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狐网

官场·励志

首页 > 小说 > 长篇小说 > 官场·励志

第十章

欧阳正的父母南下打工之后,起初在江高镇白玉村种菜,后来积累了一些积蓄之后,他们就盘算着到城区发展。他们在城北租了一间面积不大的店铺卖起了日用品,不料碰到了办证难问题。一张小小的营业证,竟要盖十几个章,跑十几趟,左证明加右证明,最终还无疾而终。欧阳正的父亲一问左邻右舍的档主才知道,正门是走不通的,有事还得走后门。但是说句老实话,口袋里就这么点钱财,哪里经得起走后门。欧阳正的父亲一怒之下,回到了白玉村。他觉得,还是村民们纯朴善良,忠厚老实,能够接纳一家原本毫无相干的外地人,不像城里,充满着势利,尔虞我诈。最初他们来到白玉村时,一位好心的村民便租给他三亩地,平时还帮忙照看农田,欧阳正一家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他也尽量提供帮助,使他们度过了最初那段人生地不熟的艰难日子。后来欧阳正的父亲扩大了种植,也全靠村民帮忙联系租地。
欧阳正参加工作以后,他的终身大事便成了父母的最大牵挂。可怜天下父母心,从出生,到读书,到工作,到结婚,孩子在父母的眼里永远是孩子,孩子也永远是父母的牵挂。欧阳正回家的时候,都免不了要听到父母的唠唠叨叨。有几次,母亲含着眼泪对他说:“你可不能像你父亲当年了,当年你爷爷为了他的婚事,差点急死了。”欧阳正自然明白母亲的一片苦心,但是现实的情况便是这样,并非自己刻意不娶老婆。这一次,他想趁着端午节休假,带上莫小岚回家让母亲看看。
“莫小岚,你端午节有放假吗?”欧阳正拨通了莫小岚的手机。
“有啊。”莫小岚回答道。
“要不到我家里去吃粽子吧。”
“这个……不是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顺便到乡下走走嘛。”
“会不会很麻烦啊。”
“有什么麻烦。”
“我是怕给你们家添麻烦啊。”
“不会的,你过去吃饭,就是多一双筷子啊。”
“这样行吗?”
“没问题的,我的母亲是农村人,没什么讲究的,就这样定啦。”欧阳正见莫小岚犹豫不决,便快刀斩乱麻,让莫小岚没有退路。其实莫小岚也是想到他家看看的,一来看看他的家庭情况,二来也让他母亲看看自己,看看大家相互间能否接受得来,假如接受不来的话,那早点提出来也好,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端午节那天早上,莫小岚提早在住处楼下等欧阳正。欧阳正也准时开着一辆摩托车来到。一直以来都有同事老是劝欧阳正买辆摩托车。同事的意思是有了摩托车,谈朋友比较方便,尤其是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约会,平时也可以到处兜风。不过他当时租住的地方离小学不远,上班用不着开摩托,他觉得买辆摩托车有点累赘,而谈朋友的事,他不觉得需要有辆摩托车才能谈成,所以他一直没有买摩托车。不过他觉得开车搭着心爱的人,倒也是一件浪漫的事,特别是女友坐在身后搂抱着自己,那种感觉只有亲身体会才会知道。于是这一次,他专门向朋友借了一辆摩托车。
莫小岚上车的时候,左手搭着欧阳正的左肩,右脚跨过车身坐到了后座上。随后,右手搭在欧阳正的腰间。就这一下,让欧阳正感觉好像被电到了一样,身子本能地为之一震。
“你没事吧?”莫小岚有点奇怪地问。
“没什么。”欧阳正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然后急忙启动摩托车上路。穿过热闹的城区,他们沿着省道直奔白玉村。白玉村就在省道旁边,之所以称为白玉,并不是说那里出产白色的玉石,而是传说当年有一只受伤的白鹭飞过这里的时候,因为伤势过重,无力再飞,掉落在村里。村长看到后,把它带回家里精心抚养。等到这只白鹭伤势痊愈后,便把它放归自然。一年之后,有一天,这只白鹭重新飞回了村长的家里,它放下口中所含的一块玉石,然后就飞走了。虽然这块玉石理所当然要归村长所有,但是村长却把它拿了出来,作为好人有好报的一件信物,放在祠堂里供奉了起来,也以此警示世世代代的村里人要多做善事好事。白玉村也从此而得名。
