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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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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姬歌第一个反应是,出现在门口的人好像有些面熟。她的大脑开始迅速扫描,顿时显示出一些画面:……火车在飞奔;一伙赤臂裸膀的人,弯腰捡起石头土块,噼哩叭啦地打在火车身上;一块土块向她靠近的窗口飞来,一个年轻人伸出大手当住了土块;他手上流着鲜血……她迅速做出判断:“是的,是他,在火车上坐在我们对面。”她惊愕地浑身哆嗦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来人的眼里闪着疑惑的光芒。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刁帅。
他立即做出反应:开门的好像是前些日子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像熟透的桃子似的姑娘。她的倩影有时还在他的心河里游荡。他原以为,这个姑娘像他所见过的无数鲜花般的美女一样,像早晨花瓣上那些美丽晶莹的露珠似的,永远蒸发了。他万万没想到,她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相信这是现实,以为在做梦。他的心立即慌乱起来,心脏激烈地跳动,像敲鼓似的在胸膛里咚咚地响。他极力使自己镇静。他能想象出,自己的脸色像最后一次登台表演那样,变得煞白。
那是他们班毕业汇报演出,上演曹禺的话剧《雷雨》,刁帅扮演周萍。这是一次很重要的演出,不仅关系着表演系的荣誉,也关系着他的毕业分配、未来的前途,因为全校的领导和教师都来观摩。他一上台,就被面前黑压压的观众给吓呆了,紧张地像筛糠似的,浑身打颤;心脏像受惊的野马疯狂地蹦跳起来,仿佛要从嗓眼蹦出来,要和他的躯体分道扬镳。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巨响,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一句也想不起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他苏醒后,发现自己躺在校医室。那次汇报演出由于没有代替演员,没有继续下去,半途而废了。 不用说,刁帅的毕业分配也受到了影响。使他更烦恼的是,打那以后,他一想到上台表演,就感到昏晕。他表演的饭碗还没有端起来,就破碎了,自然他的明星美梦也破灭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巧合得无法解释,令你感到惊愕。偌大个世界,有时让你觉得很小,小得像一个小村庄,你见过的面孔,会不期而遇。然而,这只是有时而已,通常的情况,你在旅途上遇见的人,即使一路谈得很投机,或者彼此留下名片,一告别,犹如泥牛入海,永远不会见面。
这种巧合偏爱了刁帅和姬氏姊妹。     
“干爸!”民子看见刁帅愣在门口,扔下手里的玩具,惊喜地喊着向他奔去。民子的喊声打断了刁帅要说的下半句话:“怎么在这儿?”
民子冲到刁帅面前,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
刁帅像个患呆痴病的老人,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神经质地突然大声说:“Happy birthday!”
“我不懂你说的话。”民子仰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刁帅。
刁帅蹲下身子,吻了吻民子的小脸蛋, 说:“我说的是英语,意思是,祝你生日快乐。”
“明天才是我的生日呢。”
   “是吗?”
“不信你问姬歌姐姐。”
“是的,明天14号。”姬歌垂着双手站在门旁,红着脸说。
“啊呀,我记错了。”刁帅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但很快地恢复了常态。
刁帅站起来用右手臂把民子抱起来,走进了客厅。
姬歌把门关上,进了厨房。
刁帅把放在背后的手突然拿在前面,手里的礼品盒在民子眼前晃了晃,神秘地说:“你瞧这是什么?”
只见刁帅手里拿着一个约摸30公分长15公分宽的红色盒子,用金黄色的缎带捆着,上面系着一个蝴蝶结;红色和金黄色相互衬托,一晃动就像宝石似的闪烁着熠熠光彩。
“啊,给我!”民子惊喜地叫道,立即伸出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去抢。
刁帅故意把礼品盒高高举起,逗弄民子。
“快给我,快点!”民子急得都变了嗓音。
“不过,你必须听话。”刁帅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我听话。”民子乖乖地说。
“那好。我们坐下说。”刁帅把民子放在沙发上,把礼品盒给了他,接着自己也坐下来,“你现在不能打开。”
“为什么?”民子闪烁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因为这是生日礼物,明天才是你的生日。”
“你骗人。爸爸妈妈昨天就给我买回了生日礼物。你看!”民子指了指身上的新衣服和凉鞋,然后又跑到自己的卧室,拿出玩具枪给刁帅看。
他那认真的神态把刁帅逗得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好,你有理。我们现在就打开看。”
刁帅装着不情愿的样子,磨蹭着,慢腾腾地解开蝴蝶结,揭去包装纸,用手捂着盒盖儿,神秘而狡黠地说:“你猜猜看,里面装着什么?” 
