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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无心插柳,在广州买了一座西关大屋

梅杰这次招工到广州,可以用“逃离”这个词来形容,因为他在天堂工区里,以往所做的招工到广州被知青打、跟着知青逃港、与郑岚谈婚未婚先孕、报名当兵身体已及格却因和两个女人的事去不了等等一切事,曾被村人嘲笑、指责、谩骂,就算现在自己娶回了一个靓老婆,也有许多村人妒忌和心怀不轨,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工区和林场都是他的伤心地,只要离开了这个小山村和林场,人们就不会知道自己过往所做的一切事了,那些陈芝麻烂绿豆之事就可石沉大海烟消云散了。广州多个国企这次到来林场招工,梅杰被自来水金笔厂招进去了,且还有他的老婆白玉兰及多名林场的职工。这时这个金笔厂生产也不那么正常了,生意开始衰落,因这个厂生产的金笔或其它笔在市场销售占有的分额不多,民出现了危危糊,但不管怎样,工资还是能正常发得出去,只是没多少奖金罢了。两夫妻招来广州工作,户口也跟随着工作迁入了街道办的集体户籍里。此时,他俩正式成为广州市民。
广州,我总于回来了!我曾经说过要做这里的永久居民的,现在终于实现我的梦想了!梅杰自那次搭知青招工的顺风车招到来广州工作,他那时的户籍也是迁了进来的,后被知青在沿江路追着打,被逼跳进珠江保住了性命,逃回到家乡,再就没有回到广州厂里工作了,他的户籍在当年年终的人口结算汇总时,也随之被回迁到原籍。后来,他在广州做生意时发现,广州的确是一个纸醉金迷、热闹繁华的城市,且这座城里的人只做不说的实干精神及能海纳百川的包容思想越来越吸引外地人到来,这时他开始对落户这座城市产生了强烈的愿望和要永久居住在这座城市里渴望,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没有能力去拥有这愿望和渴望,只是擦肩而过;他曾发誓今生一定要拥有这座城市的户籍永久落户在这座城市居住的,想不到这誓言只过了几年,不费吹灰之力就实现了,且是正正当当不用自己掏钱去购买或通过不正当的渠道得来的。
广州自来水金笔厂以生产“青年”牌钢笔著名,可一直不敌上海的“英雄”牌金笔,在国内有一定名气。不过,这时全国各地都在销售美国的“派克”金笔、签字笔等,这种外来自来水笔或签字笔很受国人特别是青年人的喜爱,国产的自来水笔和圆珠笔价格很便宜,但可人们却不喜欢它不接受它不去买它,因为国产的笔书写与派克笔相比起来,还是派克笔舒适、流利,而国产笔会断断续续,这样人们就不愿意购买国产笔了,而去买这个相对昂贵进口的美国货了,这款笔虽然贵了一点,且还要用同一牌子的墨水,当那似箭头一样的笔筒插在男人的上衣口袋里,就显得十分醒目,从这持笔人主人的身上就觉得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和身份。
由于梅杰两夫妻是同时招进来广州工作的,厂在赤岗,工厂仅有一百来个工人;而宿舍也在赤岗不远的石榴南岗里,宿舍全是砖木结构的平房,每间房子约二十来平方米,室里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外来的职工全部安排在这些单身宿舍里居住,一间房子安排两名同性的人居住。厂方见梅杰和白玉兰是夫妻,就按排他俩同住一间宿舍里,这样,两夫妻也能过着正常的夫妻生活,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梅杰和老婆进厂做了几个月后,想起了村里最后的一个老知青叶树早几年前自己在做木材生意时,已招回了广州城里工作,他是被安排到街道办沿江路里的一个“惠民”国营旅店里当服务员的。回城的时候,叶树没有告诉他就走了,致使他也不知道他回城的消息,没给他饯行。