大概45分钟的车程,他们便来到了白玉村。欧阳正的家在村尾,靠近田间地头。知道儿子要回来,欧阳正的母亲不时地走到屋前四处张望,然后又回到屋内张罗着制作粽子事情。
“来了来了”,欧阳正的母亲眯着眼睛,左手掌平放到额头上遮挡阳光,看了又看,高兴地自言自语起来,“开着摩托车的那个是儿子,后面还有一个女的,咱娃这次有出息了。”说着的时候,欧阳正已把摩托车开到了她的跟前。“妈,我回来了。”欧阳正说。
“好,好,回来过节就好。”欧阳正的母亲说着,开心得嘴都合不拢。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母亲。”欧阳正忙向莫小岚介绍起来,接着向他的母亲介绍莫小岚:“她是我的朋友,叫莫小岚,在公安局工作。”
“大妈好!”莫小岚连忙向欧阳正的母亲打招呼。
“好,好,进屋里坐吧。”欧阳正的母亲边说边拉着莫小岚走进屋子。
“正啊,你去冲点茶。”欧阳正的母亲说,“你们先聊聊,我去包包粽子。”
“大妈,我跟你学去。”莫小岚看到欧阳正的母亲走过厨房包粽子,也跟了过去。
“你喝茶去吧,我自己来行了,不用你忙。”欧阳正的母亲客气地说。
“我来学学手艺。”莫小岚说。莫小岚不是谦虚,她真的不懂得包粽子。以前每到端午的时候,家里也包粽子,但是每次她母亲都不让她学包粽子。母亲说:“包粽子的事是没有出息的,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真正干点大事。”莫小岚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好好读书是当然的,但是学点手艺跟读书考大学也没有什么冲突。
那时,欧阳正的母亲已把配料调好,一个大脸盆里,糯米、红豆、绿豆、栗子、花生、香菇、蒜头、虾米等搅拌在一起。旁边则放着一个大碗,里面盛着已经调好味道的猪腩肉。料子准备好了之后,便可以开始包了。拿起粽叶,也就是竹叶,把它叠成漏斗的形状。因为一片竹叶的面积通常没有那么大,而且厚度也不够,所以通常会用上两三片叶子错开一点叠在一起。然后把配料放进漏斗里,再盖上竹叶,接着是用咸草绳子绑好。其实包粽子说起来并不是很复杂,但是真正包起来,却也还是有讲究的。
“首先你要调好料子,这些料子不是简单地搅拌在一起就算了,最好是用点油先炒一下。”欧阳正的母亲说。
“为什么要先炒一下?”莫小岚问。
“这样一方面搅得均匀一点,一方面更加入味一点。”欧阳正的母亲说,“另外要放点猪腩肉,最好是带白肉多一点的,这样会散发出猪油,香一点。可能现在的人说吃猪油不健康,但是为了有味道,没办法啦。”
“嗯。”莫小岚在一旁听着,一边微微点头。
“包的时候要压得紧,否则就包得不实。”欧阳正的母亲说,“如果包得不实,有时候在煮着的时候,整个会散开。”
“我看到现在有些粽子包成长条形的。”
“那样子不好看,还是包得有棱有角才好看。”
“有棱有角比较难一点。”
“对,包得好看通常是要有点技术的。”
莫小岚说着的时候,试着包了一个粽子,包来包去,竟然没能绑紧。最后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收场。“来,你看我包一个。”欧阳正的母亲说着的时候,给莫小岚示范包了一个。欧阳正的母亲“快准靓”的包粽子法令莫小岚叹为观止。“哇,怎么能够这么快就包出这么漂亮的粽子?”莫小岚惊奇地问。
“没什么,熟能生巧吧。”欧阳正的母亲笑着说。她们说着的时候,一位中年妇女端着一盘粽子走了进来,她是邻居李大姐。“哟,来客人啦。”李大姐边走进来边说,“来,一起尝尝我刚上锅的粽子。”
“李大姐总是这么热情。”欧阳正的母亲说,“不用送过来啦,你不看我们也在包粽子嘛。”
“咱们乡下人讲究什么啊,有来有往嘛,你吃我包的,等会我吃你包的,这样才好嘛。”李大姐说。
“对,也对。”欧阳正的母亲说,“哦,忘了介绍一下,这位是小正的朋友莫小岚。”
“长得瞒好看的嘛。”李大姐看了看莫小岚说,“我就住在隔壁,叫我大姐就行了。”
“李大姐,你好。”莫小岚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向李大姐问好。
“坐,坐,不用那么客气。”李大姐说,“你在哪里做事?”
