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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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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列车奔波了一昼夜,第二天上午,披着朝霞,在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上奔驰,一路不时地发出悠长的嘶鸣,仿佛炫耀自己的威力,又像赞美这无边无际神奇的绿色海洋。
  华北平原这片养育了世代黄炎子孙的古老土地,荡漾着开放改革的春风,像神话里返老还童的老人,焕发了青春,又像一个身心长期受到压抑和束缚的智者获得了解放,一下子把智慧和创造力迸发出来,创造出惊世骇俗的奇迹,向世人显示自己的魅力和价值。
  万里碧空,白云朵朵,蔚蓝映衬着洁白,令你心旷神怡; 金色的阳光洒向无边的田野,绿色的禾苗折射出金绿色的光芒,让你陶醉。
  列车飞奔着,从远处望去像一艘墨绿色的快艇在碧波荡漾的大海里航行,乘风破浪前进。
  从车窗向外眺望,万顷稻谷泛着金绿色的光芒,金绿色的波涛随风梦幻般地起伏着,十分壮观。金绿色的地平线上方,悬挂着蔚蓝的天幕,天幕上点缀着各种形状洁白的云朵,宛如一幅巨大的蓝色壁毯上,绣着神秘瑰奇的图案,令你惊叹不已。时而出现一片高大的楼群,仿佛碧海里缓缓航行的巨轮,时而出现一片绿树掩映着的村庄,吹烟袅绕,气象和谐,一派太平景象。
  旅客争着趴在窗口向外眺望,兴致盎然,赞叹不绝。
  姬慧和姬歌生长在山里,山里的田野狭隘,一眼就能从一边望到另一边;山里的天空也狭窄,好像两山之间搭着一条灰蓝色的被子;山里的太阳跑得很快,从东山头上露出脸来,转眼间就藏到了西山背后,好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故意躲避着人们。
  姬慧和姬歌望着这无垠的田野和广袤的天空,仿佛置身于童话之中,觉得恍恍惚惚,又像在梦境之中,飘飘忽忽,不知身置何处。
  “窗外的田野多美呀!”姬歌梦呓般地赞叹道。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在哪儿?”姬慧自语道。  
  “这是华北平原。”坐在她对面的一位旅客说。
  她们应声转过脸来,只见对面坐着一位约摸50出头的老人,发鬓斑白,满脸沧桑,浓黑的剑眉下,闪烁着两只深邃的眼睛。 
  她们记起,上初中时在地理课本上学过华北平原这个名词,万万没有想到,这会儿乘着火车在华北平原上奔驰,感到非常惊奇,觉得好像在做梦。
  昨晚,列车从西安开出不久,这位老人就坐在她们对面,因为她们迷迷糊糊睡着,没有注意到他。
   “姑娘,听口音,你们是四川人。” 老人接着说。 
   “是的。”她们觉得老人很亲切,随口答道。
   “家是哪个县的?”
  “兴隆县的。”
  “我对那一带比较熟悉。”
  “你去过?”
  “是的。我年轻的时候在四川当兵,到兴隆那一带执行过任务。那是1970年的夏季,距今快20年了。那儿的农民太苦,不少人过着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日子。”老人说着脸上露出了忧虑的神情,停下来默默地望着车窗外,陷入了沉思,仿佛在回忆痛苦的过去,脸上掠过悲哀的神色。顿时,他尘封的记忆被揭开,往事在脑际萦回:
  1970年7月,他所在的连队去兴隆县执行抗旱支农任务。那里一连三个月没有见到一滴雨,山地里的庄稼一片枯黄,奄奄一息。大人面黄饥瘦,仰望天空哀叹。儿童瘦骨伶仃,光着身子在土里爬滚。
  那时的天灰蒙蒙的,地灰蒙蒙的,人的脸色和心情都灰蒙蒙的。
  山村里断墙垣壁,仿佛是史前遗址。家家的粮仓是空的,户户的锅里是稀的。然而,“社员都是向阳花” 的颂歌在广播里反反复复地唱着。
  有一天,他触景生情,喟叹道:“世界仿佛到了末日。”因为他说了这句“反动”话,受到了批判,背着处分复原回家务农。……
  过了老半天,老人关切地问道:“现在那儿怎么样?人们还挨饿吗?”
  “比以前好多了,但还有许多人生活很艰难,不少人吃不饱饭,不少孩子还上不了学。”姬慧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了忧虑的神色。一些衣服褴褛面黄肌瘦的大人和失学的孩子出现在眼前,其中也有她们姊妹俩和父母。
  “我想会好起来的。”老人说话的语气充满了信心。
  “人们都这么说,因为人人都盼望过上好日子。”姬慧说。
   老人点头表示赞成。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们俩这是到哪儿去?”
