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大记者。”莫小岚拨通了报社小林的电话，她想问问他是否可以帮助莫玉琳找一份工作。
“莫警官啊，一大早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的。”电话那头小林笑着说。
“最近忙吗？”
“我们的工作你都知道的啦，早出晚归，风里来雨里去。”小林说，“不过也还没有你忙，你们是守护神，全天候的。”
“你真会开玩笑。”
“找我有什么事情啊？没什么事你都不会找我的啦。”
“你真醒目。”
“那当然啦，不醒目还能当记者吗。”
“是这样的，最近我有一位老乡，她叫莫玉琳，失业了，想重新找一份工作，你看……”
“她想找哪方面的工作？”
“此前她在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工作。”
“最近我听说雅乐苑集团在大换血，要不叫她去碰碰。”
“大换血？”
“是啊，那个董事长不是死了吗，集团新任了一位董事长，一代君子一代臣，换人是必然的。”
“你那边有熟人吗？有熟人介绍一下好一点。”
“我此前去采访过，跟一位经理有打过交道，我跟他打声招呼吧。”
“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
莫小岚挂了电话，然后又拨通了莫小琳的电话，跟她说了这件事，叫她也到雅乐苑集团看看。莫小岚经常都是这么热心，不管是亲戚还是同事朋友，也不管是相识的，还是陌生的，凡是有事情需要她帮忙的，她都会出手相助。前一阵子，有一天下班的时候，她看到一位老伯吃力地提着一袋大米走在巷道上。她马上走上前去，帮忙老伯提大米。原来这位老伯自己孤身一人住在对面那幢楼房的四楼，每天都要自己下楼买菜。身体健康的时候，这些事情当然不是问题。身体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事情就显得很累赘。有一段时间，莫小岚发现老是没有见到这位老伯，于是走到对面楼瞧瞧。她走上四楼，敲了敲紧闭的房门，不过没有响应。再敲敲的时候，还是没有响应。莫小岚以为这位老伯可能是搬家了，便转身下楼。刚走几步，又听到房门有点响声。她回头一看，房门慢慢打开了。莫小岚走了回去，见到是老伯开门，忙跟他打招呼：“老伯你好，是我啊。”
“哦，有事吗？”老伯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没事，很久没在楼下见到你了，我上来看看你。”
“进来吧。”
莫小岚见到老伯一拐一拐的，便问他说：“老伯，你的脚怎么了？”
“上回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到这脚了，到现在还没恢复。”老伯说，
“你不看我这些天没有下去吗，这脚摔到，整天就不想动了。”
“你不下去，那你这些天吃什么啊？”
“有的，吃些干货。”老伯一边说，一边拿起水壶倒了一杯开水给莫小岚。莫小岚接过玻璃杯，看了看老伯的家里，然后跟老伯说：“你的孩子们过来帮忙照顾吗？”
“哎，儿子有时过来吃饭，吃完饭就走了。”老伯摇摇头说，“不来还好，还不会增加我的负担。”
“要不我过来照顾你吧。”
“不用麻烦你了，我现在身体还可以。”
“这样吧，我给你个电话，你有需要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反正我会安排时间过来的。”
“也行，那太谢谢你了。”
“咦，那你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当司机的，给领导开车。”
“给领导开车好啊，给什么领导开车？”
“不就是那个此前死掉的冯副县长。”
“哦。这么巧。”
“哎，就是跟这个领导学坏的嘛。”老伯愤愤不平地说，“以前我的儿子不是这样的，起码还是比较孝顺的。但是自从跟了这位领导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样。”
“有这么厉害吗？”
“当然啦。整天跟着吃吃喝喝，对于家庭、工作又没有责任心。”老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有道理的。”
说起跟冯副县长开车，莫小岚倒是想问问老伯的儿子一些情况。她向老伯要了他儿子的手机号码。莫小岚拨通了电话，并跟老伯的儿子说明了情况。老伯的儿子一听是公安局的，也不敢怠慢。莫小岚问老伯的儿子说：“你跟冯副县长开车多久了？”
“有三年了。”老伯的儿子答道。
