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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1
透过桦林密密的树叶,阳光柔和地洒在绿毯似的草地上,随着细风吹拂,洒 落在地上斑斑点点的金光跟着缓缓摇曳。白桦树乳汁般的身姿在逐渐白亮的晨曦 中越发妖娆,曲线俊美靓丽,柔软的身姿,优雅而不造作,温润而不狂躁,秀发 轻摇,如一娉婷白衣仙女。疆生在静谧的桦林中穿行,他轻轻抚摸着滑溜的树干, 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脸的满足和惬意,他听见潺潺的水声,表情愈发丰富。他的 手不再贪婪于桦身,而是加快脚步向界河边奔去。
河床铺满了色彩斑斓的鹅卵石,宽三米多,河水清澈见底,水流平缓,声调 平窄,抑扬顿挫,入耳甚是优美。石缝里偶有青草钻出,还有黄灿灿的小野花争 奇斗艳竞相开放。疆生爬上一个高坡,高坡从树林一直延伸到河边,高出河床 三四米高。高坡上垒着一个水泥方台,一根银色的钢管立在水泥台中央。
疆生从怀里掏出一面五星红旗。 “疆生!”赵疆生正往旗杆上挂红旗,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见乔麻子坐着轮椅朝他笑。
大凤和小雪母女俩陪在乔麻子身边。 “乔叔叔!”疆生惊讶地喊道。 乔麻子微笑示意疆生继续升国旗。
疆生继续将国旗挂在旗杆上。他打开录音机开始放国歌,随着国歌的节奏疆 生将国旗徐徐升到杆顶。
天刚刚亮,五星红旗在晨曦中迎风招展。疆生站在旗杆下眯眼瞧着河对岸。
这条界河,疆生来过无数次。界河是两国的分界线,河中心以西是邻国土地, 河心以东是中国国土。疆生每周都来,赵疆生是鸣沙山供电所所长,他的交通工 具是一辆嘉陵 250 摩托车。
“疆生,对面老毛子升旗了没有?” “乔叔叔,您咋又来了?您是不是不放心我?” 乔麻子在疆生的身后。
乔麻子曾经是鸣沙山供电所的前任所长,受伤后由赵疆生接任。赵疆生接任 所长的同时,他一并接过了乔麻子升国旗的任务。
“放心,放心!”乔麻子连声说,“你小子接我班,我咋不放心哩。要是小 南那小子能赶上你一半,我心里也就踏实喽,可惜,他不着调!”乔麻子无奈地 摇头。
赵疆生笑着说:“乔叔叔,看看现在鸣沙山村的变化,这回您老心里该满意 了吧?”
“嗯,满意。” “放心不?” “放心。”乔麻子点头。
“您老可以安心在家养老,鸣沙山村的用电问题已经解决,供电质量和供电 可靠率现在达到 99.9%。”赵疆生对乔麻子说。
“疆生,别小瞧鸣沙山,虽然才三四十户人家,意义大着哩!”乔麻子说着 抬头深情地仰望着五星红旗。
“我明白。”疆生点头。 “我们不能让人家小瞧咱们,鸣沙山村亮了,代表咱疆北亮了,咱新疆亮了,咱中国亮了!疆生,我们做到了,我们不图别的,就图肩上的责任。”乔麻子拍 了拍那条空荡荡的裤管又说,“我们是西北边陲的电力人,守望祖国西大门。在 边界这块土地上,我们不仅是送电人,我们还要把自己当成一名守疆的战士。 守土有责,守土尽责,我们就要让边境线无条件亮起来,让五星红旗在这里飘 起来。”
疆生静静地听乔麻子说话,感觉身上的责任越发沉重。
“乔叔叔,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坚守住这份信念,让咱们的天边亮起来。” 疆生向乔麻子表示。疆生知道乔麻子患了晚期胃癌,他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他深爱的疆北……
乔麻子坐在轮椅上,他来一次界河不容易!
                                                                                         2
乔小南把一盒玉溪烟扔给收废品的段老板。 “嘿嘿,段老板,替兄弟保密哦!”乔小南嘱咐段老板。 段老板五十一二岁年纪,个子不高,大概有一米六,方脸,笑眯眯的一双小眼睛,说话从来带笑。即使一句非常普通的话,他也会带着夸张的笑张大嘴巴挤 着眼睛去说。真不知道段老板不笑是什么样子,他遇到丧事还会笑吗?