他不知叶树是怎么回城的,后来叶树将斗木的全套工具叫隔壁的老头叶林交给他时,才知道他已回了城。那天老头叶林带着叶树那套斗木工具交给梅杰,说是叶树交带一定要送给他的,叶树还说这套工具若自己带回广州城,是没用的,他广州的家地方又窄,就算要做木工活,也没大的地方展开。梅杰在接过叶林递过来的这套工具时,想到叶树肯定是孤单一人静悄悄地坐上班车回城的,工区里的干部及村里的人肯定没有一个人去送送他,自己在外做木材生意,不知他回城,没能送行,他觉得真是可惜。在这村里,与这个老知青叶树最好的不是叶林就是自己了,他走时连自己也没有送行,这是多么不该。叶林的大女儿毛芩虽对他有情,可叶树不敢主动去进攻,最后她还是没有与叶树结婚,她是嫁到另外的工区里。叶树招工回广州城,他走的那天送他的人可能只有叶林这个老头了,他毕竟在他家里搭食了好几年,而叶林老头又把他当作儿子来看待。梅杰当时很想问问叶林,叶树回城时有没有人送他,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问,因为这样问这个老头,怕他伤心。此时,他心里觉得叶树是一个十分可怜的人,一个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到农村广阔天地下乡去锻炼了十多年的一个老知青,来时都是一大群青春朝气的后生,当时人人雄心勃勃,志高气昂到来这农村,街道办居委会还打着锣敲轰轰烈烈地派出车辆欢送他们到来工区里,而工区也贴满了红蓝绿黄等书写着毛主席语录等标语或欢迎词来迎接他们,这是多么光荣体面、热烈的场面啊,可回城时许多知青虽是一批批正式招回城的,但工区从没有人去欢送过,到厂里时也没有人来迎接,他们就如丧家之狗不声不响静悄悄灰头灰脸地回去,除非有些去当兵上工农兵大学的人才有欢送会的机会。像叶树这种烂泥扶不上壁的知青就更不用说了,他犯了这么多错误走了这么多弯路的人,就如一只被人痛打的落水狗,回城去只能低着头拖着长长的尾巴灰溜溜不声不响地走,这是多么的悲哀。梅杰想到这,感觉到自己没去送他回城,是一次很大的过错、失误,但想到叶树没告诉他回城,不知他何时招工回城,这不是自己的责。事后,他有好几个晚上这样怀着不安的心,责怪、拷问着自己,希望以后能得到他的原谅。
这天晚上梅杰吃过饭,他一人从赤岗坐公交车到来叶树家里找他,这是第三次了,他还是不在,这次却见到曾一起到东莞做走私港货的叶树弟弟叶志。叶志告诉梅杰,哥哥在惠民旅店里工作是三班倒的,刚好这个晚上六点上班,要等到明天八点才能下班。
“阿志,今晚你没什么事吧,我已招来广州自来水金笔厂里工作了好几个月了,几次到你家来,都找不到你和你哥,今晚过来想找你哥哥聚聚旧的,他又不在。对了,你现在还在做以前的生意吗?听说现在走私最赚钱的是‘黄带’,你有没有做?”梅杰在外面还经常打听走私的行情,他想知道现在走私的行情是不是和那些道听途说听来的一样,就这样直接问叶志。
“做‘黄带’虽赚钱,但管得很严。现在番禺大发电器城买出走私货最多的是日本产的‘乐声’等牌子的彩电,卖彩电更赚钱。”这时正是每家每户的人都想拥有一台彩电的时候,人们不用出家门不用进电影院就能看到电视节目和电视台播出的电影,录像片也正大行其道,特别是古装武打片,个别有些经济头脑的人买来了大彩电、放录像机,开设一间录像室或拿着彩电、录像机流动到外来人口居住密集的地方里放映录像带,那些外来人员最喜欢看港台的功夫片或连续剧等等,其中《霍元甲》《千王之王》《上海滩》等电视剧正在盛行,一些放映点有时一晚放上十几集,放到天亮,那些观众最好一晚就能看完一部剧集,看不完,就会第二晚继续追下去看,看完整部剧集为止,这些录像点有时也会暗中放映“毛片”去吸引人,由于外来工生活贫乏,他们花上几元就可以看到这些录像片觉得物有所值,且还打发了业余时间,这样一来,放映录像的人,大赚外来工打工赚回来的辛苦钱;当时,南方大厦、友谊商店等地正规大商场大商店卖出的彩色电视机很昂贵的,且多为国产的乐华等牌子,正牌原厂进口货日本产的彩电销售只有友谊商店或华侨商场等才有得卖,且还要外汇券购买;番禺大发电器城就是一个以销售电器为主的综合市场,也叫电器城。