“我在泰县公安局工作。”
“公安局,正式单位,公务员,好啊。”李大姐说,“平时工作辛苦吗?”
“一般吧。”
“找对象了吗?”
“哎呀,你问这个干啥呢,这种问题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好回答呢。”欧阳正的母亲皱着眉头对李大姐说。
“对,是我的错,这不明摆着嘛。我是一个早上包粽子忙晕了头了。”李大姐说,“今天刚好碰到小岚是公安,我说件事给你听听。上个月,我家那个被骗了两千元。”
“报案了吗?”莫小岚问。
“案是报了,不过估计很难找到那个骗子的。”
“怎么被骗的?”
“是这样的。上个月5号,好像是6号,大概这两天吧,我家那个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之后呢,我家那个就问,你是谁啊。那人就说,你猜猜我是谁。我家那个说,猜不出来。那人就说,你还听不出我是谁啊,亏我们还是多年的老朋友。我家那个想了一下,觉得声音有点像一位战友。于是就说,是不是老林啊。那人说,哎哟,终于想起来了吧,我就说嘛,老朋友就是老朋友。他接着说,最近他刚换了个号码,没来得及告诉大家,以后有什么事就打那个电话。我家那个说,怪不得我觉得这号码有点陌生。那人说,哎呀,是这样,我今天出了点麻烦,在浴足中心叫了一位小姐时被警察抓了,对方说要两千块钱私了算了,这种事又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这不,求求你老朋友了。我家那个觉得两千块钱也不算是个大事,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并转了账给他。谁知道刚转了账,那家伙的电话又来了。这回他说两千块钱还不够,还需要加多五千块钱。我家那个这才生起了疑心,随后按着以前的号码打电话给他战友。他的战友说,最近没有换什么号码啊。我家那个这才醒悟过来,发现有骗局,于是报了案。”
“你说的这种事都经常上报纸的。”莫小岚听完了说。
“哎,我们农村人都是大老粗,哪像你们文化人,天天看报纸的。”李大姐说。
“其实骗子无非是想得到钱,凡是需要你转账的,或者要你说出你的银行账号密码的,你都要多留个心眼,最好马上挂了电话,听都不要听下去。”
“哎,早认识你就好了,我们就不会被骗了。”
“平时要多加防范这些,骗子的手段还很多的,但始终离不开要钱。”
这边包着粽子,大家聊这聊那,那边欧阳正正冲着茶,他不时端着几杯茶给莫小岚她们喝。见到李大姐跟莫小岚聊得火热,欧阳正的母亲便放下手中的活,走到欧阳正身边低声问他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欧阳正回答说:“我们是去打球时认识的。”
“你跟这位朋友是那种朋友吗?”
“什么那种朋友?”
“猪,就是大家想谈婚论嫁那种。”
“可以算是吧,我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向介绍人了解对方的情况的?”
“还要了解什么啊。”
“就是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收入情况等等情况啊,最主要是要了解对方的身体情况。”欧阳正的母亲严肃地说,“身体好一点,到时生出个娃都健康一点。”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
“猪,这些当然要了解的,免得后悔一辈子。”
“感情好就行了,我觉得。”
“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感情能当饭吃吗。那现在谈成怎样了?”
