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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究竟是谁徙封了夨?(上)


       要回答这个问题,先来拜访一位古人。他就是我丹徒古邑名人金石学家刘鄂。中国第一本甲骨文著作的作者。

       可惜,迄今为止,尚未发现大周朝留下来的毫无争议的纸质历史书。殷商也是。也因此,在河南殷墟甲骨文没有问世之前,西方的史学界甚至断言中国的夏商周三代就是一个神话传奇。但幸运的是,殷墟的被发现和甲骨文的被释读,让殷商的存在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消失的古人不会说话,但地下的文物会说话。如同原本模糊的殷商历史是籍由一片片幸存的甲骨文字记载来揭开一样,西周的历史,依赖着地下一件件青铜器、甲骨文的陆续出土,才使得后人可以慢慢地拂去历史的尘埃,撩开其若隐若现的神秘面纱。比如,一只鼎,一只簋,甚至帝王家寻常的一只盛水盘,都成为了大周朝尤其是西周早期历史的讲述者和爆料者。

       当然,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尚书》也有一些零星的记录和解说,但关于《尚书》的年代,史学界一直争论不休,甚至有“后人托伪之作”的说法。此处暂且不议。

       那么,这些散落于中国大地深处的青铜器,我们的前辈们又是怎样依靠它来揭开咱镇江东乡“宜”地、揭开吴国、揭开西周、乃至揭开大中国久远的尘封往事的呢?

       事实上,这个困惑纠缠了我很久。每一次在市博物馆和“宜侯夨簋”(此是复制品,真品收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凝望,这个疑问都会在我脑海中萦回,挥之不去。

       或许,先了解一些关于青铜器等古代文物考据的前世今生,会给我们一些启发。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如同福贵和尚和“宜侯夨簋”的偶遇一样,甲骨文和晚清金石学家王懿荣也是一次意外的相逢。

       那是1899年的旧事,已是晚清末世。病中的国子监王懿荣在太医配给自己的一种龟背药材中发现了一些“神奇的符号”,博学的王懿荣为之一震。正是有了对陌生字的好奇和敏感,从而打开了一扇深重的历史大门。但谁也没有料到,刚刚发现的惊人甲骨身上的“神奇符号”破译之光却因接踵而至的庚子事变遽尔熄灭。王懿荣匆匆抱憾离世,和甲骨文失之交臂。

       关键时刻,出现了我古邑丹徒同乡前辈刘鄂的身影。百般周折,他从女婿手中接过了姻亲王懿荣留下来的部分甲骨,又加上自己收集的,共计5000多片甲骨。经过仔细辨析,他大胆地提出了“甲骨文是‘殷人刀笔文字’”的判断,并且,他已经成功地识辨了40多个甲骨文字。在中国考古史上,他是辨识甲骨文文字的第一人。接着,他的甲骨文著录书《铁云藏龟》惊艳问世,率先将殷墟甲骨文公之于世,从此,传说中的商王朝正式亮相于中国浩瀚的历史长河。 

       但其实,甲骨文的意外发现和解读,只是中国考古历史的冰山一角。因为,在这之前,中国的帝王和士大夫们早已开始了对前朝文物的收藏和解读。刘鹗也是。

       据王国维先生考证,中国大多数近世的学术,多发端于宋朝。以“金石学”为代表的传统意义上的史学也是诞生于此。在王国维先生的《宋代之金石学》中,他写到:“金石学,亦宋人所创学术之一,宋人治此学,其于蒐(念sōu)集,著录,考订,应用各面,无不用力,不百年间,遂成一种学问。”

       据他统计,在北宋仁宗朝,只搜集到夏商周三代器物11只。而到了宋徽宗朝的早期,《宣和博古图》里已经收录了500多大小礼器。尤其是政和年间,宋徽宗君臣不遗余力,对三代以及秦汉朝的器物的搜集达到顶峰,单单是朝廷就搜集到了6000多只,这其中,还不包括秦汉年间那些一般的礼器。即“时所藏者,三代之器而已。若秦汉间,非殊特,盖亦不收”。朝廷和地方的士大夫们更是趋之若鹜。

      宋朝疯狂搜集古玩的风尚,开始于私家收藏。先有永兴军(现在的陕西西安市)知府刘敞和他的《先秦古器图》,后有李公麟和他的《考古图》。每每收藏得手之后,主人都在器物之下标注自己的名字,一个器物,最多注名者达十多人。

       当然,宋朝君臣对古物的搜集没有止于拥有,他们开始了对文物的传拓及著录,也开始了考订和应用标识,“文字,形制,事实”,缺一不可。第一个解释古器文字的人,是杨南忠。而“形制”的解释,当下大凡传世古礼器的名称,都是宋朝人所定的。有的是礼器本身有名字,如“鼎”、“簋”、“尊”等,而有的礼器如“卣”、“爵”、“觥”等,则是宋朝人命名的。但在用途方面,王国维认为是很牵强附会,甚至是可笑的。

       这其中,最为世人知的,当数李清照夫妇和他们的传世之作《金石录》。这是一对才子佳人,曾经因为对手中珍藏文物的共同爱好,你收我录,你说我解,有过一段神仙眷侣的时光,但最终却都因和这金石藏品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而相继凄凉离世。赵明诚,因被人举报将文物贿赂金人而遭罢免,在官场浮沉奔命逃亡中离世。人到中年的李清照,孤身一人,为了洗清丈夫的冤情,也为了表达对朝廷的忠诚,带着夫妇二人收集的金石器物,追随着南逃的南宋小朝廷,一路颠沛流离。最终,遭遇婚变,历经苦难,“千古第一才女”留下《金石录后序》后,在“凄凄惨惨戚戚”中凋零。

       好在,历史在继续。文物考据也在继续。伴随着世界新史学的逐步兴盛,上世纪20年代,中国的考古也开始了“新史学”时代,领军人物,先有龚自珍,魏源,再有梁启超,后有章太炎,代代传承。但按照郭沫若先生所说,直到王国维先生始,才第一个开启了中国“新史学”的漫漫先河。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新史学走向成熟,郭沫若、唐兰、陈梦家等大咖们也悉数闪亮登场,由此,揭开了中国人用唯物史观来解读上下五千年文明史的大幕。

       说了如此漫长的中国考古史学征程,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来看看大咖们是如何接过历代先贤们的大棒,诠释这一件件凝聚历史烟云的青铜器等文物的了。面对着咱镇江东乡出土的稀世宝贝“宜侯夨簋”,当下史学家们又是如何解读的呢?欲知真相,究竟是谁徙封了“夨”(下----《且看两位大咖的精彩解读》)。下节更精彩,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