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岚刚和高个子民警回到办公室，李冰便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她说：“小岚姐，这是你要的资料？”
“什么资料。”莫小岚问。
“不是吧，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李冰说，“你的爱人同志的资料”。
“噢，谢谢你。”
“哎，我都跟你说啦，人家不会骗你的，本来就是这么优秀。”
“你不懂的。”
“好，我不懂，你慢慢看吧。”李冰说完，放下资料就走了。这些资料是欧阳正的户籍情况和学习工作档案。莫小岚看了看，发现欧阳正跟李冰说的一样，一直都很优秀，更不用说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记录了。这令她很纳闷，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怎么就会走上犯罪道路呢。跟高个子民警一起观看凤阁藏宝室的监控视频时，莫小岚就看出了问题，虽然穿着服务员的服装，戴着眼镜，但是，那位服务员的神态就是欧阳正的神态。当然，不可能凭着那两张光碟和这个监控录像就认定欧阳正是凶手，但是，可以断定的是，欧阳正是有作案嫌疑的。只不过莫小岚当时不想马上指出来让高个子民警知道而已。“要不，来个打草惊蛇，看看欧阳正怎么反应。”莫小岚心想，“反正已经安排了人员监控他。”
莫小岚拿起手机，正想拨打欧阳正的电话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欧阳正打过来的。莫小岚接通手机说：“喂，你好。”
“今晚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吧。”欧阳正说。
“好啊。”莫小岚说，“我还欠你一顿饭呢，上回说我请你吃饭，最后是你又买菜，又做饭，搞到我都不好意思。”
“没所谓啦，客气什么。”
“这次我买菜，我做饭，你可不要跟我争了啊。”
“也行，也行。”
“那就这样定了，我下了班就过去。”
下了班以后，莫小岚步行到了城区肉菜市场买了肉菜，便打摩的到了欧阳正住所。欧阳正已在住所里等候多时，一听到敲门的声音，便马上开门让莫小岚进来，然后还往门口望了望。莫小岚见他神情紧张，也望了望门口问他怎么回事。欧阳正说：“最近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莫小岚问:“谁？”
“我也不清楚。”
“为什么要跟踪你？”
“不知道。”
“这么奇怪的事也有？”
“是啊，就刚才下班的时候，便有一位穿着灰色衣服的男子跟在我身后，一直跟到我的住所。”
“你最近干了些什么事，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没有。”
“这么肯定？”
“肯定啦。”
“平常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既然没有干什么，也就不用怕什么。我们做饭实际一点。”莫小岚说着，便持着肉菜进了厨房。这次欧阳正先把住所里里外外清洁了一下，就连厨房这样的卫生重灾区也打理得很干净。莫小岚下米煮饭，然后整理肉菜。不一会儿，一菜一汤也就可以上桌了。一样是苦瓜和牛肉圆滚汤，另一样是烧鹅。
“咦,这个鹅头怎么转过头来的？”欧阳正问。
“你猜猜这叫什么？”莫小岚反问欧阳正。
“猜不出你葫芦里卖些什么药。”
“这叫回头是岸。”
“天啊，那这苦瓜汤就是苦海无边啦。”
“聪明。”
“那我这里不成为寺庙。”欧阳正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是苦海也要苦渡了。”
“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莫小岚说，“其实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一件事要请教你。”
“关于寺庙的问题？”
“不是。”
“那是什么？”
“有一段音乐，我没听懂，想请教一下你是什么音乐？”莫小岚一边说，一边从手袋里拿出那张光碟。欧阳正接过莫小岚递过来的光碟，仔细看了看，随后把光碟放进音响里。音乐响起，莫小岚望了望欧阳正的神情。欧阳正那时正端坐在饭桌旁，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音乐，丝毫没有莫小岚想象中的不安神情。
