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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真情

作者:刘迪生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301      更新:2014-07-20

 

——记韶关市第三看守所民警胡明裕
 

       这是一位普通的人,一对普通的夫妇,一个普通的家庭,只因为他头顶着神圣的国徽,他的人生,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便镀上了金色的光泽。
       而他=撑”、“躲猫猫”等荒唐故事的主角。他们的口碑可见一斑。
       他,胡明裕,改写或者说颠覆了这个职业的历史文化。他的故事,我是含着眼泪写出来的。
       其实,他常常被人误解……

       “你不是我爸!你是最坏的爸爸!”

       那是一个跟平常一样温暖的日子。
       这一天,胡明裕在所里上班,一会儿就要接待一个少年犯的母亲。这样的事几乎天天重复。但一千个在押犯是一千个命运,一千本书。胡明裕对本所的在押犯了如指掌,胸有成竹。今天有点意外,他不时走到窗前向外眺望,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惦记着医院里重病的妻子。他想象中,做完化疗的妻子痛得在病床上直打滚。妻子的呻吟在他的心头划出一阵一阵地疼痛。
        胡明裕的手机响了,是女儿胡旭霞打来的电话。
       “你妈妈怎么样了?”
       “妈妈快死了!”从来温顺的女儿几乎是在吼叫,“妈妈都成这样了,你还只顾着工作、工作!你对得起妈妈吗?对得起这个家吗?”
       “阿霞,”胡明裕紧着嗓子,“爸走不开呀,乖女,爸爸真的走不开,辛苦你了……”
       “我不是你的乖女!你不是我爸!你是世界上最坏的爸爸!”女儿在哭了。
        窗外阳光暖暖的。女儿的呼喊、泪滴,像朔风扫荡,一阵阵冰霜似地砸在胡明裕的心头。他隐隐听到,病房里的妻子喘息着埋怨女儿:“你要理解你爸爸,你爸爸他,是个好爸爸……”
       胡明裕怎么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在陪妈妈治疗出院了的一个月后,旭霞在打扫爸妈的房间时,无意间在抽屉发现了一封信。白色信封已经有黄色的霉斑。显然,这一封信已经躺着抽屉里有一段日子了。她好奇地打开,写信的是一位少年犯小钟。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磕磕碰碰的文字表达中,看出父亲对这个小小少年犯的关心和爱护。
      “我能叫您一声爸吗?……我多想做您的孩子……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这些句子,像一丛丛焰火闪烁,在旭霞的眼里迸发着惊心动魄的美丽……旭霞忘情地看着,傻呆呆的了。她想起那些天陪妈妈化疗时对爸爸的吼问。这一个多月来,她没给爸爸一个好脸色。爸爸也真是太忙,父女俩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很少,只有三次,还是陪妈妈吃晚饭的当儿。记得爸爸有一次给自己碗里夹菜,旭霞不领情,将爸爸的“爱心”转移在弟弟的碗里,像爸爸有传染病似的。
       旭霞反复读着信,读出声来:“胡管教,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您为什么不是我爸?”
       旭霞的眼泪悄悄地涌出来,在心里说: “爸,以前是女儿误解您了……”
       房外的弟弟旭恒听房里怪怪地没有一点声息,走过来扒着门框一看,啊?姐姐怎么拿着一叠信纸在流泪?他惴惴地走过来看,怕是妈妈的诊断噩耗。他从姐姐手里拿过信一口气看完信,也垂下了头……
       2005年5月,16岁的钟某因犯抢劫罪被送进看守所。小钟入所后整天不讲话,表情阴郁。这可是少年犯的反常现象。胡明裕时不时找小钟吹牛,成了交年交的朋友。他知道小钟从小就没有了爸爸,便像父亲待儿子一样待小钟。小钟小腿上长了疮,胡明裕捧他的腿脚为他检查伤口,找所里的医生来为他细心治疗。小钟刚入所时,因没有带足生活用品,又没有亲人来探望,他感到绝望。胡明裕给他买了生活必须品,想方设法联系上了小钟的妈妈。可小钟的妈妈对儿子极度失望,不肯到所里看望。喜欢推心置腹、最讨厌大道理的胡明裕,在电话里对这个妈妈“呵斥”下来:“我们这些管教,尚且对小钟不抛弃、不放弃,你作为母亲,你更有责任和我们一起把他带好!一个动物都知道疼自己的孩子,爱自己的孩子,何况你是一个人!”小钟的母亲被震撼了,第二天就和她妹妹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看守所。
       小钟在妈妈和小姨的怀里哭了。妈妈问他还需要什么?他看着胡明裕直摇头。对小钟来说,他最要是一个像胡明裕这样的好爸爸。小钟是个不善言词的孩子,便将自己的心里话写成了一封信。胡明裕那会儿看了直笑,丢在了抽屉里,没想到真正被感动的倒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好可怜的大光棍啊!”

