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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1
“大凤,咱家有没有红布?”乔麻子刚进家门就向大凤嚷嚷。 “要红布干啥?”大凤擦着湿漉漉的手从厨房出来,围裙被她抹得油光发亮。 乔麻子答:“做面五星红旗!”
“你发烧吧?做红旗干啥?”
“快气死我了!狗 在对面升国旗,你说气人不气人?”乔麻子气哼哼地说。 提起升国旗的事,他就憋了一肚子火。
“谁升国旗把你气成这样?”大凤没听明白乔麻子的话,她又问。 “还能有谁?对面的老毛子呗!在我们对面升国旗明摆着向我们示威,奶奶的,当时我的肺都要气炸了,我就想他们能升旗,我为啥就不能升呢?”乔麻子 咬着牙说,“我也要升国旗,在边界升一面五星红旗,告诉老毛子这里是我们的 国土,这里住着中国人!”
“哎哟,看把你气的,我还以为啥大不了的事哩,半天这么个事就把你的鼻 子快气歪啦!”大凤心疼地嗔责道。
乔麻子板着脸说:“这不是大事吗?这关乎我们的尊严,比任何事情都大!” “好好好,我不和你扯。你认为是大事它就是大事,我们家可惜没红布。”
大凤张开手说。 乔麻子转了转眼珠子笑着问大凤:“我们家有床红被面,能不能……” “拉倒吧,那被面是我娘给我的,再说它也不是纯红色……”
“不行!大凤,你得想办法给我弄一面红旗,我明天就到鸣沙山升国旗,让对面高鼻子蓝眼睛的老毛子好好瞧瞧,中国人的地界有人!” “你疯了,鸣沙山离咱疆北四五十公里,你去就为升一次国旗?”大凤惊讶地盯着乔麻子像不认识似的。 “我没疯,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一整天,快把我憋疯啦!”乔麻子说。 “好好好!你别着急上火,我想办法给你做一面红旗,还不行吗?”大凤安慰乔麻子说。
大凤想起她在黄大妹家见过一块红布。 黄大妹问大凤借红布干啥?大凤故意岔开话题没告诉黄大妹。 大凤从大妹家拿回红布便在红布上绣了五星。乔麻子看着大凤绣好的五星红旗,高兴得合不拢嘴,他连声夸大凤手巧能干,还趁娃娃们不在跟前狠狠亲了大 凤一口。
黄大妹家这边,李长宝见大凤拿着红布走了,他问黄大妹:“大凤又有啦?” “你想啥呢?”黄大妹笑着嗔责李长宝说。 “我以为她怀娃了呢。”长宝撇着嘴巴说。 “瞎想!大凤又没疯,已经有五个娃娃了,她还能要吗?”大妹说。 长宝问:“她着急忙慌地到咱家要红布干啥?” “她没说,我也没问,估计有事!” “你不是废话吗?等于我白问。”李长宝抢白黄大妹说。 “男人家家的,打听那么多事干啥?”黄大妹白了李长宝一眼。 “大凤凭啥到咱家要红布?我就看不惯乔麻子那个人,自以为赶个大马车就了不起,看他那嘚瑟劲,看着就生气!”李长宝嘴里小声嘟囔。 黄大妹鼻子哼了一声说:“我就看不惯你这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你眼红乔麻子赶大车就明说,干吗暗地里说人家坏话!你自己想赶赶不上,眼热 生气呗!”
“你、你胡说,我才不稀罕赶大车,你不要乱讲!”大妹的话戳到长宝痛处, 他红着脸替自己辩解。
“嘴硬,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就是想争乔麻子赶大车的工作,自己心里有鬼还不待见人家乔麻子,小心眼!”大妹的话句句直戳李长宝的心窝。
李长宝特别羡慕乔麻子赶马车,鞭子甩得“啪啪”作响,那枣红马昂首阔步, 马鬃抖动起来跟锦缎似的,黑亮的马尾巴甩得潇洒,啧啧,那个威风劲……李长 宝想起来心里就痒痒,他做梦都想摸摸那辆马车!李长宝早就看中乔麻子的工 作,私下跟乔麻子商量过好几回,乔麻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答应。透过狭窄的窗口,乔麻子瞅着黑幽幽的夜空,远处的星星在闪……乔麻子睡 不着,他彻底失眠了。清晨五点钟,他摸索着从炕头拿过衣裤……
乔麻子黑灯瞎火忙着穿衣服。 大凤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她眯着眼睛问乔麻子:“现在啥时辰?是不
是太早了?”
“现在走刚好,上班前能赶回来!”乔麻子轻声说。 大凤翻身背对乔麻子嘴里嘟囔:“黑灯瞎火升哪门子国旗呀!脑子有病!” 乔麻子伏下身子手搭在大凤肩上小声说:“瞎说,我有病你跟我吗?” “去去去,让我再睡会儿!”大凤抖了抖肩膀,她示意乔麻子把手拿开。 乔麻子凑近大凤耳边得意地说:“天蒙蒙亮就把国旗升起来,太阳出来照得红艳艳的,多美啊!让对面那些老毛子好好瞧瞧,咱们这边不但有军人,嘿,还 有老百姓种地放牧哩!”