“是什么乐曲？”莫小岚问。
“这张碟你从哪里拿来的？”欧阳正反问道。
“哦，是这样，有位同事拿过来问我的。”莫小岚说，“我跟他说我认识一位音乐老师，于是他便让我带过来问问你。”
“这是古琴名曲《广陵散》其中的一段音乐。”
“这首古琴名曲是怎么回事的？”
“《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是古代一首大型琴曲，它是汉族音乐史上非常著名的古琴曲，也是中国十大古曲之一。《广陵散》是一首曲调较为激昂的古琴曲，大约产生于东汉后期，全曲共45段，贯注着一种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
“我从来没有听过，不知道这些音乐想表达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典故之类的？”
“其实，这首古曲讲的是一个故事。”欧阳正说，“就是勇士聂政刺杀韩王的故事。当年聂政的父亲给韩王铸剑，过了规定的期限，为韩王所杀。聂政听说韩王喜欢听琴，就想扮作琴师接近韩王。在山里，他请了位老师教他弹琴。为了通过关卡不让人认出，他用漆涂脸颊，用石头砸掉牙齿；为了改变声音，他吞火炭把嗓子弄哑，年深月久他终于弹得一手好琴。一天，他在京城门楼下弹琴，‘观者如堵，马牛止听’，韩国人都被他琴艺征服了。韩王得知有这样一位弹琴高手，就派人把他带进宫里献艺。进宫时，聂政把匕首藏在琴腹。他弹的琴曲博得韩王和群臣的赞扬。就在这时，聂政突然拔出匕首，把韩王刺死。然后他割下自己的眼皮、嘴唇、鼻子、耳朵，彻底毁坏了面容，自刎而死。韩人将他暴尸于街头，悬千金，征闻这刺客的姓氏和籍贯。后人根据这个故事，谱成一首慷慨激昂，气势宏伟的琴曲。”
“原来是这样的。”莫小岚说，“你是怎样理解这音乐的？”
“怎么理解？”欧阳正说，“如果你知道这首音乐是想表达这个故事的，你很清楚这个故事的话，你听着这首曲子的时候，会更加好理解里面的音符。我觉得这首音乐很能把人带到那种情景当中。”
“你喜欢这首音乐吗？”
“喜欢啊，我对很多名曲都很有感觉。”
“这首会不会特别一点。”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来，吃这个鹅头吧，回头是岸。”莫小岚边说边夹着鹅头给欧阳正。
“好像你今晚说的话都很有内涵。”
“有吗？”
“呵呵，吃饭吧。”
吃完饭后，欧阳正从墙上取下了古琴，他跟莫小岚说：“既然你对古琴有兴趣，今晚我就与君弹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欧阳正把古琴放在桌子上，试拨了几下，随后认真地弹了起来。莫小岚听着满屋的音符在跳动，但就是不知道是在弹奏些什么，真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弹了一段之后，欧阳正停了下来，他问莫小岚：“你觉得怎么样？”
“弹得很好啊。”莫小岚故作听懂地说。
“你知道我在弹些什么？”欧阳正问。
“这首我没有听过，不过从这琴声，我感觉到是一首爱情曲子。”莫小岚胡乱蒙了一把。
“正确，这首叫《凤求凰》。”欧阳正说，“传说是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的古琴曲，演绎了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
“是嘛。”莫小岚偷笑着，她没有想到竟然还能蒙对。
“我刚才弹的第一首琴歌是这样的：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第一首，那第二首是怎样的。”
“第二首这是样写的：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欧阳正说，“这首以‘凤求凰’为通体比兴，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不仅包含了热烈的求偶，而且也象征着男女主人公理想的非凡，旨趣的高尚，知音的默契等丰富的意蕴。”
“原来一首古琴还包括这么多学问。”
“学问多着呢。”欧阳正说，“听过《高山流水》吧。”
“听过。”