“刚开始吧,也还没怎样。”
“不会吧,刚开始就带回家来,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看看这女的如何,值不值得交往下去。”
“混账东西。”欧阳正的母亲破口大骂起来。这一骂把另一边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李大姐说:“你们聊些什么啊,还发起火来。”
“没什么的,老妈叫我帮她买个手机充电器,我忘记了,该骂该骂。”欧阳正忙自我圆说起来。
“你去照一下镜子吧,你这把年纪能娶这个老婆,这是天上掉煎饼了,你知道吗。”
“纠正一下,是馅饼,不是煎饼。”
“一样道理的嘛。”欧阳正的母亲说,“我最近去帮你求了一卦,神仙劝你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他说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一辈子都要光棍了。”
“你支持就行了,我没话可说。”
“混账东西,每次谁不支持你啊,每次还不是你自己把事搅黄了。”
“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欧阳正气鼓鼓说了一句。
“机会还是要把握,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该了解清楚的,还是要了解清楚。”
这时欧阳正已无心跟母亲聊下去,他转身走过厨房那边。李大姐见欧阳正走过来,毫不客气地说:“喂,你怎么回事,别人干完活你才来。”
“哎,我在这里也是多余的啊,我笨手笨脚的。”欧阳正说。
“怎么样,今年可以吃你的喜糖了吧。”李大姐笑着说。欧阳正摸了摸脑袋,不置可否。李大姐接着说:“我可是盼到脖子都像长颈鹿一样了。”
“李大姐真会讲笑话。”莫小岚说了一句。
“这可不是笑话,小正是我看着长大的,村里很多像他这种年纪的,他们的小孩都读小学了,你说我不替他着急吗。”李大姐说,“其实他这人心眼好,就是要求高一点。他就是喜欢小岚这样的,有文化,素质好。”李大姐这一说,说得莫小岚的脸都红了起来。
“你可不要乱说啊,人家莫小岚有自己的想法的。”欧阳正说。
“算了,我不乱说了,我回家了,你们吃粽子吧。不过你这事真的要抓紧。”李大姐说完就走了。
“小正,收拾一下桌子,我们准备吃粽子了。”欧阳正的母亲对欧阳正说。欧阳正于是和莫小岚一同走出厨房,一起收拾饭桌。大家围着饭桌吃粽子的时候,突然,欧阳正的母亲流起眼泪来。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她把脸转了过去,用手抹了抹眼角。显然,这个动作逃不过莫小岚的眼睛。她问了问欧阳正的母亲说:“大妈,怎么啦?”欧阳正的母亲说:“哎,老了,容易触景生情。今天大家热热闹闹过节,他爸不死该多好啊。”莫小岚安慰说:“人死不能复生,大妈,不要伤心啦。”欧阳正的母亲说:“哎,说是这样说,但是你教我怎么不伤心啊。如果是生病死的,那也没什么说的,可恨的是给一帮土匪给打死的啊。”欧阳正的母亲说着,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妈,你说这个干什么呢。”欧阳正说。
“大叔以前跟土匪打过吗?”莫小岚有点惊讶地问。
“不是那个意思。”欧阳正说,“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哎,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
“没关系啊,我倒想听听是什么回事。”