段老板满脸堆笑地乔小南说:“兄弟,你发财我也发财。我这个收购站的门 时刻给兄弟开着,有好东西别忘了兄弟我。”
“肯定忘不了,段老板可是我乔小南的财神爷呀!”乔小南拍了拍口袋。他 刚刚卖给段老板四百多斤铝线。
“你小子脑子灵光,这钱来得快。” “快是快,太费劲,累死人,你看我的手。”乔小南伸出手让段老板看。 “咋弄的?” “还不是这些破玩意折腾的。”乔小南指了指段老板扔在墙角的一堆铝线说。
这些铝线已经面目全非,长长的导线被剪成一小段一小截。 “以后直接送我这里,用那玩意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免得你费劲。”段老板指了指旁边一个小机器说。 “你这玩意真好,再好的东西让它这么一砸巴就变成废物。好好好,以后我
就省劲了。”乔小南眼睛亮亮地瞅着段老板自制的废品机,他好像看见一捆捆高 压线被弄变了形。
“还是你有本事,一票干了场大的,一千五百块钱入了口袋,比上班族们强一百倍,嘿嘿,顶他们三个月工资呀!”段老板边说边笑边向乔小南伸出三根手 指头。
“咋说咱也不行,人家是铁饭碗不愁吃不愁穿旱涝保收。我们是有了今天没 明天,被逮住铐进局子吃公家饭,老婆孩子就等着喝西北风吧!”乔小南晃着脑 袋说。
段老板眼睛瞪得溜圆,眉毛成了“八”字,咧嘴笑,露出两颗大板牙。段老 板这种笑容真是技术,一般人根本弄不出这种复杂的表情。
“别瞎说,你小子脑瓜灵光,再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 个人知道。”他的声调里夹着奸猾。
乔小南口袋里有了钱,脚下有了底气,走路都有点飘飘然。 与段老板调侃了一阵,乔小南借口有事一溜烟跑了。 乔小南摸着口袋里的钱,偷着乐。他着急回家见宁月。心里想:死宁月,看你再说我挣不上钱,这会儿见了这么多钱,一定让你开心! 路过肉店,乔小南花三十块钱买了一大块五花肉。 “月,月!”一只脚刚跨进门,乔小南就扯着嗓子喊。 宁月从豆角架里钻出来,头发上粘了一片枯黄的豆叶。 “进门就叫,叫魂呢!”宁月没好气地说。她捋了捋额头上的碎发,翻了乔小南一眼。
乔小南咧嘴嘿嘿笑了笑说:“肉,你看肉!”他拎起手中的肉向宁月晃了晃。 “死猪头,你哪来的钱买肉?”宁月端着半盆豆角从菜园出来。 乔小南朝宁月神秘地笑了笑。
“笑屁!说!”宁月冷着脸说。 “给,以后别骂老子没本事,这钱够你花一阵子。”乔小南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宁月。
宁月接过钱丢进豆角盆,她瞥了一眼盆里的钱问道:“多少?” “一千五!”乔小南得意地说。 宁月吓了一跳:“啊!这么多钱,从哪来的?”她皱着眉,紧紧地盯着乔小南又说:“娘的腿,你该不是偷的吧?”
