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在这起“孙小光”事件中，还有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就是孙小光的英语老师，初三（一）班的班主任刘芳芳老师。这个年方三十的女教师，却有着十年的教龄！现在是一个三岁女孩的妈妈。自从十九岁师专毕业，就分配到胶河中学教英语，是胶河中学一百多名教师中公认的美女教师。孙小光暗恋她，可是她自己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何况自卑感很强的孙小光，平时并没有和她有过过多的接触，也没有暗示过，只是把对她的爱埋藏在心里。也正是这错位的爱情得不到释放和宣泄，才导致了孙小光的学习下滑，导致了他在写命题作文《师生之间》时，不由自主地就写下了自己对刘老师的爱恋之情。应该说，这是一段纯洁的、高尚的爱情，是值得一个人终生珍惜和回忆的，可是由于孙小光没有得到及时的心理疏导，阅卷老师又把作文贴在了学校的大门上，导致事态扩大化。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没过几天，孙小光喝农药的事情就被人捅到了胶河县教育局，这是出乎邱光辉校长意料之外的事情。
起因是音乐教师“水蛇腰”水红在“杜鹃谷”与省电视台张记者的一次约会。水红也是无意之中，说出了孙小光喝农药的事，被张记者捕捉到了新闻的亮点。也可能是因为孙小光的妈妈跑到镇政府家属院，找刘芳芳老师大哭大闹了一场，说都是你当老师的引诱我的儿子走上邪路，逼的小光喝了农药，要求刘芳芳老师给个说法。
第二天就在市晚报、市早报上相继报道。胶河县教育局领导迫于缪论的压力，不得不作出决定：开除滋事生非的坏学生孙小光；给予班主任刘芳芳停职检查一个月的处分决定。决定中还同时任命代课老师高玉红为初三（一）班的班主任；在刘芳芳老师停职检查这一个月内的英语课，暂由其他英语老师代上……
一大早高玉红就起床了，发现天气阴沉沉的，貌似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阴暗起来，就连校园里郁郁葱葱的冬青树也变得无精打采了。她沿着胶河岸边慢慢走着，发现今天的胶河水别有一番味道，就像成熟的男人，尤其像林森，怎么看怎么有诗意。
今天是孙小光出院的日子，高玉红骑着自行车过来看看能帮上什么，生怕他的父母再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刚刚走进医院的门诊处，高玉红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前一看正是林森。她有些疑惑地问：“林老师，你也来看小光啊？”
林森手里拿着几张化验单，脸红红的，有些尴尬的说：“啊……不是……我前几天来做了个查体，今天来拿结果……”
高玉红关切地问：“怎么啦？那里不舒服？”
林森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敷衍地说：“没什么，一点小毛病……我送你的手机，你怎么一直不用？是不喜欢吗？”
高玉红低声说：“我用着不习惯，你还是送给别人吧。有空还给你……”
林森有些生气地说：“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刚升了班主任，就翻脸不认人了？手机也不开，QQ里也把我拉入黑名单。你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啊？”
高玉红有些恼怒地反问：“怎么又成了我的错了？不是你要和我分手的吗？这会儿又说些没用的废话！”
林森着急起来：“哎，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不讲理了？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要分手的话啦？你没发烧吧？怎么净说胡话？”
对于林森这一连串的问话，高玉红却不再回答。只留下一个轻蔑的冷笑，就一转身走向孙小光的病房。
林森也不管走廊上还有那么多人在看着他们，紧追一步，拉住了高玉红的衣袖问道：“丫头，你等等！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明白，咱们就什么也不干了哈！”
他们吵了半天，早就引起别人的围观了。高玉红有些恼羞成怒：“你放手！别拉我……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还要我来说？”
这时候走过来五六个身穿白大褂的护士，其中一个年长的说：“吵什么？这里是医院哈，要吵回家吵去！开始查房啦……”
高玉红见甩不开林森的手，就顺势坐在了旁边的等候椅上，林森依然拉着她的胳膊，也顺势坐在相邻的一把椅子上。
这时候，林森旁边的一位老大娘说话了：“我说青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哈！出了这种事，不是你的错，还能是你媳妇的错哈……”
林森就拿眼睛看着老大娘，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大娘又接着劝高玉红道：“闺女哇，你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了不的。也就是做个小手术，很快就出来了，能有个半拉小时就刮完了，咬咬牙哈！俺闺女刚刚进去了，大夫说也就半个小时就好了。”
直到这时候，林森和高玉红才听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原来人家把他们当成是小两口了，还是一对来做“人流”手术的小两口！你说这叫什么事？
高玉红抬头看看对面，这才发现门上挂着“妇产科手术室”的红牌牌！她“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叫道：“快闭嘴！回去再找你算账！”说着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森刚要起身，却被从妇产科手术室走出来的一个女人惊呆了。尽管那个女人带着厚厚的口罩，头上还戴了一顶红毛线的帽子，但是从她的衣着和身段，林森还是看出来了，原来她竟然是一直纠缠着他，要逼他在协议书上签字的“水蛇腰”！