       胡明裕属马,1954年生于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那是军人崇拜的年代。从小向往军营的他,1972年如愿入伍,1978年转业到犁市镇政府工作,1988年调入公安战线,最初担任犁市派出所副指导员、指导员。
       胡明裕很爱他的警察职业。头顶着国徽,胡明裕有一种神圣感,便像当年穿上了军装一样,是有些清规戒律的了,便不敢将自己当一个仅仅是为口腹所累的俗人。
       或许说不上事业、理想、追求吧。在他看来,只要是非、善恶分明,为人民群众做力所能及的事,不懒、不馋、不贪、不怕恶人不怕死,就是一个好警察了。
       1994年10月15日,胡明裕接到一通慌乱而焦急的电话,外来务工青年小孔在电话那头显得语无伦次。好不容易胡明裕才弄懂这一通 电话的意图:原来这是从犁市卫生院打来的求救电话:小孔的妻子难产,犁市卫生院已无能力救治,情况非常危殆,他想派出所帮忙……
      “救人要紧!”两条生命,刻不容缓!胡明裕在接报后,火速赶到卫生院,在联系好更大的医院后,他协助医务人员将产妇抬上车,再火速开车将她送至韶关市妇幼保健院。在医院,胡明裕看到小孔急得团团转,不停劝解小孔一定要相信医生,宽慰他医院会解决他的难题。经过医护人员四个小时的全力抢救,产妇顺利剖腹产下了一名女婴。在听到宝宝的啼哭声后,小孔猛地跪在了胡明裕跟前,哽咽着说:“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如果没有您的救助,我的妻子和女儿就没命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起来起来!”胡明裕嗔叫,“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做的都是自己的本份!”
      十多年一晃过去,早已不在韶关打工的小孔夫妇偶然得知胡明裕的妻子患癌症住院,专程带着女儿到医院看望“嫂子”杜静珍。杜静珍想不出这三人是那里冒现来的亲戚。小孔的妻子说:“您的老公胡大哥啊,是我们的活菩萨呀!当年我们出生的孩子已经12岁了,要是没有胡大哥,就没有她……”
       1994年6月10日20时许,犁市镇茶山管理区一名朱姓的年轻人因感情受挫,失去了理智,从家里拿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丢了魂似的跑到女友家中,狠狠地切断了自己的左手指,挥动着染血的刀愤怒地咆哮,叫嚣着要与女友同归于尽。女友一家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呆若木鸡,胆战心惊,眼看一场血案就要发生……
       胡明裕接到报案火速赶到,挡在小朱面前,大哥哥似地劝解:“小伙子啊,一个人没了命,还怎么能有感情呢?只要命在,失去的感情是可以慢慢找回来的嘛!”
       胡明裕宽大的胸脯和慈祥的笑容,让小朱猛然间领悟了什么,他垂下头下来,手中的刀具滑在地上。
       梨市镇派出所的灯光通宵长明。
      “那时候,胡同志不管白天黑天都在派出所。”黄沙村的一位老阿婆笑着对我说,“看他孤孤单单没家没口的,我还以为他是个好可怜的大光棍哩!还想为他讨个媳妇哩!”
       原来,这老阿婆和她的媳妇一度关系非常紧张,动不动就吵,常常是一吵就吵到了派出所,来了就让“胡同志”“评理”。“清官难断家务事”。胡明裕只能就事论事,劝了婆婆劝媳妇,“将心比心”。最后婆婆发现,这“胡同志”比自己的儿子还知心知肝;媳妇也感觉,“胡同志”比自己的亲哥哥还知热知冷。在“胡同志”一次次劝架之后,这婆媳俩最后实在没什么可吵了,一家人过起了和和气气的日子。

       “别猫逗老鼠了!你有啥子个好心嘛?”