民子偏着头,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趁刁帅不备,突然伸出手,抢过了礼品盒儿,赶紧打开盖儿,惊叫道:“啊,小汽车!”
“真是个机灵鬼!”刁帅慈爱地望着民子说。
一辆玩具小轿车静静地躺在包装盒里,小巧玲珑,红光耀眼,散发出让民子心荡神怡的神秘的芳香。
民子把小汽车从包装盒儿里拿出来,放在地板上,用小手用力一推,四个黑色的小轮子飞快地旋转起来,发出轻轻的“呜呜”声,小汽车欢快地跑了起来……
民子高兴地拍着小手大声叫:“好!真好玩!”
与此同时,姬歌神色慌张,压低嗓音说:“姐,来人好像是在火车上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个年轻人。”
“那有这么巧的事儿。你认错人了吧。”
“我看像他。”
“不太可能。我们得赶紧干活,你先倒垃圾去。”
“好的。”姬歌把地上的土豆皮、菜根、葱皮等垃圾扫到铁簸箕里,端着走出了厨房。
“姬歌姐姐,看我的小汽车。好玩吗?我干爸给我买的。”民子一见姬歌,就自豪地大声说。
“好玩。”姬歌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假思索地应答道。
民子跑进厨房,大声说:“姬慧姐姐,你出来看看我的小汽车。干爸给我买的。”说着,他抓住她的上衣下摆,硬把她从厨房拉出来。
“他是我干爸。”民子用小手指着刁帅说,“快看我的小汽车。”
没等姬慧看小汽车,刁帅仿佛屁股被蝎子扎了一下似的,忽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搓着两只大手兴奋地说:“原来是你们俩呀,刚才她开门时,我就觉得她很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恍若在做梦。想不到真是你们俩。”
其实,刁帅进屋后虽然逗着民子玩,但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好像一个侦探在分析一个案件似的,把姬歌留在他头脑里的印象和她的形象,反复地重叠、展开、对比、分析,极力做出判断。
“你是—— ”姬慧惊讶地望着刁帅说,“哦,我想起来了,我们在火车上坐在一个车厢。”
“真高兴。我们真有缘分。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我们在北京车站认识的。”姬慧简洁地说,“我叫姬慧,她叫姬歌,是我的妹妹。”
姬歌倒垃圾回来,手里拿着空簸箕,红着脸站在一旁,显出一副窘态。
刁帅瞪圆眼睛,从头到脚打量着姬慧和姬歌,差点把眼珠子掉了出来,突然说道:“你们俩长得不像姊妹。”
刁帅性格放荡不羁,说话向来信口开河,不顾别人的感受。
姬慧和姬歌感到不好意思,说:“你坐着,我们得干活。”说完,她们俩红着脸进了厨房。 
刁帅立即意识到他的话不太得体,脸上露出了窘态。
刁帅是刘梅的高中同班同学,也是她的第一个恋人,因为刁帅朝三暮四,同时脚踏好几只船,刘梅主动撤离,但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刘梅和孟禄兴结婚后,生了民子,认刁帅为干爸。于是刁帅打着干爸的幌子,和刘梅来往更频繁,很快成了情人。孟禄兴只知道他们是老同学,对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一无所知。
刁帅重新坐下,点起一支纸烟,猛吸了一口,然后闭起嘴巴,让烟雾从两个鼻孔徐徐冒出;浓浓的青烟在他面前袅袅飘散,丝丝缕缕,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令人兴奋的一个幻景:一只洁白的蛾子翩翩飞舞,突然撞在蜘蛛网上,拼命地挣扎着;一只硕大的蜘蛛倏地跳出来,迅速向蛾子爬去,狠狠咬住它的头部,瞬间把它吞进了肚子。
他摇摇头,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自语道:“还不到5点钟,离他们下班回来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一个来小时,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这要看你的心情了。你愉快时,一晃就过去了;你烦躁时,长得难以忍受,简直是一种煎熬。
姬慧和姬歌在厨房忙着活儿。`
民子自己玩。
刁帅仿佛被冷落了似的,感到难以言明的无聊,于是说:“民子,跟干爸到外面玩去。”
“我不。我喜欢在家里玩小气车。”民子坐在地板上兴致勃勃地玩着,一会儿把小气车拿起来,用手拨弄拨弄轮子,一会儿把它放在地板上,来回滑动几下,然后用力一推,它就向前奔跑。
“我们到超市买好吃的,好不好?”
