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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草鞋大王庙开杂货铺

  出发之前,我老婆家的院子里发生了一件事。我老婆家的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上有二十多个喜鹊窝。喜鹊窝也叫鸟巢。每个喜鹊窝,都有三到五斤重的细树枝,这是喜鹊们用嘴巴一根一根衔来的。喜鹊们也不容易。临出发时,张白白开来了一辆本田车,只见鲁希希风流袅娜,坐在里头。我知道,这是爱情的雨露滋润的结果。
  车子停稳,我与巩莉莉上了车。鲁希希身上,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车子正准备发动,鸟鹊窝里喜鹊打破了蛋,成百上千只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管它,赶快出发。巩莉莉催促张白白赶快开车上路。
  我为什么能够团结巩莉莉、鲁希希和张白白三个人?这里有个秘密,可以事先透露一点。我对他们说:我有一个创意,这个创意,我把它写在纸上,只有两三页纸。就是这薄薄的两三页纸,就可以把天下无数商人给震住,彻底地震住。一听我这样说,他们屏住声息。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凑在一起,如同扫描器在我这两三张A4纸上交叉扫描。最后,他们认可了,认可了。我敢说,他们认可这两三张纸,等于是认可了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他们是有眼光的。他们是知道轻重的。他们能够估量我这两三张纸的价值。我这两三张纸,比黄金白银不知重多少倍。我说:这个创意是什么意思?现在,现在我就告诉你们。要知道,创意是值钱的。可口可乐的秘方据说值几百个亿。真的不骗你。当然,我这两三页纸,不能马上变成现钱到街上去买雪糕冰棍吃,跟小摊小贩去说什么创意,说什么知识产权,肯定是对牛弹琴——白搭,是天方夜谭。不过,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也顾不得什么起承转合,顾不得设置悬念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要成立一个机构,这个机构的名称,叫贡品文化研究院。什么什么?贡品。贡品?研究院?研究院。这是经高人指点得到的一个创意。把我们劳动人民贡献给皇家宫廷的贡品,反过来贡献给劳动人民。这是打假,打击水货的最佳手段。贡品种类很多,陶瓷、织锦、泥塑、食品、医药类、茶叶、文房四宝、金鱼、金华火腿、张小泉剪刀、狗不理包子、王致和臭豆腐……这些都是可以研究的。研究了之后,有些可以仿制,打上贡品二字,就值钱了,值钱了。钱嘛,一百元叫一颗,一千元叫一撇,一万元叫一方。角把钱,撇把钱,方把钱,不值一谈。主要是贡品,它可以增加附加值,它有文化含量,含金量,对不?至于研究院的立项、融资、盈利模式、人员构成、分配机制……这就涉及到商业机密了,不可以多说。不便多说。承情承情。原谅原谅。拜托拜托。
  我想,我们四个人去融资,不要怕慢。做人要像蜗牛一样,要有耐心,要厚道。蜗牛角上长着眼睛,足见得它们注重调查研究,蜗牛身上,背着房子走路。
  轻装简从,不给国家添拖累,也不要计算房子涨价,不计算面积,不计算每平方多少钱,蜗牛们很自觉,它们这种与世无争的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洋葱分层,大蒜分瓣,各有结构不同。襄河一带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地界。草鞋大王庙在汉川南河渡,离我们神灵口不过八里之遥,离一字街有十五里路远。草鞋大王庙有一棵百年老槐树,枝叶茂盛,其荫凉可以覆盖一亩地。因此,行路人常常在此歇息。有的换双鞋,便把旧鞋挂在树枝上闹着玩。久而久之,这古树上竟挂了千余双旧鞋。有在此卜卦的,往往应验,人们都以此为神树。一天,有个进京赶考的人路过此树,取下佩刀削去树皮,刻上了“草鞋大王”四个字,待他考完试回乡再路过此地时,只见已立起四个柱子的小庙堂,那人含笑不语。三年后再到此,则庙宇已变得十分壮丽,还有十几户人家住在庙旁。这,便是草鞋大王庙的来历。草鞋大王庙地处天门、汉川、仙桃三县市交界点,改革开放以来,草鞋大王庙附近兴建了一所师范学校、一家妇产医院、一座武术馆、一家大戏院、大街小巷、村头地尾,到处是人,不分日夜,人们川流不息。中国是个人口大国,草鞋大王庙是个兴旺小镇,经过商量,我老婆、鲁希希、张白白与我四个人,准备今天下午坐车去找楼平平。
  亲爱的读者,经过一刻钟的路程,我们一行四人来到了草鞋大王庙。如今的老槐树上,已经不挂草鞋了,大多数是皮鞋、布鞋,甚至还有皮靴,这是很壮观的,这是一棵许愿树,与西方圣诞节的圣诞树差不多。是的,就那意思。不过,草鞋换成了皮鞋,那正宗的鞋臭味是令人够受的。
  张白白的本田车不错,我们把车停在楼平平杂货铺附近,径直到店里去找她。店中,几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们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她们的四肢都挺柔软,穿着打扮都很新潮,前拱后翘的,这时代变了。这是新潮。姑娘们说:楼老板到汉正街打货去了。这只怪我们事先没有联系好,我们告辞出来,张白白提议到神灵口镇看黄楚翘演戏去。巩莉莉、鲁希希和我三个人都同意了。我们都上了张白白的本田车,张白白一边驾驶,一边说起楼平平的故事。他说,你们都看到了吧?