“冯副县长的乘车有些什么习惯没有？”
“没什么特别的啊。”
“你想一想再详细说一下好吗，比如对司机有些什么要求之类的。”
“我刚当他的司机的时候，他跟我提出过几点要求：一是要提前到位，就是平时接送他去开会要提前等他，而不是他等我；二是不能乱说话，尤其是他跟我说的话不能乱说给其他人听；三是下班后要随时待命，有需要时要随时出发；四是要用车时要提前告知他，不能随意把车辆开走；五是有人送礼，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一律不收。”老伯的儿子说，“大概就这些。”
“他个人有没有一些习惯？”
“晚上下了班他喜欢自己开车。另外，车上放着一只他专用的水壶，他经常自己装些热水喝。”
“你有没帮他装过水。”
“没有，他说过不要碰他的水壶，他需要的时候自己会拿去装水。”
“还有没有其他的。”
“好像没有了。”
“再想想看。”
“真的没有，其他的都是正常上下班，参加一些会议、论坛、剪彩活动之类的，平时上车的时候，他的话也不是很多。”
“他的车有没有给其他人用过？”
“反正我知道的就没有，工作日时，白天基本上是我开，基本上没有私用过，因为每天的工作安排很紧，没太多私用的时间。下了班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敢过问。”
“总有私用的吧。”
“他私用干嘛去，我真的不知道。我有时会利用他正开会那段时间，把车开去跟朋友聊聊天，要不就是碰到家里有些什么事，跑去办私事。”老伯的儿子说，“不过这种情况不是很多，因为平时也没那么多事办。”
“没有了吗？”
“大概就这些了。”
“有没有装一些视频监控之类的？”
“有没有听说过有这类东西。”
那天上班前，莫小岚步行经过老伯所住的那幢楼房时，突然想起了老伯的儿子说的这番话。她于是坐车先到了雅乐苑小区冯副县长的那幢别墅。
自从冯副县长被害后，这幢别墅就被封了。冯副县长的那辆专车也一直停在别墅一侧的车库里，没有人想起还有这么一辆车。这是一辆外国品牌、国内生产的中级商务车，车身颜色为黑色，车型较为硬朗。莫小岚走进车库，看到车身上已有薄薄的一层灰尘。她打开前排车门，一下子便看到手刹位置处放着一个水壶。莫小岚取出水壶，仔细地看了看。这是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不锈钢水壶，与超市里卖的不锈钢保温水壶并无两样。莫小岚先把水壶放在跨包里，然后继续检查车里的的东西。车头的储物盒里放着一份第一季度泰县工业情况工作汇报，还有一包面巾纸和几张高速公路收费发票。后排座位上除了两个大红花朵枕头外，别无他物。莫小岚从车里钻了出来，然后关好车门，再走到车辆后面，打开后尾箱，发现里面也是空无一物。正在这个时候，李冰打来了电话。
“小岚姐，领导召集开会。”李冰说。
“什么时候？”莫小岚问道。
“马上。”李冰说，“你去哪了，没见到你上班的。”
“有点事，还在外边，我马上回去。”莫小岚说着，收拾东西匆忙返回单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莫小岚把跨包放下，拿起笔记本便直奔会议室。那时，会议室里已经坐着很多人，不过一片寂静，高副局长正铁青着脸坐在会议桌的正中。“好，人终于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始了。”高副局长说，“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强调一下会议纪律。
一、与会人员必须提前5分钟入场，不得无故迟到、早退；迟到早退者按考勤迟到或早退一次计算。二、因特殊情况确实无法参会的人员，应提前向上级领导报批。无请假者按事假一天计算。三、参加会议前，与会人员应检查自己的仪表，做到衣冠整齐，精神饱满；会议期间要求集中精力、认真听取发言，不得交头接耳开小会。四、会议期间严禁吸烟，违者罚款。五、坐姿端正，不随意走动，不允许打瞌睡，不做与会议无关的事情。六、手机关机或设置静音状态，不接打电话，不玩手机或利用手机上网，如确实需要接听电话，应到会议室外接听。”
高副局长说着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那是一阵小女孩的声音：“喂，有电话了，有电话了。”听到如此声音，与会人员想笑又不敢笑，个个憋着一股气。
“谁的手机铃声？谁的？”高副局长火冒三丈，大声地说。
没有人应，个个面面相觑。高副局长说：“下面我继续强调会议纪律，刚才说到哪一点了？”
“第五。”高个子民警说，“不是，是第六。”