“去去去,胡说啥,老子哪有本事偷钱?这是老子卖废品得的。” “你。”宁月指指乔小南,又指指屋子,“把那东西卖了。”她惊讶地问。 “嗯。值钱吧?” “值钱是值钱,但是万一让人知道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净胡说,没事!”乔小南仰着头满不在乎地说。 宁月放下心,她看了一眼乔小南手里拎的五花肉说:“走,回屋做红烧肉。” 乔小南把肉递到宁月跟前:“你回屋去做,给我一百块钱。” “要钱干什么?”宁月瞪着眼珠子说。 “我到我爸那边去,好久没去了,给我爸妈买点吃的。” “行了,拿五十就够了,你爸现在连饭也吃不进去,活着也就一口气。”宁月从盆里拿了五十块钱递给乔小南。 乔小南没接,犹犹豫豫地说:“月,是不是太少了?” “五十够了,你爸现在不吃东西,只能喝点稀饭,他撑不了几天,买东西还
不是小雪一家人吃。”宁月说。 乔小南怕宁月再往下说,接过钱扭头就走。 宁月急忙喊乔小南:“哎,别急着走,有件事给你讲。” “啥事?”乔小南站在原处没动。
宁月走到乔小南面前:“这次你别忘问问你爸那房子的事。你哥你弟和小雪 都有工作,我们最困难,你爸大房子该归我们。你要给你爸说清楚,让你爸写个 遗嘱,万一你爸走了,我们什么也没有。”
“滚滚滚,滚一边去!”乔小南朝宁月甩着脸骂道,“亏你想得出来,我爸 现在都这样了,有今天没明天的。你让我提房子的事,明摆着要他的命。”说着 他不管宁月高不高兴,扭身往前走。
“窝囊废,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宁月对着乔小南的背影说。 乔小南走了。宁月把盆里的钱塞进口袋,端着豆角进屋。
                                                                                         3
赵义忠和常五姑见黄冬雪来家里,猜出冬雪肯定遇到难事了。 黄冬雪心事重重地坐在赵义忠对面的沙发上,半晌没说一句话。 五姑递给黄冬雪一杯热茶,她见冬雪沉默,便关切地问:“冬雪,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 冬雪失神地摇头。
赵义忠向常五姑使了眼色,示意五姑出去。常五姑心领神会,进厨房并顺手 关了门。
客厅里剩下赵义忠和黄冬雪。 “说吧,遇到啥大事啦?”赵义忠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黄冬雪。 黄冬雪咬着嘴唇想问题。 赵义忠看着黄冬雪说:“说说看,是什么大事难住了雷厉风行的黄总。” 时光蹉跎了岁月,日月改变了人的容颜。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赵义忠,经历风霜雪雨的洗礼,已是满头银丝,脸上的疤痕和老年斑混合成一幅 人生的地图。
“北沙线工程查出一宗腐败案,特别严重,里面牵扯的人很多,方方面面的 都有,我担心……”黄冬雪抬头望着赵义忠。
赵义忠说:“你担心对付不了这些腐败分子,对吧?” 冬雪点头。
赵义忠头靠沙发,闭眼沉默了片刻,他睁开眼睛,坐正身体对黄冬雪说:“把 你掌握的情况给我再仔细说说。”
黄冬雪向赵义忠汇报了田新建副总经理伙同蔡富田在承建电力工程中非法获 取公司利益的事。
赵义忠的表情随着黄冬雪的陈述而不断变化,他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时而 脸色阴沉,最后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大声怒道:“蛀虫!胆大包天的蛀虫!”赵 义忠激动地一拳砸在面前的茶几上,茶水泼在茶几上,杯盖震得哐啷啷直响。
常五姑在厨房听见赵义忠发火,急忙从厨房出来,她一边忙着擦水渍一边嗔责赵义忠:“快八十岁的人,咋还这么激动,发的什么火呀?看,把冬雪吓着了,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赵义忠扬扬手,示意五姑别再说。 “别发火,有话好好说。”五姑劝道。
常五姑了解赵义忠,她知道帮不了他们的忙,只好又去了厨房。
赵义忠站起身,一字一顿地对黄冬雪说:“查,一查到底,查出来决不 姑息!”
“赵总,那个蔡富田你还记得吗?” 赵义忠冷笑道:“烧成灰我也认得!”
“蔡富田是田新建的姐夫,自己开了一家建材公司,他以其他公司名义参加 竞标,竞标后由蔡富田没有资质的施工队施工。田新建操作了整个过程,把招标 标的透露给蔡富田,让蔡富田获得竞标工程项目……”
黄冬雪基本掌握了田新建违规操作的证据。 “一群人渣!”赵义忠气愤地骂道。 “案情复杂。”黄冬雪面带忧虑地说。 “黄总,害怕啦?”