这市场分成数十家私营的档铺,店里大多是销售从香港、台湾等走私过来的电器,人们称这些货为“水货”,当地政府发现他们区域地下走私货品的猖獗而导致税收大量流失,为引导地下暗中交易走私货的人员从水下浮上水面来,从而正当合法化去经销这些走私货,从中达到完善销售货品的税收,以增加当地税源的收入,特开设了这个以销售走私品为主的电器城,所以,这里经销的电器价格相比国营的大商场大商店经销的电器要便宜很多,如21寸的乐声牌彩电仅售三千六左右,而正规的大商场是要四千五左右的,且还要外汇券,起码相差了一千多元的价格,那时这一千元的差价就相当一个职工的一年的工资。
“阿志,我们到附近的大排档里喝两杯啤酒,啤一啤,聊聊天,怎样?”
“好!今晚没事,和你啤一啤。”
叶志家附近的清平市场边有许多大排档,白天晚上都营业,他们选了一家走了进去。
这时的清平市场已分为多个市场,有卖动物三鸟批发的、有卖中草药批发的,也有副食品肉菜市场,这是广州老城区规模最大最火爆的市场之一。
“阿志,我在海珠的金笔厂里工作,住在石榴岗里,有时间你到我那里坐坐,我老婆也招来了,今晚我怕找不着你们,所以没有带她过来,下一次一定带她到来见见你们。来,啤一啤先。”梅杰倒了两大杯啤酒,两人碰了杯喝了起来。
梅杰与叶志在走私时也曾听他说过,他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想着去逃港的,因大哥叶树两次逃港被捉了回来,大哥受罚不但还连累了家庭,所以他那颗狂热的逃港心,怕被父亲发现,一直没敢付之行动。他一直觉得要逃一次就要成功,否则不成功了,这样就会更加连累家庭,所以他只有偷偷摸摸地瞒着家里人,进行着,在家里从不敢公开有此心,可直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实现,连到深圳边境的边防也从没有过。近些年来,因深圳特区的设立,正大张旗鼓地开发、建设,守卫边境线的边防军为防止偷渡客外逃,巡逻防守就更加森严,叶志得到了这些情况,也知道许多出逃不成的人都被捉了回来,他见这样,就一直没有实施偷渡深圳边境或泅渡到香港的行动,到现在时,他逃港的心已开始有些冷却了,他觉得现在全国的市场放开,在广州揾食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在高弟街销售走私货,转转手就可赚钱,逃到香港去也是揾食,在那里还人生地不熟的,还要从头再来,所以,逃港的心也就淡了。
两人就这样喝了十多瓶啤酒,说着心事,到十点多钟,梅杰带点醉意要坐车回家去。
这天下午,叶树拿着从弟弟给他梅杰的住址,带着从香港回来的何荣到了赤岗找上门来。何荣是前两天回来的,他当时找到了叶树,说祖屋已没人居住,想将屋卖出去算了。叶树听后马上就说自己要买,可这两天来一直筹不足钱。
他俩很快在赤岗里找到了梅杰。
这段时间以来,因工厂生产不正常,工人的休息也是不定时的,所以,这天梅杰没有回厂里上班,而他老婆去上班了。梅杰一见何荣,喜不自胜,想不到这个当年一起逃港的人现在从香港回来找他了,他今次回来所持的是回乡证。何荣已是正式的香港市民,他还是三短身材,上身穿着花格子短袖衬衫,下身穿了一条苹果牌牛仔裤,皮鞋呈亮,头发长长,留着一个大奔头,梳得油光滑亮,而那下巴里留了一小撮浓密的胡须,像一个大老板一样。当梅杰问起何荣及其妹何敏的近况时,何荣对他说“好,一切都很好,我妹已嫁人了”。