大凤呼呼睡觉没理乔麻子。 乔麻子昨天去树林赶马车的时候,在林子里踅摸了一根桦木树杆,将树杆立在界河边,捡来鹅卵石在木杆下堆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平台。 他下决心要在界河边升国旗。
                                                                                                 2
梅诺给房传林拆掉腿上的夹板。 “晚上有电影,去看吗?”梅诺一边收拾药具盒一边问房传林。 “不去。”梅诺抬头盯着房传林问:“为啥?”
“今晚要加班。”房传林答,他背起挎包准备出门。 “你这人怎么回事?是不是故意躲我?”梅诺红着脸问房传林。 “躲你?躲你干啥?你有啥好躲的?你又不是老虎。”房传林半开玩笑说。
见梅诺粉脸通红,他一下明白梅诺的心思,他故作不好意思地说:“晚上要写信 回家,不然孩子他妈要跟我闹架。”
梅诺听了房传林的话愣了片刻,她问:“你、你怎么结婚啦?”她眉宇间带 着失落。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结婚!孩子都满地跑了。” “怎么可能?”
“你啥意思?” “我、我能有啥意思?你不是、不是没结婚吗?”梅诺结结巴巴地说。 “谁说的?”
“……” “别听他们瞎说,我要对孩子他妈负责!”房传林一本正经地说。 梅诺一脸的失望地看着房传林说:“噢,是这样啊!”
房传林见梅诺上当,忍不住笑起来,笑罢,他瞧着梅诺开心地说:“梅护士, 上当了吧?”
梅诺转忧为喜,她眨着眼睛问房传林:“啊!真的?你真没结婚!” “骗你玩呢!” “那……”梅诺刚吐出一个字,咬着嘴唇再没往下说。 房传林笑着说:“那什么?”
“没什么!” “说话吞吞吐吐不是你梅诺的风格。”房传林直视着梅诺说,“请我去看电
影吗?”
梅诺惊喜地看着房传林。房传林这家伙真有意思。梅诺想。 房传林见梅诺没回话,又问道:“变卦啦?” “没。”梅诺急忙摇头。平时伶牙俐齿的梅诺,此刻在房传林面前竟然变得笨嘴拙舌。
梅诺羞羞答答的模样在房传林眼里多了几分可爱。
                                                                                                 3
何玉庭整个人像掉进蜜罐里,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溢着甜味,破锣似的嗓子 整天哼着走了调的歌,跟何玉庭在一起的黄大河听见何玉庭唱歌就皱眉头。两人 正在检修发电机,何玉庭躺在地上边拧螺丝边唱歌,黄大河实在忍不住了,他对 何玉庭嚷道:“玉庭,求你别唱了,鬼哭狼嚎的。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 知道的说你唱歌,不知道的还以为狼嚎哩!”
何玉庭不但不听,反而扭头扯着嗓子朝黄大河大声唱起来。 黄大河听着何玉庭走音变调的歌,气得捂着耳朵连跳带窜逃出老远。 何玉庭从发电机组旁往外挪了挪身子嬉皮笑脸地朝黄大河大吼两句,然后看着黄大河那副躲瘟神的模样哈哈大笑。 何玉庭右脸颊上沾着一坨黑乎乎的机油。“大河,看你那熊样,我的歌有这么难听吗?别人给我钱我都不唱,给你唱是我稀罕你,真不知好歹!”何玉庭嗔 怪说,他的意思听他唱歌是给黄大河面子。
“难听?不是难听。”黄大河摇头。 何玉庭脸露喜色地说:“好听?”
黄大河苦着脸说:“不是一般的难听,我从没听过比你唱歌更难听的人。你 要有高兴事就对着北山吼两句,要不,你打我两拳也行,求你以后千万别唱啦! 要命呐!”大河边说着蹲在何玉庭身边,“你这莫合烟嗓子太难听!”
“我高兴就是想唱咋办?”何玉庭仰着脸说。 黄大河好奇地问:“有啥喜事?莫不是捡了元宝?” “比捡元宝还开心!”
“嗯?比捡元宝开心,那就是捡了狗头金。听说有个盲流到疆北山上,一脚 踢出一块狗头金,足足有两公斤重,有这么大!”黄大河两手环成一圈给何玉庭比画,眼里全是羡慕。
“那有啥稀罕的!” “这还不稀罕?那你到底有啥喜事?”黄大河向何玉庭跟前挪了挪问道。 何玉庭从地上爬起来边拍打衣服边眉开眼笑地说:“老子要当爹啦!嘿嘿,我儿子比那狗头金值钱!”他兴奋地冲黄大河说。 黄大河一脸不屑,他撇撇嘴说:“我以为啥高兴事呢!就是老婆怀个娃,至于这么高兴吗?是个女人就能怀娃,有啥稀罕的,娃咋能跟狗头金比呢?” 何玉庭听了黄大河冷冰冰的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瞪着黄大河说:“黄大河,你他妈说的啥屁话?你那么爱钱吗?儿子和狗头金能比吗?儿子开口叫你 爹,狗头金能叫你爹吗?”
