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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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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作者:傅玉丽)

  好几天就这么待着,在医院,我才体会到失去自由是怎么回事儿。我一方面感觉到奇怪,一方面又感觉难得的休息——一种因身体不能多动而不得不进行的休息。而且这种地方除了医生、护士就是药水味,天天对我的看护几乎一样,人会慢慢安静一点,这也是休息吧。
  我叫几个警察给我买个了无线上网卡,当房间里安静下来时,我笔记本上网起来。
  打开电脑,我用搜索功能,找到了苍央嘉措这首诗——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是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一时间,心里如有一股温温柔柔的水流过,我闭上眼,默默地念了起来。自己远离了这种情感。太远离了,太远离了。在我的心里,不也一直藏着这样的情感吗?!可我的身上发生的,遇见的,经历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情感呢。    
  肖娟,最美好的初恋,本来就不该进入婚姻的。特别是在三年之后,在经过三年,近千个现实日子冲刷,我日日思念着她:讲台下一张张专注的小脸仰望着我,我却在上课的间隙把目光瞥向窗外的那棵树,不是那树有什么好看的,而是我看见肖娟在那儿;吃饭的时候,一群老师挤在一起,谈论着各自的班级,我却在发愣,眼前全是肖娟;散步的时刻,我走着走着就看见肖娟站在眼前……慢慢地,肖娟变了,变成了一位美丽无比的女孩,像肖娟,又不是肖娟,她时常在对我微笑。面对着孩子们稚气天真的脸,我讲得投入而认真,心里有着一种神圣的责任感;而到了晚上,当一天的作业改完之后,当我一人上床之时,这个女孩的样子总会马上进入我脑海。
  我现在才知道,不,是我再见到肖娟时我才知道,三年太长了,太长了,让我把对她的思念变成了我对女孩的想象。已经不具备现实感,已经不是她本人了。
  那女孩如此美好,如此纯真,没有丝毫世俗气儿,根本不是肖娟了。
  所以见到她,虽然她已有了外在的改变,与世俗接轨着,我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沉了一下。我又开始追求她,却不是因为我爱她,而是因为婚姻本身带来的一切。

  此后的小彤,也不外如此。她让我感觉到了与肖娟的不同,却没有让我感觉到与有娟有什么不同。虽然她外表更为柔和,没有强势之状,每次她依偎在我怀里,像个小猫,令人生出保护者的感觉。但骨子里是一样的。最终我们不能走到一起。
  选择写作,并非是自己不能干别的,而是只有写作才能让自己享受飞翔的感觉。现实就像一块泥地,一块沼泽地,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像只小猴子跳来跳去,就是不想被拖进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拖了进去。反正对丛倩的关注让我一下子感觉自己又跳了出来。写那本子却是让我难受了半天,又沉进去了一脚。我也慢慢意识到自己也变了,彻底变了。
  怎么说呢,也许正是因为历经了她们,我才如此失望,也如此执著。我突然就想起了家乡的小毛桃,这个农村女孩相反倒比她们让我感觉踏实。除了女性的性别,我真发现,她们真没有什么真正让我动心的东西。
  哎,哪里有我的爱情呢,何时才能让我真正爱一回呢。
   “让我住进你的心”躺在床上,我如老黄牛反刍着自己与几个女人的一切,现在看到这首诗,我胸口发痛,全身发软,更说不出的难受、抑郁。
  我伸手摸了一下脸,手上有泪。
  多久没有流泪了。我记不起来了,似乎太久了——最后的一次是父亲过世的时候,那一次似乎流干了我的泪。那次我正在去飞机场的路上,母亲来电话。妈,你说什么?你爸爸生病了,母亲又说了一遍,声音很沉,好像很不愿意告诉我似的。我到北京来,父母都是反对的。在我们小镇,我是正牌大学生,书教得好,人从小在那儿长大,大家都认识。你在这儿大伙儿都喜欢你,现在又有这么好的工作,不要出去了,当时他们就这样说。私下里我还隐约听到有不少人与父母联系,要给我做媒。
