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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道路是我唯一的同谋

       在我的婚姻履历中,曾有过一次失败的逃离。在婚前,我已明确表示不要孩子,并征得了对方的同意。结婚之后,他迅速变卦,不但要孩子,而且还对人家的双胞胎产生迷恋和向往。双胞胎可遇不可求,我可不知道自己能否一下子排出两个卵子。我认为他有些无赖,说好的事,说不认帐就不认帐了。我一分钟也不愿同这种人呆在一块。于是,我穿着塑料拖鞋和单薄的睡衣离家出走。走的时候是绝对不想回来了。那时手里没有牵着一个孩子,连肚子里也是空空的,因此我离去的步伐坚决而没有羁绊。

       我快速地走出我居住的那个大院子,来到了大街上。我看到宽阔纵横的、被路灯照得明亮的道路横在我的面前。我在这宽阔的并且通向四面八方的道路面前停下了脚步,我不知该向何处去。每一条道路的尽头都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已不复存在,它随着我父母生命的结束而早早地消失了。没有了目的地,道路将毫无意义。道路无力帮助我,虽然它摆好了要将我送往远方的姿势。看来,我并不缺乏道路,也不缺乏行走的决心和力量,我缺乏的是目的地。因此,在平坦而宽阔的道路面前,我无法迈动我的脚步。

       道路一定是对我失望了。在我的逃离行动中,道路是我唯一的同谋。它像个冷面侠客,虽然它一言不发,但它快速来到我的身后并密切注意四周的动静。我的无所作为一定让道路伤透了心。也许道路早已习惯,同我一样犹豫不定的人也许很多,但道路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帮助别人逃走的机会。道路公平,公平到不计善恶。它是真正的道路,纯粹的道路。

       我转了一圈后又回去了。丈夫站在大门那,站在戴钢盔的哨兵身旁。他并没有如苍蝇般乱飞乱找,他信心十足地站在大门口,军容整齐地等待。他并没有挖苦我半句,一个没有娘家的小媳妇让所有的人同情。他冲着我敬了一个滑稽的军礼,又冲哨兵敬了一个,然后就尾随着我,走在军营那两旁长满松树的道路上。

       当我走过那个岗哨,我身后的同谋——通向远方的道路,就停了下来。它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我知道,它曾一度对我产生过希望。

        准生证引发了我们婚后的第一次冲突,并导致我当夜离家出走。出走回来后,我建立起了我的避孕系统。我没有采用化学药物和化学工具,我的办法是物理的。我避开排卵期,房事之后长时间地坐着。我用身体的这个姿势,把我的子宫倒悬起来,从而把吴连长的孩子们置于又滑又陡的斜坡之上。在半年的时间里,吴连长的入侵者们成百上千上万地在我人工搭建的斜坡上跌倒,滑向谷底,然后全军覆没了。

       吴连长似乎并不着急。失败,多次失败,都没能让他丧失胜利的信心。依然有条不紊地按时派出他的军队。 他好象已经看见了结果。

       结果在7月的一个早上出现征兆。这个重要结果的征兆出现在一个极日常的动作里。刷门齿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当刷到臼齿的时候,那个结果的头部出现了:我突然呕吐。胃里的东西和佳洁士牙膏泡末。我想完了,吴连长的士兵一个或两个,至少是一个在我的斜坡上站住了。等吐完了,回到起居室,我对着吴连长的后背说,你给他们都穿了钉子鞋了吗?吴连长的军装已经穿好,最上面的那个扣子已经系好,他正用双手带上军帽,姿势规范而做作。他看着镜子说,不仅是穿了钉子鞋,还事先对他们进行了攀岩培训。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绞杀吴连长的入侵者,但这件事发生在薛果果挺着大肚子在我的面前走来走去的时候,这导致我的动作慢了一步。就在我拿刀的这个缓慢动作里,他迅速长大,大到让我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我持刀的手举到一半就停在了半空,我突然感到,他来了,他可能有事儿。我只是他进入人间世界的一个通道。他无非是要从我这里走过去。我是一扇门,一个出口。这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前世无冤,今世无仇,那就让他从我这里通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