“何玉庭,你凭啥骂人?” “我就骂你财迷狗!”
“财迷怎么啦?狗头金能当钱花,儿子能当钱花吗?我爱钱怎么啦?你不爱 钱吗?你不爱钱,有本事别领工资!”黄大河冲着何玉庭嚷道。
何玉庭淡淡的眉毛向上挑了挑,他啐了一口黄大河骂道:“黄大河,你王八 犊子,娃娃托生到你家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娃有你这号爹真他妈遭殃!”
黄大河不甘示弱地回敬何玉庭:“狗日的何玉庭,怎么啦?我自己的娃卖掉 管你屁事,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
“黄大河,你王八蛋,赶紧闭上你那张臭嘴,我看你是欠收拾!”何玉庭油 黑的手指着黄大河的鼻子吼道。何玉庭脑壳上暴起青筋。
……… 两人越吵越凶,越吵声音越大,两人的吵骂声在机房里回荡。
电站机组停水检修,黄大河给何玉庭当助手,还有惠家财。惠家财去了厕所, 这家伙下午拉肚子跑了七趟厕所。惠家财中午逮住半盆狗肉猛吃,狗肉性热胃干 缺水,他呼哧呼哧又喝了半桶生水,肚皮鼓得像装了水的皮球,走路“哐哐”直响。
厕所在西边,刮着东风,何玉庭和黄大河两人吵架,惠家财听得一清二楚, 他提着裤子从厕所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系腰带。
何玉庭和黄大河两人竟然扭打在一起。黄大河虽然比何玉庭强壮,但是何玉庭军人出身,身手敏捷,他三下五除二把黄大河压在胯下,他骑在黄大河身上做了一个骑飞马的姿势。黄大河气得脸色黑青,他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骂道:“何 玉庭牲口王八蛋,你别得意,等会儿、等会儿老子揍死你!”
何玉庭鼻子里哼了一声,屁股起立一尺多高然后忽地又坐回黄大河身上问: “你是煮熟的鸭子嘴硬,我扁死你!”
“噢——”黄大河被何玉庭一屁股坐下来疼得“嗷嗷”直叫。 “你不是嘴硬吗?你不是财迷吗?王八蛋,把你小命要掉,我看你要钱干啥?”何玉庭指头点着黄大河的后脑勺说。 “何——玉——庭,你、你王——八——蛋!”黄大河像饼一样贴在地面。 “哈哈哈——”何玉庭放肆地大笑起来。 “……”黄大河被何玉庭骑在身上气短。 何玉庭占上风,他把食指和中指弯成钳状拧了一下黄大河的脖子,黄大河疼得“嗷嗷”直叫。 “以后好好对待娃娃们,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男人疼老婆孩子才是真男人,从今往后再看见你打老婆骂孩子,甭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你能把我么样?”黄大河说着身体往上用力一掀,把何玉庭掀倒在地。何玉庭坐在黄大河身上正得意,被黄大河突如其来的进攻吓了一愣。 待何玉庭反应过来,黄大河正准备从地上起身,何玉庭一个扫堂腿把黄大河打翻,两人你一脚我一拳,踢来打去纠缠在一起…… “你俩龟儿子,咋弄一块啦?玉庭快松手,大河松手,别打啦!”惠家财手足无措地站在两人旁边喊。 “你松手!”何玉庭对黄大河说。 黄大河答:“不松,要松你先松。”
“我才不傻,我松手,你趁机袭击我,门都没有!”何玉庭笑着说。 “呜呜,狗日的何玉庭,干部欺负人,呜呜——”黄大河忽然号着说。 何玉庭不笑了,他试探地放开手对黄大河说:“没出息的家伙,架都打不起,号啥呢?”
黄大河不理何玉庭,他放开手索性躺在地上干号起来。
何玉庭浑身是土坐在地上。
“起来!”何玉庭搡了搡躺在地上的黄大河,嘻嘻笑着说,“别躺地上,打 完就起来,别跟娘们似的耍赖!”
黄大河不号了,他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地对何玉庭说:“王八蛋,何玉庭赔我 裤子。”
“啥?裤子?”何玉庭不解地看看惠家财。
惠家财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指着黄大河的裤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裤 裆……哈哈,大河的大红花裤衩……玉庭,大河的裤裆烂了,裤衩上还有洞,那 玩意快掉、掉出来了。”
黄大河“嗖”地坐起来,夹紧两腿瞪着惠家财说:“惠矬子,你笑屁,扒下 你的裤子看看连裤衩也没穿!”
