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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作者:胡莹)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沙远华约汪涵来到远华服装厂,把详细的工作一一做了交接和安排,在街道领导、北京公证处和银行工作人员的监督下,把公司财产、固定资产、银行债务等等一系列问题都列出了清单并予以公证。
  最后,沙远华不无沉重地说:“财产是次要的。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百年之后,沙曼和沙克这两个孩子的生活、工作问题。”
  汪涵见沙远华顾虑重重,就大包大揽地承诺说:“沙厂长,这个您尽管放心。今后沙曼和沙克的学费、生活费全部由我来出,我保证对待她们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
  沙远华摆摆手说:“目前还不需要麻烦你,在我有生之年我还能照顾得了她们。即使我过世了,也会有政府部门来负担她们的生活费。我想说的一点是,将来不管社会如何发展,远华服装厂如何壮大,我希望都有沙曼和沙克的股份,当然这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我希望她们姐弟二人大学毕业以后,能回到远华来工作,当然如果她们本人不同意回来则另当别论。我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汪涵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说:“是是是!这个问题我是绝对支持的,远华服装厂永远都是沙曼姐弟的家!”并且在草拟的承包合同上加上了最重要的一条:出资人沙远华(以远华服装厂的固定资产估价人民币壹拾伍万元入股)占投资股本的60%;汪涵(出资人民币壹拾万元整)占投资股本的40%。沙远华百年之后,其股份由该养女沙曼和养子沙克平均继承,各占沙远华股份的50%。
  沙远华这时掏出一份早就写好的合同书说:“空口无凭,立字为据。请汪涵同志过目,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在合同书上签个名,按个手印。这也算是我对沙曼和沙克姐弟二人的后半生有个交代了。”
  汪涵接过合同书,飞快地上下瞟了一眼,见没什么不妥之处,就爽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交接安排妥当,时近中午,沙远华约了几个老朋友和服装厂的管理人员,陪汪涵来到了北京有名的同和居饭店。他还特意安排工人把沙曼和沙克姐弟二人也接到了同和居饭店。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沙远华面有醉意,他举起一杯白酒,来到汪涵的面前说:“来!汪涵同志,干杯!今天我就把远华服装厂交给你了,希望你大展宏图……”
  汪涵也举起酒杯,说了声:“干杯!”便豪爽地一饮而尽。
  再次斟满酒杯,沙远华左手拉着沙曼,右手拉着沙克,走到汪涵跟前,一字一顿地说:“汪涵同志,今后这两个孩子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手上了。她们姐弟二人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我沙远华待她们如同己出。我希望她们姐弟二人能永远陪伴在你左右,永远幸福快乐!”
  沙曼和沙克两个孩子也格外懂事,异口同声地喊道:“汪阿姨好!”
  汪涵激动地眼里涌出了泪花花儿,她弯下腰,拦过孩子们,抚摸着她们的头说:“好好好!今后你们两个就是我汪涵的儿女了,我会和要求陈凯、志明一样严格要求你们,培养你们……”
  汪涵转过身,对坐在下首的邢玉亮说:“玉亮,你明天就给这两个孩子建个档案,转到陈凯和志明上学的学校去,每天上学、放学,你都要负责接送、看护他们,包括吃喝拉撒睡,你都要亲自靠上去,全权负责。知道吗?”
  邢玉亮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是,大姐!您怎么吩咐俺就怎么做,绝对错不了。”
  汪涵自从那年邢玉亮因领不到结婚证,而负气去了东北之后,就对他有了看法,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没有担当、没有素质,你领不到结婚证就跑出去逃避现实,怎么不想想我,一个被下放农村再教育的寡妇,带着个4岁的孩子,又身怀六甲,我怎么面对广大的贫下中农同志们?怎么面对这个特殊时期的社会?那个时候,汪涵真是死的心都有,可是看看4岁的陈凯,再想想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他们可都是无辜的生命啊?我如果自尽了,是解脱了,可是他们怎么办?谁还会来养活他们?
  汪涵思前想后,一咬牙,找了条床单,撕得一条一条的,在自己肚子上一圈一圈地缠啊缠啊,把肚皮勒的紧紧的,外面再套上宽大的棉大衣,每天就这么紧勒着肚皮去上课,她怀孕的事情还真没被外人发现。等到孩子要出生时,学校也放寒假了,汪涵一个人留在学校宿舍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孩子生下来了,连公社的卫生院也不敢去,自己提前买好了消炎药、退烧药等等应急物品。也是老天爷可怜受苦人,汪涵就这么顺顺当当的把孩子生在了农村的大土炕上,自己用一把生锈的裁剪刀就把胎盘上连接婴儿的脐带剪断了……
  正月开学之后,汪涵依然去给孩子们上课,可是老师和孩子们都发现,汪涵怀里多了个不足百日的男孩子!
