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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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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假期即将结束,莫小岚不得不告别父亲。那天早上,父亲撑着僵硬的腰板,把莫小岚送到了村口。临别时,他没有再提谈对象的问题,只是再三叮嘱莫小岚要注意照顾好自己。当作别父亲,转身前行的时候,莫小岚强忍多时的泪水便如洪水决堤,直冲下来。她知道,自己肩负着家庭和事业的重担,这是无论如何也要扛起来的。
还是在回城区的班车上的时候,莫小岚便接到了高副局长的电话。“小莫啊,你回来了吗?”电话里头高副局长问道。
“回了,在车上。”莫小岚说。
“你直接回局里吧,有事情交待。”
“好的。”莫小岚挂了电话,心里头却很不舒服。本来她也是准备直接回单位的,因为她知道,离开单位一天,便有一天事情在等着她,今天不干,明天还是要干。好不容易批准放假,假还没放完,就马上这个那个,一时间搞得心情全无。虽然这样,但莫小岚也清楚,干这一行就是这样,没办法的了。
她在车站下了车,便提着行李打的到了局里。刚一进办公室,便看到高副局长坐在办公桌旁边看报纸。见到莫小岚进来,招呼还来不及打,高副局长就马上掏出电话,召集专案组开会。莫小岚心想,至于这么急吗,其实这案子发生都发生了,急这么点时间也没用,该怎么办还是按章办事怎么办。莫小岚放下行李,也来不及喝口水,便随高副局长到了会议室。
陈局长没有参加会议,高副局长见其他人到齐了,便开始说话:“同志们,今天专案组临时开一个短会,主要还是那个案子的事。陈局长今天要参加县里的会议,就不来了。我代传达他的一些指示。”
“这个案子的重要性我就不再啰嗦了,昨天,我和陈局长到县里开会,县委的主要领导还过问了此事。据说,市里也有领导同志很关心此事。县委的主要领导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要求。一是要进一步提高思想认识,此案非同寻常,关系到领导干部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要从切实维护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高度,开展好这次刑侦破案工作;二是要加大工作力度,加快破案的速度,要马上开展实质性的侦查工作,尽快给上级领导和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做到领导满意,群众满意;三是要深刻领会好上级的指示精神,该刑侦的要刑侦,不该刑侦的地方不要刑侦。”高副局长喝了口水,接着说,“不知道大家听明白没有。”
专案组成员们听了高副局长的话后,是你看我,我看你,一脸铁青。莫小岚则是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全然不在状态。其实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开这样的会了,也不怪高副局长说得糊涂,事情本身就是应该这么糊涂。有人说,发言的最高境界就是说了等白说。高副局长的发言其实还没达到最高境界,因为大家都明白他想说什么,只是不能说清楚罢了。
“大家有意见就发表嘛,我是非常民主的,专案组也应该是民主的,畅所欲言,这样有利于工作嘛。”高副局长见大家安安静静,便接着说,“小莫,你先说,这事你是负主责的。”
“靠,怎么变成我负主责了。”莫小岚一时火气就上来,差点爆粗口。还好,没说出来,硬是让自己的成熟压了回去,“我觉得当前还是要迅速展开一些实质性的工作,空谈误国,破不了案子。”
“这样就对嘛。”高副局长微微露出一点阴险的笑意说,“你说说你的想法。”
“哎,也没什么的了。”莫小岚说,“大家分头行动就是啦。”
会议就这样不了了之,莫小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莫小岚,冯副县长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资料员李冰边说边向她递过尸检报告。莫小岚接过尸检报告便认真地看下去。原来,冯副县长是中毒身亡,所中的毒是一种被称为“骷髅一号”的剧毒,这种毒无色无味,但只要服下一两滴,便很快可以毙命。不过这么一种剧毒,在农药店里却可以轻易买到,说是可以稀释,然后用作杀虫剂。这还用说吗,服下那么一丁点,人就死了,虫还能活吗。