       2002年5月,胡明裕从犁市派出所调到了韶关市第三看守所,从一名派出所指导员变为普通民警。
       与他一起面对高墙、电网的,是背景、思想、感情、心理错综复杂、负案在身的在押人员。
为了适应新的工作岗位,胡明裕重新补习刑法、刑事诉讼法、犯罪心理学以及新课题——看守所条例等相关法律法规,可谓如饥似渴。
余强(化名),是胡明裕遇到过的性格最为暴烈的在押人员。十年前,他因为求财心切,与妻子李芳(化名)不惜铤而走险,踏上了贩毒的不归途。
       2011年11月18日,余强的一生会在这一天终结。因为这一天,他即将被执行死刑。临刑前的余强显得异常平静,大德枯禅一般,脸上找不到任何一丝世俗情绪,甚至连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
       这座看守所里,他待了整整九个年头!刚来服刑的时候,尽管知道自己是重刑犯,但他始终是抱着生的希望的。每天完成日间的改造劳动放松地躺下来的时候,他总是会默默地想象着未来在铁窗外的生活,他坚信自己在余生还有机会看着宝贝女儿长大成人。
可是,这个支撑着他坚持改造的美好愿望在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天被撕得粉碎。余强怎么也想不明白,在监狱老老实实蹲了九年,一直积极接受改造的自己为什么依然难逃死亡的命运!他发狠地抠手上那些因长年劳动改造而磨出的老茧,怎么能说死就死?他什么都想象过了,就是从来没有想象过死!他不服判决!他要上诉!任凭办案人员如何劝说,他始终不肯在判决书上签字。他的双瞳燃烧起了两团恨仇的怒火,他将带着手铐的双手握成了拳,狠狠地砸向了厚厚的水泥墙上。
       眼看余强的情绪就要失控,接下来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从外面走进来的胡明裕出现在他的面前,轻声说:“小余,你听我说……”
       奇怪,正在发狂的余强看一眼胡裕明,顿时安静下来,将头扭过一边,自个揩起眼泪。
       这九年,是胡明裕陪着他走过来的。
       胡明裕第一次见到余强,是自己刚刚履新的2002年春夏之交。那天天空飘着绵绵细雨。韶关市第三看守所内数十个荷枪实弹的警员正在列队。这种阵势意味着将有一批新的犯人要解押到这里来了。
       押送犯人的汽车停靠在看守所门外。车门打开后,负责点名的警员开始一个一个地念罪犯的名字,犯人们有序地鱼贯而出。按照监狱的规矩,犯人从解押车上点名下来的时候,必须双手抱头并且低头行走,几乎所有的犯人都是守规矩的,独有穿着一身黑衣服、留了一络子胡须的余强,带着一脸不屑四下里打量看守所周遭的环境,行走在队伍中时还好几次扭头瞄看守所那扇又黑又厚的大铁门。
       胡明裕对身边的战友说:“这个人是个硬角色!”果不其然,因贩毒被判重刑的余强自进入看守所以来,处处摆出不合作、不服管的态度。与他一起同案伏法的妻子李芳,一审被判处死刑,情绪极不稳定。经常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整个监室被她闹得不得安宁。她破罐子破摔,让女管教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和应付。这夫妇俩成了三所很是头疼每会必议的话题,所领导决定由专人负责。谁呢?
      “这两人交给我吧!”胡明裕主动请缨了。
       胡明裕第一次扮着笑脸和余强谈话,希望余强冷静下来,慢慢地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
      “别猫逗老鼠了!你有啥子个好心嘛?”余强语气寒冽,拒人于千里之外。