“好。”高副局长说，“这就对了，这就说明有用心在听，在记。不是光听不记，甚至压根不听。第七点是与会人员不得泄露会议机密，并妥善保管会议材料。八、会议内容要“精”、“短”、“实”，而不是“假”、“大”、“空”。当然，这一点要视具体情况而定，也不能一味说精就好，短就好。九、发言人员会前要做好充分准备，要做到发言思路清晰、条理清楚、重点突出、表述明白。十、未经主管领导同意，不得安排他人代会。”
高副局长继续说：“大家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没有听明白的请举手，我可以再读一下。”高副局长看了看与会人员，然后接着说：“好，没人举手，那意思就是都听明白了。下面，逐个谈谈对会议纪律的看法。”
“靠，这是什么会啊。”高个子民警有些不耐烦，低声跟坐在旁边的莫小岚说。
“莫小岚同志，你先谈谈，你刚才是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的。”高副局长说。
“我首先在这里作个检讨，我刚才迟到了，不过迟到是有原因的。”莫小岚说。
“有什么原因啊，你说来听听。”高副局长说。
“我去调查情况了。”莫小岚如是说。
“那你有没有经过领导批准啊？”高副局长问。
“没有，我事先没有向领导报告，这是我的不对。”莫小岚说。
“这就对了嘛，没有报告，擅自行动，这是不允许的。”高副局长拍了拍桌子说，“现在我们队伍里面，就是有一些同志无组织，无纪律，作风散漫，这怎么行啊。算了，你先说完，待会我再说。”
“我十分赞同高副局长严肃会议纪律的做法，也同意刚才说的十项规定。开会应该提前到场，不应该迟到。”莫小岚说，“我向组织保证，今后一定严格要求自己，自觉遵守十项规定。我的发言完毕。”
“好，下一个。”高副局长说。
“我想说的跟莫小岚同志刚才所说的差不多，所以我就不啰嗦了。”高个子民警说。
“什么叫差不多嘛。”高副局长说，“你也迟到了，你也去调查情况吗？”高副局长说。
“我的意思是说，我也赞同严肃会议纪律的做法，同意十项规定。”高个子民警说。
“没有啦。”高副局长说。
“没有啦，我的发言就是这些。”高个子民警说。
“下一个。”高副局长说。
“我说一下。”戴着金边眼镜的民警说，“我的也差不多。”
“个个差不多，什么意思嘛！”高副局长又拍了拍桌子说。
“我也在这里作个检讨，我刚才也迟到了，事先也没有跟领导报告。”戴着金边眼镜的民警接着说，“不过这事是这样的，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六点钟就被楼下的菜贩的叫喊声噪醒了，于是我就起床，原本我是七点半才起床的。”
“靠，还是不是个男人，讲起来像个娘们。”有人小声地骂了出来。
“因为太早起床，所以有充足的时间做早餐。平常我是在楼下吃早餐的。我寻思着做什么早餐好呢。煮点粥吧，时间有点久，又要等它散热才能吃。炒个面嘛，吃起来的确不错，不过吃完又要洗锅，也比较麻烦。还是蒸几个馒头实惠。当我决定蒸馒头的时候，我又想起昨天晚上吃剩一碗面，干脆热一热把这碗面吃掉算了，免得浪费。”眼镜民警讲到这里的时候，下面个个一脸苦瓜表情。大家在想，这是什么会啊，整风会，检讨会，还是故事会。高个子民警干脆走了出去。
“你干嘛去？”高副局长见到高个子民警官站了起来，便问道。
“我上厕所，上厕所也要报告吗？”高个子民警答道。
“去，去去。”高副局长打了个手势说，接着他问眼镜民警：“你是想说些什么？”
“我是想说，我吃了那碗隔夜的面，结果拉肚子了。刚才会前拉肚子，没来得及跟领导汇报。”眼镜民警说，“我是想跟大家说明白一些，有时候迟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行啦，行啦。”高副局长很不耐烦地说，“会议暂时开到这里吧，没有发言的同志，下午继续发言，完了我再强调几点意见。散会。”
“晕，下午还要继续，大家不用干活吗。”莫小岚暗想着，她收拾好笔记本，随后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小冰，我想问你今天这个会到底是想干些什么？”莫小岚一见到李冰便问，“领导一开始叫你通知开会，就是说开个整风会议吗？还是原本想说其他内容的？”
“是这样的，原来是想分析案情的，但是到了会议开始时间，大家才三三两两陆续到了会议室。”李冰回答说，“可能高副局长一见到这种场面不高兴吧，索性整顿一下会议纪律。”
“晕，分析案情开成了整顿纪律。”莫小岚摇了摇头说，“实际上也不是我们故意要迟到的。或者说，有个别人的作风是有问题，但大体上还是没问题的嘛。主要是这种临时通知的会，我们觉得很难适应，毕竟大家手头上都有事情做，我们又不像他们领导一样天天坐办公室，可以随叫随到。”