  我很反感年纪轻轻就订婚做媒什么的。可我们那个地方有这个风俗。孩子到了十六七岁就订上了亲。见我学习好,父母很有面子。当时对街的小毛桃家来找过我家,我知道他们是想给我和小毛桃订婚。想到那丫头头发蓬乱,脸色苍白,还没长大的样子,见他们来,我当时就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关门的声音太响,表示了自己的态度。父母明白过来,就赔着笑拒绝了小毛桃的父母。
  现在我回来了,工作了,再找来给我订亲就不能回绝了。
  但我要走,这个理由倒令上门的人退了回去。
  上学四年,回来后我见过小毛桃,她已嫁到了外村,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如果她叫我,我还一下没认出来。
   “哎,你回来了。”甜润的声音就像一口吃了个香梨似的。再一看,一位个头高挑、体态婀娜、饱满得能挤出水来的女人在叫我。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闪亮,嘴唇自然的红润如同擦了口红,却没有口红的渍涩。见我有点诧异,她笑了起来,“是我啊,小毛桃”。那天天气阴沉,没有一丝风,可一下子我却感觉天晴了,万里无云,有微风飘过。几年没见,她出落得如此美丽,一种健康自然的美丽令我只能张嘴无言的份儿。
  小毛桃嫁给了一个木匠,她嫁过去后,她的丈夫凭木匠手艺好,又能吃苦,慢慢有了积蓄,就买车开起了出租,几年工夫将家庭打理得非常富裕。小毛桃节俭、勤劳持家,一分钱一分钱地攒,日子过得很有生气。“我们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她的样子已经告诉我,她把每个日子过得坚实、郑定。而这让这个女人变得满足、认真,日益成熟美丽起来。那天我在她面前真正感觉到这个女人的生活让人羡慕,是一种真正实在日子。城市里的女人漂亮、招展,很大部分是给别人看的,都在表面。自己的生活、幸福却是虚的。就像肖娟,虽然她很成功,风风火火,却没有个实在劲儿。再比如小彤,端得太厉害,把自己都弄虚了。再比如沙曼,我怎么又想到了她?没办法,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会想起来了。沙曼活脱脱精明过度,心里也不踏实。她找我就说明她自己心里乱,不知怎么办。她乱什么我不想知道,至少我知道她很空虚。
  母亲的声音让我揪心,我马上寄钱回来,我说道。因为要赶一个研讨会,我不能回去。
  我挂了电话,就赶紧拨手机银行电话,给家里打了钱过去。
  从家乡出来时,父亲什么也没说,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临上车时,他说了一句,以后一个月来封信啊。我当时就想,还什么信啊,都什么年代了,不是有电话手机吗。但嘴里答应着,好好。我就要求自己每个月打个电话。开始还坚持了,还有话说,把自己这个月的情况给父母说说。后来就越打越少了,不知说什么。
  家里也盖起了房子,因为有我寄回去的钱。
  可那年过年回去时,我才发现好冷清,房子宽大、空落,父亲母亲两个老人养了一群鸡,过来,过来,你这个小调皮;哎,你哪,怎么又抢别人的东西了……母亲没事就围着鸡说话。一群鸡被她养得毛色油光水滑,体态健壮,煞是喜人。
  研讨会结束了,母亲的电话又来了,等我再回去时,父亲已进了重症室,完全不醒人事了。
  我永远难以相信,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与死亡原来只隔着一张纸。
  而那张纸的距离却是我永远也无法补上的——父亲走了。
  那几天,我跑医院,进病房,找医生……直至办后事,忙忙碌碌,但大脑一片空白,如同木偶。生命的脆弱击得我浑身粉碎,眼泪狂涌,无法克制。那泪不是从眼里出来的,感觉到从心里掏出的,抽得心生疼。你儿子要是不走,不到北京就好了,几个大婶子陪着母亲,她们安慰着她。可我听着却像针扎,像被打了个嘴巴,没脸见人。
  到北京到底干什么,为什么?
  连自己的父母都不顾了,只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自己的发展?
  结婚、离婚、单身,还以为特别得意,却是让父母担忧。
  这些年,我都干了什么?!
