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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


何玉庭进屋的时候,冬雪正坐在炕沿上看书,见何玉庭进门,她合上书甩给 何玉庭一个后背。
冬雪是向何玉庭抗议。现在她更多了一条理由恨何玉庭,如果冬雪没猜错的 话,起码是何玉庭与房传林两人合起伙来欺骗她。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参与了这 件事!
冬雪认为,她嫁给何玉庭就是一场阴谋,其中何玉庭就是始作俑者,她恨何 玉庭!但是,她又说不清楚恨何玉庭的缘由,或许她应该更恨房传林!冬雪必须 知道事情的原委,昨晚她听大妹的口气,大妹好像没参与这件事,难道是李长宝? 是李长宝在里面作梗?李长宝带房传林跟冬雪见面,他并没给冬雪讲房传林的名 字啊!李长宝有可能,但是从逻辑上又不可能!冬雪想不明白。
在疆北,她的心感觉好冷! 冬雪的内心是矛盾的。她想离开疆北,可是离开了又能去哪呢?回到大妹家吗?怎么可能呢?如果那样让大妹如何在疆北立足?房传林在哪呢?房传林为什 么不来找我呢?难道房传林躲我吗?冬雪觉得她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房传林,她 要一个真相!在疆北人生地不熟,她到哪里去找房传林呢?就在今天早晨,她终 于知道房传林住在对面,而且知道房传林住进医院。
这个消息对此时的冬雪是及时的。冬雪似乎有了头绪,当她冷静下来却又犯 了难,她怎么去找房传林?到医院去吗?自己又凭什么去找房传林呢?问房传林什么呢?再说问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呢?要么正如她想的一样,房传林跟何玉庭商量好了骗婚,要么房传林对自己是真心的。即使真心的又怎么样呢?房传林有 勇气再和她好吗?再说,她已经了结婚,已经嫁给了何玉庭!她又能怎么办呢? 离婚吗?
黄冬雪特别无助。 她不能离开何玉庭的家,在陌生荒凉的疆北她不知道到哪儿去。回关内吗?
她怎样面对父亲忧虑和无奈的眼神?!父亲下了很大决心让她来疆北,她知道父 亲心中有许多舍不得,有很多很多苦衷。疆北多偏多远啊!父亲说疆北安宁可以 过安静的日子,她知道自己是父亲最大的牵挂,这种选择是父亲最无奈的选择。 她还有理由选择吗?在疆北,她又有什么能力去选择呢?
父亲一定想象她婚姻的美好,他是相信黄大妹的!然而呢?! 想到自己的成分,冬雪执拗的心气跌到谷底。冬雪你一个臭老九的女儿有什么资格选择自己的爱情?在关内的村子里,像自己这样成分的姑娘能嫁一个根正 苗红的革命军人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在见到房传林前,冬雪对找婆家的事心如 死灰,那会儿,她无所谓自己嫁个什么样的人,嫁人只是为了过个安稳日子罢了! 如果没有房传林的出现,冬雪嫁给何玉庭又会怎样呢?她或许会死心塌地跟着何 玉庭过日子。
玉庭偷看了冬雪一眼,见冬雪对他表现出抗议,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犹豫了几秒钟硬着头皮向冬雪走去,站在距离冬雪大概一步远的地方。
何玉庭第一次认真看清冬雪的模样,还只是冬雪的侧面。这个已成为自己老 婆的女人,他第一次仔细地认识她!
冬雪侧着脸,表情漠然,从她微蹙的眉宇间流露出的烦躁,何玉庭都清清楚 楚看在眼里。他明白,这是冬雪拒绝他、向他抗议、向他宣战!想到“宣战”两 个字,何玉庭淡淡的眉梢微微挑动,他想笑。
在疆北,女人们都是男人从关内带来的,或由男人自己,或由别人介绍。他 们大多数不曾相识,更不曾相知相爱,甚至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他们从没见 过一面,只是经人介绍或多或少或真或假了解一点对方的情况。介绍人介绍情 况往往选择对方的优点和长处,回避双方的短处和劣势,甚至有介绍人在用词上故弄玄虚,让双方结婚后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介绍人口中说的那样。介绍人则会说,曾经跟他们说过这些情况,双方听后也只能认了。例如:有介绍人给女 方介绍男方的时候,说男同志二十多岁,女人结婚后发现男人根本不是二十多 岁,而是四十多岁。介绍人就会给女方说,你看你,疆北人买东西论公斤,不论 斤,一公斤就是两斤,所以四十多岁,也就是二十多公岁。有一对夫妻男方种 地,女方脚跛,婚后双方都责备被介绍人骗了。男方问介绍人,你没给我说她是 瘸子,介绍人说,我给你说过。男方说没说,介绍人说我给你说女方地不平, 你说你愿意。男方愣了,承认介绍人的确说过。女方不乐意了,说介绍人说男 方有工作,没说他是种地的农民。介绍人咂着嘴说,你说你,我明明给你说他 是修理地球的,修理地球就是农民,也是工作,没错啊!这些都成为疆北人的 笑谈。
女人从关内一到疆北,男人怕夜长梦多便忙着结婚。女人发现疆北或要嫁的 男人不是介绍人所说那般,或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多是选择抗拒。男人用各 种手段征服女人,这种手段是多种的,有暴力、有诱惑、有疼爱、有关心,也有 感动。疆北地广人稀,女人想跑也跑不出去,时间久了逐渐适应环境,便选择留 下。大多数女人留在疆北的前提是疆北能够吃饱肚皮,有关内人可望而不可求的 白面馒头,不用像关内人那样饿肚皮。
女人们在各种情况下,心甘情愿在疆北为男人生孩子操持家庭,日子一长, 习惯了疆北的生活,舍不得离开疆北。
在何玉庭眼里,冬雪是那样神圣,对,是神圣!对何玉庭来说,他只能用神 圣来形容他眼中的冬雪,冬雪是那样的高雅精致,他哪敢对冬雪有半点粗鲁?生 怕自己的粗手大脚弄痛或弄伤冬雪。
何玉庭静静地注视着冬雪,他希望冬雪脸上哪怕能露出一点笑容,也是对他 的慰藉,可是冬雪始终别着头,咬紧嘴唇,脸色冷厉,微锁眉头。一种从未有过 的感伤掠过何玉庭的心头,他失望,前所未有的失望,这种失望来自何玉庭的不 自信,甚至在冬雪面前的渺小和卑微,何玉庭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 念头。
他从骨子里对冬雪疼惜和怜爱,甚至是对冬雪尊敬!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何玉庭低声问冬雪。其实何玉庭不会做饭,他也不喜欢做饭,平日吃饭要么在赵义忠家吃,要么是房传林做。房传林做饭的时 候,何玉庭帮忙给他打下手,烧火、择菜。
冬雪冷冷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没回头,没回答,冷冰冰的。 何玉庭知道冬雪在拒绝他。 冬雪脸上像结了霜,她表现出一副跟何玉庭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空气似乎结了冰,冷飕飕的。