“《高山流水》的典故是这样的：有一天晚上，伯牙乘船游览。面对清风明月，他思绪万千，于是又弹起琴来，琴声悠扬，渐入佳境。忽然听到岸上有人叫绝。伯牙闻声走出船来，只见一个樵夫站在岸边，他当即请樵夫上船，兴致勃勃地为他演奏。伯牙弹起赞美高山的曲调，樵夫说道：‘真好！雄伟而庄重，好像高耸入云的泰山一样！’当他弹奏表现奔腾澎湃的波涛时，樵夫又说：‘真好！宽广浩荡，好像看见滚滚的流水，无边的大海一般！’伯牙兴奋极了，激动地说：‘知音！你真是我的知音。’这个樵夫就是钟子期。从此二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这个典故听过。”
“我真担心，我刚才弹《凤求凰》时，你却说是牛追马，就好像伯牙弹高山，钟子期却说是流水。”
“其实我很多没有听过，只是凭感觉吧。”莫小岚如实说。
“搞这一行的，就最怕不懂行的，乱蒙乱猜，会闹出很多笑话来。”
两个人聊着的时候，天空响起了几声雷声，随后下起了大雨。这个时候泰县的天气就是这样，典型的雷雨天气，通常下雨前都是先响几声雷声，然后再吹一阵大风，接着便是一场雷暴雨。这种天气很容易引发山体滑坡、山洪暴发、泥石流等地质灾害。前些天，泰县北部高岭镇白岗村就因为持续下了雷暴雨而发生了洪灾，全村百分之九十的房子受浸，最高水位有两米多。很多房屋受到洪水的冲击浸泡倒塌，两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因为转移不及时而被倒塌的房屋压死。
“这个村子好像距离你们老家不远哦。”欧阳正说。
“还有点距离吧。”莫小岚说，“我们村的地形跟白岗村差不多，这个季节，我都很担心会发生洪灾。此前我都打电话回家，我爸说没事。”
“没事最好，这段时间的雨水也确实多了一点。”
“我看报纸说，受灾情况好像挺严重的，全村二百多人全部都要转移。”
“是啊，我前两天才上去看过，的确很严重。”
“你上去看过？”
“是的，前两天我还上去当志愿者。”
“当志愿者？主要做些什么？”
“现在洪水退了，我去帮村里清扫垃圾淤泥。”
“你看到的情况严重吗？”
“一片狼藉的景象，村民们的房子倒得七零八落，村前的河流堵塞，积累了很多淤泥和垃圾，有部车辆被洪水冲了个底朝天，然后电线杆东歪西倒，电线乱七八糟。”欧阳正说，“最要紧的是很多村民的房屋倒塌了，无家可归。好在政府救灾及时，他们现在都被安置在隔壁村的小学教室里，吃饭也没有问题，政府每天都提供饭菜。”
“这些房屋那么容易就倒塌的。”
“当然啦，很多都是泥砖房。你在农村长大的，知道什么是泥砖房啦。”
“知道的，就是用土浆加稻草之类的，压制成一块块土块。然后就这样垒成房子。”
“差不多是这样。”欧阳正说，“你想一下，这样的土房子，哪能坚固。现在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才是比较坚固的。”
“村民穷没办法啰。”
“我上去看了一下，那些倒塌的全都是泥砖房，村里几户有钱人的水泥房子都没事。”欧阳正说，“村民们很郁闷，怎么就这样不公平，于是有些人走过水泥房时，趁别人不注意，拿起石头就往墙上扔。”
“这样也不好吧。”
“其实，这看似一时泄愤的举动，背后也有一些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听说这户人家平时待人也不好。”欧阳正说，“有钱，但是很吝啬，一毛不拔不说，还看不起人，动不动就说人家是穷鬼、饿鬼，村民们受不了。”
“那这样也不应该。”
“所以村民们对这户人家都很反感，这次洪灾，村民们都对他们不理不睬。”
“哎，怎么说呢，或许这户人家真的很坏，但是在灾难面前，还是应该发扬一方有难，四方支援的精神吧，见死不救总是不好的。”
“地主恶霸也要救吗？”
“要的，虽然他们有种种的错误，但是还是有转化的可能性嘛。”
“我不这样认为，惩恶扬善是无可厚非的。”
“惩恶扬善是无可厚非，但是没必要采取极端的方法，并不是一见到地主老财就要马上把他枪毙。”
“不枪毙，那你还要请他吃饭啊。”
“我的意思是说，或许还有另外一些途径让他回心转意，重新回到正义的轨道上来。”
“天方夜谭吧。”
欧阳正与莫小岚争论了起来，原本平和的气氛聚然变得紧张起来。外面依然下着大雨，不时有雨水泼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玻璃窗已经变得非常模糊，看不清窗外的景象，只有桔黄色的路灯光透了进来，让玻璃窗上的雨痕更加清晰。大家沉默起来，欧阳正闷闷地喝着茶，莫小岚则走到一旁对着玻璃窗。过了一会儿，莫小岚转过身来，跟欧阳正说：“我想回去了。”