       胡明裕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并不恢心,他专程来到了余强的四川老家。原来,余强一家的日子过得很艰难,眼看唯一的宝贝女儿马上就要上初中,夫妇俩愁着如何给女儿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从老家山窝窝里走出找工作,夫妇俩文化程度不高,好工作没找到,倒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结识了贩毒团伙的成员,从此一步一步陷入了犯罪的深渊。
       余强的老父老母还告诉胡明裕,案发前儿子儿媳不只一次暗示他和老伴,要是他夫妇俩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女儿就要托给两位老人家照顾了。人疼子心啊!胡明裕感觉这个山窝窝里的小女孩在那对夫妇心头的份量非同一般,便向两位老人家要了小孩的不少照片并嘱咐老人家隔些时候就要往看守所寄送孙子成长的照片。
       这一招果然管用。当胡明裕返将手中的照片分别转给余强和李芳的时候,这两人的脸上都有了从未再现过的喜悦。特别是素来在监狱里大吵大闹的李芳安静地靠在角落里,双手紧握着女儿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眼里噙着泪花。此后,胡明裕隔三差五就会给余强和李芳转交他们女儿的照片。他们女儿一天比一天出落得水灵,还知道女儿什么时候在学校领奖了,参加体育比赛了,出演节目了。通过照片日继一日的一来一往,胡明裕成了余强和李某夫妇不可或缺的亲人。余强和李芳把胡明裕当成了自己的“知心大哥”,可以说无话不谈,不是“猫鼠”关系了。他俩开始对其他犯人的滋扰生事看不过眼,甚至还会不漏声色地协助管教维护监室纪律。
       这夫妇俩不在同一个监室,但两人在狱中的变化和表现通过胡明裕及其他人的交流中对对方的平安都感欣慰。
       余强35岁生日那天,当着胡明裕嚎啕大哭了,第一次深深地悔恨自己的罪过,请胡明裕转告妻子李芳,他害了社会,害了李芳,害了女儿,害了父母,害了一个家。胡明裕掏出纸巾给他揩着泪,自己也不觉嘘唏起来。
       2009年冬,看守所开展“大走访”活动。余强得知消息后,向胡明裕提出想与妻子见一面。他想和妻子见面商量一下宝贝女儿今后的出路。但看守所有一条规定:在案件未决之前,同案犯不能相互打照面。
       余强的请求和这项规定让胡明裕一时犯了难,但他认为如果能说服所长安排这夫妻俩见见面,一来既能稳定夫妻俩的情绪,又能体现出看守所管理的人性化。所长太了解胡明裕了,当即首肯。
       余强夫妇俩见面那天是大年三十,胡明裕特地向所里推迟了假期,细细地做好了夫妇俩见面的布置,特地为他夫妇俩准备一桌团年饭。
       门开那一刻,身着囚服的余强和同样穿着囚服的李芳互相扑向了对方,大哭起来。这一对同命鸳鸯在同一个监狱7年之久,真的是咫尺天涯……
       站在一旁的胡明裕悄悄背过身去,他也是泪流满面了。
       两人离开的时候,各身胡明裕深深地鞠躬,说不出一句话来,泣不成声……
       回到本节的开头——余强在胡明裕的面前,一切暴戾荡然无存。他拿起桌子上的笔,在死刑判决书的签字栏里没有犹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放下签字笔后,满眼是泪,直直地看着胡明裕,说: “今天,就是为了您胡叔,我签了这份判决书,我死后,请把我的眼角膜捐给有需要的人吧,算是我对您胡管教的最后一点交代和感谢。别的事情我不能做,但这我可以做到,就算是我对您的最后一点感谢!”
      胡明裕重重地点头:“谢谢你,小余,你这样做,你走了,你还是活着的……”
      他,这个死刑犯,将他的人生句号,如一个巨大的金环蚀,写在了云天之上。