 “我知道你委屈,可、可婚都结了,你说咋办?日子还得往下过。”何玉庭瞧着冬雪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他生怕冬雪会跳起来跟她闹。 冬雪始终保持一种姿势。冬雪纹丝不动,她不理何玉庭。 何玉庭见冬雪这番情景,刚才还怕冬雪跟他闹,他现在倒希望冬雪有点反应,哪怕跟他发脾气或者骂他一顿也行! 冬雪的沉默让何玉庭看不见这桩婚姻的希望,冬雪的心似乎是死的,对,是心死!何玉庭想到“心死”两个字不由得浑身战栗。 “我配不上你,如果你不愿意见我,我就躲你远点,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只要你高兴,咋样都行!”何玉庭近乎在哀求冬雪,他见冬雪没反应又说,“五 姑嫂子说你愿意嫁我,你现在咋就不高兴啦?哦——”何玉庭猛然想起一件事, 他朝冬雪跟前挪了一小步,冬雪吓了一跳,她扭过头狠狠瞪了何玉庭一眼,这一 眼让何玉庭看见了冬雪的怨恨和冷漠。
冬雪警惕地盯着何玉庭,她完全进入防御状态。 何玉庭见冬雪一脸冰冷连忙解释说:“昨天是不是我没回来结婚典礼,你生
气啦?”他观察她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发电机组进了浮冰……所以没来得 及回来典礼,这件事是、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请你、你原谅我。”
冬雪仍然没理何玉庭。 何玉庭站在冬雪面前,他离她那么近,能看见冬雪白皙的耳根以及细腻的脖颈。
何玉庭痴痴地看着,他努力想象冬雪脖颈以下那诱人的胴体,他的心“怦怦” 乱跳,脸红耳赤,呼吸有些急促,他咽了口唾沫向后倒退一步。
他闻见冬雪身上淡淡的雪花膏味,还有何玉庭说不出来的一股味道,何玉庭第一次闻到这种来自女人身上的味道!他似乎要醉,然而要醉的他在冬雪面前却 又是无比清醒,他不能伤害冬雪!
何玉庭要让冬雪自愿成为他的妻子。他想,他一定会让冬雪爱上自己。他愿 意包容冬雪,愿意为冬雪做一切!
冬雪见何玉庭倒退两步,她惊异的同时,冷冷地瞥了何玉庭一眼站起身径直 向门外走。
“你要去哪啊?”何玉庭紧跟在冬雪身后。 他怕冬雪会逃走,不,在疆北冬雪自个逃是逃不出去的,他心疼冬雪这样做
会遭罪,何玉庭舍不得冬雪受伤害。即使冬雪逃跑,她的行为在疆北并不稀奇, 疆北在中国最西北的角落,有些女人见疆北生活环境不像介绍人说的那般美好, 她们便选择逃,拼命要逃回关内。
“冬雪也要逃吗?”何玉庭问自己。 何玉庭不放心地跟在冬雪身后。