“嗯,我没穿裤衩,光着屁股你要看吗?”惠家财嘿嘿笑着说。 黄大河跟土猴似的粘了一脸土,他白了惠家财一眼说:“呸!谁稀罕看你屁股,你屁股不值钱!”接着他转头冷着脸对何玉庭大声说:“赔我裤子!” “裤裆开了,好办,我用电线给你串起来,保准你穿上倍儿舒服。”何玉庭调侃道。
惠家财在一旁哧哧地笑,他笑着笑着不笑了,夹着屁股一溜烟窜出发电房冲 厕所去了。
黄大河讥笑惠家财:“别跑啊,我看看你裤衩是啥样式,啥颜色?” “小惠惠,蹲茅坑别出来,省得来来回回跑!”何玉庭大声说。 何玉庭和黄大河跟土人似的坐在地上,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笑起来。 “我们为啥打架?”何玉庭问黄大河。
“为啥?我也不知道。” “真可笑,我们为了狗头金和儿子谁重要的事打架,想想真可笑!我俩净干些没名堂的事,还不如再把发电机组检查一遍哩!”何玉庭说。 “真没名堂!不过你还得赔我裤子。不然,你就给我一块钱,五毛也行,算是你赔我了。不然你就赔我一条裤子。”黄大河对何玉庭说。 黄大河啊黄大河,不愧是财迷狗,在这节骨眼上还把账算得啪啪响。
“好,我答应给你一块钱。”何玉庭说。他起身伸手拉黄大河。
“钱不要了,我、我求你个事,行不?”黄大河结结巴巴地说。 “啥事?”
黄大河说:“就是、就是你给冬雪说说呗。” “说啥?你说清楚,跟娘们样吞吞吐吐的真他妈难受。”何玉庭见黄大河磨
磨唧唧不耐烦地说。 黄大河不好意思笑笑:“钱不要了,让你家冬雪把我家娃娃也带上,娃娃们吵着要跟冬雪上课。” “这事呀!你就该给我老婆讲!”何玉庭一脸自豪。 “冬雪不收多难堪,我下不了台阶。” 何玉庭说:“我不答应你,你不难吗?” “不,我们是多少年的兄弟,无所谓。”黄大河咧嘴笑。
“我老婆很好讲话,她保证答应。我替她答应你,下次跟孩子们一起到 我家。”何玉庭底气十足地说,“跟你俩皮娃讲,别撞着我家冬雪,她怀了娃 身子娇贵。”
“嗯。”黄大河愣愣地瞅着何玉庭。 “干吗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黄大河小声问何玉庭:“你刚才给我一块钱还是五毛?” “啥意思?”
“如果五毛我不要了,要是一块,你得找我五毛。”他向何玉庭伸出五个手 指头。
何玉庭被黄大河的财迷相逗笑了。 “黄大河,你掉钱眼啦!”何玉庭大声说。
                                                                                               4
梅诺约了房传林去看电影,是露天电影,放映的是《白毛女》,这部电影房传林和梅诺看过很多遍。
梅诺的心思不在电影上,她坐在房传林身边拿眼一直偷瞄房传林。梅诺对房 传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她就是特别想见房传林,见到房传林心里又“怦怦” 乱跳,或许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滋味。梅诺没经历过爱情,她不知道爱一个人是 什么滋味,自从第一次见到房传林她就莫名地就喜欢上他。她就是莫名其妙地想 引起房传林的注意或者有事没事地跟房传林扯点事,她觉得跟房传林在一起不管 是喜是忧都特别开心。
梅诺原来不喜欢疆北,在疆北的日子过得跟蜗牛爬坡一样慢,她的心思早飞 到那个巷深树绿花艳的江南小镇。她想总有一天她要离开疆北回到她梦绕魂牵的 故乡。然而,她现在却觉得疆北的天变得湛蓝,空气变得香甜,就连石缝里钻出 来的狗尾巴草都像紫丁香花一样芬芳。
爱上一个人便爱了他的一切,爱了,心也安了,梅诺亦如此。她离开疆北的 念头被爱漂洗得一干二净,好像从未发生过!
房传林和梅诺在一起看电影,引起人群中不小的骚动! 梅诺喜不自禁,她昂头紧挨房传林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房传林在一起。
而房传林呢?他的心情极其复杂,梅诺是个率真的好姑娘,他喜欢!但是,房传 林在梅诺的身上却找不到其他感觉,像见到冬雪的那种感觉,痛痛的感觉!