  楼平平这人靠卖杂货起家。她家住在妇产医院旁边。她经常听到住院的孕产妇们抱怨,夜里饿了买不到吃的,急需卫生纸等妇女用品又买不到。于是,楼平平的杂货店从单一经营副食品、水果,增加到日用小百货,尤其是增加妇女日常用品,增加了适应于怀生大肚的孕妇们吃的东西,如:熟鸡蛋、小米粥、面条、馄饨等等,营业时间拉长,从早上六点到次日凌晨二点。每到晚上附近别的饭馆酒家都大门紧闭,而只剩下楼平平这家小店开门,想吃宵夜的人都蜂踊而至,就是靠着这“人无我有”,给她带来了滚滚财源,开店一年多时间,她就净赚5万多元,后来又经营文具、衣衫,什么好卖就卖什么,她成了草鞋大王庙的杂货大王。她赚的是辛苦钱,辛苦钱。
  不错嘛。鲁希希赞扬说。她今天穿的是娃娃衫,蛮长蛮长的,正好包住了她那肥大的屁股,显得比楼平平杂货铺的丫头们要成熟。鲁希希的声调里,不乏卖弄风情的味道。
  这时,我估计张白白还没有将她搞定,我把我的想法憋在肚子里。巩莉莉伸长她的白脖子,一忽儿看窗外风景,一忽儿瞧白白开车,一忽儿朝鲁希希做鬼脸。有时候,她又伏在希希柔软的身上,像没有骨头似的。
  亲爱的读者,从一字街出来这么久,这一路上我都没有吱声,他们三人之间似乎有了默契。他们三人,对我视有若无。我发觉自己身上似乎在流汗,似乎有一条一条的蚯蚓在沿着我的前胸后背在爬,在拱动。这是初夏。这是初夏。不冷不热。本田车快到神灵口镇了。今天是五月初一,正逢牲口集市,猪牛驴马鸡鸭鹅,六畜兴旺开庙会,禽鸟也来赶热闹,各种畜牲的粪便和尿骚混合在一起,对人的鼻子具有相当的刺激作用。要是戴个口罩来就好了,我们农民讲卫生。建国初期,我们党和国家领导人就号召全国人民,不论城乡,不分老幼,开展爱国卫生运动,这是很英明的。把讲卫生提到爱国的高度,具有压倒一切的作用。据说,民主人士在其中功不可没。现在,神灵口镇的陶瓷事业发达了,牲口买卖也做上去了,如果再把创建文明卫生城市也搞去,在每个畜牲的屁股后面都安一个兜兜就好了。当然,畜牲屙屎的时候,不能让它们沿着腿子往下拉尿。对于动物排毒,我们不能有太多的意见。我们人类要爱国。
  本田车。本田车。我们这银灰色的本田车很干净。车轮滚滚。张白白这小子的方向感是不错的。我的方向感也不错。
  当天晚上,我们在戏园子的招待所住下来,我与姚瓦共住一个标准间,鲁希希和张白白一人住一个小单间。我们四个人共住在一个大单元里,像是男女混居的公寓,其实是分中有合,合中有分,张白白和鲁希希两个人只能在使用卫生间时有些接触。洗涮过后,他们两人各自回房,相安无事。我们这个标准间里,是有浴室的,反正,住宿费、伙食费、汽车的油费……都是我出,我有钱。
  当浴巾扎在双乳上的巩莉莉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叫我不要慌了洗澡,她要与我谈心。
  她说:火哥哥,你说,什么叫九九归一?你不知道,我知道。过去一个人犯了罪,是要灭九族的。哪几族?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一个人犯罪连累九族人。真惨!这个人要是活下去,他又会衍生出新的九族。因此,每个人都处在社会关系网中,这就叫九九归一,懂不懂呀?啊?农民!
