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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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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二十三

林森劝了半天,“水蛇腰”始终不肯放下水果刀,气的他一摔门就出来了,知道这骚女人也不舍得去死,就是想威胁他,逼他把那坑爹的协议签了。
因为今天是周日,又是住校生们回家的日子,所以校园里人很少。
林森窝着一肚子火来到了校门外的小饭店,炒了两个菜,要了一瓶白酒,坐下来自斟自饮起来。他只要一想起“水蛇腰”干的这出事,他就觉得恶心,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他妈的全胶河教育系统这么多男教师,你怎么偏偏就讹诈上我了呢?你是嫁不出去了?还是觉得我娶不上媳妇了可怜我呢?
一个人干掉一瓶白酒,再加上心情不好,这醉意就上来了。林森掏出新买的手机,给另一部玫瑰红色的手机打电话,然后就对着自己的手机喊:“喂!喂!喂!你怎么不答应……不答应我不理你啦……”
这样反复拨打几次,也没有回应的,林森就把那部红色的手机放进口袋里,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司机韩春打电话:“哥哥,你快来……我请你喝酒,一定要喝个不醉不休……”
司机韩春接了电话问道:“你在哪里?门口小饭店……好好,我马上过去……”
等司机韩春赶来时,林森已经歪倒在酒桌上了,面前摆了一个白酒瓶,还有三个啤酒瓶。服务员正在拉他,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韩春凑上去,拍拍林森的脸说:“兄弟,你咋喝了这么多酒啊?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非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林森一把推开司机的手,骂道:“水红,你他妈的不是人……不是人……”
韩春用力拉他起来说:“走走走,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干脆拉着你出去兜兜风去,也省得你在这里难受!”
“去找玉红,找玉红……”
韩春说:“玉红今天不在学校,人家回家了。”
林森上了宝马车,挥舞着一只手说:“去玉红家……玉红家……哥哥知道在哪里吗?就在河边上那个村子里……她家里有一棵这么大的……桂花树……”林森比比划划地解释着。
韩春附和道:“大名鼎鼎的高家庄谁不知道啊?高家庄水库可是胶河一大名景----我当年还去修过高家庄水库,那些年啊,年年到了冬天就修水库,治理河道,一直从冬天干到春天清明以后。男人都住在工地上,有伙房、有宿舍,可热闹啦……”
韩春说的是他初中毕业那年冬天,因为家里困难,他就辍学去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正好赶上队里修高家庄水库,小队长安排他去扶钢钎子打炮眼,韩春当时还不服气,觉得是小队长小瞧了他。谁知道他扶住钢钎,打锤的“噹”地一锤落下来时,钢钎子一下脱手掉在了地上。震得两只手生疼,韩春“嗷嗷”直叫唤。小队长说:“人家打锤的还没用上五分劲儿,你就扶不住了,这还能干活?快回家换大人去!”韩春也是个犟脾气,就是硬挺着不走,在水库工地干了一个冬天,又干了一个春天。后来因为表现积极,被小队长推荐去当了兵。
宝马车开上了沿河公路,韩春就像解说员似的一路讲解,林森越发来了精神,拉开车窗玻璃,小风吹着,在车里唱起了家乡戏吕剧《借年》:“马大宝我喝醉了酒,忙把家还……咹咹按……”
两个人一路上嘻嘻哈哈,转眼就到了高家庄。韩春说:“快了,高玉红家就在前面,那棵大桂花树就是她家的。”
来到桂花树前,却发现旁边的大门上是铁将军把门。林森失望地说出师不利哈,怎么还锁门了呢?点上一根香烟,便围着这棵桂花树转起圈圈来。
韩春说:“林教头,咱把这棵桂花树挖到城里去,能卖不少钱吧?”
林森这时的酒也醒了不少:“哥哥你就省省吧!这么大的树都是稀有品种了,是受法律保护的,你敢挖挖试试,非判你个无期徒刑……”
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女,人瘦瘦的,留着齐耳短发,上身穿着一件草绿色的工作服,右臂上有“胶河制衣”的标识牌,手里抱着一大摞布头。看个头、模样都跟高玉红有相似之处。林森断定这就是玉红的母亲,就迎上去问道:“大婶,这是高玉红的家吗?”
妇女有些疑惑地回答:“是啊。你们是哪里来的?”
林森笑了笑,仿佛见到亲人了似得说:“我们是高玉红的朋友,来看看她。”
玉红母亲把林森二人让到屋里,拿茶壶泡上茶水,有些拘谨地问:“你们都是玉红的领导吧?玉红是不是在学校犯错误啦?”
