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贾其敏

这周回家时，母亲告诉我，邻居家那个黑老太太去世了。
黑老太太去世了，她是个有福的人，在家办丧事持续了 8 、 9 天，四世同堂的人了。因为儿子的荣耀，小车大车的从村头摆到村尾，全村人甚至外村的人每天每顿饭都吃她家的，母亲家当然不例外， 10 天都没做过饭。
我听着母亲的诉说，慢慢回忆黑老太的样子：她个子很高，眼睛很大，常年穿一身黑色的衣裤，今年应该九十多岁了，比我奶奶还大几岁，但是相对来所她的脚大，经过裹足后又放开的那种。因为皮肤很黑人很厉害得名“黑老太”，又名“黑面点心”。她老头去世的很早，她一生生了 9 个子女， 6 女 3 男，我记不清她子女的大小顺序，只知道最小的是女孩，倒数第二个是男孩。
我记忆中她很厉害，说话嗓门大，力气也大，经常跟人打仗，都是她赢。据说她很不讲道理，和邻居们常常打仗，谁都不是她的对手，我奶奶个子小，年轻时没少挨她打。记得有一次和我们另外一个邻居打架，为自留地的地埂偏多偏少的问题，俩人就打了起来，那时候我刚记事，我看见她把人家比她年轻 20 多岁的男人打倒在地边的蕖里，身上又是水又是泥的，她双手叉腰还在大骂，那个男的头发都被她揪下了一大撮。最后那个男邻居给他告饶割地，她才罢休。邻居们都领教过她的厉害。
在我心里她一直是这么个形象，又黑又凶。
直到有一次我带儿子回家，贪玩的孩子在吃饭时找不着，没想到我儿子跑到了她的家里。当时的情景改变了我对她的看法，儿子正坐在她的怀里，她在给我的儿子砸核桃吃。看见我过来了，表现出了那种我从没见过的热情叫着我的小名说道：“你儿子啊，真乖！你都有孩子了，都这么大了，哎，我印象中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 ”我忐忑地对儿子说：“还不谢谢太太！”儿子乖巧地说：“谢谢太太，太太再见！”我回家把这事对母亲讲了，母亲说黑老太现在老了，凶不动了，对人也好了。我想她现在大概是不用为了生活发愁了吧，因为她的子女们都过上了好日子，她也不用操心了。但她的脸更加地黑了，黑得跟黑人的肤色一样了。
她的九个子女有八个是农民，并且长的都很黑，跟她一样。女儿们我都不知道她们的近况。
我知道她的大儿子前两年得了脑溢血过世了，但没有告诉过她，她到走的时候都不知道她的大儿子已经先她而去。最令她得意的是她的二儿子，二儿子比我父亲的年龄大几岁，当过兵受过部队的教育。结婚很迟，可能是部队的规定吧，因为我都记得他结婚时的样子。他给他的新媳妇递药的动作让我觉得他不同于他的黑母亲，他有温柔。也唯有这个儿子长得不黑，后来很有出息，听村子里的人说他是个好人，对姊妹们很是关照。他的兄弟姐妹的子女在学习上都不好，他帮助他们每家一个孩子走出农门，并且现在混的都不错。他现在省城一家军区医院任书记，黑老太就享他的福最多了。黑老太去世的丧事都是他在操办，买了一千斤牛肉，八头大猪，几十只羊，红红火火地过丧事，真是为黑老太争了大光了。花了七八万让村民们吃喝好多天，听说他收了的人情也很多，有十几万。黑老太的丧事在他小儿子家办的，就是我们邻居。小儿子借此事还倒发了一笔小财，买了一辆五万元左右的小车。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按习俗我叫她姨奶奶。
黑老太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这么个人了。我只是占用一点时间回忆一下罢了。她的子孙们不知道有没有人写过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