莫小岚心里想,既然是中毒身亡,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是自杀的话,那肯定是不可能保持一种平静的姿态死去的。因为,中毒会产生痛感,总会作一些本能的挣扎的。但是在案发现场,冯副县长却是平静地斜靠在红木椅子上,就像睡着了一样。这肯定是他杀,肯定是冯副县长死去以后,再把他摆好的。解决了自杀他杀的疑虑后,莫小岚便开始着手从冯副县长身边的人入手,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
干起杀人这种勾当的,要么是想谋财,要么是想报复,要么是情杀,要么就是神经病,大概就是这样吧。冯副县长的情况比较复杂,似乎只有神经病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其他情况都或多或少扯上点关系。根据莫小岚的调查,冯副县长在政界的为人还算可以的,也比较油腔滑调,基本上没得罪过人,也没抢过谁的官帽。近年来他的政绩平平,升迁的机会也不大,基本上属于那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不作为状态,或许已经做好了进去人大政协这种“老人组”的准备。或许因为工作上平平,所以他把精力放在了感情生活上,努力营造一种“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成功氛围。正是基于这样一种情况,所以莫小岚将侦查重点首先放在情感关系上。
其实冯副县长的家庭情况并不复杂。他的妻子叫李小丽,是高中时候的同学,原先是一名小学老师,后来靠着冯副县长的关系,调到了县教育局工作。他们俩育有一个儿子,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正在上大学二年级。冯副县长有一个弟弟,前些年做生意挣了一笔钱,全家人移民到加拿大去了。他的母亲前几年去逝了,父亲一直孤身一人住在老家农村。
莫小岚找来了冯副县长的妻子李小丽了解情况。李小丽是一位留着短发的中年妇女,相貌端庄大方,一看就是那种贤淑持家之人。当初还是在读中学的时候,小丽的座位正好在冯副县长的前面,两人不时有学习上的交流,久而久之,也让他们彼此萌生了好感。他们都是从农村初中考进城区高中的,所以都要在学校住宿。在学校的时候,因为学习任务繁重,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单独交流机会。只有到了周末放假,他们才相约骑着自行车回家。那个时候,虽然已经有了班车,但是对于很多农村地区家庭生活并不富裕的学生来说,为了省钱,很少去坐班车,一般都是自己骑自行车到城里上学的。冯副县长和李小丽都是来自农村,也是同一个镇上的人。他们的家离城区大约有十多公里,骑起自行车来大概要花上一个小时。这对于有说有笑的他们来说,这距离还是近了点。
后来,冯副县长考上了外省一间大学,而李小丽只考上了本地的一间中等师范学校。虽然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但是期间他们还是保持鸿雁往来。冯副县长对李小丽那份纯真的爱一直保持到了大学毕业以后。起初,他被安排到了泰县工业局工作,因为工作较为出色,后来才调到泰县人民政府。李小丽毕业后就在城区一所小学教书,直到他们俩有了小孩后,为了更好地照顾小孩,她才利用冯副县长的关系,调到教育局相对清闲的岗位工作。从高中认识至今,他们俩的关系一直很好,吵架都是很少的。也因为这样,他们被公认为夫妻楷模。这几年来,他们一家连续获得“泰县文明家庭”、“泰县书香家庭”等荣誉称号。
“你怎么评价你丈夫呢?”莫小岚问李小丽。
她们的谈话在莫小岚的办公室进行,气氛较为轻松,莫小岚还专门为李小丽冲了一杯咖啡。
“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李小丽面容有点憔悴,声音有点低沉,看得出,她还没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她接着说,“孩子还小的时候,他很尽心尽责,帮忙操持家务。孩子大的时候,他经常带着孩子到处走走,见识世面。每天晚上,他也都是有回家的,并不是有家不回。然后,工作方面,可能因为我的性格原因吧,我很少过问。他也很少主动跟我说。”
“根据我们的调查,冯副县长经常出入雅乐苑小区别墅B区十栋。这情况你知道吗?”莫小岚问道。
“不清楚,我很少过问他的行踪。”李小丽说,“我知道他在县政府工作,应酬比较多,所以也没介意他去哪里。”
“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栋别墅是五年前就买下的,当时以三百万元的价格买的,买房人是你的孩子。”
“这样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李小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你再想想,当时他有没有透露过什么?”