  “北京。你呢?”
  “我们同一个目的地,你们去……”
  “打工。”没等老人说完,姬歌爽快地说。
  “打工?”老人疑惑地反问道。  
  “是。我们父亲有病出不来。”
  “那么你们俩是姊妹,是吗?”
  “是的”
  “北京有熟人吗?”
  “没有。”
  老人双臂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面前这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心中掂量着她们的能力,估计着她们的未来,脸上露出了赞赏、怀疑和担忧的复杂神情。 
  “你家在北京?”姬歌问道。
  “我家在陕西。我也去北京打工。我是搞建筑的,在北京修路架桥建高楼。我这双高贵的手就会玩砖瓦耍水泥弄钢筋。”老人幽默地说,语气里透出几分自嘲。说着,他把一双手伸给她们看。这是一双老茧重叠的大手,粗壮的手指看上去像铁叉一样坚硬有力。老人的这双大手使她们想起自己父亲的那双大手,感到格外亲切。她们突然悟到:千千万万工人和农民都有这样的大手,他们用自己的大手种田地建房屋,建设美好的家园,养育后代。
  “北京工作好找吗?”姬歌问道,扑闪着两只好奇的眼睛。
  “外出谋生不容易啊!”老人说话的语气很重,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好像警示她们。他的眼里透出了哀怨的神色,折射出他内心深处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表的委屈。
  她们注意到了老人的表情变化,预感到找工作会不容易。她们也知道,离开家到外面谋生会遇到不少困难。她们听说,有的人外出打工遇到了事故,成了残废,甚至也有人丢掉了性命。有的女孩在外面由于种种原因变坏,堕落成风尘女子。这种现象虽然不普遍,但这种可能的确存在,这也是父母对她们担心的原因。听说只归听说,她们没有在外面打过工,也自然没有吃过打工的各种苦头,因此对父母的担心理解得非常浮浅。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像姬慧和姬歌这个年龄的花季少女,对这个人世还没有成见,或者成见甚少。她们深信,天空是蔚蓝的,生活是美好的,但不知道天空中还会有乌云翻滚,生活中还会有凄风苦雨,就像你只看到风平浪静时大海的温柔,不知道它在波涛汹涌时的凶险一样。她们对自己的前途总是充满了信心,对未来的生活抱着无限美好的幻想,就像羽毛还未丰满的鸟儿对蓝天向往那样,根本不会想到,天空中还有危害它生命的天敌——凶恶的鹞子。  
  老人说的“外出谋生不容易”这句话,在家时,父母也不只一次对她们说过,当时她们并没有认真琢磨,甚至认为父母的叮嘱过于唠叨。
  此时此刻,在她们的脑海里,老人的话和父母的叮嘱发生了共鸣,像云层中放电形成雷鸣电闪一样,爆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外出谋生不容易!”
  老人是走过来的人,说话有说服力。
  她们感到一阵心悸。
  老人发现他的话使面前这两个姑娘明丽的脸上立即蒙上了一层阴云,觉得不该说这句话,应当对她们说几句鼓舞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接着说:“我在北京打了8年工了。当初很困难,流浪了半个多月才找到活干。现在好多了,不少地方要人。你们俩能干啥工作?我的意思是指技术工作,比如会计,厨师等?”