房传林有过绝大多数疆北男人的婚恋观念,在疆北男多女少比例失调的择偶 环境中,只要能够有女人跟自己过日子就行,在疆北,爱情似乎是生活的奢侈品, 可望而不可即,想都不敢想。因为冬雪,他摸到了爱情的脉搏,品尝到爱一个人 欲罢不能的滋味,有爱的日子就像气球充足气,有了实实在在的价值。
房传林在梅诺身上找不到那种痛痛的、痒痒的感觉!或许,两个人的爱情本 该如此,有爱的就有被爱的,再或许,婚姻本和爱情无关,只是两个人过日子罢 了。他不停地问自己这颗无法安放的心最终该归何处。
他和冬雪见过面,冬雪已经和他无关,她跟何玉庭过日子,而他只是她匆匆 的过客。房传林怕见冬雪,每次遇见都心有所悸,不是不愿见,而是不敢见!房 传林懊恼和痛苦,而冬雪似乎因为那次跟房传林谈话后放下了一切。
冬雪来找房传林,是在房传林还给冬雪手绢和衣领衬后的第二天。
“房传林!”冬雪站在房传林的宿舍门前叫道。
房传林愣怔地看着冬雪,这是房传林第二次见冬雪,这次再见冬雪竟然成了 别人的妻子。房传林没想到他和冬雪会这样见面,他也没想到冬雪会来找他。他 见了她竟然会激动,会心跳!房传林懂得自己,她仍然在他心里。
“我想问你件事,希望你能告诉我。”冬雪平静地看着房传林说。 房传林不知道冬雪究竟要问他什么事。见到冬雪后,原本平静的心情再次掀起波浪,房传林不知所措地望着冬雪,他不知道该对冬雪说什么。 “为什么让我嫁给何玉庭?” 房传林被冬雪的话吓了一跳,天哪!冬雪竟然以为是我让她嫁给何玉庭!为什么冬雪怀疑是我呢?冬雪竟然误会我!转念一想,罢了罢了,既然误会就误会 吧,反正冬雪已经嫁给何玉庭,我为什么要在乎冬雪误会不误会呢?
“我……”房传林没办法回答冬雪的问题,他总不能跟冬雪说你和何玉庭的 婚姻是阴差阳错,我爱你,但我并不知道你嫁给何玉庭呀!说这些还有必要吗? 没必要,何苦再去纠缠呢!
冬雪盯着房传林的眼睛问:“这是你们的阴谋吗?” “是的,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房传林说。他揽下了所有责任,他想他必须揽下所有责任,冬雪跟何玉庭的婚姻既然成为事实,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还 需要解释吗?已经没意义了!自己来承担所有的错误,只要冬雪和何玉庭能够幸 福就行!
房传林看出了冬雪眼里的失落和失望。然而,房传林并不知道冬雪只是为了 真相别无他求,她没想离开何玉庭。

疆北每周周末放一场电影,在街中心的空地上,疆北人叫它广场,其实就是 一块没有任何建筑物的空地,空地东面立了两根木杆,用来挂投影布。空地西北 角有一堆石头,看电影的人不用带凳子,站累了,就搬块石头坐,看完电影再自 觉搬回去。
疆北没有电影院,更没公园,疆北人盼星星盼月亮,盼望每周末放一声电影, 尤其是年轻人,更喜欢在这里扎堆。来看电影的年轻人,女孩甚少,能用凤毛麟 角来形容。若有女孩,那些未婚男人火辣辣的眼神在女孩的脸和身体上睃来睃去。
家有女娃的疆北人家,父母晚上不许女娃出门。尤其女娃到了十五六岁以后,决不能单独出门,出门看场电影也得由家人陪同。不允许与其他男人往来,看见 有男人来找自家女儿,便把女儿关在家里不许出门。
疆北人来自关内各个省份,他们从五湖四海汇集在疆北,初期是解放新疆时 期就地复转的解放军指战员,后来有来自各地的支边青年,还有盲流……盲流是 开发建设疆北的一支有生力量,他们有的拖儿带女,有的独自闯荡疆北,在疆北 安定后再回关内接来家人。盲流们闯疆北的目的是吃饱肚皮!
黄大河就是从关内来疆北的盲流。那时候二十四五岁的黄大河在关内吃不饱 肚皮,家里没粮,一家人天天只能喝照出人影的稀汤,他一口气能喝半瓦盆,可 是吃过饭不到半个小时,撒两泡尿肚皮又空了,他整天饿得浑身无力。扳着指头 盼望有一天能吃饱肚皮。有一天,他爹对黄大河说:“大河,听说有个地方能吃 饱肚皮,不知道你肯不肯去?”
“去!只要能吃饱肚皮,我就去!”黄大河毫不犹豫地说。 “娃,这地方老远,在天边哩!你怕不怕?”他爹犹犹豫豫地说道。 黄大河摇头:“不怕,只要能吃饱肚皮,在哪我都去!”他坚定地说:“爹,你说的地方在哪?” “新疆。”他爹说完,眼睛盯着黄大河的反应,半晌又问道,“还去吗?” “去。只要能吃饱肚子就去!” 他爹老眼里闪着泪花:“你不怕?出关难回头!”黄大河父亲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民,在他心里新疆好远好远,远在天边边,仿佛黄大河这一去再不复返,有 种生离死别的滋味。
“不怕,有啥好怕的?爹,只要吃饱肚子再远我也去。”黄大河说。 “……”他爹沉默,他舍不得儿子走得太远。他娘在一旁无奈地抹眼泪。 “儿呀,人都说养儿防老,你爹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家里需要人……”娘的话刚说到半截就被爹两声咳嗽打断了,爹不让娘说。 “去吧,在新疆能吃饱肚子,不能一家人都守在这里挨饿。家里你不用操心,
还有你弟弟妹妹,爹娘的身子骨硬朗,你去闯吧。”他爹说。 黄大河答应:“行,爹,如果新疆能吃饱肚子,我回来接你们!”