  学校里讨论理想问题,我们班一位江西农村来的同学说,我的理想就是能坐在电扇下工作。当时大家哄堂大笑。因为我们不知道那地方夏天有那么热,有一台电扇多么令人羡慕。而那时我的理想就是能有一份工作,一份脱离土地的工作。现在我都做到了,为什么要走呢。我无法对父母尽孝,逃离了自己的责任,枉为人子啊。
  城市让我变得冷酷,变得自私,变成了精致的利已主义者。像我接触的人一样,因为受了教育,”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智商高,一些能写会画的,处处为人师表,时时出口成章,善于表演,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却是为了自己的官位、自己的钱财,为了自己老婆孩子能有好工作能上好学校。从未思考过对社会的影响与贡献,将曾经的理想、抱负丢到了一边。如果谁说为了理想,为了真理,大家还哈哈大笑,像看见了怪物。就像我的小说,明明是为了人灵心灵飞翔之需,为了发表不得不往下拉,只要故事。而写畅销书、写剧本就更是围着市场了。一个作家的职责、良心烟消云散。在西藏拉萨,因了火车的开通,因了外界的宣传,去得人太多。好像不去不足以说明自己时尚似的。街头可以说摩肩接踵,但有几个人会想到苍央嘉措呢,我不也差点忘了。我那时更想找丛倩,还四处打听。在苍央嘉措的身边我竟然忘了去看他,这太荒唐了。
  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在那儿我的心并没有安宁,一点也没有。
  当初对肖娟的思念转为了对女孩的想象,现在对丛倩的是不是也在变化呢。是的,一定是。她是一个女人,不是女孩,而且是一个有故事的美丽女人,这让我又进了一层,对女人的想像生发开来,无穷无尽,漫无边际。如果一个女人能历经波折,或者说出生入死后还葆有一份清纯,一份干净的美丽,这已经是奇迹了,这种女人怎么不值得探寻。我见过多少如云美女的照片,但《两个女人》中索菲娅•罗兰的那张黑白照片一直无法忘怀。战争之中,满目疮痍,破烂的衣衫,劫后的创伤,与坚毅、不屈的神情融在一起,令人肃然起敬。这个叫丛倩的女人与那照片有种类似,也许正是这种类似让我一直无法忘怀。
  现在面对这么唯美、深情的诗歌,想到自己的追求,我怎能不流泪?!这种美妙的情感才是自己想要的。我再怎么历经女人,也还是个处子。在这一点上我非常固执。
  我的心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安静、美好,被那首诗牵住了,再也不想想其他的了。我大声念了出来,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边念边流泪,全身颤抖,但心里却异乎寻常的感觉美好。我不得不这样,不这样我就会放弃了,放弃自己心中的所想,放弃这个叫丛倩的女人。生活多美好,我会自己骗自己,会放弃的,会马上投入其中的,平时我不都这样的吗。
  我沉沉睡去,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一看钟,五点,却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一点也不想。
  那天沙曼跟我上床的情景这时慢慢浮了出来。