黄冬雪蹙着眉没说话。 “蔡富田,蔡富田!”赵义忠嘴里反复念叨,表情极其愤怒,“1977 年蔡富田被逮捕以后,我就再没听说过他,他怎么又成了田新建的姐夫?” “我以前也没听说过他,这次调查才了解到蔡富田的一些情况。”黄冬雪说。 1977 年,蔡富田在“文革”期间犯强奸罪、伤害他人罪被判刑七年,释放后去了广东做生意,最初倒卖录音机、电子表等商品,后回疆北经营百货生意。 田新建的姐姐田新苗丈夫因病去世,带着一个女儿独自生活。田新苗三十多岁, 长相姣好,身高一米六七,皮肤白皙,衣着时髦。蔡富田对田新苗一见倾心,田 新苗见蔡富田是有钱人,两人各有所得,便成了家。蔡富田做生意脑袋灵光,见建材生意利润高,又改行做建材,这些年赚得盆 满钵盈。这几年国家投资建设无电村,他见电力农网工程建设项目多,借小舅子 田新建的力量,挂靠其他公司招标,招标后由蔡富田施工。蔡富田临时招几个工资低廉的农民工组成工程施工队负责施工,其他事宜均由田新建斡旋。
这件案子,黄冬雪心里不是滋味。疆北电力人历经风霜雪雨,抛家离舍,把 生命融入到疆北电力建设中,有奉献有牺牲才使疆北电力有了今天的规模。从渺 小到壮大,经历疼痛的蜕变有了质的飞跃。在别人眼里看似平常,在黄冬雪眼睛 里却是一幅别开生面的画卷。疆北的电力发展,使英雄们唱响凯歌,也吸引了蛀 虫的目光。长空中的银线在雾霾中微微战栗,一座座铁塔在狂风暴雨中挺立。
“支持你,放开胆子干,决不让几颗老鼠屎坏了疆北电力这锅香喷喷的汤!” 赵义忠坚定地说。
黄冬雪点头。一场狂风骤雨就要来临。 “黄总经理,咱不怕,区区几个小蟊贼成不了啥气候。不信他们比日本鬼子
还难对付,我老赵什么样的敌人没见过,有本事明刀明枪干!”赵义忠激动地说, 他的手指在颤抖。
“别那么激动,什么年代了还动刀动枪的?犯法不是还有执法部门吗?”常 五姑嗔责道。她边说边递给赵义忠几片药和一杯白开水。
赵义忠服了药,靠在沙发上喘息。 黄冬雪见赵义忠这么激动,生怕他气出个好歹,心中不安。 “老厂长,您别激动,就像您说的一样,几个小蟊贼不会比当年的日本鬼子穷凶极恶,我们决不让他们在电力这块土壤里生根发芽。把他们连根拔起,还疆 北电力一片晴空。”黄冬雪说。她下定决心要铲除这个腐败案,不管阻力有多大, 她一定要去做。
赵义忠支持黄冬雪。黄冬雪得到赵义忠的支持,心里踏实了许多。
                                                                                      4
房卫国连着一星期没回家,他睡在办公室。
BP 机又响了,他看了看,是母亲的留言:儿子,妈等你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这是母亲第十六次给他留言。
房卫国知道母亲在等他,哪怕他给母亲回一个电话。房卫国偏不这样做,他就是要让母亲失望,让母亲心痛。 他不理解黄冬雪,母亲马上退居二线了,她不肯给他安排一个好工作。为了这个破工作,他在同事面前都不敢承认他是黄冬雪的儿子。黄冬雪的儿子怎么会 干配电线路工呢?很多人不信。私底下有议论,也有猜疑,说什么话的都有。
房卫国刚躺下,BP 机又一次响起来。 房卫国心里难过,他十分惦念母亲和父亲,只是别不过那股劲。虽然家里有保
姆照顾房传林,但是只要黄冬雪在家,她从来不用保姆,都是自己亲自照顾房传林。 这么晚了谁会给他留言呢?他想,绝不是母亲,因为他知道母亲同样的事情不会给他说第二遍。他摸出 BP 机,是姐姐卫华的留言:卫国,请你立刻马上给 我回电话!
房卫国以为卫华出了事,穿好衣服出了办公楼,在街边的电话厅给房卫华拨 了电话。
“房卫国,你现在越来越能耐,你翅膀硬了,我看疆北快盛不下你了……” “姐,你说什么呢?”房卫国打断卫华的话说。 电话刚接通,房卫华就把房卫国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房卫国被房卫华训得云里雾里。
“房卫国,你马上到我家来!”房卫华命令道。 房卫国不知道房卫华什么原因发火,便问道:“姐,出啥事啦?” “你到我家来,马上来!” “今天天太晚了。再说,我外甥明天还上学,姐夫明天上班,现在去,不太方便。明天行不行?”听房卫华的口气,房卫国想,去了准没好事,所以搪塞不 想去。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来你的。”房卫华催促说。 房卫国明白准是他某些地方惹恼了姐姐,如果不是这样,卫华不会这么气。
他还是硬着头皮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房卫华家。
…… 房卫华的丈夫孟飞给房卫国开的门。孟飞是孟天柱的儿子。
房卫国进门看见房卫华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他向孟飞努努嘴。
孟飞当然明白房卫国的意思,他指头点了点房卫国,眼神不满地嗔责房卫国, 意思在说:“你呀你!”