爹摇头:“不去,太远了,我可不想把这把老骨头扔在别的地方。这里是我的根,我跟你娘哪儿都不去。” “到时候,那边好了,我接弟弟妹妹过去!”黄大河看着爹说。他知道爹舍不得他走,因为新疆真的太远。 “再说,后面再说吧!”他爹说着起身背着手出了家门。 黄大河知道他爹难过! 晚上,他爹将借来的十块钱和一个地址交给黄大河,黄大河愣愣地瞅着爹,泪就从眼窝子里滚出来。家里不但没钱,还欠了一屁股饥荒,黄大河知道自家的 家底,这是爹豁出老脸求爷爷告奶奶东挪西借回来的。
“爹,不用这么多,家里日子紧。”黄大河手缩到身后,摇着头说。 爹拉过黄大河的手把钱塞进他手里说:“穷家富路,以后在外面就靠你自己啦!”说着爹的眼圈红了。 黄大河把钱攥在手心里,钱又潮又湿。走的时候,大河悄悄把五块钱放在父
亲的炕席下,他带了五块钱背着娘给她煮的地瓜干。一路上,大河偷爬过火车, 躲过火车票,睡过桥洞,火车进了河西走廊,满目荒凉的大漠戈壁,火车没日没 夜地跑,天黑了天又亮了,总是跑不到头,黄大河的心渐渐凉了……
在乌疆街上,黄大河饿得头晕眼花,他见到一辆解放车,冲到车跟前就跟车 上的人要吃的。一个妇女拿出一张大饼递给黄河,黄大河慌忙往嘴里塞。
“慢点吃,别噎着。”妇女边说边递给黄大河一碗水。 黄大河三下五除二把大饼吞进肚子里。 “五姑,再给他一张!”赵义忠站在黄大河身后大声说。 黄大河脸唰地红了,他不好意思地说:“不吃了,不吃了,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所以……”他难为情地低下头。 “你是干啥的?为啥饿成这样?”赵义忠疑惑不解地问。 黄大河回头看见赵义忠,见赵义忠栗色的脸上还有一道酱紫色的大疤,心里紧张,他小声说:“我刚来新疆,身上钱花完了……” “从关内来的?”赵义忠上下打量着黄大河。 “嗯。”黄大河点头。
赵义忠问:“到新疆想干啥?”
“吃饱肚子就行!”黄大河说。 “哈哈,就这么简单?”赵义忠一听黄大河的说法,乐了,长疤在脸颊上跳动。 “嗯。” 赵义忠到疆北筹建电厂正需要人,他看着黄大河人挺精明,想把黄大河带去疆北,他问黄大河:“跟我到疆北,去不去?”赵义忠问。 “疆北?”黄大河犹豫地望着赵义忠。他爹给他的地址在扒火车的时候丢了,他没记住爹让他投奔的人在哪儿。 赵义忠看穿了黄大河的心思,他笑着问:“信不过我?” “我……”黄大河的心思被赵义忠戳破,十分尴尬。 “到疆北,我管你吃饱肚子!”赵义忠拍拍黄大河的肩膀说。 黄大河没说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跟赵义忠去。在新疆他人生地不熟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 “小伙子,赵厂长说话算话,跟赵厂长去呗,保准让你吃饱肚皮。”何玉庭趴在车厢里对黄大河说。 “……”黄大河犹豫不决。
赵义忠坐进车里,他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又问黄大河:“同志,最后问你一 遍,跟我们去不去?不去我们就走啦!”
解放车启动。 “我去!”黄大河说。
“去就上车!”赵义忠向黄大河摆了一下头,示意黄大河上车。黄大河爬上 车厢跟何玉庭肩并肩来到疆北。
黄大河跟着赵义忠来到疆北,他跟着赵义忠进了电厂。黄大河在疆北不但吃 饱了肚皮,每月还有十二块钱的工资!
黄大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当上工人,在他们村子如果家里有人当工人拿工 资那是件了不得的事,有多少人眼馋呢!
                                                                                                        5
昨晚,房传林陪梅诺看电影的时候,内心矛盾不安甚至焦躁,他不知道自己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和梅诺在一起他并不快乐。
房传林的心思不在银幕上,他脑子里想得乱七八糟。 梅诺满面喜悦地挨着房传林坐,她时不时地瞄一眼房传林,她知道今天他们成了影场的焦点,有多少人向他们投来羡慕的眼光。她和房传林将成为疆北人的 话题,她成为影场的一颗星!梅诺愿意成为话题的主角,也愿意成为这颗星!