“我记得他曾经说过,想买多套房子。他说过,现在房价涨得那么快,买房子可以保值。”李小丽想了想说,“但是说是这样说,没见过有什么实质性行动。”
“就这些吗?”
“很难一下子准确复述以前的事情。”
“慢慢来吧。”莫小岚放缓语气,边说边提起热水瓶为李小丽加热水。“案发那天你在哪里?”莫小岚继续问。
“你是指那天早上,还是前一天晚上?”
“都说说吧。”
“那天早上,我是接到你们的电话才得知我丈夫去世的。前一天早上我们和往常一样,七点半起床,八点钟一起下楼,然后在我们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吃早餐,然后他开车送我到单位。中午的时候,我自己回家做饭,他没有回来吃饭。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说可能开会开得比较迟,他在单位的饭堂吃算了。下午我是照常上班下班。傍晚的时候,我也和往常一样,打了个电话给他,问他是否回家吃饭,他的回答是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了。一般晚上我就很少打电话给他,因为我知道应酬的场合,多数男人不喜欢接老婆的电话,加上通常打了也是白打。不过那天晚上我等到十一点半的时候,见他还没回来,我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的情况,但是电话没打通。我当时觉得,可能他在陪上级领导,不方便接电话吧。我也就自己上床睡了。”
“那天晚上你一个人一直在家?”
“是啊,你可以去小区查监控录像的。另外,那天晚上,我的同事老林到我家串门,我们一直聊到十点多。我还送她下楼的。”
虽然住在城市,但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李小丽还是一直保持着农村人的勤劳、质朴和厚实。她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小的时候,父母每天都要到地里干活,她就要帮忙看护弟妹和做家务。弟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有一次,弟弟不慎摔了一跤,手脚都磨出了血,父母回来一看,非常不高兴,大家都认为是李小丽看护不力,于是把她打骂了一顿。小丽偷偷地跑到了后山上哭了。那时,刚好同村的王阿婆上山拾柴,见到李小丽哭哭啼啼的,就问她为何大哭。李小丽一五一十跟王阿婆说后,王阿婆就跟她说,“农村就是这样啦,重男轻女,男尊女卑,自己凡事忍着点吧,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我都是这样走过来的,现在不也七老八十了吗。”从此以后,李小丽就真的像王阿婆所说的那样,逆来顺受,凡事忍着点。
结婚以后,李小丽非常支持丈夫在政坛上打拼,所以把家务全包了,做饭、拖地、洗衣服、张罗过节事务样样干,把家庭打理得服服帖帖。她觉得女人就应该干些女人的事,男人才是干事业的。她很少过问丈夫的事情,生怕影响丈夫的工作。有时候丈夫工作上碰到不顺心的事情,回家大发脾气,她也默默地承受着。丈夫事业上的平步青云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喜悦,让她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那天,莫小岚没有再多问其他的事情。在李小丽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莫小岚的母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村妇女,一辈子都生活在小乡村里。那一年的中考前,莫小岚日夜加班加点学习,全然没有顾及其他。有一天,母亲跟她说,“小岚啊,你要争取考得好成绩,到时到外面读书工作,不像你妈,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小山村。”