  面对老师和校长的疑惑和猜疑,汪涵笑笑解释说:“屋漏偏缝连阴雨,今年回家过年,我表嫂子难产去世了,撇下个男孩,我表哥也养活不了,我就接过来了,好歹女人总比男人带孩子有经验。”校长也因此大发慈悲,给汪涵开了收养孩子的证明信,把孩子的户口落在了汪涵的户头上,关系是为次子。
  经历了这场灾难,汪涵打心眼里看不起邢玉亮,因此,邢玉亮在东北闯荡了多半年,回来又去找汪涵要求结婚时,汪涵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也不肯告诉他,那个叫志明的男孩就是他的儿子,因为汪涵觉得他这种品质的人实在不配做孩子的父亲!之所以答应和邢玉亮结婚,一是处于生活所迫,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一个城里的女人,要在农村养活两个孩子,实属不易;二是处于生理上的需要,一个36岁的正常女人,怎么能过得了没有男人的日子?
  在邢玉亮给大队书记送上了一条东北特产“长白山”香烟之后,就顺利地拿到了结婚证明。
  新婚之夜,邢玉亮问汪涵:“咱们的孩子哪去了?”
  汪涵冷冷地说:“流产了!”
  邢玉亮半信半疑:“大队的妇女主任逼你去流产的?”
  汪涵答:“不是。是我去西井边挑水时不小心摔倒了,就小产了。”
  邢玉亮当时听了这话,肠子都差点儿悔青了,直后悔自己不该赌气一走了之。此事就此搁置起来,汪涵再不肯和邢玉亮透漏半个字。
  想到这里,汪涵气就不打一处来,声音颤抖地喊道:“错了我拿你是问!”
  邢玉亮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里骂道:“你他妈牛逼什么?刚刚承包个烂摊子,光债务就是几十万,还指不定是福是祸呢!”
  沙远华看到这里,心里对汪涵的做派和态度是一百个满意,剩下的就是如何辅助汪涵走出困境,把频临倒闭的远华服装厂继续经营下去了。

  一天上午,汪涵正在服装厂的车间里检查服装质量问题,沙远华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兴致勃勃地闯了进来,大声叫着:“汪涵,汪涵,快看!真是好消息啊!”
  汪涵转过身,笑吟吟地问道:“沙厂长,您又看到什么好消息了?”
  沙远华说:“好事,大好事!你赶紧收拾行李,去南方考察去!”
  汪涵一愣,不解地问道:“去哪里考察啊?”
  沙远华扬了扬手里的报纸说:“去浙江的一个小县城,考察那里的领带制造业,我们也要增加服装品种了,上领带。看看,火车票我都给你买好了!”
  汪涵吃惊地说:“啊?这么急啊?”
  沙远华用近似怒吼的声音说:“你没听人家说吗?商场如战场,时间就是金钱!”
  20世纪80年代中期,领带产业刚刚在嵊州诞生、兴起。通过理念、组织、技术和营销等方面一系列创新,逐步发展成为闻名国内外的集群性特色产业。在浙江投资贸易洽谈会暨21世纪浙江民营经济合作研讨会上,嵊州市被省政府定位为21世纪国际性领带都市,定性为领导全国领带行业,指导全国领带企业,引导全国领带潮流的“三大导向”和生产加工、批发销售、产品展示、信息服务、研究开发、质量检测的“六大中心”。
  听了沙远华的讲述,汪涵茅塞顿开,立即收拾行李,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从浙江考察一周回来后,汪涵顾不上去见两个儿子,而是直接去了沙远华的家,她要第一时间向她的领导,也是她的恩人沙远华同志汇报工作。
  沙远华泡上一杯红茶,一边听汪涵讲述浙江领带厂家的故事,一边慢慢地品着。
   “嵊州气候温湿,水质清澈温软,广大农村种桑养蚕,丝绸纺织传统产业兴隆,为嵊州领带制造业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在浙江召开的服装企业座谈会上,我认识了香港丝织企业界人士陆远先生。他表示愿意出9台平车支持我们远华服装厂上领带制造项目,扩大生产,以示桑梓深情。我当场就提出支援不如合作,建议陆先生在北京与我们合作,创办一家合资企业。”
  沙远华听到这里,立即来了精神,不停地夸赞汪涵有头脑:“啊,你这一招太厉害了!俗话说救穷不救急!陆远先生要是能跟我们合作,那咱们的远华服装厂可就做大啦!”