何荣已入户香港。在逃到香港的头几年里,他收罗了一大批从广州偷渡过去的人马,组成了一个黑帮团伙,他因敢打敢杀做了头目。他是一个跛脚的人,对任何人都自称自己只有半条命,判烂地在香港街市的店铺、建筑工地里收取保护费,他对那些不给费的老板说自己只有半条命,不给就连这半条也不要了,他心狠手辣,不给就砸、就抢、就打,这样整天打打杀杀在刀尖上行走,终于拼杀出一方天地。团伙人员逐渐壮大,人们推选他为老大,他也不客气地做了老大。他这个人还算有情有义,对手下视如兄弟。他就这样在黑道上不择手段地干了几年,积累了一定的财富,他用钱买了香港户籍,成了正式的合法居民。入籍了香港后,他注册了一间货运公司,经营香港至内地的货运业务,明做货运的合法生意,暗地里依然干着收取保护费、欺行霸市等黑道生意,只要是赚钱的,特别是赚大钱的,杀人放火他也敢带着兄弟们去搏命。经过多年的这样打拼,他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已成为粤港两地货运的一个大老板,在香港是一个能呼风换雨人物。
这次他回广州来,是想处理他在广州西关泮塘大塘街青云巷里的一座祖屋的,当年爷爷在清末就置下的一座西关大屋,在解放后被政府强制没收了,现在落实政策得以合法归还。街道办、居委会下了多次通知要求这座大屋的家属到来办理物业移交归还手续,可一直找不到主人。最后居委会一个干部从街坊里得知,说屋主何荣两兄妹在当知青的时候逃往香港了,现定居在香港,这居委干部与何荣香港的舅舅是相识的,他就找到他舅舅,最后找到何荣,要他回广州街道办、房管局里办理归还房产的过户手续。
何荣在香港闯荡了好几年,在香港已买下了两套房产,一套自己居住,一套给了妹妹。现政府落实政策将广州的祖房归还给他,他觉得自己及妹妹又不在广州居住、生活,这房屋在广州里没人居住没人打理又没有多大用途,租给人又不值钱,且是砖木结构的瓦房,加上房子有这把岁月,年年检瓦还要维护,想来想去索性将它卖了干手净脚,这可一次收回一大笔钱。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就决定过来广州将这座房产卖了算了。但过来广州后,想想又不知卖给谁好?此时,他想到了当年下乡的兄弟叶树,不知他要不要呢?他要,就当益老友益街坊,便宜些卖给他算了。他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当年的患难兄弟,他还是居住在以往那套不足二十平方的公屋里,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叶树,问他买不买这套房子,买就卖给他算了。
叶树听后,很是惊喜,这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饼,有这样的笋嘢,当然应承要了,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大家庭,一直住着这间不足二十来平方的房子,靠在楼顶搭起一间板房才能勉强住得下全家,他早就想买多一套房子了,让家人住得不那么迫仄能宽趟一些;他现在又正在谈着对象,拖拍得火热呢,若有了这套房子,就能马上结婚了。当时,房子这么大的物业还是靠单位或街道分配,以公房为主的,这时很少有私人的房产出卖,就算有私人房子出售,人们也很难拿出一大笔钱来购买。叶树不知何荣卖这套西关大屋要多少钱,当他问他要多少钱才肯卖时,他却轻微淡写地说二十万。何荣说,他问过周边的住户了,这样的一套西关大屋最少值四五十万的,这样便宜的价钱卖给叶树,算是兄弟价,是想益兄弟益街坊的。叶树对这套房子十分渴望,分秒都想得到它,但钱从何而来?二十万啊,这是多么大的一笔钱啊?他听后,就暗自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和家底,下乡帮人斗家私,几年下来无非就是赚了一万多元,再加上卖狗肉、走私香港货品,自己的全副身家只有三万多,就算父母孤寒吝悭了一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棺材本,也无非就是三几万,再加上弟弟做走私赚回来的,无非也是三几万,三个三几万,加起来全家人的家当也只有十来万,这只是买这套房子的一半,可还有余下的一半到哪里去筹去借?他想了想,对何荣说:“大佬,你这套房子我是买定的了,但要给我几天的时间去筹钱。对了,兄弟一场,能不能最便宜优惠一些?”
