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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1
何玉庭回家看见炕上躺着俩孩子,凑到跟前看了又看,瞅了又瞅。“真稀罕, 谁家的孩子?”他扭头问正在叠衣服的冬雪。
冬雪一脸神秘,朝何玉庭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你猜?” “反正不是我家的,我儿子还在娘肚里。”何玉庭说着又将眼睛落在卫国脸上,卫国睡得正香,小脸圆嘟嘟的让人心疼,他伸手刚想掐一下卫国的脸蛋。 冬雪连忙阻止说:“别动!今天小家伙玩累了,让他们好好睡吧!” 何玉庭不情愿地缩回手。
“还没告诉我是谁家的孩子呢?”何玉庭说。 “小声点,别吵着他们!”冬雪朝何玉庭摆摆手说,“房传林的。” 何玉庭提高嗓门反驳道:“瞎说,传林还没结婚哪来的孩子?” “你小声点!吵着他们啦!”冬雪压低声音提醒何玉庭。 何玉庭瞅了瞅卫华和卫国,见俩孩子没醒,他轻声对冬雪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传林没结婚呢!”他悄声辩解。 冬雪就把房传林带回卫华和卫国的事情跟何玉庭说了。 “传林这不是胡闹吗?如果孩子的妈找不到咋办呢?他还没结婚呢!”何玉庭虎着脸说,“看来,我得敲打敲打传林,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带俩娃不合适!” “一个女人丢下俩孩子能上哪去?”冬雪说。她说卫华的母亲。 “万一找不到人,俩孩子就砸到传林手了。”何玉庭摇着头说。他不赞成房传林带卫华和卫国回来。
冬雪把叠好的衣服摞在炕尾,她没接何玉庭的话。 何玉庭拍了一下脑瓜,他忽然想起一计,正准备给冬雪说。见冬雪往木箱里
放衣服,忙帮冬雪掀开木箱。他笑眯眯地瞅着冬雪笑,冬雪被何玉庭笑毛了,不 解地问:“你咋啦?瞅着我笑啥呢?”
“没笑啥。”何玉庭说。 冬雪把衣服放进木箱。何玉庭盖上箱盖。 “说吧,什么事?”冬雪盘腿坐在炕上。
何玉庭弯腰躬背把头凑到冬雪跟前说:“老婆,给你商量个事呗!” “啥事?”
“传林跟梅诺两人好上了是不?”何玉庭说。 “嗯,我昨天听五姑嫂子说的。”冬雪说。 “他俩好了,肯定要结婚是不?” “是呀!”冬雪疑惑地看着何玉庭,她猜不出何玉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何玉庭摸着脑袋嘿嘿地笑。
“商量啥?”冬雪问何玉庭。 “……”何玉庭还是笑。
冬雪知道何玉庭肯定有难言之语,笑着说:“咋说着说着不说啦!有啥事直 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说出来,我怕你不高兴。” “你没说,咋说我不高兴呢?”冬雪嗔责何玉庭。 “哎呀,咋给你说哩!”
“说呗。” “你保证不生气。” “保证不生气。”
“我说啦!”何玉庭紧紧盯着冬雪的脸。 “说吧!”
何玉庭吭哧半天说道:“不行,咱们把俩孩子……”他说着又瞅了瞅冬雪的脸色,见冬雪没啥反应接着说道:“传林一方面带俩孩子不方便,另一方面要跟梅诺结婚,梅诺如果不愿意房传林带俩孩子两人肯定闹意见。” 冬雪让何玉庭说,自己不插话抿嘴看着何玉庭笑。 何玉庭被冬雪笑得莫名其妙,他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你、你不同意,就、就当我没说,我这样做,对你不公平。” 冬雪笑道:“还知道对我不公平啊!” “我是替传林着急,他俩,我们省两口就能养活他们,反正传林和我们谁养
都一样!”何玉庭结结巴巴地说。 “你想得简单。”
“没啥难的,等咱们的儿子一出生就有哥哥姐姐,多好啊!” 冬雪对何玉庭说:“我也这么想过,可人家传林根本不会同意。” “我去给他讲,看他敢不同意!”何玉庭大声说,“小子还反了他啦!” “但是,如果卫华妈妈找不到怎么办?” “我们想到了,传林肯定也想到了。”何玉庭说。
冬雪点点头。 何玉庭说:“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更要把孩子拿过来。” “房传林不给。” “我说不信他不听!”何玉庭信心满满地说。 “赵厂长跟他说都没用,你的话他也不会听。” “这头倔驴!”何玉庭骂道。
“我倒有个主意,名义上传林带着,我们帮他养,咱们两家一块养不是挺好 吗?”冬雪笑吟吟地说。
“这主意好是好,但还是不妥。”何玉庭忧虑地说。 “有啥不妥?”