欧阳正经不起莫小岚的追问,便讲起了当年那件事。好几年前,泰县规划建设龙岗工业园区,而建设这个工业园区需要征用白玉村的部分农田用地。有一天,村委召集村民开会,讨论征地的问题。由于担心搞工业建设存在污染问题,村民们大多表示反对,征地问题无从谈起。这次会议也就不了了之。后来,村长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向村民说明工业开发建设对于发展地方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重大意义,尤其是工业园区就建在村子旁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首先受益的还是周边村民。其他的不说,单就工业园区里的众多企业必定带来很多的工人,这些工人的到来,必然会拉动周边的消费的。到那个时候,村民们的农副产品何愁卖不出去,统统在家门口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村民们觉得很有道理,出于对泰县经济建设的支持,也出于对自己美好生活的憧憬,大都同意了出让土地。但是,对土地补偿标准提出了异议,大家都认为补偿标准太低了,毕竟这土地是命根子,很多家庭一家大小的吃喝就全靠这一块土地,如果补不了几个钱的话,那今后的日子还能怎么过啊。
为了尽快完成征地工作,龙岗工业园区征地工作领导小组组长冯正峰多次带队到白玉村与村民沟通,但是谈来谈去,他就是不想提高补偿标准。这令村民们很失望。冯正峰还放出话来说,“你们愿意是这样,不愿意也是这样。”听到这样的话,村民们自然很气愤,于是大家都不在征地协议上签字。不过刚过几天,村民们往日宁静的日子便被打破了,村里陆续有村民种植的作物遭到人为破坏。村头王大婶一早起来发现一地的番薯好像被野猪刨过一样,变得乱七八糟。于是她便跑到村委,对着村委干部大哭大闹起来。
“这叫我们一家怎么活啊,一夜间辛辛苦苦种植的一地番薯就这样没了。”王大婶又哭又嚷,引来了很多村民的围观。村委会主任跟她解释说:“我们这不已经报了案了吗,派出所正在调查这事。”
“调查个屁啊,调查没完没了,我们的饭可是一日三餐都要吃的啊。”
“你冷静一下好不好,事情已经发生了,番薯都找不回来啦。”
“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我们会的,你先回去吧。”
谁知道这事还没个结果,第二天村里又有两户人家种植的作物全部被毁。接二连三的事令村委天天都像赶集一样热闹。村委不得不召集村民开会。村委会主任说:“这几天我们村接连发生农作物遭到人为破坏的事,我们村委的干部跟大家一样,感到很痛心。我们已经加强了保安工作,但是这些人神出鬼没,目前还没抓到,派出所也还没有一个说法。”
“他们没有一个说法,你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吧,我们的生活怎么办?”有村民气愤地站起来讲。
“大家先冷静一下,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最好大家都不要冲动。”村书记说。
“你叫我们怎么冷静嘛,我们可以不吃饭吗?”有村民说。
“当前,我们先加强防范,村里成立治安联防队加强巡逻,同时各家也要看好各家的田地。”村书记说。
“你说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以往几十年都没出现过的。”一位村民边吸烟边说。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我想明理的人应该会想得到,工业园区需要我们的田地,我们又不给,不给又不行。”村委主任很无奈地说,“征地问题一天没解决,一天就会有麻烦。”
“肯定是有人背后搞鬼,用这种胺脏手段逼我们就范。”吸烟村民说。
“这是法治的国家,怎么可能这样无法无天。”一位村民又大声叫嚷起来。
“这些大道理大家都懂,但是眼前的事如何是好啊。”另一位村民说。
“他们要硬拿我们的地,我们偏不给。”有村民赌气说。
“这样闹下去,何时是个头啊,我觉得还是算了,大家签字算了。”一位满头白发的村民说。
“有些问题我承认不是我这个村委会主任能够解决的,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我只劝大家早点签字,退一步海阔天空。”村委会主任说。
“这明摆着是弱肉强食嘛。”一位穿着蓝色衫的村民说。
“不提高补偿标准,我坚决不签,看他们怎么着。”有一位村民说。
就这样,我一句,你一句,吱吱喳喳,最后大家不欢而散。不过经过这样一场讨论,村民们大概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主和派,主张马上签字,一派是强硬派,主张无论如何都不签,除非提高补偿标准。
