一百就一百，姿势任你摆。一千就一千，任你搞一天。一万就一万，任你搞完蛋。”后来政府觉得实在有伤风化，影响城市形象，便下大力气进行整治。经过一番整治之后，情况好了很多。
莫小岚和欧阳正在情人路的河堤上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莫小岚问欧阳正：“上回你说的有人跟踪你，最近还有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最近我倒没有去留意什么，好像没有了吧。”欧阳正回答道。
“你知道为什么有人跟踪你吗？”
“我怎么知道。”欧阳正说，“是你们的人？我就觉得你问这个问题怪怪的，而且你应该不只是一个在110服务台接听电话的民警。”
“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一个只是接听电话的民警。”莫小岚说，“我是一名刑警。之所以不跟你说，一方面是我这种职业不便公开，另一方面是因为此前我也谈过对象，对方一听我是这种职业，都退避三舍，毕竟这种职业有点特殊，风险也高。”
“那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因为现在时机比较成熟一点，不早也不迟，如果你觉得我这职业不适合，那大家可以大大方方地离开，以后还是朋友。如果觉得可以接受，那就继续交往下去。”
“我都觉得嘛，吃饭的时候怎么有点心事重重。”
“是啊，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思考着，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而已。”
“我觉得爱一个人，关键是两个人真心相爱，这种相爱应该是无条件的，不因为对方职业不好，或者家境不好，或者年龄太大等等原因，而放弃一个人。”欧阳正说，“所以我不会选择放弃。”
“你还没有问问为什么有人跟踪你。”
“跟踪我无所谓，反正我是正义的。”
“正义？”
“我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有些事情，我不便透露，这是我的职业操守。希望你能理解。”
“我能理解，不过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
莫小岚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吹着风，有些事情她还是没有说明白，也不想说得明白。缘分的事最终还是交给缘分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