  姊妹俩都摇摇头,表示不会干这类工作。
   “那也不要犯愁,有两只手就能谋生。”老人说,“有些工作不需要多少文化就能干,干得多了就会熟练。我从部队复员回到家乡,一直种田。刚来北京只会搬砖和泥,后来学会了砌砖盖房。你们俩很年轻,精力充沛,可以学会许多不懂的东西。”
  姊妹俩脸上渐渐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老人接着说:“北京像一张年深日久皱巴巴的优质宣纸,等着我们用双手来把她的皱纹抚平,然后画出美丽的画卷。北京正在兴建,像一个巨大的舞台,上演各种节目,需要各种演员。我们每个去北京打工的人,都是演员,都能扮演适合自己才能的角色。没有我们,北京的戏就演不好。因此,你们不要发愁,能做的工作很多,比如,饭店端盘子,商店售货物,还有当保姆看孩子等等。”
  老人说话幽默,富有诗意,说得姊妹俩心里喜滋滋的,眼里出现了兴奋的光彩。
  老人的话像吹开万朵春花的春风,她们感到浑身清爽,脸上绽开了鲜花般的笑容,像雨后的天空乌云散去,露出了灿烂的太阳。 
  她们觉得老人的指点很具体,好像一个路标,为她们指明了到达目的地的方向。她们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的角色。 
  车窗外闪过的高楼越来越多,先是一栋接着一栋,接着是一群接着一群,最后连成一片。几个大吊高高矗立在楼群中,平伸着巨大的铁臂,像巨人似的气魄雄伟,威严凛凛,刺破苍天,傲视地面。
  列车鸣了两声汽笛,开始减速。
  接着,列车开始播音:“各位旅客,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北京站快到了。前面是北京丰台站。北京是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是中国的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开放改革的春风使古老的北京焕发了青春……” 
  广播员清脆悦耳的嗓音像一股清冽的山泉从青石板上淙淙流过,清醇甘美,沁人心脾。列车上的旅客仿佛从酣睡中被唤醒,顿时开始活跃起来,长途旅行的疲倦立刻消失殆尽,车厢里呈现出轻松而欢乐的气氛。
  老人收拾好东西,从旅行包取出一个蓝皮笔记本,从中撕下一页,用圆珠笔写了几行字,递给姬慧,说:“我在丰台下车。我叫李建京,在北京丰台干活,你们有困难找我。这是联系我的电话。这电话是我们工地办公室的。他们都知道我的名字。” 
  列车徐徐进站,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李建京强调说:“出来谋生不易。女孩子离开家困难更多。北京与别处一样,绝不是只有观音菩萨的天堂,也有魔鬼,装扮成观音菩萨的各式各样的魔鬼。你们要多几个心眼儿。”说完他提起旅行包向车门走去。
  姊妹俩非常感激,不知说些什么好,她们恭恭敬敬地站起来目送老人下车,然后趴在车窗上望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
  列车又徐徐开动了。
  姊妹俩坐回了原位,呆呆地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活中的支柱,随即感到一阵可怕的惆怅。这种情绪顷刻占据了她们整个心灵,以至于她们对车厢内热烈愉快的气氛和车窗外林立的高楼失去了兴趣。她们开始感到十分孤独、不安和恐惧,仿佛马上到达的地方不是她们一直想往的北京,而是到处是陷阱和魔鬼的天涯荒岛;不是她们要去打工谋生的地方,而是一个流放她们做苦役的异国他乡。 
  她们耳畔反复响着:“……北京与别处一样,绝不是只有观音菩萨的天堂,也有魔鬼,各式各样装扮成观音菩萨的魔鬼。你们要多几个心眼儿。” 
  姬歌的脸色突然变的煞白,目光里透出恐惧的神色,仿佛看到了鬼怪。她把头靠在姬慧的肩头上,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腰部,像个受惊的孩子喃喃地说:“姐,我们下车怎么办?我心里感到很慌。” 
  平时,姬歌总是没心没肺,乐哈哈的,好像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可是一遇到困难就没了主意,慌张起来,不知道怎么办好。每当这时候,她总是来找姐姐,要她出主意,要她帮助。通常姬歌感到很自信,以比姐姐长得漂亮而自豪,但有时也感到有些自卑,觉得在许多方面不如姐姐,特别是遇事不如姐姐冷静,待人处事不如姐姐心眼多。因此,她平时虽然不太听姐姐的话,但遇事却离不开她。
  “慌什么?我们会有办法的。”姬慧像往常那样回答妹妹,语气里充满了信心,听起来好像对下一步如何办胸有成竹。其实她心中一点数也没有,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控制的心慌乱,心跳随即加快,像敲鼓似的在胸膛里咚咚的直响。她觉得好像在做梦,领着妹妹走进了茫茫的冰海,脚下的冰层在嘎嚓嘎嚓的作响,随时可能陷下去,掉进冰窟里。然而,她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很快地镇静下来,突然记起不知道在什么书上读过的一句话:只有那些有勇气面对现实的人才有美好的前途。她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慌乱,不能胆怯,要冷静,要有勇气。她想鼓励妹妹,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鼓舞的话。她想了一会儿,装出兴奋的样子,说:“我们先去看看天安门,照张相片,给爸妈寄回去,让他们高兴高兴。”
  看看天安门是每个国人的夙愿。
  天安门在每个国人的心目中是无比神圣的,甚至超于基督教徒对耶路撒冷的虔诚。外地人不论什么原因来到北京,必须要去看看神圣的天安门,在宽阔的天安门广场上走走,在金碧辉煌雄伟的天门前照相留影。人人都会这样做,而且把这种留影看成一种终身的自豪。