何玉庭揉了揉太阳穴,他担忧地说:“传林名下有俩孩子,梅诺肯定不愿意 传林,如果她跟传林散伙怎么办?”
“如果梅诺不愿意,咱们就带过来。让房传林和梅诺两人好好过日子。”冬 雪说。
“这样也行。”何玉庭点点头,他打心眼里佩服冬雪。
冬雪看了一眼何玉庭又说:“别高兴太早,我看房传林是铁定心要带卫华和 卫国。”
“我去做传林的工作!” 何玉庭话音刚落,房传林挑开门帘走进来说:“做谁的工作?” “说你呢。”何玉庭不假思索地回道。 房传林笑着说:“拉倒吧,不用你做我的工作,我要接卫华和卫国回家。” “回家?”何玉庭惊讶地问,“你家在哪?” “对面。”房传林朝房外努努嘴。 何玉庭挑着嘴角瞪着房传林说:“嘁,就两步远,我家和你家有啥区别呀?
让卫华和卫国在我们这边睡!”他的口气十分霸道,“哎,我给你讲直接让冬雪 带他俩。”
“不行!我答应过李支书。”房传林严肃地说。 “冬雪在家没事正好带他们。” 房传林不高兴地说:“你们条件再好我也不愿意!”他口气生硬地说,说完走到炕前抱起卫华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那架势好像跟何玉庭抢孩子似的。 房传林的行为令何玉庭十分不满,他骂房传林:“熊样,搞得谁跟你抢似的。”
房传林没理何玉庭,抱着卫华走了。 房传林的宿舍多了一张床,床中间拉了一条布帘。房传林给卫华单独搭了一张木床,他跟卫国睡大床。 何玉庭跟在房传林身后唠叨:“一个单身汉带两娃不像话,要不,咱俩再商量商量,你带一个我带一个。”他瞧着何玉庭的房子灵机一动说道:“卫华是女 娃娃让冬雪带,你带不方便!”
房传林反驳何玉庭说:“有啥不方便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从明天起, 让卫华和卫国改口喊我爸爸!”
何玉庭觉得房传林不是在赌气。这件事房传林想了很久,他希望用这种方式 给卫华和卫国一种亲情,让他们再不孤独。
房传林有自己的想法,开始带卫华和卫国回来的时候,他想让俩孩子在疆北住一段时间,等找到他们的妈妈就送他们回石村,可是,始终没找见卫华妈 妈……他的心里十分矛盾,一会儿觉得卫华和卫国可怜,一会儿又后悔自己当初 带卫华和卫国来疆北……找到卫华妈妈的概率太小太小。房传林不得不重新考虑 卫华和卫国的去向,找不到一个优选方案。他想过两个孩子的未来,也想过自己 以后的生活,后面的日子很长,养两个孩子不是一件小事!