林森摆摆手说:“嗨!大婶您误会了,我们都是当老师的,就是朋友关系。”
玉红母亲这才有些放心地笑笑说:“吓了我一跳。玉红今天回来就不高兴,腿还一瘸一瘸地,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吱声,就一个劲的闷头干活。”
林森问:“玉红腿瘸了?是不是昨天晚上在化妆间摔倒了?”
玉红母亲说:“谁知道咋伤的啊,她就是不说话。年底了,在厂里帮她爹理理账目,那个小会计把帐记得一塌糊涂。”
林森问道:“大婶,服装厂效益怎么样啊?”
玉红母亲忙答道:“挺好挺好,活多的干不过来,她爹正在招人呢。”
聊了一会儿,韩春先起身说要走,林森忙站起来,把那部玫瑰红色的手机放到炕席上说:“这是玉红让我给她捎的手机,回来您给她吧,号码在说明书上记着,就说是一个姓林的送来的,玉红就知道了。”
玉红母亲起身挽留说:“在这里吃饭再走吧,玉红和她爹也快回来了。”说着就去桌前拨打电话。
林森说:“大婶,不用麻烦了,我们晚上还有事,就先回学校了。”
在回来的路上,韩春试探地问林森:“兄弟,跟玉红闹别扭啦?”
林森满脸灿烂地笑:“哥哥你说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和玉红闹别扭?亲还亲不够哩!”
韩春进一步套林森的话:“那是为什么?今天中午喝成那个熊样?”
林森刷地变了脸,狠狠地骂道:“还不是那个水蛇腰!骚货……”
林森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个一清二楚,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司机韩春反问道:“你想咋办啊?认栽?跟水红结婚?”
林森咬咬牙道:“我跟她结婚?!哼!”
韩春说:“那你要是不答应水红,她会不会真跑到你爸爸单位去闹腾啊?”
林森说:“我就怕水蛇腰来这一手!她这么一闹腾,假的也变成真的了,那我爸妈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二十四

高玉红一回到家,母亲就发现她腿受伤了,嘘寒问暖地说了一通话,赶紧找出消炎药给她吃下,然后领她到了继父丁树好的服装厂里来帮工,主要是帮助整理财务帐,贴凭证、对现金,一直忙活到中午十二点多。肚子饿的咕咕叫了,才合上账本去食堂吃饭。
除了中午吃饭的半个小时,玉红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理账。开始,右腿还一阵阵地酸痛,过了一会儿,可能吃下去的消炎药起作用了,她渐渐忘记了疼痛,集中精力开始对账。
胶河服装厂现在有六十多个工人,销售帐、采购帐、现金账等等所有的账目都是一个刚刚从财会学校毕业的小姑娘王珊在做,没有多少经验,账目记得有些乱,还有不少的呆账、死账,高玉红都一笔一笔记下来,特别是有问题的、看不明白的,她都用红色笔圈出来。下午快到下班的时候,高玉红发现了一笔奇怪的开支帐,数额是一万二千元,没有正规发票,开具的收据上产品名称是圆珠笔;数量是一批。可是这要买多少圆珠笔才能花上一万二千元啊?再仔细看看收据上居然有继父的亲笔签名!私人企业就这样,只要老板签字,财务就可以付款。玉红拿起这张收据,翻来覆去的研究、琢磨,终于发现了问题。她找出入库单据,一页一页仔细地找着,又把去年年底买圆珠笔的入库单找了出来,仔细核对上面的数量,发现清清楚楚记着:圆珠笔,240支,单价处空白,总金额是120元,按照这个来推理,圆珠笔的单价应该是五毛钱一支,可是怎么会出现一万二千元的收据呢?答案只有一个—采购人员和财务王珊合伙作假帐!一想到这里,高玉红的头“嗡”的一声巨响,难道他们真的这么大胆?如果她的设想成立,那么继父也太大意了吧?一笔小账就贪污了一万多,这个小厂岂不是很快要垮掉啦?单价是没有问题的,玉红知道学校周边几个小文具店里,普通的圆珠笔就是五毛钱一支,问题就出在收据上。思来想去,高玉红决定先找财务王珊来谈谈,看看她的反应如何,再做决定。
王珊就坐在高玉红的对面,一言不发。玉红一针见血地挑明问题:“王珊,我有一笔账目,看不明白,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一万二千元的现金是怎么花出去的?”