房卫国进了门径直走向房卫华,他坐在房卫华身边,瞅着房卫华的脸惊讶地 问:“姐,你怎么哭啦?发生什么事了?”
“姐,发生什么事啦?”房卫国问。 房卫华正在掉眼泪。
旁边的孟飞忍不住插话道:“哎,卫国,不是姐夫说你,你这么大的人了, 咋净做些糊涂事呢?看把你姐气成啥样啦?你姐刚从妈那儿回家,一进家就坐沙 发上掉眼泪。卫国,这件事你做得不对,这回姐夫真要批评你啦!”孟飞边说边 递给房卫国一个苹果。
房卫国大概明白卫华生气的原因——是他一直没回家。他接过孟飞递过来的 苹果,没吃,搁在茶几上。他装作不解地问孟飞:“到底怎么回事?我啥也不知 道呀!”
“房卫国,你还有脸说你不知道?”房卫华泪流满面地指责房卫国,她的声 音有些嘶哑。
“姐,到底怎么回事?我真不知道。” 卫华瞪着卫国气愤地说:“卫国呀,你怎么这样对咱妈?咱妈容易吗?咱爸
身体不好,妈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爸。我去家里的时候,爸睡了,妈黑灯瞎火一 个人在沙发上,她好可怜啊!”
“我觉得妈可笑,给我调动工作这么简单的事,她管都不管,心里哪有我这 个儿子呀?”房卫国嘟囔着说。
“房卫国呀房卫国,你真没良心!妈对我们这么好,你这样说她,你的良心 让狗吃啦!”房卫华生气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她流着眼泪指着房卫国声嘶力竭地 说道。
房卫国见卫华真生气了,不敢再说话。 孟飞站到妻子身边。他批评卫国说:“卫国,你少说两句,在你对妈这件事
上,我支持你姐,你该骂!”他拥着妻子的肩头又对卫国说:“咱妈不容易,妈和你们之间的事我全清楚,咱妈算得上伟大的母亲。没有血缘关系,把你们养大,现在又照顾咱爸,她值得我们尊重,你更要尊重妈。妈不给你调整工作肯定有妈 的道理。再说了,妈让你公平参加竞聘也没错,她不搞特殊,就没有软肋和把柄 抓在别人手里,才有利于公司管理。如果她带头违反制度和规定,在疆北电力很 难服众啊!疆北电力不可能有现在的发展规模。”
“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心里老憋屈。”房卫国说。 房卫华瞪着房卫国:“你憋屈啥呀?再憋屈,有咱妈憋屈吗?咱妈说过憋屈吗?跟妈和爸比,咱们能叫委屈吗?你明知道还这么做,我看你是混啦?我生你 气,妈现在的处境这么难,你不但不支持妈的工作,还给她添乱,你知道吗?在 外人眼里妈是个女强人,但是妈真的好可怜!她这辈子净为别人活了。”
“就是因为上次公司人事部把有我调整工作的名单报给咱妈,妈一见我的名 字二话没说直接划掉,还批评人事部不讲原则,妈就是想得太多。你看人家田副 总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把亲朋好友都安排到重要岗位上,有些分公司都成了他 们的私家企业,全是亲戚套亲戚,弄得下面工作都没法开展。公司职工有怨气也 不敢说,谁敢说呀,全是亲戚,全是眼线,这边放个屁,不出两分钟隔十万八千 里就能闻到味道,变着法子整死你。这些事,妈肯定不知道,在用人机制上,妈 一直保持民主公开,可是有些歪嘴和尚念错经,亲戚朋友多形成一个怪圈,民主 也是他们的民主,其他职工沾不上边。就妈糊涂。”房卫国小声说。
“妈怎么会知道呢?妈如果知道,她决不会允许田副总这样做。”房卫华说。 “我在家提醒过妈,妈根本不让我说。”房卫国不满地说。 “房卫国你真好笑,妈的工作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来不让我们涉及她的工作。妈说过,一个听耳边风的管理者,决不是明智的管理者,咱妈这样 做没错。”