房传林决定:卫华和卫国在没找到妈妈以前由他收养!这个决定有矛盾也有 犹豫。
冬雪抱着卫国跟过来。她默默把卫国安顿好,然后喊了何玉庭回自己家。
                                                                                       2
房传林见到梅诺先是一愣,然后是窘迫。房传林自知在梅诺跟前理亏,觉得 这样做对梅诺不公平。他躲着梅诺,不敢直面梅诺。见了梅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知道梅诺爱他,既然他答应和梅诺去看电影,就是承认和梅诺的恋爱关系,但 是,房传林跟梅诺在一起却并不欢愉,找不到那种让他无以言表的悸动和兴奋。 难道这不是爱吗?难道爱上一个人就是要有像看到冬雪那样疼痛的感觉?他试着 跟梅诺相处相爱,然而感情却偏离轨道越来越远。
房传林让卫华带卫国去院里玩,他和梅诺进了宿舍。 从那天晚上梅诺跟房传林看过电影后,梅诺五天没见过房传林,她找过房传林两趟,房传林都躲着不见她。这会儿,终于让梅诺把房传林堵在宿舍门口。梅 诺问房传林为啥不找她?房传林支支吾吾地搪塞两句话了事。梅诺不依不饶非要 刨根问底,房传林只好如实告诉她两个孩子的事。
“啥?如果找不见他们的妈,你要养他们一辈子是不?”梅诺气得小脸变 了形。
“是这样。”房传林如实说,他不想给梅诺藏着掖着。 “不行,我不答应!”梅诺斩钉截铁地说。
“……”房传林低头沉默。在这件事上,房传林承认自己有错,他对不起梅诺。
“房传林,你太过分!”梅诺大声对房传林说。 “你听我解释。”
“房传林你能告诉我,这两个孩子在你这里待多久吗?”梅诺逼视着房传林 的眼睛说。
“……”房传林看着梅诺无语。 “住一段时间就送走是吧?”梅诺又问。
房传林为难地看着梅诺,他半晌才说:“梅诺,对不起!两个孩子可怜!” “可怜的人多了去,你顾得过来吗?”梅诺反驳说。 “我知道对你不公平。”
“我想知道两个孩子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道,不好说。”
“什么意思?” “他们的妈妈找到了,就送他们回去。” “如果找不到呢?”
“……” “找不到你就一直养着吗?”梅诺又问了一遍,她想证实这件事。 房传林:“请原谅!” “你!”梅诺瞪着房传林说,“我怎么办?”
“对不起!”房传林说。他知道此刻对梅诺说多少个“对不起”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过分!”梅诺说着眼圈红了。 来疆北后的日子,梅诺的心不安定,她不喜欢疆北的荒凉。但自遇见房传林以后她觉得疆北明亮起来,她飘忽的心落下来有了归宿感,然而现在却被两个孩 子搅成一团乱麻。梅诺爱房传林!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底线,梅诺也不例外!她 深爱房传林不假,却不能因为爱他而处处忍让,那就不叫爱情!房传林的行为激 怒了梅诺,这分明是对梅诺的不尊重啊!他房传林把卫华和卫国带回家再次袒露 了他的心思——他是在拒绝梅诺。
梅诺有委屈,她本已在关内参加工作,梅古城却动用各种关系强行把她从风景秀美的江南水乡弄到疆北。梅古城的理由是年轻人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锻炼去
奉献,老子流血牺牲换来的太平,岂容下一代坐享其成?
“全国那么多青年学生为什么不去新疆?你凭啥非让我去疆北?我就不 去!”梅诺顶撞梅古城。梅诺对父亲有成见,她认为父亲自私冷酷。
梅诺从小跟着奶奶,长这么大只见过父亲两面,见第二面,父亲竟然就要带 她去疆北。
梅古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不去谁去?谁让你是我梅古城的女儿呢?是 我梅古城的女儿就应该到疆北去!”
“我不去!” “嘿嘿,丫头,还反了你啦!老子绑也要把你绑去。”梅古城不温不火地说。 梅诺讥笑道:“这会儿你认识我是你女儿,你们把我生下来像丢小猫一样丢给我奶奶,从此连个音信也没有,我病了被人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长大 了,你认我这个女儿啦?还让我跟你们去那个兔子都不拉屎的疆北!你还是我亲 爹吗?”
“臭丫头,老子咋不是你亲爹?老子那会儿打仗没空管你,如果把你带在身 边,老子咋跟敌人拼刺刀?嘿!还责怪老子喽!”梅古城瞪着眼睛说。
梅诺见梅古城吹胡子瞪眼,噘着嘴再不回话,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哼,惹 不起躲得起,找不见我,看你怎么把我带走?梅诺在单位请了假,她躲到乡下同 学家里。
我看梅古城你怎么把我带走?梅诺得意地想。 梅诺正为自己的谋略得意的时候,想不到梅古城竟然从天而降,铁塔般地立
在她藏身之地虎视眈眈地瞪着她……梅古城不但找到了梅诺,而且自作主张替梅 诺办理了工作转移手续!