“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去。让姬歌姐姐也去。”民子放下玩具,跑到厨房门口喊道:“姬歌姐姐,我要你和我们去超市。”
 “我得做饭。”姬歌说道。
“不,我要你去。”民子娇声喊道。
姬歌犹犹豫豫地望了望姬慧,为难地说:“,姐,你看呢?”
姬慧知道,如果姬歌不答应,民子不会罢休,于是说:“你和他们去吧。快回来。”
户外微风吹拂,柳丝袅娜,凉爽宜人;知了仿佛疲倦了,嗓音沙哑,断断续续地鸣叫;太阳好像和谁捉迷藏,半个脸藏在西边那栋高楼后面,高楼的影子拉得老长,横跨马路躺在地上,和别的物体的影子重叠交汇,形状光怪陆离,让你浮想联翩。
民子一手牵着刁帅的手,一手拉着姬歌的手,三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构成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造型。
刁帅的兴致很高,侃侃而谈,像一个老练的导游,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地介绍北京,一会儿说名胜,一会儿道特产,一会儿讲历史,一会谈现代,引得不少行人频频回头张望。
姬歌默默地听着,听得昏昏晕晕,仿佛听天书。
刁帅看到姬歌脸上的茫然的神色,自嘲地摇了摇头,思忖道:“对这个乡巴佬讲这些,真是对牛弹琴。”
他突然想起,刘梅托他帮忙给她们姊妹找份工作。
过了一会儿,他问姬歌:“你有什么特长?能告诉我吗?”  
 “我好像什么特长也没有。” 姬歌红着脸说,语气里透出几分自卑。
“会唱歌跳舞吗?”
“上初中时上过几次舞台。”
“唱歌还是跳舞?”
没等姬歌回答,民子抢着说:“姬歌姐姐唱得可好听呢。还教我唱歌。我这就唱给你听。”他说完就唱了起来:
太阳出来(罗儿)喜洋洋(欧)郎罗
挑起扁担(嘟嘟扯光扯)上山岗(欧罗罗)
……
“好!唱得不错。”刁帅赞叹道。
“姬歌姐姐才唱得好呢。不信,让她唱给你听听。”民子兴奋地说,“姬歌姐姐,我想让你唱。”
“你唱得比我好。我不唱了。”
“不,我要你唱,快——点!”
“我看别唱了,大人在街上唱歌不合适。”刁帅说道。
“为什么不合适?”民子不解地问道。
“不礼貌,影响别人。人家以为她疯啦。过一会儿,我们去完超市,进卡拉OK厅去玩玩。在那儿,她可以尽情唱。”
姬歌读初中时,在县城见过有一家店铺门旁挂着招牌,白底红字,写着卡拉OK,听说那是有钱人去玩的地方,与她自己无关,因此她从没有想过进去,自然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听刁帅说要进去玩,不免有点紧张,心想:“进去就得花钱,自己没钱,让人家花钱哪能行?”