  1985年12月底,由远华服装厂与陆远的香港友宜领带厂以股份合资形式经营的北京市汪远实业有限公司成立,注册资金50万元,其中香港友宜厂持股份30%,置织机6台,电动车7台,针织机2台;有员工45人,主营领带面料织造和领带制作。汪远实业为北京市朝阳区首家中外合资企业,也是全国领带行业中最早的中外合资企业,成为诞生于北京市领带业的母体。
  随着汪远实业影响力的不断扩大,许多在北京创办的领带批发和销售公司几成热潮。自1985年12月与陆远先生以合资形式创办汪远实业有限公司之后,几年中,在北京创办的领带企业就有20家。投身于北京各领带厂打工的众多外籍人,不仅掌握领带制作基本技能,亦从中积累经营管理经验和结识一批客户,为日后创业打下了基础。
  90年代初期,北京生产原材料价格飞速上涨,产业结构面临转型,同时汪远实业有限公司高回报率的经济效益,激励领带着企业迅速走向高成长期。汪远实业的两名销售员和负责后勤工作的邢玉亮各自干起了领带批发生意,成为北京市内最早的个体领带批发企业。一大批批发和销售领带的家庭门店在北京市各个服装市场应运而生,同时专业销售队伍迅速成长,形成遍及全国各大中城市的销售网络。
  至1992年,城乡领带加工网络形成,实现从面料织造,印染到裁剪,缝制,整烫,包装及附配件生产一条龙,告别单一和依样,仿样加工局面。依靠量大、价廉、进入市场早等条件,实现领带业在北京创办后经过深圳批发市场再返回北京的第一次大转移。
  1993年5月1日,已经60岁的汪涵做证婚人,把邢玉亮的侄女,25岁的丛盼盼嫁给了儿子陈凯。汪涵看重的是丛盼作为女孩子特有的善良和在北京财经学院毕业的身份,她用她商业人的眼光看待问题,希望将来丛盼能顶起汪远实业有限公司的半壁江山。
  不久,22岁的丛倩北京大学毕业后,也来到了姐夫陈凯的汪远实业有限公司,进入财务部工作,当然这和她的父亲邢玉亮在汪涵面前的大力推荐是分不开的。毕竟有着那么一层特殊的关系,这些年邢玉亮又一直在汪远实业工作,也算尽职尽责。其时,沙克已经离开国家队,也进入汪远实业担任副总经理一职,负责销售部工作。因为这是汪涵在接手远华服装厂时,就答应沙远华厂长的事情:将来沙曼沙克姐弟长大成人,只要她们愿意,随时欢迎他们进入远华公司工作。
  后来汪涵的小儿子志明大学毕业后,也来到汪远实业财务部担任会计一职,和丛倩是一对好搭档。沙克暗恋着丛倩,志明也喜欢着丛倩,而出脱的如花似玉的沙曼偏偏又暗恋着沙克,在得不到沙克明确答复的时候,沙曼不得已去了德国。
  北京朝阳区服装城已经发展成为北京服装领带城,1995年又升级为中国领带城,成为吸引全国各地经销商上门采购的重要平台。
  此时的汪远实业已经成长为年产百万条以上的领带制造企业。1998年,以两家生产型中外合资企业为基础,1家大型“沙尔克”领带批发中心为核心,5家服饰服装企业加盟的北京市汪远实业集团诞生了,总资产达到五千万元,为全国首家领带集团企业。1999年,全球领带产量超6亿条,中国占1/3以上,而汪远实业生产的“沙尔克”牌领带就占国内份额达70%。
  汪远实业集团成立后,北京市政府组织首次名牌领带推荐活动,评选出“沙尔克”牌领带为中国名牌产品。1998年8月,汪远实业集团的“沙尔克”牌领带,成为全国领带行业中第一个省级名牌。次年,汪远实业率先通过ISO9002质量体系认证。
  2001年,纳米技术应用于“沙尔克”领带业中。公司开始研制生产具备防水、防污、防皱和自洁、阻燃、抗紫外线、抗静电等特征的纳米领带。
  2002年,汪远实业集团总经理陈凯领带企业招收具有中、高级专业职称人才800多人,吸收大中专毕业生3000多人,企业技改投入逾10亿元。并在国内率先成立领带研究所,及时跟踪国际领带市场前沿动态,研究应对策略。
  国内50多家著名服装服饰企业和国际80多家领带企业相继在汪远实业集团定牌生产领带,成为全国公安、工商、铁道、航空、检察、法院、电信等部门及团体领带定制生产首选之地。
  也就是在汪远实业集团高速成长期,看起来文静又帅气的财务部长志明突然向集团董事会递交了辞职报告。
  汪涵得知这一情况后,勃然大怒,心里狠狠地骂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跟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一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