梅诺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梅古城油盐不进。 “小丫头,你不跟老子建设疆北,老子有啥脸号召其他青年去支援边疆建设?
你必须去,否则,哼,老子就不……”梅古城本想说你如果不去,老子就不认你 梅诺,他转念一想这话不对,梅诺丫头为了不去疆北真要是不认我这个爹,我不 傻了吗?他话锋一转说了句:“你就是不认老子也得跟我去疆北!”
梅诺搬出奶奶跟父亲说情。刚开始奶奶还批评梅古城,说梅古城的不是,说着说着,梅古城竟然把奶奶策反了,奶奶也站在梅古城一边劝梅诺理解爸爸的工 作。梅诺整个人就像腊月天掉进冰窟窿浑身透凉透凉。
梅诺咬牙恨恨地问:“姓梅的,你老实说,我到底是不是你和你老婆亲生的?” 梅古城一听乐了。“丫头,谁要说你不是我闺女,我还真不信。你瞧瞧你那双小眼睛跟我一模一样,还有,还有,你看,”他撸起袖子,指着右小臂上的一 块红色胎记,又指指梅诺的胳膊说:“哈哈,跟老子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梅诺剜了一眼得意扬扬的梅古城小声嘟囔:“还好意思说,长得不好的地方都随你,没一点优点。” 梅古城算是把梅诺连唬带架弄到疆北。梅诺见疆北的环境条件比她想象中的更苦更差,她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梅诺不情愿把青春甚至一辈子留在疆北,她整 天琢磨如何离开疆北回关内去……然而房传林的出现,让梅诺看见疆北的蓝天 白云。
“对不起!”房传林始终在说“对不起”三个字。 “为了我,你把两个孩子送回石头村!”梅诺乞求道。她的泪珠儿扑簌簌滚
下来。
房传林摇头。 “梅诺,对不起!” 梅诺彻底失望了……
房传林明白,如果把卫华和卫国送回石头村,他们将成为石头村的包袱和累 赘,石头村没人愿意收留他们。
房传林自知自己伤害了梅诺,深感内疚。
                                                                                      3
电厂家属院跟着日头一天天热起来。转眼到了六月下旬,电厂的男人们比平 常更加忙碌,他们多了一项危险而又艰巨的工作——抗洪!
冬雪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她一夜没睡踏实,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右眼皮一个劲地跳,怀里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踹得她心慌。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冬雪悄悄下 炕做早饭。
卫华和卫国在炕上睡得踏实。 疆北的七月,白天热得跟下了火似的,晚上虽然有温差,但是白天的余热久久缠着散不去,屋子里仍然特别燥热。即使屋子闷热,冬雪怕蚊子飞进来也不敢 开窗户。疆北的蚊子又多又大,她担心蚊子钻进屋里叮了卫华和卫国,她给他们 盖了一条旧床单,脸上蒙了一块纱布。疆北人夏天在屋子里不挂蚊帐,因为疆北 夏季时间很短,短得只有一个月左右。有蚊子的季节在六月份,前后大概二十天, 蚊子泛滥到在空中抓一把,手心里就有几个蚊子尸体。
卫华的母亲始终没有找到,石头村再没人过问卫华和卫国的事。卫华和卫国 成了房传林的,再与石头村无关!的确,他们只是石头村的村民,跟石头村其他 人并无瓜葛,村里人没必要去管。
梅诺找过房传林两趟,她想说服房传林送卫华和卫国回石头村,或者把他们 送给没孩子的人家收养,比如惠家财,房传林坚决不同意。炽热的爱情遇到冷酷 的现实同样也会结冰。梅诺爱房传林,但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孩子横在她和房传林 中间,她无法接受卫华和卫国,她跟房传林结婚应该有自己的孩子!
卫华和卫国还是懵懂的孩子,在房传林无微不至的关爱下,两个孩子很快与房 传林熟络,他们喜欢房传林,离不开房传林。房传林也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两个孩子。
房传林决定收养卫华和卫国,消息一传开,电厂家属院顿时炸了锅,说什么 话的都有。
“房传林是不是头被门挤啦!” “房传林脑子缺根弦啊!” “房传林图啥?” “一个单身汉带俩娃,不知道咋想的!”