“这么大雨，怎么回去啊。”欧阳正说。
“我有雨伞。”
“等雨势小一点再说吧。”
“哎，下雨天留客。”
“呵呵，你也知道‘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这一句。”
“怎么不知道。”莫小岚说，“这里有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位书生到亲戚家串门，顷刻间外面就下起雨来，这时天已将晚，他只能打算住下来。但这位亲戚却不乐意，于是就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书生看了，即刻明白亲戚的意思，却又不好明说，就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加了几个标点：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亲戚一看，这句话的意思完全反了。也就无话可说，只好给书生安排了住宿。”
“嗯。”欧阳正说，“其实，这句话除了书生标点的这一种办法外，还有三种标法，可分别使它变成陈述、疑问、问答三种句式，即是陈述句：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疑问句：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问答句：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呵呵，你都成了语文老师了。”
“哎，我倒真想成为一名语文老师。”欧阳正说，“小学的时候，有位语文老师整天照本宣科，本来很有趣的事情，一经他的口便变得索然无味。反倒是有一位数学老师总是讲得很有趣味性和启发性。”
“讲来听听。”
“小学不是有很多数学题目是讲买卖的吗，但是有些同学总是搞不清楚哪个是买字，哪个是卖字。有一次，这位老师就说，上头有这个‘十’字的，是‘卖’字，有东西才有得卖嘛，自己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卖’啊，只能‘买’了。这样一说，大家一下子记住了什么是买，什么是卖了。”
“那你当数字老师不是更好。”
“我是说，讲课嘛，还是要生动一点，我希望能成为一名语文老师，是因为我希望能把语文课讲得生动一点，因为语文知识很丰富，随便都可以找到生动的例子。”
“雨势小了很多了，我该回去了。”莫小岚望了望窗外说。
“还没有停雨吧，你今晚也可以在这里睡啊。”欧阳正也望了望窗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睡我房间，我睡客厅。”
“这样不太好，我还是回去了。”莫小岚说着，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服。欧阳正也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着莫小岚，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莫小岚提起跨包，慢慢地走到门边，一手拉开房门，随后走了出去。欧阳正也跟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莫小岚对他说：“今天我们聊了很多，希望你能够记住一些话。我回去了，你不用送了。”欧阳正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莫小岚送到楼下，然后静静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
回到屋里，欧阳正静静地坐在客厅里，品着一杯清茶。茶是龙井茶，放在玻璃杯里，一片片如身着青绿色轻纱的舞女，跳着动人的舞蹈。扑鼻而来的香气是诱人的，总是勾起无限的遐思。这时，最好是关了灯，闭上眼睛，凝神听着外面偶尔的一阵风雨声。那风，那雨，都充满着感情。曾经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坐着，也是这样品着一杯清茶，欧阳正写下了这样一首赞美玉兰花的古体诗：
含苞羞涩美人颜，细雨垂珠半点香。