“就是啊，这个会都是高副局长临时想起，才叫我通知大家开会的。假如昨天晚上就通知的又不同说法。”
“真是无聊，下午还说要开。我现在发现真折磨人的并不是案件，是会议。”莫小岚说完，无精打采地摊倒在座椅上。她想着拿出冯副县长的水壶来看看，谁知刚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的时候，便听到了李冰的手机响了。李冰接听了电话，说：“马上通知吗。”又说：“好的，好的。”
“又有什么事情？”莫小岚问道。
“通知大家马上到会议室开会，陈局长有工作布置。”李冰答道，随后逐一打电话通知专案组成员开会。
“哎，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世界会议日吗，没完没了。”莫小岚发了一句牢骚，便又收拾笔记本走过会议室。这次没有迟到，会议室里还没有几个人，莫小岚偷笑着。这一笑刚好被高个子民警看到，他问莫小岚说：“笑什么？”
“没什么，这回不用作检讨了。”莫小岚答道。
“哎，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情呢。”高个子民警摇了摇头。这时，陈局长和高副局长走了进来。高副局长一看人差不多到齐了，马上喜形于色。他跟陈局长说：“今天早上刚进行了一番会议纪律整顿，大家开会都准时了。”陈局长说：“嗯，这很有必要，毕竟我们是公安队伍。”陈局长这么一说，高副局长更加得意洋洋。他说：“这还是你领导有方，领导有方。”
“好啦，人员到齐，会议就开始了。”陈局长说。
“同志们，现在会议开始。这次会议主要内容有两项，一是大家汇报一下周大斌案的进展情况，二是陈局长作重要指示。”高副局长说，“现在大家先汇报一下周大斌案的进展情况。”
听了高副局长的这句话，大家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这怎么汇报嘛。上次那个会就听得大家一头雾水，这强调那强调，就是强调不到点子上。这周大斌案说好听一点就是大家负责，但实际上根本就没人负责，分工也不明确。大家都象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
高个子民警说：“我调查了几个周大斌身边的人，问话情况都做了笔录，后来还跟莫小岚调查了龙凤阁的视频监控情况，目前只是在调查分析情况阶段，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莫小岚说：“我们在调查龙凤阁的视频监控情况的时候，发现那天晚上有一可疑的人物经过藏宝室进入卧室，可能就是凶手。其他的情况目前正在调查当中。”
眼镜民警说：“我协助高个子民警做了一些调查工作。”
李冰说：“资料收集工作已经进行了相当一部分，目前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李冰说着的时候，陈局长插了一句说：“有点乱，我都没有听出一个清晰的侦查思路。”
“算了，大家先说到这里吧，下面由陈局长作重要指示。”高副局长说。
“同志们，我知道，做我们这一行不容易，工作很辛苦，但是辛苦就不做了吗，不行吧。除非你离开这个队伍，否则就要做下去，还要把工作做好。我们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为人民，这不用我再讲这些大道理了。但是我看有些人还是想不通，工作还是有松懈，这是不应该的。我听说高副局长召集大家开了个会议，整顿一下会议纪律，这很及时，很到位。工作作风不端正，怎么能够做好工作啊，永远都做不好工作！”陈局长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来劲。他接着说：“要做好工作，还是要脚踏实地，实实在在地理清思路，找对路子。回到周大斌案这个具体案件来说，首先就是要疏理一下案情，然后找准关键点，再进行逐个击破，这才是正确的方法嘛，乱七八糟地调查一通，能有什么结果吗。高副局长，这案此前是安排谁负责的。”
“这个……好像……”高副局长支支唔唔说不清楚。
“这样吧，这案子还是由莫小岚同志统筹安排吧。”陈局长说，“这样可能更有利于工作的开展。”
“陈局长，这样恐怕我吃不消。”莫小岚说，“冯副县长一案至今还没结果，这任务太繁重了。”
“小岚同志，因为这两起案件是有些联系的，所以才会这样考虑的。”陈局长说，“两起案件结合起来综合考虑，或许会更加容易侦破。”