…… 房传林就当没听见。
赵义忠跟房传林吹胡子瞪眼谈了几次话,他要把卫华和卫国接到自己家去,常五姑来接孩子。房传林死活不同意,他说:“让卫华和卫国去你家玩玩可以,但是不能长期,孩子是我的!” 五姑气得给房传林甩脸,她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是这俩孩子,你早就跟梅诺结婚了,想要孩子,两个人生多少没有啊!还能缺孩子吗?不知道你咋想的? 夹着两个跟自己不相干的孩子算怎么回事嘛!”她对房传林不满,尤其房传林跟 梅诺的事,五姑想起来就生气。对五姑的唠叨和不满,房传林只是笑而不语。

 惠家财和苟玉英找房传林想领养卫华和卫国,房传林仍然不同意。气得惠家财和苟玉英骂房传林脑子有病。

 房传林每天必须把卫华和卫国带回自己家,用房传林的话讲他要和两个孩子培养感情。不管工作多忙多累,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到冬雪屋里接孩子。 卫华和卫国叫房传林爸爸,管何玉庭和冬雪叫玉庭爸爸和冬雪妈妈。 冬雪瞅着门口愣神。 昨晚,房传林没回来,何玉庭也没回来。两人谁也没跟冬雪说晚上不回来的话,这种现象从来没发生过!冬雪心里不安。 “出啥事啦?两个人怎么一个也没回来呢?”冬雪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自从冬雪怀孕,何玉庭有空就从电站回来陪冬雪,如果有大修或者重要任务,
他会托人带话回来给冬雪。他喜欢冬雪,喜欢得不得了!他觉得冬雪跟着他挺委 屈,他要好好待冬雪,让冬雪开心,让冬雪觉得嫁给他何玉庭不后悔。
何玉庭没回家也没让人捎话来,冬雪不适应,心里惶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 事情发生,但她又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房传林没回家也没来接卫华和卫国。冬 雪感到特别奇怪,两人怎么会同时没回来呢?
疆北一号电站的渠沿上,电厂所有人都来了,还有部分家属和孩子。他们沿 着如黄汤似的渠水寻找何玉庭。洪水像猛兽似的顺势而下,枯木干枝在洪水中跌 宕起伏。
冬雪没来,电厂的人好像约好了似的,没人跟冬雪讲何玉庭被洪水卷走的事。 赵义忠的脸黑青:“找,再沿着河道找一遍,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他使劲挥挥手,“到下游去找,玉庭水性好,他不会有事,玉庭不会有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最后小到像是说给自己听。
乔麻子和房传林骑马沿河找出二十多公里,他们瞅着狂躁的洪水心如刀割—— 没有何玉庭的人影。
房传林眼窝里蓄着泪回到电站,他哽咽着对赵义忠说:“厂长,没有,没找 见,玉庭他……”
赵义忠耷拉着头一言不发蹲在地上,他眯着血红的眼珠子大口大口地抽烟, 脚边丢了几十只烟头。
“整整找了一夜,河道上下二十多公里找了好几遍,没有玉庭的影子, 他——,厂长,凶多吉少!”房传林蹲在赵义忠的对面,难过地对房传林说。房 传林明白,赵义忠不愿意承认何玉庭已经被洪水吞噬的事实,他愿意相信何玉庭 还活着。
赵义忠不说话,一个劲地拼命抽烟。 房传林低沉地说:“厂长,再想办法找找,不能让玉庭一个人在外面飘着,他、他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没有!”他低着头,眼窝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滚出来, 落在地上,弹起一团灰尘,泪在土里慢慢洇开。
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何玉庭被洪水卷走十几个小时没音讯,他凶多吉少。 只是大家谁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不愿触及到“死”这个字眼,谁都不愿意第 一个提出这个字眼。
赵义忠哭丧着脸,猛然吸了一口剩下的烟头,烟头几乎燃到他的手指。他眯 着眼吐出一口烟,然后掐灭烟蒂站起身。
赵义忠身后站着职工、家属和孩子,所有的人眼光齐刷刷地望着赵义忠,他 们期待他拿主意,他是他们的主心骨,是电厂的脊梁。
赵义忠向人群扫了一眼用嘶哑的声音说:“家属和孩子回疆北市吧,让你们 跟着受累啦!职工留下,其他人——走吧!”他心情到了低谷,“大家散了吧!”