虽然欧阳大成不是白玉村人,但是在村里租了不少地,眼看这地要被征用,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尤其是补偿标准低,可能连化肥钱都没办法捞回来,更不要说租金、人工、种子等等的花费了。他当然也主张要提高补偿标准。在接二连三的农作物被毁事件发生后,他加强了警戒,跟其他几位村民一起,轮流守着地里的作物。
有一天深夜,欧阳大成正在地里巡逻时,发现远处来了一辆中巴车。车在村口停下以后,陆续下来十几个人。由于没有灯光,欧阳大成也看不清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只是隐隐约约感到这些人在深夜出现,肯定是来者不善。他们一路往地里这边走来,等到走近时,欧阳大成一看,全是一些穿着黑色衣服,手持木棍的粗汉。此前也有村民在夜里看到过这些人,但是看到眼前这些人,光是这等彪悍身材,就足以被吓得屁滚尿流,谁还敢惹他们啊。
欧阳大成当时也不顾他们人多势众,走上前去,问他们说:“你们哪里来的?”有一个人说:“少废话,让开。”
“你们不说,我不让开。”欧阳大成说。
“打!”听到欧阳大成这样说,这个人二话没说,就指挥其他人上前打欧阳大成。虽然欧阳大成也人高马大,但赤手空拳,怎么能够敌得了那么多人。一阵乱棍过后,欧阳大成躺倒在地上,头脑发晕,动弹不得。
后来,李大姐的丈夫赶了过来。他也跟那些人打了起来,但是孤军奋战怎么能够打得赢。最后也是被一阵乱棍打晕在地。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不知好歹的东西,告诉你们吧,让你们死得瞑目,我们是周大斌叫来的。”
后来,欧阳大成和李大姐的丈夫被其他村民送到了镇卫生院。经过抢救,李大姐的丈夫是把命给保住了,只是落下了后遗症,一条腿行动起来有点不便。但是,欧阳大成却在晕迷几天后,最终离开了人世。
“连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这样走了。”欧阳正的母亲哭泣着说。
“报警了没有,凶手抓到了吗?”莫警官问。
“警是报了,可是凶手到现在都没有抓到。”欧阳正愤慨地说,“人就这样白白地死掉。”
“后来征地的事怎么解决呢?”莫小岚问。
“经过多次不间断的骚扰,那段日子,村民们被搞得身心俱疲,后来逼于无奈,只能自认倒霉签字。”欧阳正说,“哎,那年很多村民都是血本无归。”
“刚才说到李大姐的丈夫听到他们说是周大斌叫来的,这事怎么跟周大斌扯上关系?”莫警官问。
“这我们也没办法清楚。”欧阳正说。
“那后来,没有调查结果吗?”莫小岚说。
“哎,能有什么调查结果。”欧阳正的母亲说。
“为什么?不是报了案吗?”莫小岚说。
“没有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没有后面的支持,谁吃饱了没事干啊,肯定是有幕后指使的啦。既然有幕后指使,报案又能如何,你干公安,你不清楚啊,说凶手没抓到不就得了。”欧阳正说着,右手握拳突然往桌面的一个瓷碗用力捶去。“啪”的一声,那瓷碗应声碎裂成几片,把欧阳正的母亲和莫小岚都吓了一跳。
“你这个人,说归说,动什么拳头啊。”欧阳正的母亲说。
“手没伤到吧。”莫小岚说。
“没事。”欧阳正边说,边起身走到厨房拿来扫把,打扫瓷碗碎片。
这个时候,莫小岚想起曾经看过冯副县长的那篇日记。那篇日记没有记录得很详细,可能是有所顾忌。不过听欧阳正这么讲述,又可以还原很多的细节,至少说明冯副县长当时跟周大斌已有不寻常的关系。
吃完了粽子,欧阳正开着摩托车搭载莫小岚到村后的一个小山坡上参观。这个小山坡算是村里的休闲小公园了。山坡上有凉亭,有健身路径,还有一些简单的健身设施。欧阳正带着莫小岚到了凉亭里坐下。欧阳正说:“这个小山坡原来还没有改造的时候,每年的初冬时节,便有很多白鹭在这里栖息,有的翩翩起舞,有的引吭高歌,很好看的。”
“我们上面有时也有,但有时有,有时没有。”莫小岚说。
“这里是每年都有,可惜自从搞了工业园区后,这里的环境就被破坏了,白鹭也不再来了。”欧阳正指着东边那一片整齐的厂房对莫小岚说,“那边就是龙岗工业园区,以前那里是一片水田。”
“以前就是整个泰县都很少见到这种厂房。”
“还有水田的时候,这是的风景很好。”欧阳正向莫小岚讲述了当年的情景,“那时到了秋天的时候,这里一片金黄的颜色。”
“你下地干活吗?”