  接下来,巩莉莉试探我,说:发财,是你们男人的事,我掺乎你们男人的事,你讨厌吗?
  我说:不讨厌。
  她说:从今以后,你当司令,我当政委吧。
  我说:行。
  她说:真的?
  我说:不假。她听了之后,兴奋了,来劲了,她搂着我,用嘴唇掀开我的嘴唇,亲了我一口。
  洗过澡以后,我浑身干净了,真舒服。
  我说:在社会上混,从集资入手,是对头的。我说,我们必须把鲁希希和张白白拉进来,发展乡镇企业,张祖薪要把神灵口办成地方豪门权贵的后花园和自留地,这是不对的。我收紧沙哑的声带说道。
  巩政委倒在我的怀里,认真地说:哥,火哥哥,你也得改改了,成天到晚搂着女人,出不了生产力,赚不了钱。
  我说:是呀,一个农民企业家,与社会脱节,是个大问题。从今以后,大主意我拿,小主意你出。你是政委,你有狠,但你必须让着我,对不对?对,火哥哥,她在我的怀里滚,柔情似水。我搂紧她,我说,咱们四个人签个合同吧!滚雪球。 历史!不过是些人与人的联合罢了,要学会圆谎,四个人的分工……再找八个人签合同,集资,集中起来办大事……把死钱变活钱……念生意经:一挺机关枪,一个炸药包……如果男女没有爱情,普天之下,寸草不生……
  第二天早餐过后,我们四个人集中在标准间开会。我说:我们四个人,拿贡品文化研究院的这个创意到八大金刚面前去晃,这是一张王牌。这虽然只是一个概念,但这个概念就如同王志纲“碧桂园,给你一个五星级的家”的概念一样,无形资产值好几个亿,很值钱的。
  到如今,鲁希希苦笑说,本小姐真的成为概帮了。
  我想从目前的形势和我们的任务两方面展开来说。然而,我心里没底,形势看不太清。我就先从任务说起。但是,任务是什么,我也不大明确,同一个美貌的女人在一起,是要误事的。唐玄宗就是因为同杨贵妃搞灵与肉的缠绵,绕来绕去,最后逃出长安城的。我想我还是从任务说起吧。我说:我们准备集资一百万元,这是任务。任务这个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它就像法海和尚的钵盂一样,随时能够罩到你的头上。一说任务来说,你一不能讲价钱,二不能推脱。任务是个么东西咧?任,舌尖朝上,轻轻一顶,这个字就出来了。务,两个嘴唇往前一翘,做成个喇叭形,这个字也就随着气流出来了。说得倒轻巧,可真正做到就不那么容易了。要把老半天才能完成的任务压到一小时来做,是要真本事的。反正,这一百多斤顶上去就是了。
  任务,过去是无偿的,是为国家,为公社,现在是为自己。任务还是要讲的。任务有轻重,个人可选择,现在开个会,听我说分明。我认为:张白白是个好兵,他可以冲锋在前,享受在后……
  凭什么?凭什么?哥!不公平!凭什么冲锋要在前,享受要在后?张白白一拍大胯,站起身来,梗着粗脖子,昂着头跟我顶嘴。
  这是一匹烈马,需要好好驾驭它。
  这是一个淘金汉,一个成功者。有钱。
  这是一个有车的人。本田车,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车便有本田车。不可小瞧,不可小瞧。
  我站起身,按着他的肩膀,缓慢地抚摸着,拍打、轻拈,慢掐,他两肩一耸,嘻嘻地尖笑起来。典型的王宝强式的笑,他回到椅子上,露大板牙笑,瞬间又显出一脸困惑。
  凭什么呢?我清了清嗓子。凭你是个男人,身上比别人多长一条肉!我说。
  哟!要死了!要死了!巩政委开了叫。两手捂耳朵。嗯嗯,嗯嗯,感觉不好!感觉不大好!鲁希希竖起粉嫩的手掌,在鼻子跟前轻摆慢摇。两个美人窝在沙发里,一唱一和,共同起哄,这个局面必须支撑下去,支撑下去,不能让方向盘歪扭歪扭,车壳塌陷、车轮飞起爆胎。我喝了一口矿泉水。慢慢悠悠地说:任务,就这么定了。