  至于嘛?她的声音里含着一股自信,还有些一股暧昧,更有一丝挑逗,像里面有块糖没化似的。这种强烈的暗示和刺激让我怎么能把持住呢。我俩就像两条鱼开始在一定距离内相互游来游去,最终游到了一起。沙曼那天这样说时,眼睛睁大,然后眼皮慢慢下抹,睫毛翻翘,嘴角上挑,最后又双唇紧闭,往里吸去。像无动于衷,又像陶醉一般,现在想来,还像要收回自己的话,或者说像后悔似的。她那时离我太近了,一股沉沉的香气袭了过来,浓雾般沉沉将我罩在其中,我真不知自己怎么就和她上了床。或许那根本不是什么雾,雾还有用处,还能欣赏,还对人无害。或许那本身就是霾,一种真正的污染物,而我却被吸了过去。她的衣着、故意渲染的女性之气,没有女性自身的自然味道。而她那天穿的衣服怎么一脱掉就让我直奔主题?我想不起来了,但有一点却记得,我上时她已在呻吟。难道她是有备而来的?理性、智性的沙曼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从来没想一下。
  难道也仅为欲望。她那么直接,你比老蔡强,她的话当时既让我舒服,又让我不舒服。这种成年人的对话方式我还真不喜欢。虽然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但听到身下的女人这样说,舒服之时也有种莫名的不爽。是不是在德国生活久了,她习惯了这种西方的表达方式,我可是在中国,虽然没有什么处女情结,可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不悦的。
  显然沙曼想达到什么目的,不仅为欲望。她开了酒吧,那儿什么人找不到还找不到上床的人?!她一再说汪远的陈总害死了沙克是什么意思。而那封信一会儿丢了,一会儿出现,都是她说的,由她拿出的,是什么意思。那照片只是显示了老K在香港乘搭汉莎航空公司的航班飞往德国柏林。德国,突然我灵光一闪,沙曼不是在那儿待了十年嘛,老K也去那儿,怎么回事儿。现在的沙曼已经不是我身下的女人了,而是一个精明的对手,我有点相信警察的话了。
  哎,你睡得好吗?周局的声音传来,很轻,很轻,像怕打扰我似的。昨天我沉思、大声念诗并不是没有想到他,我就像了解他一样,知道他不会反对,自己也一时控制不住。周局修养极佳,比我见过的记者、作家之类的有修养,他静静地让我念,让我看,让我沉思、流泪,没有打扰我,或许他睡着了,但我认为他是不想打扰我,或者说也喜欢那诗,沉浸在了其中。这让我对这个警察产生了特别喜欢的情绪。
  我静静地躺着,轻声回答,很好。
  然后侧过身,我忘了跟你说一件事。因为沙曼让我想到了汪远实业的陈总。
  老陈那天来时候很紧张,完全没有在办公室的自诺。说完许多话后,他顿了一下……你知道现在的女孩子……我是农村出来的,我其实很不喜欢她们这样。说时,他的头又低了一下,额头中间还紧了一下。
  公司有这天这步,很不容易,我一直不敢放松管理。我的妻子为我付出了很多。
  他那天坐在那儿,越坐越陷进去似的,人没有了站着时的高大。把原来每个人都有的都有的软弱、真实的一面显了出来。
  我不会做对不起妻子的事儿。可没人相信我。他抬了下头,看着前面,并没看我。总以为我们当老板的个个都是花心乱来,养小蜜的。他说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鼻子哼哼了几下,谁相信啊,现在老板哪个外面没有人?他还用了小蜜这个词,并没有用小三,说明他还是停留在以前那个时代。
  小丛是个好女孩,我也不能对不起她。他又低下了头。她做错了事,我也不怪她,只是她……她不该……陈总不说了。我想听,又不想听,心里说不出的味道。她也是听信了别人的话,才跟我赌气的。
  别人?是谁?当时我没注意,现在想来,还有一个人与丛倩有关。我应该问问的。
  周局听了我的话,没有开口,静了一会儿,才说,汪远公司不知是不是那个公司?原来因为偷税什么的出过名的。听说是个女的干的。我想想。他停了下来。好像就是你说的丛倩。还有一个男的,一起干的,男的辞职走了。
  他的话令我坐了起来。男的?是谁?周局闭了下眼睛,我那天在车上本来要讲的,可还没讲完就……他笑了起来,解释似地说,那个男的叫志明。开始是他做的,可他马上就离开那公司了,到后期已不在了,走得很久了,后面的事就由这个女的顶着了。周局的话让我惊了一下,志明——小彤的未婚夫!