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说话,大家就这么望着赵义忠。 “散吧,散了吧!”赵义忠再次朝人群挥了挥手,末了他又加了句,“先别让玉庭家的知道!” “人都死了,还藏着掖着干啥?”人群里,鲁花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鲁花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黄大河一巴掌。“臭娘们,闭上你的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说谁死了?你才死了呢!滚一边去,不准给老子胡说!”黄大河 虎视眈眈地瞪着鲁花,仿佛要把鲁花一口吞掉。
五姑把鲁花拽到自己身后,指着黄大河说:“黄大河,当大家的面打老婆, 你真能耐啊!”
黄大河打了鲁花一巴掌好像还不解气,他指头点着鲁花大声骂道:“再满嘴 喷粪,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鲁花躲在五姑背后有五姑撑腰,胆子不由得大起来,她一手叉着腰,用一根 指头点着黄大河破口大骂:“黄大河,你个狗日的,驴下的,玉庭死了,我们大 家都难过,你先人的你拿老娘撒气,你还是不是人呢?”
黄大妹和苟玉英过来劝鲁花。
“你个 娘们,老子今天揍死你!”黄大河被鲁花骂得火冒三丈,他扑向鲁 花,说时迟那时快,惠家财从背后拦腰抱住黄大河,嘴里劝道:“行了,大河, 别跟女人一般见识,我们还有大事要做。”
黄大河被环在惠家财胳膊里,他挣扎着说:“她这张嘴不把门到处乱喷粪, 话到她嘴里就变了味,老子非揍扁她!”惠家财身子跟着黄大河来回摆动,黄大 河指着被黄大妹和苟玉英拉走的鲁花大声嚷道:“再给我胡说八道,老子把你 的牙敲掉,玉庭没死,你她妈的满嘴胡说,玉庭怎么能死呢?他不会死,呜呜 呜……”他嚷着嚷着号啕起来。
“常五姑,带家属和孩子赶快回疆北!”赵义忠铁青着脸对常五姑说道。他 刚才一直蹙着眉看着黄大河两口子打架,黄大河打老婆在电厂家属院是家常便饭, 赵义忠对黄大河的行为不感到奇怪。
常五姑见丈夫阴着脸,眼珠布满红血丝,心疼得不得了。常五姑的面容也十 分憔悴,她的眼睛红肿,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她一直没合过眼,她提着马灯在渠河 边来回找了好几遍。
五姑哭了一晚上,眼睛哭成水蜜桃。她把何玉庭当成自家兄弟,何玉庭就 是她家的一分子。何玉庭的影子一直在她眼前晃,她不相信何玉庭会被洪水冲 走,她不相信何玉庭会死!她安慰自己,何玉庭不会死,他躲在某个旮旯里睡着了,她不相信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何玉庭今天就没啦!五姑和所有人一样,他们不愿意面对何玉庭死的事实。他们没有找见何玉庭,何玉庭就不会死,就会 有希望!