纵使凋零花落去，独留清气在人间。
那个时候，屋外种着几棵高大的玉兰花。每当花季的时候，满树的玉兰花便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香气随风而来，沁人心脾。欧阳正想通过这首诗，赞美玉兰花含苞欲放、清香宜人的外在美和品格高尚、一身正气的内在美。而这个时候，更能让欧阳正勾起一些情愫的却是晚唐诗人李商隐那首脍炙人口的《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首诗是诗人身居遥远的异乡巴蜀写给在长安的妻子的一首抒情七言绝句。试想一下，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诗人秉烛读着妻子的来信，在信中，妻子问及诗人何时归家，诗人在诗中的回答是还没有具体的回家日期。此番情境，诗人听着窗外一片风雨声，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巴山夜雨涨秋池”，巴山的夜晚，大雨倾盆，以至于池水涨满。在这样一个夜晚，诗人身边没有一个亲朋戚友，孤独一人听着这雨声，倍感凄凉寂寞。这雨声令人心烦，这池水令人情伤。“涨秋池”给人的感觉岂止是滂沱的大雨和涨满的池水，分明是诗人在不眠之夜对妻子无限思念的感情波涛。
还没有结婚，无法体会夫妻间相思之情，但此时欧阳正已经有了恋爱的感觉，就如同一首歌所唱的“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的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恋爱的感觉就是这么奇妙，什么都想，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想拥有。虽然刚刚送走莫小岚，但欧阳正仿佛觉得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而心里总是害怕不会再重逢，总是害怕重逢的日子还很遥远。
欧阳正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一扇玻璃窗，任由零星的雨水滴落在手臂上。清凉的雨水没有唤醒他的感觉，他呆呆地凝望着窗外。窗外没有行人，只有轻风吹着绿化树，枝桠摇摆，只有雨水飘过夜空，漫天雨痕。树叶被雨水淋湿了，一闪一闪地折射着路灯光。树叶上的雨水依依不舍地在叶面上滑过，垂珠，然后滴落到地面上。此刻，在欧阳正的心里，很想，真的很想永远和莫小岚在一起，没有分开。
雨中的风格外清凉，雨水冲刷过的街道格外干净，只是有些湿湿沥沥。莫小岚撑着伞，吹着风，走在大街上，这时的大街行人很少，偶尔只有那么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留下了车轮的痕迹。这样的夜晚对于莫小岚来说并不多，她总习惯于宅在家里，习惯于用私人的时间办公家的事。风吹起了她的衣领，她停下来整理了一下，然后继续前行。她的脑子里还在想着晚上与欧阳正所聊的话。其实她的用意非常明显，希望欧阳正能够回头是岸，不过看样子她是要白费心机了，因为欧阳正很固执，他说开弓没有了回头箭。
或许还有一个方法方式的问题，毕竟，做人的思想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曾经，莫小岚有一位同事，当得知自己将被派往外地开展缉毒工作时，一时思想斗争很剧烈。大家都知道，这缉毒工作不是一般的工作，是随时与亡命之徒打交道，随时有着生命危险的工作，也因为这样，莫小岚这位同事非常害怕这一去就将不复返。作为同事加好友，莫小岚找了这位同事聊了一个下午，大概都是说些鼓励的话，希望这位同事不要畏惧挑战，要勇于战胜困难。当时这位同事还好像想通了似的，答应莫小岚不要胡思乱想，也答应要好好开展工作。谁知道晚上的时候，这位同事竟然上吊自尽了。这件事令莫小岚怎么都想不通，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这个职业，又怎么这么惧怕死亡，既然自己已经想通了，又怎么这么快就上吊了。而需要自己检讨的是，自己的思想工作是否到位，所说的话是否得体。假如非常到位的话，对方又怎么会听不进去。但是，有些事也确实是解释不清楚的，没有对与错，只要问心无愧也就足够了。“对于欧阳正的事，问心无愧了吗”莫小岚在心里反复地考问自己。