从超市出来,刁帅说:“现在我们去卡拉OK厅,前面就是。”
姬歌犹豫了片刻,说:“我姐让我快回去,你们俩去吧。民子的爸妈可能下班回来了,我得帮我姐做饭。”
刁帅听出姬歌说话的语气有些点难为情,说:“没事的。过一会儿,我给民子妈妈打个电话。”
“我还是回去好。”姬歌坚持道。
“走吧,不要客气了。民子妈妈叫我给你找一份工作,如果你会唱歌,可以找一家卡拉OK厅去唱,收入会不错的。现在去那儿唱唱,我听听,鉴别一下。”
姬歌红着脸,站在超市门口犹豫着。
“快点走,我要你一起去。”民子拉着姬歌的手,不耐烦地嚷嚷道。
由于刁帅的劝说,民子的强求,姬歌不情愿地迈开了第一步,跟着刁帅,牵着民子的手,向卡拉OK厅走去。
千里之行始于脚下,说得是第一步的重要性,一切行动或成功都是从第一步开始。人类直立行走,始于第一步;婴儿学走路,从第一步开始;登山运动员攀登珠穆朗玛峰,从第一步启程。有开始,才会有结局。每个人的生活道路也一样。我们设想,那天姬歌如果没有迈出走进卡拉OK厅的第一步,也许她的人生道是另一个样子,结果也不是后来的那样。
这个卡拉OK厅是个地下室,坐北朝南,前高后低,从外面看去,形状恰似一口中国式的棺材;入口的门是深褐色的,紧紧地关闭着,给你一种神秘而恐怖的印象;门楣的上方横挂着一个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卡拉OK ”,字体奇形怪状,天还没有黑,就不住地闪烁着,反复地变幻着红、黄、绿三色,好像魔怪眨巴着眼睛。
姬歌仰望着闪烁的霓虹灯,瞳孔倏地变大,目光透出惊愕的神色,仿佛见到了怪物,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刁帅上前拉开门,民子先走进去。刁帅让姬歌跟着民子走。可是她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向里张望。刁帅再三催促,她才犹犹豫豫地跨进了门槛。
他们沿着螺旋形的阶梯向下走去,吵闹声夹杂着生硬的歌声迎面扑来;越往下走,光线越幽暗。他们的眼睛好长时间才适应。
厅内通风设备很差.尽管天花板上三个大吊扇哗啦哗啦的不住地吵闹,空气仍然不流通。纸烟味儿、啤酒儿等饮料味儿和汗泥味儿互相掺和,生成一种难以名状的怪臭味,驾着烟雾在厅内到处弥漫、缭绕,戏弄着娱乐的人们。
姬歌顿然感到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骨的束缚,跳出来似的,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好奇而不安的神情,瞪大眼睛慢慢地环顾厅内,好像清点厅内的人和设施。
厅内的面积不小,足有200平米,呈长方形。褐色的吧台旁,坐着一个身着红缎旗袍、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她就是这里的老板娘,坐在那儿愁眉苦脸,看来生意不佳。
在吧台的对面,大厅的北面尽头,有一平台,上面放着电视机和其他音响设备。 
地上零乱地摆着一些褐色长条桌子和方块凳子,稀稀拉拉的坐着一些顾客,尽是双双成对的年轻人。由于地下室的回音,谈话声嗡嗡作响,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送来的怪诞的嘈杂声。
一个青年男子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词,放下麦克风,在一张桌旁坐下。
老板娘见刁帅一行人进来,脸上顿时开了花,立即起身迎去,柔声说道:“欢迎先生小姐光临!”
刁帅绅士般地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姬歌生平第一次听别人称呼自己“小姐”,觉得非常别扭,很刺耳,比挨骂还难受,仿佛伤了自尊心,但又感到无奈,两颊飞起红云。
民子被烟雾呛得不停地咳嗽,大声嚷嚷道:“我不想在这儿,咳咳!啊——呛死我了!咳咳咳!带我出去,我要回家。咳——咳……”
刁帅费了不少口舌才把民子哄住。
“先生,你们想喝点什么” 
姬歌听得出老板娘说话带有四川口音,心里一喜,问道:“你是四川的吗?”
老板娘眼睛一亮,立即应答道:“是的了。听你的口音,你也是四川的了。”
姬歌微笑着点点头,那姿态落落大方,真有点大家闺秀之风范 。
刁帅幽默地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就给我们来一瓶啤酒,两盘冰糕吧。”
“好的。”老板娘转身离去。不一会儿扭着腰肢端来了刁帅点的冷饮。
刁帅当即了买单。 
在座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了目光。
“我们现在来玩。”刁帅说着,拿起话筒,打开音响。
顿时,悠扬的音乐飘起,如清风徐来,似雪花飘落,轻柔舒缓的韵律渗入人们的细胞,拨动人们的心弦,嗡嗡的说话声立即停了下来,随即屏幕上显示出梦幻般的画面,闪闪烁烁,让你眼花缭乱。接着,刁帅那浑厚的男低音响起:——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有我可爱的故乡
……
这是当时最流行的一首歌曲,被蒋大为一举唱红,而蒋大为也因它一举成了名。 刁帅的音质真有点像蒋大为的,只是低沉一些。在座的人们为他忘情地鼓掌叫好。
姬歌被感动了,一时忘了胆怯,使劲地为刁帅鼓掌。
刁帅唱完,关闭了音响,抓起啤酒瓶,一仰头咕嘟咕嘟地灌进了半瓶,眼里燃烧着兴奋的火焰,望着姬歌说:“来一支!” 说着他把话筒伸到姬歌面前。
姬歌身子往后撤了撤,脸上兴奋的光彩倏地变成了恐惧的神色,仿佛一条眼睛蛇窜在面前,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我不行!”