“妈,不会的,等我考上高中了,你送我去城区,你就可以看看城市是什么样了。”莫小岚一边埋头做着作业,一边说,“再等我考上大学了,我争取毕业后在城市工作,你就可以住在城市了。”
“哎!”莫小岚的母亲发出了一声感叹,接着说,“好,好啊。”其实,那时莫小岚的母亲已经身患重病,为了不影响莫小岚备战中考,她每天都是强作笑容,忍受着伤痛,按照平时那样干活,生怕让莫小岚发现自己的病情。终于在莫小岚考完中考的那一天,她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晕倒在田地里。虽然充满着泪水、忧愁、无奈、失落、留恋,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莫小岚能够陪着母亲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岁月依依,想起那段日子,莫小岚不禁潸然泪下。如此质朴的一位伟大女性,怎么可能跟谋杀沾上边呢。莫小岚又将思绪拉回了案件当中。
“莫小岚,怎么啦?”李冰拿着资料经过莫小岚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见到她正在擦眼泪,便停下了脚步,关切地问了起来。
“没什么,大概是眼睛进了灰尘罢。”
“灰尘,哪来的灰尘。”李冰边走进去边说,她扭着头到处看看。
“我也不清楚。”莫小岚不想跟她解释那么多,便转了个话题说,“咦,你那天不是说打羽毛球的事吗,什么时候打呀。”
“你这种大忙人,我都懒得叫你了,每次总是放我飞机。”
“哎,这个职业特殊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反正你定时间吧,我随叫随到的,不像你。”
“那就等一下去吧。”莫小岚为了不再伤她的心,自己主动出击了。其实她也想运动一下,最近总是感到身心疲惫。
下了班,莫小岚和李冰一起来到了城区一间规模较大的羽毛球馆。在大学的时候,莫小岚就很喜欢打羽毛球,经常在傍晚的时候,约上三两个同学到了教学楼下的空地上打球。大学本来也有体育馆,但是到体育馆里打球需要交纳场地租金。莫小岚为了省钱,大学四年从来没有去过体育馆里打球。在教学楼下打球,虽然学校也有划出界线,但是没有球网,莫小岚就和同学们凑钱买了一张球网,然后将网绑在教学楼的楼柱上,这样跟体育馆里的场地也就区别不大了。不过地面就差得多了,体育馆的地板是真正的比赛地板,非常舒服,教学楼下的地板是水泥地板,又硬又滑。也因为这样,莫小岚和同学们都有滑倒受伤的经历。虽然如此,快乐总比伤痛多,大学时光总是在开心中度过。
由于泰县城区规模较大的羽毛球馆只有三间,而羽毛球运动又很受市民欢迎,所以场地自然是物以稀为贵,租金是水涨船高。不过贵归贵,如果迟一点去的话,基本上都没办法订到场地。按照通常情况,下了班再去订场的话,基本上是没有空位的。好在李冰是球馆的常客,已经办了张VIP卡,基本上可以保证有场地,而且价格也有优惠。莫小岚和李冰换了衣服后,就到场地里打了起来。可能莫小岚最近确实比较疲惫,也可能没有什么心思,打起球来总是失误频频。
“喂,怎么回事啊。”李冰禁不住说了一句。
“很久没打了,退步了。”莫小岚回应说。
“不是这样退法的吧,你的球技不至于这样的。”
“状态不好。”
“先歇歇吧。”李冰感觉很没意思,因为她平日打得比较多,球技已有相当水平,如果不是具备一定水平,请她去打,她都不去。这下棋打球都是这样,总讲究个棋逢敌手、旗鼓相当才有意思,这打羽毛球更是这样,水平差一点,基本上就没法打,总是忙于捡球。李冰拿出矿泉水喝了起来,莫小岚则坐在休息椅子上擦汗。擦着的时候,她看到对面球场一个熟悉的身影,“咦,怎么这么眼熟。”莫小岚心里寻思着,“这个浓眉大眼的英俊男人好像在哪见过。”
“哦,对。”莫小岚点了点右手,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对什么啊?”李冰有点莫名其妙地说。
“你认识对面这个打球的吗,现在在接球那个?”
