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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花辫,你还好吗

作者:金美茵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463      更新:2014-02-13
文/金美茵

连续好多天的冰冻天气,漫山遍野变得一片茫白,刚刚怒放的花朵被凝固在裹满冰凌的树枝上,晶莹剔透的样子,虽然娇美依然,却多了几分惋惜。夜幕似乎较往常降临得早了许多,楼宇里,一盏盏灯光陆续亮了起来,匆忙的人流都朝着家的方向流淌着,没有谁会在此刻,去在意那个静坐在街边的孤单身影,她,正用浅浅的微笑陪着凌冽的寒风,而那些密密麻麻的灯光,也没有一盏是在为她而等候。

我原来居住的25号楼下,有一个生活了近三年的流浪女人,她大约有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中等,一张清秀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如深黑的潭,悠悠的,没有一丝杂质,饱满的唇,上扬着唇角,每次见到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最显眼的就是她一头的黑发,每天早上只要不下雨,她一定会坐在花坛边梳理秀发,头发中线分得很匀称,麻花辫也辫得非常漂亮,她很安静,静得像没有一丝波纹的水面,她说不出自己的名字,麻花辫也只是我在心里对她的一个称呼,除了这些,她身边还有两个形影不离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袱,那是她全部的家当。

楼下的花坛,是麻花辫最熟悉的地方,花枝上经常晾晒着她被雨水淋湿的衣裳。人来人往的街道,卖菜卖小吃的应有尽有,很多时候,她静静的微笑着,用温暖的眼眸看着过往的繁华,也有时候她会起身在附近走一走,只是即便如此,也不会离她的大包袱太远。一次我下班回家,看到花坛的一角有火光闪烁,我知道是麻花辫又在热她的晚饭了,两块砖头搭起的火灶上面,一个方形的铁饭盒被薰得漆黑,可是麻花辫她人呢?我到处张望,原来,她正猫着腰捡拾被大风吹到路上的垃圾,然后一次次送进垃圾箱里,有的垃圾被风驱赶着,她刚要抓住就又逃脱了,似乎在故意戏弄她,麻花辫执着的追撵着,直到将它们一一抓在手里,仿佛这里就是她家的院落,她要维护好,保持好这份整洁,我的心仿佛被利器扎了一下,或者说有一种羞愧感,麻花辫的举动就像一面明镜,面对她,我们这些衣冠楚楚的所谓的“正常人”又做了些什么,麻花辫被这个世界冷落,但是她却深爱着周围的一切,挚爱着并不属于她的家园,她为四处飘散的塑料纸片找到了安身的地方,可是她温暖的家又在哪里?

很想帮她找到家,可是问了很多次,她除了微笑,什么也不说,她不是聋哑人,我听见过她轻声哼唱的歌声,有一天她终于对我吐露几个字:贵阳,富(付)家寨,姓唐。拿着这仅有的线索,我在网上查询,还去邮局查阅了那本厚厚的地址书,可是都一无所获。岁月不停的流逝,转眼又过了两年,我只能用简单的方式给她星点微弱的关怀,她从来不伸手向谁要钱,我每次给她零钱的时候,也没有出现想象中她欣喜的样子,她总是犹豫着缓缓才接过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烂钱包装进去,表情依然是那份淡淡的微笑,不卑不亢 。一次下班,天气很冷,我买了几个包子送去給她,她接过去以后,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递到我唇边,轻轻说道:你吃!我突然感觉胸膛很暖很暖,但是也很痛很痛!这次,一张微笑的脸被我看得格外清楚,真的很美,只是她的美被迷失的记忆浪费在这流浪的艰辛和苦涩里。

贵州的寒冬远比北方的干冷还要难熬,冬雨霏霏,湿寒入骨,可是麻花辫却把我送她的红色羽绒服装进了她的大包袱里,依然穿着她油叽叽的单衣,就在那几天,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忙碌了起来,开始不停的编织小毛衣,并且还是像斑马一样的条纹,纹路的间距很规范,不宽也不窄,每天下班,总能看到她的进展情况,速度很快,转眼,就已经在织袖口。可伶的麻花辫,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回家的路,却还惦记着自己孩子的冷暖,只是,即使有朝一日她回到家乡,她的宝贝可能早已长大成人,她编织的旧线小毛衣恐怕也只能作为伟大母爱的厚重见证。她在家里,一定是一位称职的母亲和妻子,因为她心里盈满了爱和善良。

转眼,又是一个春天来临,人们沐浴在阳光下,享受着悠然幸福的生活,在花坛的一角,那个麻花辫经常坐的地方,已经是花团锦簇,新叶剪剪,可是我再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四季带走了很多东西,比如心情,比如容颜,只是一直没有带走我对麻花辫那份淡淡的牵挂。站在春天里,我默默的问:麻花辫,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是不是已经找到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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