昨天下午,河里的水瞬间像一头狂躁的猛狮,咆哮着滚滚而下,河水又浑又 黄漫出河道,事前没有丝毫征兆,洪水漫过电站拦污栅……泄洪闸门打不开,如 果在两分钟内打不开泄洪闸,洪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冲进发电房,淹没整个厂房。
按照以往惯例,何玉庭将一包炸药点燃扔向闸门,随着“轰”的一声闷响, 闸门被炸开的同时一个洪峰打过来把何玉庭卷入河道……
黄大河吓傻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何玉庭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被卷进洪流,瞬 间不见踪影……
                                                                                                 4
最终没找到何玉庭。有人说,他可能随着河水出了境去了北冰洋,也有人说, 他或许被旋进河汊里……
疆北境内有一条最大的河,它是一条自东向西的倒流河。何玉庭生前研究水 力发电,他却从来没研究过疆北河流的去处,他不知道这条河是中国唯一一条流 入北冰洋的河流。
在疆北电站的沙梁上,冬雪按照家乡习俗给何玉庭立了衣冠冢。冬雪表情木 然地立在何玉庭坟前,她没有泪,所有的泪水已经在心里流干。
冬雪给何玉庭守孝出殡立碑,她牵着卫华和卫国给他们的玉庭爸爸磕头。 给何玉庭下葬的时候,黄大河搂着何玉庭的棺木直号。“玉庭,你混蛋,你咋这样就走了呢?你还欠老子五毛钱没还呢!还有,你有本事再跟老子打一架, 老子非打得你满地找牙!呜呜,玉庭啊!我的好兄弟!你混蛋,咋不声不响就走 啦!你想疼死我呀……”
黄大河号得让人心酸悲伤,在场的人都跟着落泪。最后还是赵义忠出面收场, 他让人把黄大河架走了。
黄大河和何玉庭两人从乌疆一起坐汽车大厢来到疆北,两人是疆北第一代电力人。
黄大河脾气臭,人小气,爱打老婆,打完了就后悔,然后对鲁花又是亲又是 疼,变着法哄鲁花开心。
鲁花没少向赵义忠告黄大河的状。鲁花告状,赵义忠就把黄大河收拾一顿。 黄大河和鲁花两人两人好了,前两天恩爱得要死要活的,没过几天太平日子,遇 到不对心思的事情,黄大河手痒痒又动手打鲁花。鲁花被黄大河打得鼻青脸肿, 顶着乌紫的黑眼圈来找赵义忠告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跳河要上吊地闹着要 赵义忠处分黄大河。赵义忠火了,他把黄大河关进黑屋里反省。
黄大河被关在黑屋里反省,心疼坏了鲁花,她眯着肿得乌青的眼睛屁颠屁颠 地给黄大河送好吃的、好喝的,气得赵义忠直摇头!然后鲁花会找赵义忠理论: 问黄大河犯了啥王法?赵义忠为什么要把黄大河关起来?鲁花反咬一口,弄得赵 义忠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后来,鲁花再来找赵义忠告黄大河的状,赵义忠只听不动。他想:鲁花这 娘们邪性,翻脸不认人,做事不过脑子的半吊子,如果发起疯撒起泼谁拿她也 没辙,嘴上又没个把门的,啥事都敢往外“突突”,放机关枪似的。用黄大妹 的话说,鲁花那把机关枪一突突,杀伤力特别强,中弹者非死即伤,惹不起躲 得起!
鲁花是黄大河从家乡带过来的。说是带,实际是黄大河爹娘从邻村花十块钱 给儿子买的。爹娘做梦没想到黄大河闯新疆,到了疆北不但吃饱了肚皮,而且还 成了公家人。虽然是学徒工,但是月月十几块钱的工资足以让他们心里美滋滋的。 见黄大河条件好了,黄大河父母就赶紧给儿子找媳妇。黄大河的条件如果在关内, 那些姑娘肯定是上赶子来寻亲,可人家姑娘一听要去新疆,哎哟,俺的妈,吓得 连第二句话都不敢多说便躲得远远的。
大河爹娘打听到鲁花家穷得揭不开锅,就赶紧上门去提亲。鲁花说只要给她 家里十块钱,再给点粮食,让她爹娘和弟弟妹妹有点吃的她就嫁。黄大河给家里 寄来钱,他爹拿着十块钱送到鲁花家,还送来半筐地瓜!
鲁花被黄大河爹娘送上了去新疆的火车,一路上倒车换车下车上车,颠簸了十多天,鲁花好不容易到了乌疆跟前来接她的黄大河接上头,在乌疆没落脚,然后乘卡车往疆北赶,路上走了三天才到疆北。 没有结婚仪式鲁花就跟黄大河成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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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庭成为因公牺牲的烈士,冬雪成为烈士的遗孀。 冬雪被安排进了电厂,这是冬雪主动要求的,作为烈士的遗孀,冬雪放弃了
她最喜欢的教师工作,她选择进电厂接何玉庭的班。 何玉庭负责的疆北二号电站刚刚开始施工,而房传林的疆北线路工程项目设
备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