“妈根本不关心我。”房卫国委屈地说。 “卫国,你三十多岁的人啦,咋跟孩子似的。”房卫华坐回房卫国身边,“我
们俩是爸妈收养的。那时候我们的亲生父母都没了,我们俩成了孤儿,是爸爸收 养了我们。想一想,喜欢爸爸的梅诺阿姨都无法接受爸爸收养我们,我们是累赘 啊!可是爸爸、玉庭爸爸、妈妈不嫌弃我们,玉庭爸爸牺牲后,爸爸想照顾妈妈和腊月,妈妈却不答应,不是妈妈不爱爸爸,是因为妈觉得自己结过婚肚子里怀着腊月,而爸爸是未婚青年,她怕连累爸。后来,爸爸被打成‘叛徒’,妈妈不 但收养了我们,而且还提出跟爸爸在一起。爸爸呢,因为自己的身份原因,他没 答应妈。卫国,你知道吗?妈妈和爸爸一直相爱,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机会。如 果不是爸爸和妈妈,你和我就是孤儿。我们在他们的照顾下才幸福地长大、上学、 工作。”房卫华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她哽咽着继续往下说:“你病了,妈整 夜整夜不睡觉陪着你,家里口粮不够吃,妈省着给我们吃,她净吃我们的剩饭。 卫国啊,那时候,妈带着小妹腊月可以生活得很轻松,小妹腊月也不会死,是我 们拖累了妈,但是妈从来不抱怨我们。我们做人要知恩图报,咱们要善待爸妈, 别伤害他们。”
房卫国抬起头说:“我总觉得妈为了腊月的事记恨我。”房卫国说。 “不是这样!”卫华用变调的声音大声说,“小妹腊月走了,你知道的,小妹是被活活冻死的!卫国,你知道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活活冻死,心 里有多疼吗?”卫华长长地出了口气,“那是剜心挖肺的滋味,小妹死了,但是 咱妈是多么坚强,多么豁达。她没有因此丢下我们,而是一如既往地照顾我俩, 教我们读书写字。我成绩好,考上大学,妈那个高兴劲,我到现在都忘不掉。妈 给我准备的行李全是新的,我的舍友们羡慕我,说我活在蜜罐里。你呢,不喜欢 读书,高中毕业以后,为了你和小南就业,妈求人要来两个指标,安排你们工作。 房卫国,咱妈是要面子的人,一辈子只为你的事求过人,从来再没低头求过任何 人。卫国,妈跟我们没有一点血缘,不沾亲不带故,三十多年妈疼你爱你关心你, 你看咱妈哪一点像记恨你?”
房卫国不吭声。 “卫国,我们应该好好报答妈。再说了,妈真的需要关心,别看在工作上她像个铁娘子,妈心里很累。今晚,我回家看妈,进门屋里黑着灯,妈缩在沙发上 打盹,看起来特别可怜。”卫华抹了把眼泪,“我看见餐桌上摆着饭菜,我问妈 咋不吃饭?妈说等你!卫国,妈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吗?”
孟飞在一旁对卫华说:“好了,卫国知道错了,以后咱们多孝敬孝敬咱妈。 嘿嘿,你也别太难过了。咱妈以后就好了,不用没完没了地操心,她可以安心地照顾咱爸啦!”
“姐夫,好啥?”卫国不解地问。 孟飞微笑着说:“咱妈马上退了。妈以后可以安心休息,不用再那么累,妈年纪那么大,还经常去野外下现场。出门就是一整天,她的身体根本吃不消,我 看着都心疼。”
“姐夫,你放心,咱妈退下来她也闲不住,这么多年她的心思全在疆北电力 建设上,猛然让她停下来,她肯定受不了。妈退居二线以后,我想咱们得给她找 点事做,让她别老惦记疆北电力建设上这些事,给她分分心。”
“我都想好了。” “姐夫,你想好啥了?”