“可是……”莫小岚很不情愿地说。
“别推了，我们相信你的能力，就这样定了。”陈局长说。为了避免在大庭广众跟陈局长争论，莫小岚没有再说话。不过会后，她还是找了陈局长。一进陈局长办公室，莫小岚便开门见山地说：“陈局长，周大斌一案叫我负责恐怕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哈哈，你心有余就行了。”陈局长听到莫小岚这么一说，倒是大笑起来。他示意莫小岚坐到沙发上。
“是这样的，陈局长，冯副县长一案迟迟没有进展令我压力很大。”莫小岚说，“如果再加上周大斌案，恐怕我真的吃不消。”
“你感到压力大，则证明你有用心在工作嘛，这是我看中你的原因。”陈局长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也知道，我们这队伍，真能打得硬仗的，没有多少个。你也看到了，高副局长都是这个样子，我能怎么办呢。”陈局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这两起案子都是硬骨头，但是正因为是硬骨头，那更能体现你的能力嘛。”
“这两起案子责任重大，我真的怕完成不好。”
“这又不是你一个人在工作，这是一个团队在工作，我只是让牵头统筹安排一下而已嘛。再说，后面还有高副局长，还有我嘛，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直接向我汇报，我会全力支持配合你的工作的。”
“这么些年来，我为这个工作付出了不少，最近我真的感觉有点累，真的，这是我的真感受，我没有说假话。”
“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是人，都会有累的时候，尤其是长年累月做着同一项工作，新鲜感没有了，自然而然产生了厌倦。你不是又想放几天假啊？”
“这倒不是。”
“那又是为什么？哦，对了，你的终身大事谈成怎么样了？”
“也还没怎么样。”
“哎呀，我就说嘛，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刚才还在琢磨着，怎么你也学会推搪工作了呢，原来是为情所困啊，哈哈！”
“也不是这样的。”
“哎，你不用掩饰啦。说吧，你最近碰到什么困难了，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真的没什么的。”
“你不好意思说吧，算了，这种事一般都不好意思怎么说的。”陈局长说，“我跟你说，当初我跟我爱人是经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当时见过面之后呢，我爱人没有表明态度。我后来听媒人说，她嫌我家里穷。我倒觉得呢，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年纪大了，想着快点成亲结束这件事情。那段时间，我也是很郁闷的，我三番四次地展开追求，最后都是铩羽而归。就这样，大家足足停顿了一年没有联系。我当时的情绪很低落，简直觉得这人生没有一点意义，简直就想一死了之。结果在一年之后，她却主动找了我。结果就一拍即合。所以嘛，男人爱女人，隔重山，女人爱男人，隔张纸。我劝你啊，如果喜欢，就主动一点，速战速决。你这么优秀，一旦你喜欢上，那这桩婚事就肯定是像神舟飞船一样，一飞冲天。”
“哎，不是你想像的一样。”
“好，我不瞎猜了，你有什么事情，想好了，再跟我说吧。我还是希望你解决好工作和生活之间的矛盾，服从安排，做好工作，好吧。当务之急就是吃午饭了。”
莫小岚看看了时钟，已到了中午下班时间，她于是作别了陈局长，直接到了单位的饭堂吃饭。
中午时分，单位的饭堂颇为热闹，大多数员工都会选择在饭堂就餐。原因很简单，在单位吃饭，不用买菜回家做饭，节省了很多时间。吃完饭呢，不用洗碗筷，把碗筷一扔，便可以回家睡觉。另一方面是，在单位就餐有补贴。一顿饭五块钱，单位补贴三块钱，自己只出两块钱。原本家属也可以享受这种待遇，但是家属的数量实在很难一一核实，只能靠个人自觉。在这个社会上，提倡靠自觉是可以的，但是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不自觉。比如说，上幼儿园时，老师便会教导大家不能随地吐痰，不过真正做到不随地吐痰的又有多少个人呢。大多数人在大庭广众能够不随地吐痰已实属不错了。听说某市对随地吐痰开罚，一次50元，效果还是比较理想的。人就是这么一回事，贱骨头者居多。一些不自觉的就带着一大堆亲朋戚友都到饭堂吃饭，搞得饭堂人满为患，这样也令单位吃不消。后来，单位实在承受不了不断增加的开支，便作出了一项规定，即是家属餐不可以超过两份，超过两份的，加收费用。这样一来，家属餐便少了很多。还有一个原因是饭堂的饭菜比较清淡，比较接近家庭的饭菜，质量也比较有保证。不过饭堂的饭菜只是五块钱的标准，在物价高企的当下，五块钱已经很难买到很多东西了，就单纯买鸡蛋而言，最多也就买四只，还只是普通的鸡蛋，什么初生蛋、乌鸡蛋之类的有个堂皇的帽子的，价格还要更贵。所以，每餐只包括两肉一菜，所谓的两肉，并不是完全的肉，而是肉加菜，肉只是寥寥的那么几块。