深夜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天的结束，但是，对于做夜晚生意的酒吧来说，却是一天的开始。莫小岚走过一家酒吧的时候，听到了强劲的带着重金属味道的音乐声，忽然有了一种一醉方休的冲动。对于酒，无论是出于职业方面的考虑，还是自身身体情况的考虑，莫小岚向来是比较抗拒的。对于需要冷静的头脑和理性的思维的人来说，酒的确不是一样好东西。不过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不需要冷静和理性，而是需要忘记所有的事情。
莫小岚走进酒吧，音乐越来越强劲起来。这家酒吧入门处就是收银台和一排供顾客喝酒的简易柜台，中间是一个大舞台，两侧摆放着酒桌。那时，舞台中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在疯疯癫癫地跳着不知道是什么舞蹈的舞蹈。五颜六色的旋转灯光轮番照射，平添了一些神秘的感觉。莫小岚在简易柜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要了一杯啤酒。隔着两个座位的地方，有一位脸红耳赤的小青年扒在台面上，突然抬起头来，问服务员说：“厕所在哪？”。服务员指了指舞台背后的地方，示意厕所在那边。这小青年吃力地站了起来，身体有点摇摇晃晃地迈开了步子，谁知道刚走几步，便开始呕吐了。他蹲了下去，索性一个劲地吐起来。周围的人见状纷纷躲开，站在一旁的服务员也无可奈何。莫小岚闻到了那股酸酸臭臭的味道，感到一阵恶心，于是她拿起酒杯，走到了另外一边坐下。谁知道那边又有两个男人在猜拳，叫叫嚷嚷听着让人心烦。她于是又拿起酒杯，走到舞台一侧的一张桌子旁坐下。莫小岚喝着酒，一边看着别人跳舞。这时，有一穿着性感的红衣女子站到了舞台中央的高台上领舞，下面马上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全场随即动了起来。其实，来这里跳舞的，无非是那么几种心态，一种是想借这里的狂噪，驱赶内心的寂寞无聊；一种是寻求刺激的，最好是能够碰到一夜情，要不揩一下油也可以；还有一种是人云亦云，既然大家都跳，自己也跟着跳一把，体验一下在酒吧跳舞的滋味。旁边就有一位男青年跟另一位男青年说：“过去跳一下吧，很过瘾的。”那位男青年说：“我不会跳，你自己去算了。”这位男青年说：“去吧，往女孩子多的地方钻，肯定可以揩到油。”
这位男青年说着，还指着舞台上的女孩说：“看见了吗，那胸部，简直是胸部中的战斗机，太性感了。”那位男青年给他这么一说，怦然心动，于是也扭扭捏捏上去跳舞。平时，莫小岚基本上不到酒吧来，除了工作需要，不过这种场面也见怪不怪了。她继续喝她的酒，脸颊开始有点发热。这个时候，有个身着印花短袖衬衫的男子端着一个酒杯走了过来，对莫小岚说：“靓女，咱们喝一杯。”莫小岚没有搭理他，目光注视着舞台。
“哟，有性格，我喜欢。”衬衫男子一边说，一边把头靠了过来。莫小岚连忙躲开，狠狠地对他说：“请你放尊重一点！”
“好，我尊重你，我坐下来慢慢聊。”衬衫男子说。
“没有人请你坐下来，你该干嘛干嘛去吧。”莫小岚没有好脾气地说。
“你这又何必呢，天天无聊天天聊。”衬衫男子笑嘻嘻地说。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叫服务员了。”莫小岚看着衬衫男子的模样，越发感到恶心。
“叫吧，叫公安我都不怕，还叫服务员。”衬衫男子几乎想跳起来，大声说，“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不就是想抬高价钱嘛，装什么酷。”
“你说什么？抬什么价钱？”莫小岚惊讶地问。
“还装，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的小姐多的是。”衬衫男子说，“我不是看你还长得有点姿色，白让老子上，老子都不要。”
“你不要太放肆好不好。”
“放肆，老子就是放肆。”衬衫男子大声说，“你信不信老子用钱砸死你。”莫小岚并不理睬他，喝了口啤酒。
“靓女，老子的二百万的车就在外面，跟我走吧，咱不缺钱。”衬衫男子突然压低声音说。