王珊看到那张收据,她的粉脸“嗵”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儿,支支吾吾地说:“玉红姐,这个这个……时间长了我也记不清了,要不咱先去吃饭,回头等丁厂长回来了,我再问问丁厂长,反正上面厂长都签字了,不会有问题的……”
玉红严肃地说:“王珊,你是学财会的出身,应该知道财务人员的职责是什么吧?”
王珊不住地点头:“知道,知道……”
玉红继续说:“你要当好丁厂长的参谋助手,管理好、使用好厂里的资金,量入为出、统筹兼顾,合理安排,保证重点……”
王珊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了姐姐,今后我会注意的……”
玉红看着王珊的脸,继续训斥:“今后你在付款之前,必须审查原始凭证,对于不合法的原始凭证坚决拒绝受理,保证一切会计凭证、帐薄、报表及其它会计资料的真实、准确和完整。从现在开始,你要按照会计制度及时记账、算账、报账;帐薄内容要完整,按规则记收,字迹要工整,账账清洁,账账相符。若果再被我发现问题,你就等着我起诉你吧!”
王珊听到这里,眼泪啪啦啪啦的直往下掉:“姐姐我不敢了,我一定好好干……”
玉红也是觉得这王珊做的太过分了,想吓唬吓唬小姑娘,让他们收敛收敛。玉红决定要参加明年的高考了,哪里还有时间来管服装厂的事情?
和王珊的谈话告一段落,玉红锁好抽屉,走出办公室。看见厂区里上夜班的车间还亮着灯,正准备过去看看。这时一阵喇叭响传来,大门上随即亮起一束车灯的光。高玉红抬头看去,原来是外出进货的丁树好开着车回来了。她忙招呼了几个工人过来,一瘸一瘸地迎上去,和大家一起卸货。
继父发现高玉红的腿走起来一瘸一瘸地,就关切地问:“你的腿怎么啦?骑车子摔倒了?”
玉红说:“不是骑车子摔得,就是绊倒摔了一下。”
卸完车,丁树好说:“先锁上仓库门,明天再来理货吧。咱先回家吃饭去,你妈都打了好几遍电话了,说家里来了客人啦。”
高玉红有些好奇地问:“咱家里来客人啦?谁来了?”
丁树好笑着说:“你妈说,她也是第一次见!”
高玉红便不再言语,把头靠在车座上,慢慢闭上眼睛。
丁树好看看一脸倦容的高玉红,问了一句:“听说你们学校搞校庆联欢晚会啦?”
玉红闭着眼,轻轻地答:“嗯……”
继父有些责怪地说:“你怎么不早说?也好让你妈给你做一套时兴的演出服啊?”
玉红依然闭着眼道:“时间很仓促,学校里出钱买的礼服,就是价钱挺贵的。”
继父问:“多少钱一件?”
玉红答:“一千八百块。不过料子和款式都很好,看着就很华丽。”
继父看似随便地说:“奥,那不贵。现在城里的学校都流行给学生定做统一的学生服,你们学校没开始定吗?”
高玉红懒懒地答道:“统一的学生服?没听说。就是有这个打算,也是领导之间商量,我怎么会知道呢?”
继父说:“你留心打听一下,帮我约约邱校长,看看那天方便,我请他吃饭。胶河中学四千多学生,一年冬夏两套校服,可是一笔不小的订单啊……”
高玉红听到这里,微微睁了睁眼:“你真是商人!你永远不会放过一线商机……”
继父说:“商机商机嘛!做生意要是不留意商机,那还怎么会有生意做?”转过话题,丁树好又关切地问高玉红:“你最近怎么样?学校里还习惯吧?”
高玉红依旧闭着眼回答:“嗯,挺好的……”
丁树好紧接着追问了一句:“我听人家说,你在学校有对象啦?”
高玉红听到这里,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反问继父道:“你听谁说的?净胡说!”
丁树好见高玉红的情绪不太对,赶紧闭了嘴,不再说什么,只顾专心开着车。
父女两人回到家里,已近九点,母亲把早已经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说:“快吃吧,都热了两遍了。”
继父丁树好想着先前的电话,问了句:“你不是说家里来客人吗?人哪里去了?”
母亲有些尴尬地说:“嗨嗨,走啦。我留他们在这里吃饭,人家不答应,说是回学校还有事儿。”
高玉红一听说学校两个字,便有些警觉地反问:“妈,学校来人啦?”
母亲连忙答道:“是啊,是啊……你不是叫林老师捎的手机吗?人家给送到家里来啦!你看看,这不是……”
母亲说着,就把那部玫瑰色的手机放到饭桌上。
高玉愣愣地盯着那部手机看了半天,没说一句话,就顺手摸起手机,一扭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