不过莫小岚倒是天天都到饭堂吃饭,她觉得饭堂的饭菜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份量了，而且品味也不错。想当年在农村的日子，白饭都没吃够，更不要说肉菜了。加了自己也想保持苗条的身材，如今满街都是减肥的广告，也很难说现在社会的审美是对还是错。据说唐朝的时候是以肥为美的，以现在能够看到的杨贵妃的长相，没有一百二的体重，一百一也应该是跑不掉的。按理说心宽体胖，身体应该更加健康才是。但是现代的医学却不提倡肥胖，说是肥胖会带来诸多疾病。美容家们也大力宣扬以瘦为美，不过胸部是除外的。这似乎有点矛盾，身体瘦下来，这胸前两块肉怎么能够保持不瘦呢？这还是有待研究的。
莫小岚这样认为并不代表很多人这样认为，更多的人是大吐苦水，经常戏称在饭堂吃饭简直就是减肥。高个子民警就是这样认为。他一见到莫小岚端着饭菜在他对面坐下，便对她说：“今天这饭菜，倒是合你的胃口。你看，就这么两块肉，叫我如何吃得饱啊。”
莫小岚瞧了瞧高个子民警的饭盘。的确，一份青菜是生菜，两份肉是大白菜炒肥肉和豆腐炒瘦肉，说是炒肉，找来找去就是只有几块肉。她说：“我这里有两块，给你充数吧。”莫小岚说着，把两块肉夹给了高个子民警。
“这怎么行啊，你自己都没得吃。”高个子民警说。
“无所谓啦，我吃不多的。”莫小岚说。
“今早说的事，你怎么考虑的？”
“什么事？”
“你来统筹案件这事啊。”
“哎，冯副县长案我都被搞得焦头烂额了，你说还加多一个，不是更烂吗。”
“那你又不推掉？”
“推啦，开饭前还跟领导在谈着呢，就是推不掉啊。”
“哎，我们算是积极的了，上回开那个会，根本就没有布置我们干什么，我们都主动去干了。”
“就是这样才糟糕啊，能者多劳。”
“能者多劳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劳者有责任，做多错多。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反倒没责任。”
“就是啊。”
“那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你帮忙考虑一下吧。”
“你觉得杀害周大斌的凶手是怎么混进去的凤阁的？”
“怎么混进去的啊，说不准哦。”
“怎么说不准，以龙凤阁严密的保安，他不可能躲得过保安和视频监控的眼睛，也就是说，不可能从保安和视频监控的眼皮底下从容地从大门进进出出。”
“那是爬墙进去？”
“那更是不可能的。龙凤阁的围墙除了有视频监控以外，还装有红外线安保系统，凡是越过那条射线的，无论是一只苍蝇还是一只蚂蚁，系统都会自动报警。”
“那你说怎么进去？”
“肯定是跟随音乐协会，要么是文化馆的人进去的，当天晚上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根据此前的调查，他们是坐中巴进去的，音乐协会一辆，文化馆一辆。”
“当时进去的时候没有检查吗？”
“有，清点过人数。”
“既然清点过人数，那还怎么进去？”
“傻瓜，光清点人数怎么行，他们带了几大箱设备进去，人不能钻在箱子里面吗。”
“哦。”
“那些保安没有考虑那么多，他们肯定想着一场普通的音乐会能搞出什么名堂，也就疏忽大意了。”
“有道理。”
“你们在嘀咕些什么啊？”李冰见到他们俩说，她也端着饭菜凑了过来。
“没什么啊，随便聊聊。”莫小岚说。
“用不用这么神秘啊，还怕我知道啊。”李冰说。
“我们在聊案件的事情，欢迎你加入讨论，这样总行了吧。”高个子民警说。
“切，我还以为什么啊，这种事情也在饭堂说，无不无聊啊。”李冰说。
“饭堂聊有什么不好，饭堂也是单位的一部分啊。”莫小岚说。
“对着你这种人我就没办法。”李冰说，“高个子，你认同她的观点吗？”
“我……一般吧。”高个子民警说。
“什么叫一般啊，真是的。”李冰说。
“算了，你有什么新鲜事就说啊。”高个子民警说。
“我今天在泰县日报副刊看到了一首诗。”李冰说。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啊，我对诗歌不感兴趣。”高个子民警说。