  什么什么呀!这是什么会呀。鲁希希站起来伸个懒腰,她挺有骨感,胳膊瘦瘦的。她一边转身,一边给我老婆丢眉眼。我老婆装着没看见,眼睛瞅着我跟前的矿泉水。她拿过去,就着瓶嘴喝了一口,她这是表示跟我两人不分家。会不开了,目前的形势和我们的任务也不讲了,不拘形式。不拘形式。唐僧到西天去取经,什么时候开过会呀?还不是他发话,孙大圣沙和尚猪八戒他们几个去执行就得了。不要搞得形式大于内容嘛。
   紧接着,我从皮包里拿出昨天夜晚连夜起草的创意书、融资计划书、联合协议书等文件,我们四个紧急碰头,各抒己见。巩政委是不错的,巩政委是不错的。她说:在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是母法,是管总的。我们全国人民,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分文化程度,凡年满十八岁以上都属于公民,我们是平等的,农民也好,公务员也好,都是平等的不是?我们四个人,应该团结起来。我们早就应该分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有动力。我们头脑清醒。我们知道,宪法是管总的,宪法不能管的太细。你们看,商业合同,这就有专门的经济法、公司法来管。看好看好,看好了签字。我们已经议论过多次了不是?不能议而不决。凡事要有决断。
  我叉着腰,坚定不移地说:
  我们农民可以去包围城市,也可以回到乡土。我们农民每人都有一块地,耕者有其田。几千年来的梦想,到今天实现了。这是令人鼓舞的。而且,公粮水费也免了。这是李自成也没有做到的事,今天梦想都变为现实。下一步,我们所要做的工作,就是把贡品文化研究院办起来,让我们全体农民一起奔小康,奔小康。大家说好不好?
  好!台下一片欢呼。我设想这场面会出现的。
  尽管这还是粉霞般的梦。尽管这有点传销的味道。欲要征服大众,先要征服小众。如今我已经征服了巩莉莉、张白白和鲁希希,下一步,就是征服八大金刚。
  他们三人咬着下嘴唇,仔细地看白纸黑字合同书,印刷体。鲁希希也咬着下嘴唇,仔细地看看纸黑字合同书印刷体。鲁希希也咬着下嘴唇看,她的牙齿细白细白的,像糯米,下嘴唇红润、丰满,不停地在蠕动。张白白浓眉大眼,拿眼睛瞅一瞅鲁希希,瞅一瞅我,最后又瞅一瞅合同书,合同书在巩莉莉的手上拿着,大拇指遮住了几个字,张白白把巩莉莉的手剥开,鲁希希瞪了他一眼。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说:签字签字。然后提起笔,大笔一挥,解决了。鲁希希也接着签。巩莉莉在我签过字之后,也签了。接着,又按了红手印。这个合同书,算是比较正规的。我出钱,我是老板,但是采取股份制,组织结构是无形的,责任是有限的。我对于我们新成立的公司很满意,公司基本上是管烧窑卖瓦,生产销售一条龙。目前的主要任务是集资,集资的对象是神灵口镇唱戏的黄楚翘,牛头乡的服装大王龚义斌,人狗坡的电器大王常义河,草鞋大王庙卖杂货的楼平平,八角巷酒店的刘慧珠,融资大王仇家远,蔬菜大王周又美,稀饭大王劳新月,养龟大王郑飘飞,当然,还可以找一些,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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