看完电影,房传林送梅诺回医院接夜班。他到宿舍看见何玉庭屋里的灯黑着, 房传林蹑手蹑脚进了宿舍,没开灯没洗漱摸黑倒在床上。
房传林闭着眼睛却无论如何不能入睡,脑子里一直交替闪现着冬雪和梅诺的 影子,一想到冬雪,房传林的心口就有一种隐痛,他暗骂自己没出息:冬雪已经 结婚,不,她已经是好兄弟何玉庭的女人,我再惦念冬雪那就是邪念啊!他努力 不去想冬雪,把自己的思路往梅诺身上拉,想梅诺的可爱和聪慧,但是,他却总 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去想冬雪的样子。
房传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越来越读不懂自己!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房传林骑自行车去石头村。在村口碰见李福文和五个村民, 他们正赶着一辆牛车出村。李福文看见房传林,老远便下了牛车。
“房同志,你咋来啦?”李福文大踏步向房传林迎过来。 “我来看看卫华家的房子盖好了没有。”房传林把自行车支在路边,他对李福文说。
李福文脸上没了笑容,他使劲撑了撑眼皮,眼皮儿拉起露出溜圆的眼珠,两 条短粗的眉毛随之变成“一”字形。他停止动作,两边嘴角下垂,摩挲着两只手 说:“唉!这是屋漏偏遇连阴雨,卫华妈找不到啦!”
“怎么回事?”房传林急切地问。 “失踪五天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没找见!”李福文咽了口唾沫又说,“这
不,我们带两个孩子准备出去再找。”
“有没有到亲戚家?”
“她疆北没亲戚。” “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自从男人死了以后,她整天痴痴呆呆的跟丢了魂似的。”李福文说,“男 人的事对卫华妈打击挺大,她原本是个聪慧能干的女人,男人一出事就像塌了她 的天,唉……”他长长地叹息。
“俩孩子咋办?” “在村里轮着住。” “这样影响孩子。”
“没办法!希望能找到卫华妈。”李福文说。 “孩子可怜!”
“我这个当支书的也只能做到这一点,社员家里都困难,轮着住还不知道能 坚持多久呢!遇到这事,我也愁呀!”
“姐弟俩不在一起?”房传林问。 “分开轮,谁家添两个孩子也扛不住,能一个一个轮就不错啦!就这样还不
知道能轮多久,我现在一心想赶紧找到卫华妈。”李福文点了根烟“吧嗒吧嗒” 抽两口,他又对房传林说,“不管女人疯不疯,家里有个大人总是不一样。村里 帮帮他们口粮,三个人也能对付过日子,可现在丢下俩娃……”
房传林沉默。
…… 

六月的疆北,戈壁苍凉,天蓝如锦,云白如绵,天气一日多变,早中晚温差大,早晚穿棉袄,中午穿薄纱。冷热无常,早晨冷得抽不出手,中午却是晴空万 里。疆北人戏谑:疆北六八月,发疯又发飙,众里寻它千百度,它想几度就几度。
正值中午,太阳又毒又辣,房传林推着自行车艰难地行走在沙漠地里,他额 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滚。一大截沙梁而且还是上坡,房传林一直推着自行车 走。自行车后架坐着卫华,大梁坐着卫国,两人脸被太阳晒得通红。
早晨,房传林碰见准备出村找卫华母亲的李福文等人,李福文带着卫华姐弟 俩跟房传林回到村委会。卫国和卫华坐在屋檐下的石头上,他们没有孩童的顽皮。
卫国靠在卫华胸前打瞌睡,卫华搂着卫国痴痴地盯着房传林和李福文,她的眼神是恐惧和无助! 房传林回头看见卫华的眼神不由得一怔,卫华姐弟俩真可怜!卫华和卫国少了孩童的顽劣和天真,多了一丝愁苦和悲哀! 他们这么小却要经受这么大的打击!房传林想。 房传林自言自语地说:“两个孩子真可怜!”他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李福文听。
李福文接过房传林的话说:“俩孩子命苦!唉,摊上啦!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的妈妈能找回来吗?”
“说不好。” “她能去哪?”
“不知道,该找的地都找了,就是没找到。” 房传林看着卫国一仰一伏,鼻涕在鼻孔里吸进流出地打瞌睡……看着看着,
房传林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他想带他们回疆北住一段时间! “李支书,我带卫华和卫国到疆北市去。”房传林看着卫华姐弟俩对李福文说。 李福文吃惊地盯着房传林问道:“你说啥?” “我带卫华和卫国到疆北市。”房传林重复道。 “不行、不行,怎么好意思给你添麻烦呢!”李福文摆手说。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高兴,他愿意也希望房传林把卫华和卫国带走!他正愁卫华和 卫国没处去,很多社员不愿意收留他们,听房传林说要带他们回疆北市,李福文 当然求之不得,但是碍于情面他不得不推辞。
“孩子太可怜,在村里分开寄养影响孩子成长,带回疆北他们跟我在一起。” 房传林说。
“也行!” 就这样,卫华和卫国跟房传林一道回疆北市。
卫国趴在自行车大梁上打盹,湿漉漉的头发粘在头皮上。房传林回头看卫华, 见卫华闭眼一直打瞌睡。房传林转身叫醒卫华说:“卫华想睡觉是吗?”