“那当然啦,农家的孩子早当家。农忙的时候,真是干得很累。尤其是割水稻,腰整天弯着,真正让你站起来的时候,反倒直不起来了。”
“稻草有时还会割到手。”
“对,忙完总是发现手背伤痕累累,手心满是水泡,那种感觉,只有自己体会才能知道。”
“有时候我觉得下地干活也很有趣。”
“哎,这些事情,哪来的有趣啊,你以为是去窑番薯啊,全是个体力活。我有一位同事,家庭条件好一点,比较少干这种事。有一次,他说过来帮忙。我说,好啊。他就过来了,结果干了半天时间,就再也不敢来了。”
“他是什么感觉?”
“他说,腰酸背痛,汗流浃背,浑身又痒,又不能乱抓,简直是受罪。”
“哈哈,这是真感受。”
“还有,有时候晒谷也是很有意思的。在村的祠堂前面,有一块比较宽阔的平地。水稻收成时候,各家各户便挑着稻谷到那里晒。西南边有黑云飘起时,大家就拼命地拿着扫把扫啊扫,把稻谷扫成一堆,然后一袋一袋装好,快速拉走,免得被雨淋到。当然,这只是一种经验,也并不是一飘黑云,就会下雨。有时候大家忙活了半天,雨就是不下。不过大家的想法是宁愿白忙活,也不想让稻谷淋到。原因很简单,一旦淋到,便白费了此前可能晒了几天的功夫,而且有水分的话,如果碰到连续雨天或阴天,稻谷没法及时晒干时,就很容易出芽。有一次,大家看到黑云飘起,马上收拾稻谷。但是,李大姐的丈夫就无动于衷。他说,今天气象台说没雨的,不用怕。李大姐在一旁就跟他急了。她说,等会下雨怎么办。李大姐的丈夫说,没事的。李大姐很气愤,一边大喊,一边收拾稻谷。但是一个人干毕竟慢过两个人干。”
“后来怎么样?”
“后来真的下雨了,结果有部分稻谷被淋湿了。”
“那李大姐不是要跳起来。”
“何止跳起来,她拿起扁担就往丈夫身上劈去。好在李大姐的丈夫躲闪及时,没劈到。”
“哈哈!那你有没有帮忙晒谷?”
“我经常偷懒。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偷点稻谷跑到僻静的巷子里,然后点个小火堆,把稻谷放下去,一下子爆出很多米花来,可好吃了。”
“我都知道有这事,不过我们女孩子不敢玩这东西。”
“通常来说,晒谷的时候都要看着的,一来是留意一下天气情况,二来防止有人偷偷弄走一些。”
“有这样的事。”
“哎,农村什么事都有,主要还是小农意识在作怪。明目张胆那种偷当然是不敢啦,毕竟有很多人看着,有的就是毛手毛脚,趁人家不注意,把别人家的稻谷也扫点过去自己家的。就像那条田梗,有些人为了扩大自己田地的面积,就不断地在田梗上做文章,把田梗锄小一点,小到一定程度后,便干脆把它移过去点,用这样的手法占用别人的土地,说实在话,能占多少呢,但他们的骨子里就是这样,能够占的便宜就不应该放过。”
“这也不是农村人特有的吧,那些城里人不是更加是这样。”
“对,农村叫小农民意识,城里叫小市民意识。”
“城里人更糟糕啦,什么事都斤斤计较。上回我去市场,看到一位市民在买青菜,还是个男的。一斤两块钱的青菜,他硬是要人家一块八卖给他。好啦,档主称了两斤,一共是三块六。你说他还给档主多少钱?”
“多少钱?”
“他硬是还给档主三块五,哈哈!”
“那档主不是很郁闷。”
“那当然了,原本档主已经优惠给他了。档主跟他说,是三块六,不是三块五。他说没有一毛钱。档主说,你不是有五毛钱吗,拿来我找给你。他说,我就是不想打散这五毛钱啊。”
“这样的事也有,真是的,为了那一毛钱。”
“还没完呢。档主给他这样一说,恼羞成怒起来,对那个买菜的人说,你不拿一毛钱来,我不卖了。那个买菜的人说,不卖就不卖,我还不买呢。然后,撇下青菜就走了。”
“有点离谱!”
“对了,你父亲提到的周大斌是个什么人呢?”莫小岚突然问起周大斌来,她想顺便了解多一点周大斌的事情。
“周大斌是雅乐苑集团的董事长,泰县人都知道啦。”
“这我知道,我是说他怎么跟白玉村扯上关系的?”