“有钱就怎么样啦。”莫小岚不屑一顾地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没听过吗。”衬衫男子说，“有钱能娶多几个老婆，生多几个孩子，有钱能买多几套房子，有钱能办别人办不了的事，有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有吗，你行吗，没有，不行，因为你没钱。哈哈！”
“你有钱关我什么事。”
“我有钱，你跟着我，你也有钱，这么蠢！哈哈！”衬衫男子说着，一边伸出左手想撩一撩莫小岚的头发。莫小岚见状，一个侧身让开了。
“哟，还这么怕羞，还是红花女。哈哈！”
莫小岚实在忍无可忍，不过又担心惹出什么麻烦，于是端起酒杯走到了服务台那里，准备付款走人。衬衫男子见到莫小岚想走，便跟了上来。就在这个时候，那边传来几声摔啤酒瓶的声响，然后两个男子对骂起来。莫小岚望了过去，只见舞台一侧一名穿着黑白条形衫的男子正挥拳头打向一名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黑色衣服男子一边忙着招架，一边大声喊着：“龙哥，龙哥。”衬衫男子听到喊声，便快速朝那边走去。现场顿时一片混乱，音响声、摔酒瓶声、男人的叫骂声、女人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很多人纷纷往门外跑。莫小岚已经付完款，她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随人流走出了门外。刚刚走出门外二十多米，莫小岚见到有一个人蹲在绿化树下。她心想“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于是走近一看，原来是莫玉琳。
“小琳，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莫小岚说。那时莫玉琳正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捂着肚子在呕吐，无暇顾及身旁的莫小岚。虽然那股呕吐味有些难闻，但莫小岚还是蹲了下去，轻轻拍了拍莫小琳的背部。过了一会儿，莫玉琳才喘过气来，说了声：“小岚姐。”
“你喝了很多吗？”莫小岚问道。
“哎，喝了一些吧。”莫玉琳说，“你也喝了酒？”
“刚从酒吧出来。今晚有些闷，出来走走，刚好路过酒吧就进去喝酒。”
“跟朋友喝酒？”
“不是，一个人喝。”
“一个人？”
“是啊，只是觉得有点闷就出来了。”莫小岚说，“你好点没有？”
“好很多了，吐出来就好多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莫小岚站起来，拉了莫玉琳一把。莫玉琳吃力地站了起来，定了定神。她们边走边聊。莫小岚问莫玉琳说：“你怎么也一个人出来喝酒？”
“哎，说来话长。”莫玉琳答道，“今天心情特别不好。”
“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喝这么多酒对身体没有好处。”
“是这样的。最近我被公司炒尤鱼了。”
“炒掉就另找一份工作嘛。”
“哎，炒掉当然无所畏，关键是被炒的原因令人受不了。”
“什么原因？”
“原因是公司新招了一个有背景的人。”莫玉琳说，“据说是某某领导的亲戚。”
“不会吧，公司都有这样的事，公司不是论才能、论技术的吗，我还以为就机关单位才是论关系、论背景的。”
“我们经理跟我说，不要我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新来的那个人得罪不起，而且要安排在我现在的岗位上，公司一时又养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只能放弃我。”
“算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再另找一份工作说不定更好。”
“现在就业形势这么严峻，大学生满街跑，哪里那么容易找工作啊。”莫玉琳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要紧的，我也可以帮你找找的。”莫小岚安慰着莫玉琳，两个人就这样紧挨着走在大街上。街道两边绿化树上的叶子随风而飘，不时掉落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叶在潮湿的地面上随风翻滚，无所适从，一切都显得那么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