“不认识,这人可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我老家见过。”
“见过怎么还不认识?”李冰反问道。
“是在我的邻居的婚礼上见过一面。”
“莫非……哈哈!”李冰哈哈笑了出来,“有那个意思。”
“去去去。”莫小岚有点腼腆地说。
“正常的嘛,你想知道他是谁还不容易啊,查啊,这是你的强项。”
“怎么可以随便查,真是的。”
“要不我过去问问,叫他拿个名片之类的。”李冰自告奋勇说。
“哎,都说没什么意思啦,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啊,就是太死板了。不是说,该出手时就出手吗。”
“随缘吧,我觉得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这怎么是强求呢,这是争取主动,掌握命运。”
“还是随缘吧。”
“随什么缘啊,缘也是创造出来的。”李冰有点郁闷地说,“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是这样的,有一天,一位男孩坐在西餐厅里等朋友,一位女孩走了过来,问他说,你是通过李大妈介绍,前来相亲的吗?他抬头打量了一下,突然有了一见钟情的感觉,觉得这女孩好像在哪见过,心想何不将错就错。于是回答道:是啊,是李大妈介绍的,请坐。后来,他们开启了一段甜蜜的恋爱旅程。等到结婚那天,男孩坦白当时自己不是去相亲的。女孩笑着说,我也不是去相亲的,只是找个借口和你搭讪。”说完了这个故事之后,李冰说:“你看,人家就是这样创造缘分的。”
“哎,这是作家们瞎编的小说吧,现实中哪有这种事。”
“你不要说没有哦,确实还有的。”李冰笑呵呵地说,“我也有亲身经历哦。”
“说来听听。”
“请我喝点东西我就说。”李冰见莫小岚无心打球,也就提出去喝点东西。
“没问题。”莫小岚也确实不想打了,也就爽快地答应了李冰。两人收拾完东西,便走出了球馆。一路上,李冰便跟莫小岚讲起了自己的经历,试图言传身教一番。“你知道吗,我在大学的时候,也对一位男生很有好感。”李冰说,“你猜我怎么引起他的注意的?”
“我怎么知道,你继续说就是啦。”
“有一天,在饭堂的时候,我看他一个人在一个角落吃饭,我就端着饭走了过去。走到他的身旁的时候,我装作被座椅绊了一脚,结果身子不稳,自然将饭菜倾倒下去。”李冰偷笑着说,“我看准了他的书包,把饭菜全倒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书包满是油污。他倒很有礼貌,忙问我有没受伤。我说,没受伤,不过弄脏了书包,我帮你洗干净。他很客气,说不用了,他自己会洗。但我那时,已经拿起书包就走了。”
“就这样开启了一段甜蜜的恋爱旅程?”莫小岚半信半疑。
“当然啦,拿了他的东西,总是要还的嘛。一回生,两回熟啰。”
“我没有你那么多想法。”
“所以才会造成今天这个样子啊。”
“什么样子啊。”
“你还是要多多检讨自己啊。”
“学不来。”
“我再跟你说说另一件事,这事你更有兴趣听的。”李冰指着路边一间休闲咖啡店,一边说,“在这里喝点东西吧。”这间咖啡店面积不大,但却装修得别具一格。几棵假树撑起了满屋绿叶,仿佛让人致身于一片森林之中,大树垂下的藤藤蔓蔓,恰到好处地吊起了摇篮座椅,而做成柴火式造型的蜡烛和不时从音箱里隐隐约约传来的乡村乐曲,更是将人们带回到了自然和谐的乡村,一切都是那么惬意。来这里喝咖啡饮料的,大都是些青年男女,轻松宁静的氛围或许更适合情感交流。莫小岚和李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那里可以看到外面马路上人来人往的情境。李冰一边喝饮料,一边说,“这事是冯副县长的事,感兴趣吧。”
“你也知道他的情况?”莫小岚有点惊奇。
“有人说,政治是丑陋的,所以我是不关心政治的。”小冰接着说,“我关心什么呢,羽毛球,哈哈。”
“羽毛球跟冯副县长有什么关系?”
按照李冰说的,其实冯副县长并不喜欢打羽毛球,只是大概在五年前,有一次他到羽毛球馆找人,人没找着,却看上了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孩。原本他们俩是互不相识的,后来,冯副县长装作也很喜欢打球,经常出入羽毛球馆了,慢慢地就混熟了起来。听球馆的工作人员说,他包了一个球场专门给这位女孩,有时候还亲自开车接送。
“真有此事?”