“让卫华陪妈和爸四处转转。听你姐说,咱妈为了你们,这么多年都没回过 关内。”孟飞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卫国的肩。
卫华看着孟飞郁闷地说:“妈离岗退居二线的事情延时了。” “延时了?为什么?”卫国和孟飞不约而同地说。 “妈具体没说,我也没敢多问。我觉得妈挺累的,我说我搬回去陪她和爸,妈不让。”卫华说。 卫国觉得自己太过分,他起身说:“姐,我回去!” “回哪?”房卫华焦急地问。 “回家!”房卫国重重地说,“我不回去,妈睡不踏实。”
                                                                                        5
李边疆重新调整了线路夜巡计划。房卫国见李边疆把今天夜巡工作划调整到 后天,心里特别高兴。
今晚,房卫国约了楚杏儿。 李边疆中午知道房卫国约了楚杏儿,临时更改了工作计划。 黄冬雪让李边疆多关心卫国的亲事,她特别惦念房卫国的婚事。
“妈,晚上我约了杏儿来咱家,您同意吗?”房卫国问黄冬雪。
黄冬雪听卫国说楚杏儿到家里来,端着茶杯愣了一下,她抬头看着房卫国。 “妈,您不同意?”
“哦,没有。”黄冬雪答道。 房卫国看着愣神的黄冬雪,总觉得母亲有心事。平常总唠叨让房卫国赶紧找
女朋友的黄冬雪,听卫国要带女朋友回家,却没有预期的激动或者兴奋。 “回来吧。”黄冬雪表情平静地说,“儿子,妈今晚开会,不陪你们。” 房卫国有些失望:“妈,晚上开啥会?杏儿就是来看您的。” 黄冬雪淡淡地笑笑:“今天晚上会议很重要。” 房卫国见黄冬雪好像没心思跟他闲聊,想黄冬雪最近工作忙,理解地对黄冬雪讲:“妈,没事的,我给杏儿好好解释解释。” 既然母亲忙,杏儿今晚见不上以后总能见上。让杏儿到家里坐坐也挺不错,杏儿还是第一次来家里,卫国特意为楚杏儿准备了她爱吃的糕点和美食。 房卫国给楚杏儿打电话说他妈晚上开会。 “你妈是不故意躲我呀?”电话那头楚杏儿说。 “不是,我妈今晚有重要会议。” “是吗?你妈不在家,我就不去你家了。”楚杏儿说。 房卫国说:“来嘛,今天晚上没夜巡,机会难得,嘿嘿。杏儿,我想见你,下班后我去接你。” “别,我去就是了。”楚杏儿答应。
“我在疆百门前等你。”房卫国说。他说的疆百,是疆北百货公司。 房卫国没听出楚杏儿的不快,他倒是特别兴奋。杏儿第一次到他家,是杏儿提出来见家长的。 房卫国特别想让黄冬雪见见楚杏儿。他想:如果我妈见了杏儿,一定会喜欢她!
                                                                                                  6
赵疆生坐在土坎上望着被风吹成波浪的麦田。麦田很大,三面看不到边。阳 光像从天上撒下的碎金,照亮饱满的麦穗。光是柔的,麦芒却是钻天的硬朗。早 晨天气凉爽,伴着一阵阵细细的风,风是暖的,麦海被弄成一波又一波的浪,柔 柔软软,无规则,随性地起伏。
土坎距离麦田只有两步之遥,赵疆生闻到麦香和着暖暖的太阳味道。 “嗨,赵所!” 赵疆生闭眼遐思,忽听有人叫他,睁眼见鸣沙山村的支书梁栋正笑眯眯地瞧着他。
“赵所,你一大早坐土坎上瞅着麦田想啥哩!” “没想啥,麦子快收割了,想看看你这片麦田。”赵疆生指着麦田说。 梁栋乐呵呵地看着麦田,眼睛眯成一条线:“赵所,今年的麦子收成好,亏了你们啊,要不然——,唉,这块地就完 蛋了。得空我们村得给你们送面锦旗 表表心意。”梁栋说着走近麦地拽下一个麦穗,两手搓揉出麦粒。
“看,麦粒又大又饱。”他张开手掌喜滋滋地伸给赵疆生看,“这样的麦粒 出粉率高,面筋道。”他得意地说。
赵疆生瞧着梁栋:“梁支书,刚才你说要给我们供电所送锦旗吗?” 梁栋将麦粒丢进嘴里边嚼边说:“嗯,有啥问题?”他把嚼碎的表粒在舌尖上抿了几下,吐在地上, “还是别送啥锦旗,麦子丰收是你们辛勤劳作的结果,如果实在要感谢的
话——”赵疆生嘿嘿笑着从土坎上走下来。 梁栋眼睛盯着赵疆生:“话说半截为啥要咽回去?你想要啥?” 赵疆生犹豫地看着梁栋。 “赵所,你想要啥呀?只要你说出来,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其他的我都能办到。”梁栋抻着脖子说。 赵疆生笑笑:“哎呀,梁支书,你说哪去啦?不是那么回事!” “赵所,今年我家养了红嘴雁,那肉老好吃,过几天给你送几只去。”梁栋对赵疆生说。