冬雪猛地收住脚步,她转过身冷冷地盯着何玉庭。

“我要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冬雪鄙夷地瞟了何玉庭一眼,“有本事, 你就一直跟着我!”她扯着嘴角冷冷地说。连冬雪自己都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 会说出这些话,话里明显带着恐吓!她为什么要恐吓他?他会怕她恐吓吗?
何玉庭极力掩饰自己的窘迫,他朝冬雪咧咧嘴并向后退了两步。“不、不,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慌忙摆手向冬雪解释。
冬雪狠狠地瞪了何玉庭一眼转身就走。 “哎,厕所在东面,不在西边。”何玉庭望着冬雪的背影说。 

冬雪停住脚步,折回来向东边走。

 “在那儿!”何玉庭给冬雪指指厕所,“顶上盖了芨芨草的那间就是厕所。” 冬雪低头匆匆向厕所走去。

 何玉庭笑了。冬雪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她不理何玉庭,但是她不跑不闹。或许他们刚结婚冬雪不好意思,女人嘛,毕竟脸皮儿薄,哪能一嫁过来就跟男人热 乎呢?何玉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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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见房传林金鸡独立式站在过道里,她冷着脸问道:“谁让你跑出来的? 还蛮喜欢凑热闹的!”她讥笑他。
房传林脸阴着没理护士。 护士瞪着房传林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你呢!没听见吗?回病房去!”
她提高了声音。 在房传林身边的男女回头看房传林,中年妇女指着房传林的手惊讶地说:“他的手在流血!” 男人见房传林呆愣,提醒说:“喂,兄弟,你手在流血!”
护士见地上有血,皱着眉走近房传林,她拿眼睛扫了一下房传林的表情说: “请回病房!你是病人。”她的声音变得温和,不像先前那般冷厉。
“护士同志,我必须出院,我坚决不在这里待!今天你不让我出院也得出, 反正我绝不在这里待!”房传林转过脸盯着护士说。他黑着脸语气冰硬,像疆北 河里又冷又硬的冰疙瘩。
护士蹙着眉头毫不示弱地直视着房传林:“出院?为什么?” 