“嗯。”卫国在前面答道。
“没有,我不瞌睡!”卫华懂事地说。她故意睁大眼睛。
“你们俩坚持会儿,看见前面那片小树林了吗?咱们到那儿歇会儿好不好?” 房传林对卫国和卫华说。
沙梁顶上有一道水渠,水渠边有一片树,是杨树和柳树。 “好。”卫华答道。
卫国却又趴在车把上睡着了。 “卫华,你往那片小树林走,我抱着卫国。”房传林让卫华下了自行车,然后把卫国抱在怀里,顺势又把自行车放倒在沙地里。 房卫国三人进了树林,房传林找了块平整干燥的树荫,他脱下外衣铺在地上让卫华睡衣服上,他抱着卫国盘腿坐着,卫国在他怀里睡着了。 沙梁死一般沉寂,房传林能听见太阳灼烧沙地“滋滋”的声响。
                                                                                                 6
赵义忠怎么也没想到房传林竟然会带两个孩子回来。 赵义忠把房传林扯到屋外冷着脸说:“传林,你咋想的?带他俩回来,你以后咋办?”
“他们可怜。” “你对我和五姑有意见?” “没有。”
“那你为啥带俩孩子回来?”赵义忠盯着房传林追问。 “他们真可怜!”
赵义忠气哼哼地说:“可怜的人多了去,你都弄回来吗?这件事你跟梅诺商 量过没有?她同意吗?”
“跟梅诺没关系。”房传林说。 “没跟人家梅诺商量,领俩孩子回来算怎么回事呀?”赵义忠瞪着眼批评房传林,“梅诺能同意吗?你不是和梅诺好上了吗?让她一进门当后妈,不,给你养孩子,还得养俩孩子,她能愿意吗?”他气呼呼地朝房传林伸出俩手指头。
“有什么不愿意的?等找到他们的妈妈,他们就回去了!” “万一找不着呢?”赵义忠盯着房传林问。 “……”房传林没说话,这个问题他还没考虑。 “问你话呢!万一找不着他们的妈,你怎么办?”赵义忠紧追不放,他不同意房传林把卫华和卫国带回来。 “让人家大姑娘进门当后娘,人家能愿意吗?还是两个孩子的后娘,亏你想得出!”赵义忠伸出两根指头在房传林眼前晃了晃。 房传林光笑不作声。 “送回石头村!”赵义忠咬咬牙狠狠心说。 房传林坚决地说:“不行!”
“梅诺姑娘如果不同意你带俩孩子怎么办呢?”赵义忠满脸忧虑,见房传林 不松口,他口气软下来说,“要不、要不先不让梅诺知道你带俩孩子?等你们结 婚再说,到时生米煮成熟饭,想反悔也没用。”
“不能这样做,这叫欺骗!” “把孩子先搁我家,别让梅诺知道……”赵义忠唯一担心房传林的婚事。 房传林笑着说:“我自己带!不麻烦任何人。” 赵义忠知道房传林已经铁了心要照顾俩孩子,他阻止不了他。“要工作还要带孩子,你忙得过来吗?”赵义忠担忧地问房传林。 这时,冬雪从门里走出来,她对赵义忠说:“厂长,孩子既然领回来了,我帮着照顾!”
房传林见了冬雪有些尴尬,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己可以带。” 冬雪微微一笑,嗔怪道:“我又不跟你抢孩子,孩子还是你的,我只是在你出去工作的时候帮你照顾一下,你得给我付伙食费,我没工作,再付给我保 姆费。”
“这……”房传林无话可说,他觉得冬雪的想法很对。 冬雪笑道:“舍不得让我挣这份工钱呀?”她只能提出往房传林要工钱,不然房传林不会把孩子交给她照顾。房传林当然明白冬雪不是真的要工钱。
“玉庭不一定同意。”房传林借口说。
房传林只是借口说说而已。他心里明白何玉庭的为人,何玉庭心地善良,他 一定会同意冬雪照顾卫华和卫国。
赵义忠在旁边插话:“玉庭同意,绝对同意,这小子要是不同意看我咋削 他!”赵义忠拍着胸脯说,说完他转头又对冬雪说:“玉庭家的,咱们就这么 说定了,你帮传林带孩子,嘿嘿,传林可以放心出门工作。”
房传林没说话,算是答应了黄冬雪。 冬雪抿嘴笑着到房传林屋里牵着卫华和卫国回到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