“阿树,看在你是患难的兄弟份上,我才出这么低的价钱益你的,白送又不好,免得我们这代没事下一代找事,到时下代为这房子打官司什么的就不好。你知道,这是我老祖宗留下来的,是祖业呢,一般人就算放在这里烂掉了也不会出卖的,我卖给你这个兄弟,当是益你的,以后还有人情在,所以我才会这样低价卖给你,若是其他人,我起码要加一倍或双倍价钱才肯卖,这不是鸡蛋,放长了时间也不会臭的,以后也不愁卖不出去。”
“大佬,我知道你对我好,现在你已是香港的大老板了,钱财已不成问题了吧。可我还是一个打工仔,一个月才拿一百几十块。大佬,不知你可不可以将就一下,现我只能拿出一半的价钱,不够的部分欠着,这部分迟则一年早则半载就能还给你,你可不可以通融一下呢?”他有点沮丧地说。他想:现有这套房子这么好的买卖却拿不出钱来买,真是丢架啊,丧失了这次良机,过了这个店,以后永远不会有了,到时后悔一辈子也来不极。突然他想起前几天弟弟叶志说那个乡下仔梅杰曾到家里来找过他,说他已招工到来广州了,还写了地址叫自己有时间过去坐坐。对了,我还在工区时,他不是在贩运木材木料吗?人家不知,我知道他应赚了不少的钱,这次买大佬这大屋向他暂借十万八万,不知他肯不肯呢?反正找他看看,能借多少就借多少,他也是自己的老友,现在自己要钱救急,他不会托手把见死不救吧?叶树此时恍然醒悟,记起了乡下仔梅杰来,但他还是有所顾虑,因为这不是借几百几千元的数目,这是十万好大一笔数目呢,且又不是三几天就可以归还的。就这样,他打着忐忑的心,带着何荣来到了赤岗找到了梅杰,本来这次他到来是想当面向梅杰借钱的,但有何荣在场,碍着面子,怕他听到了就不大好意思了,只好等待机会再和他说这事。当见到梅杰时,只说是大佬回来了,过来看看你,找兄弟聚聚。
何荣见到梅杰也很高兴,他说:“杰仔,嘿,你这个乡下仔也招工到广州来了,当初你和我们逃港,好似一个瘦蜢蜢的蛤蚧。是了,我妹还经常提起你,说你很单纯很可爱呢,你以前是否给了迷昏药她吃呢,在香港这么多年了,她到现在还在掂挂念叨你。”他的脚走路还是一拐一拐的,没有多大变化。
“是吗,她到了香港,怎么连一封信也不给我寄回来,那时我和阿树逃港被捉,押了回来,我天天在等着她的来信呢,我多怕她也被香港警察捉住了,心里一直在祈祷她平安无事,万事大吉呢。”
“傻仔,我们过到香港,又没身份证,又没工作,只能东藏西藏,打黑工,那时揾餐食艰难呢,那像现在坐着就有得收。是了,你现在好嘛?”