“我不需要给你解释!”房传林毫不客气地说,他的话强硬。 房传林说完单腿跳着往病房走。 

护士听了房传林的话一愣怔,她恼怒地看着房传林的背影,小声嘀咕道:“我看你有能耐出院!

” 这一幕被站在过道里的乔麻子看得一清二楚,他快步跟着房传林进了病房。 “传林,你这是干啥?”乔麻子见房传林收拾床铺问道。
“出院!” “你的脚还没好,咋出院?再说,赵厂长不会答应你出院!”乔麻子站在房传林背后不安地说。

 “老乔!”房传林大声叫道。他面对乔麻子,一张一翕的鼻孔里呼出粗重的鼻息,“你看见外面那孤儿寡母了吗?听见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我还有心 思在这里待下去吗?一条人命,一个家庭,他们就这么完了。听见没有?因为停电,人没救过来,他死了,我有责任!”房传林激动地指着门外,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别激动,外面那三个人你认识呀?”乔麻子不解地问房传林,他不明白 房传林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不认识不等于没责任!”

 “不认识,跟你扯不上关系,你有啥责任?”乔麻子不解。

 听了乔麻子的话,房传林更加激动:“老乔啊,就因为没有电,一个本来能救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就这么破了。这件事能和我和你和我们 电厂扯不上关系吗?”
“疆北才刚刚建设,电力落后不是我们的责任,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凭着 你我根本改变不了这个现状!”乔麻子摇头说,他是疆北开疆建设者之一。
“我们不能推卸责任,我们不能说我们没有责任,看看过道里失魂落魄的母 子三人,你怎么能说我们没责任?如果没有断电,那个死去的丈夫,那个死去的 父亲,也许就不会死,就能得到及时抢救,他或许还会活着,活着!”房传林说。 他非常激动,他的眼睛里蕴含着愧疚,“老乔,你明白吗?这个男人,他对这个 家庭是多么重要。他活着,起码这个家是完整的,女人还有丈夫,孩子还有父亲啊!”
乔麻子看房传林情绪激动,他安慰房传林:“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他的死不 是你和我造成的。疆北本身一穷二白,发电机组功率低,供电设施陈旧,并不是 我们的错,我们没办法改变,我们也改变不了!”
房传林盯着乔麻子一字一顿地说:“老乔,我们的责任非常大,疆北的发展 靠电力。只要电力发展起来,疆北的经济才会上去,疆北的电力靠谁?靠你我! 靠我们这些电力人。”
“你有技术,你一定能为电力发展做贡献,而我呢?不行,我能做什么呢? 只会赶车,做不了啥贡献。”乔麻子说。
“老乔,我要出院,我不能待在医院里浪费时间。”房传林转身又去收拾床铺。

 “住在医院怎么叫浪费时间呢?” 

“是浪费时间,在医院我啥也干不成,我必须出院。” 

“你出院,赵厂长不同意。”
“我给他解释。”
“医院不同意。”

 “我自己的脚,同意不同意我说了算。” 

“你的脚还没好,出院不行。” 

“边工作边治疗,我会小心。”
乔麻子朝房传林摆着手慌忙说:“你的出院手续要办你自己办,我不敢给你 办。赵厂长要是知道我给你办出院手续,他非扒我的皮,他的脾气我受不了。” 

“出院手续你们谁爱办谁办,我现在就走。”房传林跳着脚往门口走,他边走边说。
“传林,真走吗?” 

“真走!”
“不给赵厂长说一声吗?”乔麻子迟疑地问房传林。

 房传林停下扭头对乔麻子说:“不用说,我会给赵厂长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