“我骗你干嘛,你可以问问球馆的人。”李冰说,“以前球馆的人是绝对不会说这个的,现在冯副县长出事了,大家就不怕说了。”
“他这样开车接送,不怕影响不好。”
“有什么不好,大把领导公车接送小孩上学啦。加上去打球健身,有什么不好。”
“嗯,回头再查查。”
莫小岚和李冰喝完饮料后,便互相道别,各自回家。走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莫小岚的思绪十分复杂,眼前案件还没有实质性进展,自己的婚事也没有着落,是按照李冰说的,主动出击吗,还是等待下去,心理异常沉闷。婚事可以等,那怕等到四十岁,始终是个人问题,但这案件恐怕是经不起等的了。
第二天,莫小岚决定到李小丽家调查情况。李小丽家位于沿江路的一个高档小区,那里的房子富有南国风情,布局十分合理,小区绿化、物业管理也十分到位。李小丽家在小区的A幢十楼,这幢可以说是整个小区风景最好的,因为房子坐北向南,南北对流,而且在几间房间里都可以欣赏到美丽的江景。这是一套面积约为120平方米的三房两厅两卫套房,客厅和饭厅与现在很多商品房的设计一样,相互连接在一起,并没有明显地分开。有点不同的是,客厅是下沉式的,与饭厅有两三个台阶的距离,这样营造了错落有致的立体感觉。客厅正中,挂着一幅名家的书法作品,写着“家和万事兴”五个大字,客厅茶几、花瓶、电视柜等的摆设整洁、明净,一如李小丽的落落大方。
李小丽和冯副县长住在面积较大、且设有一间卫生间的主人房。主人房的摆设比较传统,除了一张一米五的睡床外,还有一个大衣柜和一张梳妆台,另外就是一张电脑台和两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是十年前他们一家的合照。那时候,冯副县长脸带笑容,意气风华,应该是仕途得意的时候。另外还放着一本名为《官场厚黑学》的书,据说冯副县长也跟很多名人一样,有睡前看一会儿书的习惯。
他们的儿子住在另一间窗户朝南的房间,里面除了睡床、衣柜,还有办公桌、书柜。自从考上大学以后,儿子就只是在寒暑假才回来住。现在儿子在大学念书,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得有条不紊,一切都很安静,只有小闹钟在不停地转着时针,发出一丁点声音。
还有一间房间用作书房,主要是冯副县长用。那里有一个宽大的书架,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冯副县长是一位爱看书的人,平时回家没事,便一头扎进书房里,坐在书桌旁安静地看书。有时他也把一些在单位没有处理完的文件带回家里处理,这个时候,书房便变成了他的办公室。冯副县长也勤于笔耕,这是从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虽然读书的时候,学习任务繁重,但是他都坚持每天写日记,勤学苦练,这造就了他的写作才能,也为他赢得了小作家的称号。他的作文经常在学校举办的作文大赛中获奖,也常常被当作范文张贴于学校宣传栏上。后来参加工作,由于工作、家庭的事务繁杂,所以,他没有时间坚持每天都写日记,只是不定期地记录一些重要的事情,或者自己有所感悟的事情,基本上还是保持了写日记的习惯。在他的书架下方,就放着一大叠笔记本,有一些还是几十年前的了。莫小岚有些好奇,打开了一本已经泛黄的笔记本,阅读起来。那是冯副县长读高中时的一篇日记,里面是这样写的:
4月15日,星期三,晴。
今天上午,上周考试的语文成绩下来了,我得了全班第二,非常开心。中午开饭的时候,我买多了一只鸡腿,算是奖励一下自己。要知道,为了省点钱买书,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肉了。穷苦的生活就是这样,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买很多很多的书,把家里变成图书馆。
开心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我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班主任又走到我座位前那位小黄毛那里,问长问短。真是的,小黄毛是你的儿子吗。听我的同桌大全说,小黄毛是有来头的人,每天上下课,总有一辆车专门到学校接送。原本学校规定外来车辆不准进入学校的,但是学校却为这辆车开了绿灯。这是为什么呢?大全说,就是因为他是某某县领导的儿子。领导的儿子就可以这样,真是无法无天。