“我说你行。别怕。这正是你表现的机会。”刁帅鼓动着说。
“你唱,姬歌姐姐,你唱得可好呢。”民子说着,把话筒从刁帅手里夺过来,硬塞在姬歌手里。
姬歌拿着话筒,红着脸呆坐着,犹豫着,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动着,她感到有些昏晕,过了老半天才平静下。
在一旁站着的老板娘,笑着劝道:“唱吧!没关系的。” 
四川老乡的说好像给了姬歌力量,想唱的念头慢慢升起。大凡有某种特长的人,都想在一定的场合下,抓住时机,显示自己的才能,以得到认可,从中获得乐趣和满足,这是人的本性所致。姬歌喜欢唱歌,有一副好嗓子,上初中时当过班上的文艺委员,也会识简单的乐谱,学会了不少当时流行的歌曲。她想了想,自语道:“唱什么呢?”
“随便什么都行。”刁帅说。
姬歌鼓了鼓勇气,深呼吸了两下,说:“要不也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吧。”
刁帅一听感到有些吃惊,他知道这首歌一般人唱不好,沉吟了片刻,说:“好吧,就唱这一首。”他说着,又重新为她打开了音响。
音乐响起,画面在屏幕上闪出,姬歌手握话筒,缓缓地站起;接着过门儿,歌声飞起:——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有我可爱的家乡
……
她的歌喉清纯而圆润,像山谷里的清泉,淙淙流过青石,给你一种神秘的恬谧感,你会觉得那是从天外飘来的歌声,从天堂送来的仙乐,你的灵魂驾着那歌声的翅膀,踩着韵律陶然飘荡,飘进渺远而宁静的境界。
人们在静静地听着,没有一点声息,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尊雕塑。姬歌唱完了最后一句,坐了下来,突然爆发出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掌声;人们像从梦中惊醒,不住地呼喊:“好!好!好嗓子,有味道!再来一支。”
接着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刁帅作了半天解释,说马上得回家,下次再来和朋友一起玩,人们才罢休。
“你是女中音,太宝贵了!”刁帅激动的满脸通红,搓着两只大手说。
姬歌并不激动,只是两颊泛着昏晕,优雅地坐着。
“你会识谱吗?”刁帅问道。
“简单的简谱还可以。”
“会五线谱吗?”
姬歌摇摇头。
“那不要紧,我教你。” 
“谢谢。”话一出口,姬歌觉得很吃惊,心想:“自己怎也学会说客气话了?”
老板娘很激动,拉住姬歌的手,问道:“你在哪儿工作?”
“我刚从家乡出来不久。”姬歌说。
“这么说你还没找到事儿做,是吗?”
“是的。”姬歌说。
“这是我的店。我叫杜梦琳。我急需要一个人。你愿意来吗?”
姬歌心里一阵高兴:“我来你这儿干什么工作?”
“你的工作主要是唱歌,还帮我招待客人。”老板娘停了片刻,观察姬歌的反应,接着说:“咱们都是四川老乡呀,你就答应了吧。我亏待不了你哟。”
“你给我提供吃住吗?”姬歌问道。
“我包住包吃,工薪嘛,一个月30元。”
“杜老板,你太小气了吧!她是女中音,很像关牧村。女中音很奇缺,你晓得吗?别的娱乐厅要是知道的话,会抢她的了。无论她为那个娱乐厅唱歌,都会引来顾客。她可是棵摇钱树哟,你晓得吗?你至少得给她每月给50元。”刁帅模仿着四川口音说,语气像个狡猾的商人,向顾客夸耀自己的货物似的。
“这样吧,你明天来上班。工薪嘛,我和我老公商量商量再定,夸待不了你哟。”
“不,明天是我的生日,姬歌姐姐要为我过生日。”民子坚持着说。
最后商定,姬歌后天来上班。 
在回家的路上刁帅从民子的口里知道,姬慧和姬歌是孪生姊妹,是阴历7月13日的生日。
他回去看了一下日历,恰巧明天就是她俩的生日,刁帅决定利用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