  一个生活在边远国土上的百岁老人,生前没机会看到天安门,在弥留之际说出了终身的心愿,让儿孙带着他的骨灰盒到天安前走走,照一张相片。
  一听姐姐说先去天安门照相,姬歌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仿佛在沙漠里旅行口渴难忍的旅客突然看见泉水一样,情绪顿时兴奋起来。
  8月初的北京正值酷热时节,北京车站站台上尽管有巨大的遮阳棚阻挡着骄阳的暴晒,但热流夹带着各种怪异的气味儿,肆无忌惮的涌动着。
  宽大的地下通道入口,像一张巨大的怪物嘴巴,不断地吞咽着旅客。
  姬氏姊妹下了火车,被人流拥着,夹着,带着,从闷热的站台上走进了通道入口,面前出现了另一番景象:通道宽阔,凉爽宜人,清洁明亮,光线柔和,如同童话里的地下宫殿。
  不少旅客故意放慢了脚步,享受凉爽,边走边看,赞叹不已。
  一个中年男子肩上扛着一个黑色大皮箱,左盼右顾,四下张望,心脚下一滑,跌了个屁股蹲儿。紧跟在他后面的一个年轻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绊了个倒栽葱,手里的提兜掉在了地上。
  姬慧一手提着行李包,一手紧紧抓住姬歌的手臂,在一旁走着,发现那女子倒下,赶紧松开姬歌的手,丢下行李包,上去扶起她,然后帮她捡起了提兜。 
   “没摔着吧?”姬慧关切地问道。
   “不要紧的。谢谢。”年轻女子红着脸说。她感到非常尴尬,心里十分恼火,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想对绊倒她的那个人发一顿脾气,然而那人已在人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姊妹俩和年轻女子默默地并肩走着,不一会儿就来到出站口。她们拿出车票在查票员面前晃了晃,走出出站口,来到了站前广场。
  站前广场人潮涌动,人声鼎沸,热流滚滚。 
  姊妹俩随着年轻女子穿过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来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挤死人了!”年轻女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抱怨道。她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姬慧和姬歌,瞅了一眼她们的行李包,就转身离去。可是,她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来到她们跟前。
  姊妹俩站在那儿,望着她发愣。
  这是一个俊美的少妇,看上去最多25岁,容貌姣好秀媚,鹅蛋形脸庞,扑闪烁着一双细长的眼睛,单眼皮,长睫毛,一头乌黑发亮的披肩发像黑色瀑布,垂至腰间,显得十分清纯。她身穿一条连衣裙,蓝底儿白花,非常合身,充分衬托出她的胸部,身腰,臀部的轮廓,现出优美柔和而活泼的曲线
   “嘿,我忘了对你们说再见了。对不起。”年轻女子抱歉地说。她打量了她们一番,接着问道:“你们俩是从外地来的吧?”
   “是的。”姬慧爽快地答道。
   “是做生意还是打工?”
   “我们想找些活干。”
   “你们想干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能赚些钱就行。”
   “你们什么文化程度?”
   “初中毕业还差半年。”
   “愿意不愿意当保姆,也就是看孩子?”
   “愿意,愿意。”
   “你们会做饭吗?”
   “家常便饭还行。”
   “那好。我有个儿子,快3岁了,正想找个保姆。”
   “那太好了!谢谢姐姐。”
  姊妹俩心里一阵高兴,脸颊飞起了绯红,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彩,微笑着对望了一眼,好像是说:“我们的运气真不错!”
   “不过,今天不能说定。这事我得和家人商量一下。你们在哪儿落脚?我在哪儿能找到你们呢?”
  姊妹俩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姬歌实事求是地说:“我们不知道。”
  姬慧立即意识到妹妹的话说得不妥,红着脸解释道:“我们的意思是,在北京没有亲戚朋友,不能确定……”
  年轻女子很清楚,现在每天有无数外地的农民涌进北京打工。他们白天到处游串寻找工作,夜晚露宿在街头、路旁和车站,直到找到活干为止。她笑了笑打断姬慧的话,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后天上午10点至12点之间,你们在出站口等我。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们就别等了。”
  “好的。” 
  “告诉我你们名字叫什么?从哪儿来的?以便到时我呼你们。”
  “我们是四川的。我叫姬慧,她是我的妹妹,叫姬歌。”姬慧介绍道。
  年轻女子从手提兜里拿出一张硬纸片和钢笔,记了下来,又认真地核实了一遍,接着谨慎地说:“我能看看你们的身份证吗?”
  “好的。”姬慧从书包取出两个身份证,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她。
  年轻女子翻过来调过去,反复看了她们的身份证,然后还给了她们。末了,她用信任的目光,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姊妹俩,说:“好吧,再见。记住后天上午10点至12点,出站口。”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姊妹俩同时长长地了吁了就口气,望着年轻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着的人群中。
  她们久久呆立在那儿,耳际萦绕着:“记住后天上午10点至12点,出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