“你不感兴趣不要紧，有人感兴趣就行了。”李冰说着，笑眯眯地把眼睛对着莫小岚。
“喂，你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干嘛。”莫小岚说。
“没干嘛啊，我只是觉得这诗写得很好。”李冰说。
“是什么诗？你们这么眉来眼去的，是什么意思啊。”高个子民警说。
“你终于有兴趣了吧。”李冰说，“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啊。”
“诗我是真的不感兴趣，我只是希望你解释一下你们这样是什么意思？”高个子民警说。
“你先听听这首诗是怎么写的，然后你大概就可以略知一二了。”李冰说。
“好，说来听听。”高个子民警说。
“晕，忘记了这诗写什么了。”李冰努力地想了想说，“不要紧，我拿出报纸看看。”说着，在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报纸来。李冰翻了翻报纸说，“在这。好，我朗诵给大家听听。茫茫人海擦肩而过，曾经的徘徊写满了沧桑的脸。没有风花雪月的憧憬，一切在等待中孤独前行。一千年，只为寻找一个牵挂的人。日夜思念，让时光停止流转，回到她回眸一笑的瞬间。那一刻的永恒，注定就是一世的情缘。”
“听不懂写些什么。”高个子民警摇了摇脑袋说。
“你肯定听不懂啦，你就是个没有文化的大老粗，能听出什么东西。”李冰说，“人家小岚姐就不同啦，人家可是正牌的文化人。”
“我没话说了。”高个子民警说，“轮到小岚说。”
“我也没听懂。”莫小岚说。
“你可以没听懂，但是说起这个作者，你总该懂吧。”李冰说。
“谁写的？”莫小岚问。
“欧阳正啊，你自己好好欣赏一下吧。”李冰说着，把报纸递给了莫小岚。
“欧阳正是谁啊？”高个子民警问李冰。
“她男朋友，音乐老师。”李冰指着莫小岚说。
“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高个子民警说
“你别听他乱说。”莫小岚说。
“哎呀，这个刑警你是怎么当的啊。”李冰对着高个子民警说。
“这跟当刑警有关系吗？”高个子民警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说。
“当然有关系啦，消息这么闭塞，近在眼前的事都不清楚，还破什么案啊。”李冰说。
“喂，是人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好不好。”高个子民警说。
“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就你不知道，还保密工作。”李冰说。
“算了，我说不过你。”高个子民警说，“这个欧阳正长得怎么样的？”
“那还用说，人家可是既高又英俊潇洒，哪像你，就是一个高字。”李冰说。
“哎，你有完没完啊。”高个子又转而问莫小岚说，“怎么，什么时候请吃喜糖啊？”
“有没有那回事，你别听她的。”莫小岚说。
“还没有？那可是要抓紧啊，这人生大事也不能一拖再拖。”高个子民警正经地说，“自从小冰结婚以后，我们部门好像很久没有喜事了。”
“是啊，是啊。要办办喜事才行，老是弄一些凶杀案件简直霉透了。”李冰说。
“我也想啊，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像中那么快的。”莫小岚说。
“哎呀，事在人为嘛。”高个子民警说。
“就是啊，像高个子当年，不用三个月就搞定了。”李冰说。
“哇，还有这等事。”莫小岚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那当然，人家高个子是破罐子破摔，没那么多的讲究，这样就容易把事情办好。”李冰说。
“喂，你说话好听一点好不好，什么叫破罐子破摔啊。”高个子民警说。
“我是实事求是嘛。”李冰偷笑着说。
“切，这样也叫实事求是。”高个子民警说，“我当年就是拉下面子死缠烂打一番罢了。就是人家说的胆大，心细，脸皮厚。”
“你是男的，人家是女的好不好。”李冰说。
“女的不是更加容易吗。”高个子民警说。
“是更容易，但是人家小岚姐是什么档次的人，你又是什么档次的人呢。”李冰说。
“你不要老是话里带刺好不好。”高个子民警有点气愤地说。
“就是小冰多事。”莫小岚说，“你不来，我们还聊得好好的。”
“好，我就知道你们俩狼狈为奸。算了，我惹不起，我走还不行吗。”李冰说完，端着饭菜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