三十

发现水红从妇产科手术室走出来，林森就像挨了晴天霹雳一样，浑身的血直往头上涌！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居然怀孕了，难怪这么着急要逼着我在结婚协议上签字，原来是急着给孩子找爹啊！看来这个孩子是等不及啦！他妈的我也太孙子啊，差点儿就自己捡个绿帽子往头上戴……
林森心里那个膈应啊，他仿佛做了亏心事似的，远远地跟在高玉红的后面，向孙小光的病房走去。在拐角处又遇见了前来探视的刘芳芳老师，她穿着黑色的羊毛外套，长及膝盖的黑色牛皮靴子，前额上别着一枚亮闪闪的水钻发卡，显得格外年轻靓丽，她看上去依然是那么自信和阳光。见了林森第一句话就是：“林老师早来了哈！”说罢伸出右手，林森心里正嘀咕水红的事，猛然见了刘芳芳伸出的手，他有些不自然地伸出左手答道：“刚来刚来……”
刘芳芳老师说：“那边正在查房，不让进。咱在外面等会儿吧？”
林森匆忙把化验单折起来，放进包里说：“好，在外面聊聊。”
刘芳芳说：“最近教育部出台了一个新的文件，是关于当前加强中小学管理规范办学行为的一个指导意见，你觉得怎样？”
林森知道，这是针对各地小学、初中、高中的考试科目和考试次数在全面排查的基础上，加以科学规范。坚决制止随意组织学校参加各种统考、联考或其他竞赛、考级等现象。学校考试命题要科学合理，考试内容要符合课程方案的基本要求，不得提升考试难度，增加考试次数。积极探索以完成本学段国家规定教育为基本标准，以学业水平测试和学生综合素质等为主要指标的综合评价体系。不以升学率对学校排队，不以考试成绩对学生排名。
林森说：“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样的指导意见根本起不了什么指导作用……”
刘芳芳说：“在如此大背景下，胶河教育系统能否独善其身？能否出污泥而不染？这个问题，只要去问问那些经受了语文题海考验和月考洗礼的中学生们就清楚了…….”
刘芳芳说：“我算了算，我们毕业班的孩子们，一天在学校学习的时间长达十八个小时，中午吃饭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管理太严酷了，跟过去的包身工没有什么区别。我亲眼看见有吃饭速度稍慢的学生，一个馒头才吃了一半，看看时间到了，食堂里大部分人都走了，他们也只好离开食堂，那半个馒头是在去教室的路上，边跑边吃下去的……”
林森接着说：“是啊，学校里面竞争激烈，气氛紧张，同学之间几乎没有温暖，没有欢乐，我们的教育已经到了杀人见血的地步……”
刘芳芳分析说：“像孙小光这些初三的孩子，他们的生理尚未达到现代人的成年标准，心理上还处于贪玩阶段，竟然能超越生理与心理特征，战胜野蛮开发智力的应试教育，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中国式教育的奇迹，也是一个中国式教育的悲哀！”
“这种现象，绝非某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改变，应试教育被一个唯一的信条所主宰----升学率高于一切。”
林森感叹道：“我发现，我也被刘老师感动了，你有一种崇高的精神境界！”
刘芳芳哈哈大笑：“林老师夸我呢还是贬我呢？走，查完房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推开病房的门，发现高玉红正坐在床边上和孙小光谈心：“小光啊，我小的时候，我的老师常常对我说：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片天空，这片天空是属于自己的。所以啊，你一定要抛弃杂念，好好学习，一定要把你的亮点展示给大家，让大家都认可你啊……”
旁边孙小光的父亲说：“学校不是已经下通告，开除小光了吗？他还能回去上学？”
高玉红说：“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就毁了孩子的一生。”说着，她用力地握了握孙小光的手。
这时林森和刘芳芳也走上前来，伸出手和小光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相信你！”
孙小光开始抬起头看着刘芳芳老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温和善良的笑脸，没错，这次确定了，刘老师正是在用眼睛和他说话，那里洋溢着真诚和友善，他的心里顿时泛起滚滚热浪，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被人理解和尊重是多么的自豪和骄傲的一种感觉，他早已经忘记了他是怎样对待人生第一次来自老师的褒奖的！他在心里发誓，我要做一个好学生，长大了做一个受人尊重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如同浪迹江湖的浮萍，孙小光在经历了苦难的生死考验之后，终于明白了人生的方向，于是一夜之间长大，开始星夜兼程。
孙小光确实改变了，变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正在他的人生落入低谷的时候，高玉红和刘芳芳老师帮他开始了脱胎换骨的涅槃历程。
他每天都早早地来到学校，背诵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每次老师点名他都会干净利索地背诵出来；下午放学以后，老师会布置各种各样的作业，他都是做完作业，检查无误后再去学校食堂吃饭，然后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到教室开始晚自习。
令大家意外的，孙小光竟然从学习中获得了乐趣，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兴趣永远是最好的老师，孙小光开始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相应地，他的数学成绩也有了明显的进步，相对于他的慢慢求学路来说，这看似平凡的数学成绩的提高意义却非同寻常！
常常教师教的不全是书，还有更多做人的道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