“他能够发达,应该全靠冯副县长的支持,这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在白玉村征地工作上,周大斌支持冯正峰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冯当时还不是副县长,当时还是工业局长。为了能够混上这个副县长,他想尽办法,要搞这个工业园当作政绩工程。”
“周大斌在白玉村乱搞就不怕被抓?”
“那帮人是他雇佣黑社会的人来搞的,即便被抓,也是那帮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了。”
“他还跟黑帮有关系。”
“关系大着呢,张萍那件事,听说幕后黑手都是他。”
“有什么证据?”
“我只是听说,没有证据。”
“哦。”
“村里人对周大斌都是恨之入骨。”
“为什么?”
“工业园里也有他的工厂,污染很大。白鹭成群飞来的时代从此不复存在,大家都很怀念那个时代。”
“嗯。”
“为了钱,不惜拿子孙后代的未来作赌注,令人反感,如今这种反感几乎到了疾恶如仇的地步。而富人与穷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也着实令人担忧。”
“哎。”
“咦,你怎么又问起这些来。”
“随便问问而已。”
“说这些没什么意思的。人,要么去改变社会,要么去适应社会,除此两种,其他都是多余的,整天怨天尤人,说这说那,更加多余。”
“对。”
“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那个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斜照,晚风吹拂,带来了一丝凉意。欧阳正拿出了笛子,吹起了一曲《牧归》。这首歌曲是欧阳正自己创作的。其实他没有放过牛,因为从小到大,家里没有养过牛。只是在小时候,他常常在放学后到小山坡上来,当时还没有建好凉亭,他就爬到一棵大榕树上,看着日落。那时的风景很美,同样是夕阳,不同的是那时照在一片稻田上,微风轻轻地吹,水稻轻轻地摇曳。田间是农民们荷锄而归的景象。偶尔也见到有戴着草帽的农民拉着老黄牛从田间经过,老黄牛不时长长地叫了一声,似乎在跟人们诉说着一天劳作的辛苦,又似乎在表达着对归家吃大餐充满着期盼。看到这番情景,欧阳正就有创作的冲动,他拿起笛子,随意吹出悠扬的音符,渐渐地形成了这一曲《牧归》。
听着这悠扬的笛声,莫小岚的思绪也飘回到了在农村的日子。不过与欧阳正不同,莫小岚在农村的生活没有这么充满诗情画意,而更多的是生活的艰辛。她天天除了上学,就是干农活,干家务,有空闲的时候,也是忙于做作业。
“家里太多的事情,竟然让我没有心情看风景,其实我们家乡那边是山区,同样有着很美的田园风光。”莫小岚感慨说。
“那是,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杜甫说,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你有什么样的心情,你就有什么样的风景。”欧阳正说。
“对。参加工作后,一直忙于工作,也很少去感悟世间万物。”
“人为物累,终究身心俱疲。其实放下一些虚幻的东西,或许你会觉得处处都是风景。”
“好像你是哲学家。”
“哈哈。说笑的吧。”欧阳正说,“我读一段文字给你听听。”
“什么文字?你不是喜欢写诗吗?”
“我不知道这段文字该不该叫作诗,呵呵!”
“好吧,读吧。”
“你听好啦。”欧阳正随后大声地朗诵起来。
“窗前的花开了,
是火红的玫瑰,
看那沾满晶莹水珠的花瓣,
分明跳跃着晨光的热情。
你可知道啊,
我的爱人,
那玫瑰是我守候多时的天使。
当我让她飞到你的跟前的时候,
你会喜欢吗?
我的爱人,
你千万不要走开,
这里有美丽的花朵,
这里是快乐的庄园。
啊,
该说的话全都说过了,
我再也找不到诱人的词藻。
此时此刻,
只想把心爱的花儿呈现到你的面前。”
当朗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欧阳正的左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朵路边采来的小野花,然后毕恭毕敬地献给了莫小岚。莫小岚先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然后脸上充满着腼腆而又幸福的笑容,脸颊泛起了微红。此时此刻,小山坡上充满了无限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