      “你以为你不是个木头人?”

       不可想象,胡明裕2005年夏天就被被查出肝部有病灶阴影,时不时肝部剧痛。就在他和余强夫妇轻松谈笑之间,会不时按住肝部,只有额头的汗滴,让对方惊讶:“胡管教,你热吗?”
     “热,热……还好。”他把话岔开。
       不多久,妻子也在韶关市人民医院做了肿瘤切除手术。
       胡明裕和爱人杜静珍相濡以沫几十年,夫妻间的默契到透过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想些什么。平时,胡明裕只要一有空,便帮妻子做家务,亲自下厨。女儿旭霞刚出生的那段时间,经常“倒睡”。胡明裕无论工作到多晚,回家都要抱着女儿哄她入睡,让妻子休息。与他一起工作的同事都知道,胡明裕其实最在乎的就是妻子和他的儿女。他的家庭总是被单位评为“五好家庭”。
然而,妻子重病中,他虽然在女儿的不理解中深自愧疚,却还是辜负了妻子临终前的最后的愿望。
       2006年12月8日,在妻子去世的前4天,妻子意识到自己在世的日子不多了,便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希望丈夫能够开车带她在马坝街上走一圈,她多么希望自己离开人世之前能够再看一眼美丽的马坝街,能够重温一次当年小两口在街上散步时的情景。
     “你能做到吗?”是回光返照吧,妻子在电话里笑吟吟地说。
     “一定做到!”胡明裕大口大气,“我是木头人吗?”
     “你以为不是木头人?”
       胡明裕这些天正当值班,他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对妻子说,等我下了夜班,我就带你去。他想妻子怎么也可以熬过冬天。
       杜静珍有一种预感吧,在去世前一天,她突然提出搬回老屋住,那是两人结婚的房子。
       胡明裕这一回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管了。他陪着妻子,一路相随,回到婚房后,他用两张凳子和一块门板搭起了一张咫尺小床,妻子躺在那里,宁静安详,她满足地看着胡明裕,唇边还带着浅浅的微笑。
      “你不是木头人。”妻子显得很快活。
       胡明裕握住妻子有些凉的手,想给她捂热些:“我当然不是木头人!我还要带你去看马坝街哩!”
       他的手机响了,那边说所里的警用大客车车要出车,而大客车驾驶执照的就他一人。
      “我去出了这趟车就回来,你睡一觉,啊。”
       在妻子颔可的笑意,胡明裕匆匆别去。可他回来时,妻子已经闭上了眼睛,永远闭上了眼睛……
       七天后的上午,明媚的阳光洒满韶关。一台小车在马坝街上慢慢行驶。开车是个半老头,竟然满眼是泪——胡明裕开车。副驾驶座位上,是他与妻子杜静珍年轻时的照片。昔日的往事像街景扑面而来,暖风吹在胡明裕身上。他听到了妻子过去每坐在他身边的嘱咐和唠叨:“当心,安全,慢点!慢点……”
      “我,”胡明裕的余光看一眼结婚照上的妻子,长叹一口气,“可能真的是个木头人……”
      “我觉得我们的老胡,”一个年轻的管教对我说,“称得上是一个情感上的圣人!情圣!”
       2008年5月,胡明裕在广州动第二次手术,他从电视上获悉:汶川发生大地震。他认为自己的病已经很严重,也许这一次就再也回不到工作岗位上去了。于是,胡明裕将身上剩余的所有钱全部掏出来,一共是3000多元,他将这3000多元全部捐了出去。在这个时刻,他想到的仍然不是个人安危,而是地震灾区的民众……
       就这个大病号,曾经先后23次入院,4次大手术,体内的数个器官被一块块地摘除,在无休止的病痛中,他一次次忍受命运的考验,又始终如一地坦然笑对人生!
       胡明裕患的是肝癌,而且发现时就已经到了晚期。2007年11月,他首次进行肿瘤手术,割掉了肝的病变组织,出院后仅七天就主动回到工作岗位。2008年4月,他在复查时发现,癌症已经转移,于是他又进行了第二次切除手术。
       在病床上,胡明裕曾经认为自己挺不过去了。但汶川大地震给了他太多震撼。当从电视上看到国家在不遗余力地抢救伤者,胡明裕陡然点燃了对生命的希望,他认为只要有一丝希望,就绝不能放弃。一个月后,他的肝左叶及胃、胰腺又出现病变,第三次手术又不得不将肝左叶全部切除、胰腺、胃进行部分切除。手术后第三天,胡明裕背着一身的仪器,走下了病床。医生看见了,惊奇地说:“你怎能那么快就下地呢?”
      “我又醒过来了,我又要多活一回。把坏的割掉,留下的就是好东西了!”胡明裕爽朗地笑。
        2011年3月3日,胡明裕又进行了第四次手术,这次手术切除了胆囊和胰腺,同时又切除了一部分胃。
       至此,他胸腹腔里面的“五脏”已有“四脏”被部分或全部切除。
       从2007年到现在已有5个年头,但他仍然是那么乐观地生活着、工作着,连广州市中山大学第二附属医院为他治疗的主治医生很有点不理解:在他治疗的众多癌症病人中,还没有出现过胡明裕这样的例子,简直是匪夷所思!
       于是,医院将他的病例列为重点研究的病例:他的顽强生命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惊叹的迷,奇迹,一部玄妙无穷的奇书!
       再过两年,胡明裕就要退休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这些对于胡明裕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要活在工作岗位上……他,为了头顶上庄严的国徽。
       如果说他真的是个“木头人”,那他就是沙漠里的胡杨,不死的胡杨树,历经劫难,总在春风里郁郁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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