“还算过得去吧,解决两餐温饱基本没有问题的。对了,我已娶了老婆生了一个女儿,今天老婆去上班不在家,我是两公婆一齐招工到金笔厂工作的。对了,你妹妹怎不过来看看我,有时间,叫她回来探探我,好吗?”梅杰余情末了大着胆地说。
“好,好。对了,阿树,我将老屋卖给你的事你想好了解决资金的办法没有?那余下的钱若没有头绪解决,我看你就不要买算了。好了,杰仔虽是乡下仔也是自己人,他已到来广州来,他娶妻生女有家没窦的,生活也极不易,不如将这屋卖给他,等他在广州有个窦口,我以后过来也有个落脚点。”他对叶树说,叶树听到大佬这么说,脸色开始惊讶渐渐变得惨白,本想自己带大佬过来找梅杰就是借口见见这乡下仔,实际自己是想向他借些钱,现大佬又说将屋卖给他,到口的肥肉若被这乡下仔抢去,哪不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大佬,能给我几天时间吗?我正在想着办法呢。”叶树恳求何荣能放松几天时间,让他好好去筹钱。
“阿树,我过来广州已有几天了,我想将这卖屋的事早点办完,回香港去。对了,阿杰,有这样一件笋嘢,想益下你这个乡下仔,我这次回广州来,是将我家的祖屋卖出去,不知你想不想买?若想买,我见你这个乡下仔也是兄弟,也是有情有义的人,就给你老友价,依然和阿树商量好的价钱,二十万,卖给你。”
何荣将自己回来办祖屋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并说想将祖屋卖给叶树的,但他一时半刻凑不够钱,看你有没有二十万买了,有,过主卖给你。
“大佬,你说你的祖屋,我还没见过,你带我去看看实物再说,看合不合我的心水,值不值二十万。不合心水不值二十万,我是不会买的,因为这二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梅杰对钱银的事掌管得很密实,他没说出自己有没有二十万,只是看了房子再说。
“杰仔,你小子,挺醒目的。好,我现在就带你到我的祖屋里看看,成,就一手交钱一手去办过户手续。怎样?”
叶树听到何荣和梅杰这么说,感到自己购买何荣祖屋这件事已不抱有多大希望了,但又不甘心,这次机会一失去,真正“过了苏州没艇搭”了,他对即将失去这座祖屋购买权感到痛心疾首,但又不死心,拉何荣到一边,说:“大佬,你和我才是生死兄弟,那个乡下仔和我们相识几年,他算什么?你都知我家的居住环境多么恶劣,我家人口多,住得又窄,你就通融一下,放宽几天时间,卖给我吧,余钱我写下借据,尽早还你还不行吗?”他此时有点哭丧地说。
“阿树,我算通融了,首先我将卖这屋的事第一时间第一个告诉你,但你说不够钱,我也宽限了几天。你不知道,现我想把这事尽快办完,免得我在香港、广州两地走来走去,心挂挂着这座大屋,钱到手了为财啊。”何荣很直率地说。
“大佬,当年偷渡香港,不是你叫我去拦截那两个香港警察,我听了你的话二话没说就过去拦截,后被警察捉住了,才不能和你逃到香港的,这是你亲眼看到的。若不是这样,你和你妹走在前头,最有可能被警察捉拿,遣返,而我,可能现在香港生活了,你我就会掉转来,这是我成全你兄妹到香港的,可我反被警察捉了遣返回来了,致使我不能逃到香港去,你就看在这个情份上,将这大屋卖给我吧。”叶树哭丧着脸,从他的语气中,多么希望何荣念他逃港时救他安全逃到香港的大恩,现有所体现有所回报。
何荣在香港打打杀杀几年,对人对事已见惯不怪,一些更加悲情悲壮的事情他也见得多了,对这样的事敢下狠手不会留情,对人情世故已练到刀枪不入,人在江湖走,什么事也有可能发生。当然,他还是义字当头,否则就不会将祖屋廉价卖出去的事第一时间告诉叶树了,叫他买,这最能体现两人的兄弟情义。但是,话又说回来,叶树没钱没能力去购买他的祖屋,他当然不会白送,因为这不是其他物品,是祖屋。他不想让此事拖着他回香港,就想快些将祖屋出手,这就怪不得他了。
叶树见大佬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只好说:“大佬,你变了,做事太绝了,一点兄弟的情份也没有。好,你将这屋卖给了这个乡下仔,他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这屋我不买了,你以后再不是我的大佬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今生今世一刀两断,从此没有兄弟做了。”他见何荣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情尽义绝地说,说完愁怅又洒脱地迈着大步走了。
“阿树,你回来……”何荣叫着叶树,他却没回话没回头就走远了。何荣自言自语地说:“使勿这么硬颈,说得这么倔,山水还有相逢呢。”他只好带着梅杰来到大塘街青云巷的祖屋里。
叶树与何荣唠唠叨叨时,梅杰也听清事情的七八分了,知道叶树为买何荣祖屋的事在商量着,他也想不到他俩会为这事不欢而散而闹翻脸的,这样一来,梅杰就成了夹心层。他见叶树走远,就对何荣说:“大佬,阿树想买你的祖屋你不卖给他,是吧,你这样对他,现他这样嬲爆爆怒气地走了,他以后会不会怪罪我呢?”