我一见到班主任这张嘴脸,我就感到恶心。开学的时候,编排座位,小黄毛的座位一定是不前不后,不左不右的。班主任还要“请示”他一番:“这座位会不会太远啊,你上课感觉怎么样啊”。期中考的时候,班主任又嘘寒问暖,生怕小黄毛考得不好,心理有负担。对小黄毛这样,对其他同学却不闻不问,尤其是像我这种乡下来的,简直不屑一顾,好几次,我在操场见到他,主动跟他打招呼,他还不应。我常常在思考,什么是为人师表啊,原来都是骗人的,用“衣冠禽兽”四个字去形容更合适一点吧。
好,这些我会记住的。等到有一天,我会让你体会到“叫我,我也不应”这种感受。
看完了这篇日记,莫小岚翻了翻一本比较新的笔记本看了下去。
3月26日,星期四,阴天。
最近几天都在忙于白玉村的征地工作,白玉村是龙岗工业园能否完成整个园区征地工作的关键,就差那么几户人家了。但是别小看这么几户人家,这可是关系到工业园区是否能够如期开工建设的关键啊。当然,也是我的仕途能否打开新局面的关键。
年底就要换届了,能否坐上副县长这个位置,这一盘棋是必须拿下的。这几户人家无非就想拿多点钱,给他们嘛,似乎又便宜了他们,不给嘛,又不肯搬迁,怎么办?政府强拆?好像又是违法的。非政府强拆呢?违不违法就跟政府无关了。对,需要给点颜色这帮刁民看看。
莫小岚看到这里,没有心思再看下去,虽然说阅读这些日记可以了解冯副县长的一生,但是要看完这些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日记需要花上很多时间。所以,她觉得有必要的时候再读也不迟。她让李小丽保管好这些日记,并表示有需要的时候她会再过来看。莫小岚走出了书房,和李小丽在客厅聊了起来。“冯副县长生前那么讨厌老师吗?”莫小岚问李小丽。
“也不是的,只是有些老师的所作所为令他比较反感吧。”李小丽一边说,一边为莫小岚倒了一杯茶。李小丽接着跟莫小岚说,还是在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周末骑着自行车回家,因为天色还早,两个人便在小河边坐下聊起理想来。冯副县长当时说,他希望能够考上师范大学,将来毕业后出来当一名老师。因为自己目睹着很多老师师德败坏,有好赌的,有好嫖的,有势利眼的,有缺心眼的,这些都令人痛心。如果能够当上一名老师,一定会在师德上为他们树立榜样,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为人师表”这四个字。李小丽则说希望能够考上医药大学,毕业后当一名医生或者护士,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哎,最终事与愿违,大家的愿望都没有实现,我当了老师,他成了公务员。”李小丽说,“不过后来他也常常劝我,对待学生要公正,不能厚此薄彼,老师的一言一行足以影响学生的一生。”
“是啊,很有道理。”莫小岚微微地点了点头,继续说,“冯副县长平时喝酒吗?”
“在政府部门工作,应酬比较多,不喝酒是不可能的。”李小丽说,“不过他回家基本上不喝酒,逢年过节,有时也喝一点红酒。”
“他跟儿子的关系怎么样?”
“没什么啊,儿子没考上大学前,他一有空就带着儿子到周边城市走走,见见世面。儿子对他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反而是不大跟我,我儿子老说我太闷,不懂得生活。”
“冯副县长的职位也不小,平常多人来家里找他吗?”
“来家里的倒很少,因为他不太想让人来这里,不想让别人影响我们的家庭生活。”
“那过年过节,总会有人想送礼吧。”
“反正我有时也见他提着礼品回来,但确实很少有人来我家里送礼。”
“是不是送去别的一个地方?”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你们是谁管家里的财务?”
“财务归我管,他的工资卡在我这里。这么些年,我没见他额外多给我钱。我也常常劝他当官不要贪,一旦贪财就肯定有问题。”
“既然这样,那哪来那么多钱买别墅?”
“这我真的不清楚。”李小丽流着泪说,“这么多年,我对他一片真心,他竟有这么多事隐瞒着我。”
“你也不要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正在查实情况,或许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反正我们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答案的。”莫小岚安慰李小丽说。
说是这样说,从目前已经查证的事实来看,李小丽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也因为真实,这套别墅的来历就肯定有问题,冯副县长就更加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