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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

作者:龚舒琴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5933      更新:2014-09-03

       一枝彼岸花,淡淡的红着。一丛四散颓废的花中,有一份遗世独立的薄凉。隔着秋的风,我们相望。她静静的开在东吴古道上。那是通往北固山甘露寺的古道。传说中,彼岸花,只开在黄泉路上,或者忘川河边。
       很久了。投江的孙小妹,你在彼岸,过得可好。该回来了。我站在祭江亭前,安静的想。
       北固山,一个流淌着太多权谋记忆的地方。是几个绝世男人运筹帷幄的疆场。孙刘拒曹,火烧赤壁。而在这万绿中,依旧有一朵新红,孙仁,那样的耀目。像闪电。在三国厮杀的天空中,孤寂着。
        打开中国的正史野史,以我不多的阅读记忆,能够为女人留下笔墨的,不多。除非惊艳无比,除非狠毒阴暗。或美女,或妖姬,祸国殃民,以祸水形象出现的较多,如妲己。如吕雉。当然,还有极少的女诗人,女词人。以我狭隘心理的揣度,这应是史家文人笔墨的自恋情结的映照。而她们的出生,或歌女,或名妓。帝王之家,寻常人家,留下的少之又少。
       但有一个例外。比如三国。在搏杀的世界里,温婉如小乔,睿智如卞氏,美貌如甄宓,妖艳如貂蝉。在三国云涌的硝烟中,他们赢得了历代史家不少的笔墨。而这其中,和北固山唇齿相依的唯有孙权的妹妹,孙仁,孙小妹。也就是《甘露寺》里的孙尚香。
       有人说,三国纷争中,风起云涌关键时刻定了乾坤的,孙小妹。
       有人说,三国女人中,在政治婚姻中能够领略到爱的温馨的,孙小妹。
       其实,在三国浩浩汤汤的烟雨中,孙小妹只存在了两年多的时光。她的出场和离开只和一个人有关。刘备。《资治通鉴•卷六十五》记载:“权稍畏之,进妹固好。”当其时,荆州乃江东必争之地,无奈孙权势单力薄,出于笼络、出于畏惧、出于权益,孙权决定牺牲亲情换取江山,将妹妹许于刘备。于是,孙仁闪亮登场。
        一场政治赌博的婚姻。一个乱世枭雄,53岁。一个待字闺中,19岁。老夫,少妻。以权谋开始,以爱情结束。
        在硝烟中驰骋的男人的世界里,爱情到底有没有分量。我无法评说。据说,刘备曾经说过,“兄弟是手足,女人似衣服”。但我更愿意相信,娇憨可爱的孙仁,还是赢得了刘备喜欢的。至少,在北固山,因为吴国太的喜爱,两人还是过上了难得的举案齐眉的日子,没有硝烟,唯有儿女私情。尽管,在北国山麓的长廊内,正有重兵埋伏。贵为东吴郡主的孙小妹,关键时刻,用自己地位烜赫的聪慧顺利帮助丈夫逃离东吴。而此刻的刘备,也是风雨兼程,不离不弃,带着娇妻,重返蜀地。
       可惜,爱情的耳鬓厮磨终究敌不过江山的诱惑。一场欺骗的开始,终究以欺骗结束。孙小妹的刚烈也好,柔情也罢,刘备眼中,孙小妹还是吴国放在身边的一个“卧底”。甚至孙小妹的侍从们的持剑配饰都成了他防范的理由。“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可奈何?”为了江山的刘备,丢下孤单的孙小妹和刘阿斗,继续出征。
       历史再一次给了权谋一个机会。孙权,再一次利用了亲情代替了正在操控的肮脏,以吴国太病重为由骗回孙小妹,其实其剑指刘阿斗。
       但,最终,还是刘备的兄弟们,放走了孙小妹,留下了阿斗。孙小妹的身影,应该孤单的。
       孙小妹是重情的。回归江南不久,传刘备兵败尸陈白帝城。这回,史书上没有交代。是孙权再一次欺骗,还是刘备的欺骗。反正,痴情而刚烈的孙小妹信了。她独自来到江边。望着滚滚江水,想着曾经的美好,投江,追随刘备的脚步。
       孙小妹的逝去,赢得了后人一片赞扬。史书盛赞其贞节殉葬。其实,两年多的相守,在孙刘之间到底有多少爱的成分,我无法去揣度。但女人的直觉,我相信他们之间是有爱的。而孙小妹的投江,个人觉得其实于她而言是一种解脱。那是一种政治婚姻的尴尬。孙权原本只是当她骗人的棋子,可她爱上了那个不该爱的男人。她是妻子,但却是敌国的女儿,蜀国认她为异己间谍。选择滚滚江水的包容,是对那场政治婚姻的抗议,是对夹在孙刘对抗之间的一种艰难解脱。她回不去了,回不去的是刘备曾经给过她的那一难得的温柔。回不去的是曾经天真无邪舞刀弄剑的小女儿日子了。
       此刻,我站在祭江亭上。放眼望,一江浩瀚的长江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惊涛拍岸,显得那样的温柔。也许,就是因为孙小妹的那份至死不变的情爱让江水不再肆虐。
       荆州一别,他们终未相见。就如同眼前的彼岸花。
       彼岸花的花和叶是永不相见的。据说是为了惩罚那一对没有听从天帝告诫的恋人。
       孙小妹也是。她的皇兄孙权在决定她这场婚姻的时候,只是为了东吴的江山社稷。为了家国,小妹必须牺牲自己的爱情。但没想到,他们居然假戏真做。我无法知道当一对相爱的人生离死别的时候是怎样的荡气回肠,但从分离后孙小妹常常对月对江对水长叹的情景,我相信,她的心里是痛的。隔着千年的光阴,隔着遥远的时空,我听到了孙小妹心里的哀叹和无望的相思。
       北固山,一个凝结着孙权家族命运的疆场,随时事承转,太多人和事都已灰飞烟灭。比如当年提出和亲结好的鲁肃。比如躲在长廊后面的周瑜。唯有孙小妹留下了。留在了那高高的悬崖峭壁下,留在了滚滚长江水中。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想三国辽远时代,甘露寺下,多少豪杰英雄,你方登场我卸妆。而今,怎样的风流也随着滚滚江水向东逝去。我不知道,在他们行色匆匆的脚步中,是否为北固山做过短暂的停留。我不知道,在他们的弑杀呐喊声中,是否有人还记得那个娇憨的女子红妆。我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追寻凝望过仓皇逃离的刘皇叔。
       举目望远,长江水进入镇江境内变得那样的温婉。没有了舟楫扬帆的浩荡。没有了羽扇纶巾的倜傥。视野中,于淼茫中,一条小木船静立。舟上,一年老渔人,在整理着网鱼的丝线。夕阳下。一抹孤寂,渔舟唱晚,凝重,动人。
       如今,古迹已遁。唯“蒹葭满耳秋涛起,又听渔人唱明月”。秋风中,我,一个人,呆坐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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