  我感觉姓陈的那个人不会干这个事儿。我突然说道。也许那天陈总的神情让我这样说吧。事情没结束,不能随意下结论。周局这时显示了一个警察的冷静。与我比,我还是太感性了。当作家的感情用事,在文章中可以,生活中可绝对是低能儿。房间里一股特别的味道也静静地涌动着,如果我俩不说话,白房的房间真像一个抽象的存在。来苏水混合着84消毒液还有其他的说不出的味道混合体,成就了一个说不出的空间。这个空间倒比其他地方令我清醒、冷静。我将对沙曼的疑问也提了出来。
  提出来时我心里有一丝抽蹙,可只闪了一下就收了回去。
  这就像一盘棋,看着前面怎么走的,就要想到下一步,更下一步。周局以不动声色的语调让我放松下来。他有着鹰的眼睛,早看透了我的心思,却让我下了台阶,具备一个优秀警官的素质。你抽烟吗?他问,从床单下摸出包烟来。真服了他,这里不让吸烟,也没见有烟,他从哪儿弄来的。
  嗯——我犹豫了一下。不抽。其实我很想,但我还是说不抽。
  嗯,周局冲我笑笑,自己点上了一支。
  那个陈凯也是学中文的,他抽烟吗?周局问。我愣了一下,没注意,好像不抽吧。在我跟陈凯的接触中,我没看见他抽烟。我想,这有什么关系呢,比如我,天天抽,日日抽,一写东西就抽,满身烟味儿,烟就像自己的情人,一刻也离不了。可现在我不想抽。另外与女人在一起时,我还是会先刷刷牙,免得自己不好闻,很注意的。抽不抽要看时间、场合和人员的,今天我不想,是因为没有气氛,也不是那抽烟的场合,并不能说明我不抽烟啊。也许陈凯见我的时候没心思抽呢。再说问这干什么呢?男人一般都抽的,我加了一句。
  丛倩也抽烟,而且抽得厉害。周局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又笑了。
  我并没有跟周局提丛倩,他怎么知道。
  我想起了刑侦队长。一定是他告诉他的。作家的故事,与女人有关的故事多有意思呢。
  我尽管吃惊却没有表现,好像对一切都淡了似的,管他呢,只不过是随便聊天而已。但他说丛倩抽烟又有点让我意外。不是我古板,现在女孩子什么不干呢,抽烟也不算什么。只是他说很厉害是什么意思。我又侧头看了一眼周局。他对我笑容可掬,然后起身进厕所将烟放入马桶冲走了。
  她是跟那个男的学的。可学会了后,那男的倒不抽了,她倒改不了戒不掉了。周局回来没有看我,走上自己的床。小姑娘总喜欢摹仿别人的,没办法。为了让我放松似的,他又说,你嫂子见过吧,她也抽烟的。
  法院副院长?
  我没吭气。
  与肖娟有关的人我都不想关心。我也无法关心。那几个女人对我来说都已过去,身体、心灵、情感,都过去了。但我对自己现在的态度又有些不解。
  嗯嗯,周局咳了两下。不好意思,这样的环境还是不抽为好。声音有点抱歉似的。我想说……他又咳了两下,我想说的是,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有接触,彼此身上都会留下对方的影响。无形的,有形的,都会留下的。你嫂子她就是跟自己的那帮法院哥们儿一起学的,好象不这样不入流似的,女人,也是没办法呀。她抽,也是为了放松,为了让自己显得能自由自在,与男人一样似的。
  周局的声音很无奈,也很理解似的。
  不说是抽烟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说。
  是没什么。只是我感觉女人不容易啊,周局叹了口气。充满了怜惜、无奈和惋惜。
  好熟悉的叹息,好熟悉的说法,那个包工头邢师傅说到汪涵寡妇时不也是这样说的,说完不也这么叹息的。邢师傅快七十岁了,老人的叹息我不会忘记的。那个寡妇姓汪,陈凯的公司叫汪远实业,我就像得到了指点似的,突然不想听周局的叹息了,拿出手机打起了老牛的电话。
  大作家,你到哪儿去了,怎么才来电话呀。老牛声音好响,吓我一跳。我正要找你呐。
  什么事儿?
  陈总要请你吃饭啊。老牛的声音充满欢喜。这次真的敲定了,咱们写吧,得个奖就行了。
  好,我马上说。又马上接着说,但你要帮我问一下,他的公司为什么叫汪远实业?有什么来头?跟哪外姓汪的有关……我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仿佛自己是个侦探。我不想象周局似的慢慢悠悠,这次突然的车祸让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前两天的休整我已经恢复了生机,不,是改变了状态。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在雪乡,在这个世界,我有没有希望得到一份如苍央嘉措般的情感?!即使没有,可我一直没有放弃呢。丛倩住进了我的心吗?这样一问,我就知道我又陷入了情感与欲望的纠结当中。
  如果我已与她相恋,是不是就不会找她了。
  如果我已与她相识,是不是就更不会理她了。
  ……
  在等待与陈凯吃饭的时间我不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