“不理他,他是说要买我的祖屋,可他又没有钱,我最早给信息他了,也给了最低的价,已给足面子他,他却不自量,还想压价,这叫我怎么讲呢,鬼叫他穷,我当然不会施舍。若不是要在香港扩大生意,急着用钱我是不会出卖这祖屋的。你不要理他的事,你看了这祖屋后,买就立马交钱,否则,我只好放出卖这大屋的消息去给街坊邻里,我想不用半天周边的街坊邻里就会排着队踏破门框上门来买,你信不信?”
到了青云巷,这是一条麻石小巷,两边都是青一色的西关大屋。来到何荣那座西关大屋前,只见高大正门用花岗岩石装嵌,有矮脚吊扇门、木趟栊、硬木三重门扇,这些门扇虽然有点破旧有些残缺,但往日的辉煌依然存在;走进大门,进入门厅,前面有一个偌大的天井,天井是用麻石条滚边,两边的廊阁一边是用来做厨房,另一边是用来做洗手间兼洗澡房的,绕过天井是一间特大的厅堂,这是西关大屋的主体建筑,面积最大,屋脊最高。整座大厅红栋(主梁油红漆)黑桷(木角油黑色)白瓦(衬瓦涂以白色),但被年月的风雨侵蚀得已不复原样,全部变了颜色,屋顶错落有致的几片明瓦透进的光使这大厅明亮,但许多梁角已腐朽,瓦面也有些穿漏,而屋里的墙壁被烟薰得灰暗。厅堂两边墙体各有两个门口,设有四个房间,分头房、二房。整座大屋约二百五十平方米,据说政府在“文革”时强收了这座大屋后,给了四户人家居住,现政府为了落实政策,按政策将物业归还给何荣,才将那些居住在这屋里的四户人家赶了出去,开始时赶也赶不走,最后政府又安排他们到另外的公房里居住,才腾出此屋。整座屋子已很破旧,住进来必须要重新大修。梅杰从进门口开始,就觉得这座大屋气派非凡,心动要购下这座大屋。
梅杰跟着何荣在屋里走了一圈,就说:“大佬,这屋我买定了,怎么,现在就去办手续?”梅杰急不及待,怕这么好的笋嘢迟顿一下就会被人抢去似的,早到自己的手早安乐。
“这样吧,明天你凑齐钱,和我到区房管局办过户手续,怎样?”
“现在才三点来钟,还有大把的时间呢。大佬,你不是急着要回香港吗,今天就去办,办成了你晚上就可搭直通车回香港了。大佬,钱不是问题的,我现在就回去拿存折到银行里取钱。”
“那好,那现在就去办吧,看能不能办完,办完就更好。”
梅杰这次大胆置业,没与父母没与老婆商量过就这样自作主张购买下这座何荣的西关大屋,这样独断专行敢作敢为的气魄成就了他日后的亿元富翁。他这次大胆出手购买这座西关大屋,到二十年后他买二沙岛上的别墅时,这套旧房产的价格翻了五十多倍,要一千多万,这是后话。不过,他购买了何荣的这座西关大屋后,已与叶树产生了裂痕,他本想与叶树谋划在广州做些生意的想法也从此夭折了,两人从这刻起分道扬镳,没有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