“越说越离谱,这不是埋汰我吗?我是——” 没等赵疆生说完,梁栋便着急地打断赵疆生的话:“赵所,啥事?你痛快说
嘛!平常挺利索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婆婆妈妈的?” “乔麻子叔叔在界河边升国旗的事你知道吧?”赵疆生问。 “嗯,知道啊!你说能不知道吗?乔师傅令人敬佩,三十多年了一直在界河边坚持升国旗,他是这个!”梁栋竖起大拇指,“爱国啊,我们这些农民也跟着 受教育,了不起、了不起!”梁栋咂着嘴说。
“乔叔叔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淋巴,估计他老人家也就这几天的事, 我想让他好好在界河升一次国旗,让他老人家安安心心地走。”赵疆生声音喑哑。
“赵所,你说怎么办?让我做什么?” “你们村委会就在界河边,我想把桦林边的旗杆移到村委会院里——”赵疆
生没继续往下说,他打住话,怔怔地盯着梁栋的表情。 “说呀!赵所。”
“您不反对?”赵疆生问梁栋。 梁栋盯着赵疆生问:“就这些?”
“咱们能不能组织村民集体升一次国旗,让乔叔叔放心,他的爱国主义思想 我们会继续传承下去。他后继有人,我们的五星红旗将永远在国界边飘扬!”
“没问题,乔师傅啥时间来?” “越快越好,我怕,我怕来不及了。”赵疆生失神地看着麦田边的变压器,脸上爬上一丝感伤。 梁栋叹了口气:“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乔师傅,那时候他赶马车和一个姓房的技术员,我那时是村里的民兵。”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说:“那时我年轻, 才十五六岁,把乔师傅和房技术员当成敌人给关起来。从那时候开始,乔师傅就 在界河边升国旗。”
赵疆生脸上布满阴云:“当年乔叔叔为升国旗的事还曾被戴上叛徒的帽子, 被批斗,唉,时光弹指一挥间,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上辈人老了,我们也步入 中年,梁支书,岁月不饶人,当年的房技术员……”他无奈地摇摇头。
“我那次见房技术员,对他的印象特别好,这人面善,是个知识分子,有修养,他去哪儿啦?”梁栋没明白赵疆生的话。 “病啦!啥也不知道,这里出了毛病!”赵疆生指着脑壳低声说道。 “唉,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过去的伤心事不提了,就让它过去吧,升国旗的事算咱俩约定好了。” “没问题。我正想怎样组织村民开展爱国主义教育,村民们也有想加入乔师傅升国旗的想法,这样挺好。赵所,你放心,以后我们村把每周升国旗仪式列入 村规,在国界边升国旗,那心情不一样。嗨,长咱中国人的志气!”梁栋说。
赵疆生说:“感谢梁支书,你给我解决了大问题!” “赵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给我们解决那么多问题,我从来都没说过感谢,今年又帮我们解决这么大难题,看看庄稼的长势。”梁栋指着麦田又说,“我 们无论如何要向你们供电所表示表示心意。”
“为用户解决困难是我们电力人的义务,谢字就别提了,梁支书,你说过一 家人不说两话,别送锦旗,乡亲们的心意我领了,我代表供电所的员工谢谢。” 梁栋摇头:“不,赵所,一码归一码,你们帮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得好好 谢谢你们。如果今年你们不帮我们及时架电给麦苗浇上水,眼前三千亩麦田就成 了烧火草,赵所啊,我们这里记着哩!”梁栋指指胸口,“你对我们这么大的恩情不能忘,也不敢忘。” “梁支书言重了,不敢当啊。”赵疆生摇手。 两人相互客气一番不再推辞,相约两天后在鸣沙山村升国旗。 赵疆生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乔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