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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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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是一种情怀

作者:杨慰慰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7456      更新:2020-08-17

 

   题记:一直想以“游泳”为题写点东西,但不知从何落笔。今日聊起故乡的话题,忽然找到了灵感。

 

       我在海边长大,对故乡的大海有特殊的感情。那湛蓝的海水,奔涌的浪花,飞翔的海鸥,甚至那嶙峋的礁石都让我着迷。我喜欢赤脚在海滩上漫步,任海风吹散我的头发,任潮水打湿我的裤脚。我喜欢静静的坐在树下,听那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而我最喜欢的,是像鱼儿一样在海里自由自在地翱游。

       每当我凝视大海,就想起了故乡的海,想起了父亲。他是新中国第一代老海军,战争年代浴血沙场,和平年代驰骋海疆。他的海之情怀深深感染着我,熏陶着我。自从父亲在大海里教会我游泳,我便与游泳结下了不解之缘。体育节目中我最爱看的是游泳比赛;朋友圈有一帮“泳迷”经常相约在泳馆,你追我赶切磋泳技;我的衣柜里堆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泳衣,有朋友送的,有一见钟情揽入的,还有在国内订购的……儿子笑称我有收藏泳衣的癖好。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些泳衣蕴含着老妈对游泳的热爱和痴迷,更深藏着一种别样的情怀啊。

       游泳,慢慢升华为一种情怀,那是故乡的情怀,大海的情怀,是感恩的情怀。

       光阴似箭,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游泳伴随我跨越太平洋,从故乡到他乡,从天然海水浴场到室内温水泳池,我的泳龄渐长,对游泳的热爱越发习惯成自然。如今,游泳已如三餐般重要,它是我健康的良伴,也是精神的依托。

       洛杉矶位于美国西海岸,有蜿蜒的海岸线和数不清的度假胜地。在这里生活多年,我最喜欢去的就是海边。每到一地,我一定换上泳衣下水畅游一番。每当落日的余辉映红了海面,我极目远眺,这茫茫大海的对岸一定就是魂牵梦绕的家乡吧?

       卡特琳娜小岛离洛杉矶不远,我在那里学会了浮潜。穿行在五颜六色的鱼儿中间,那种感觉非常奇妙!海水清澈透明,美丽的海底世界一片安静祥和。每当我看到蠢蠢欲动的海参、满身是刺的海胆,就会想起家乡的红烧海参和丝瓜海胆汤,那滋味真是鲜美无比!

       小时候,在家乡的海里,这些野生海物通常是“海碰子”们(潜入深海的游泳高手)的“战利品”。那时候,老百姓时兴“赶海“,也就是趁海水落潮时在沙滩上、礁石缝里寻点贝类或小螃蟹什么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家乡的海,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真是功不可没!它不但是天然的游乐园、运动场,也为童年的我们提供了优质的蛋白质和营养。当然,此一时彼一时,在北美,这些美味海鲜是属于大自然的,人们只能观赏,不能猎取。

       第一次见识大海,是六岁的时候。我和弟弟登上父亲的军舰,一下子被水兵们包围起来,他们把弟弟举上头顶,又拿来罐头和糖果给我们吃。弟弟是个小胖墩,好奇他们帽子上飞舞的飘带,非要抓过来戴在自己头上;我则捧着一罐花生米,走到舷边一粒粒丢到海里让鱼儿抢食。

       父亲每次远航归来,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他带我去儿童书店,买我喜欢的书;带我们去动物园、博物馆;而更多的是带我们去军港的码头游泳。那里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舰艇,水兵们趁短暂的假期在海水中游泳嬉戏,有时候也临时充当我们几个“红领巾”的游泳教练和救生员。

       那时,我年纪虽小,却已是小伙伴中的游泳健将了。每次下水,必先登上岸边的小小跳台,再纵身跃入海中。一次,弟弟也学我的样子,扑通一声跳了下去。他虽然也会游泳,但入水的瞬间突然紧张起来,慌乱地大叫。看到他手忙脚乱地挣扎,几米远的我赶紧游过去救他,一把没抓住,也急得大喊。父亲在临近的甲板上见状,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揪住弟弟的小手拉他上来。狼狈的弟弟喝了好几口苦涩的海水,惊恐地大哭起来。父亲跃入海中的身影,我至今难以忘怀。

       读中学的一年夏天,学校组织去海边一日游。我和几个女孩子约定,跟随男孩子们一起游向海中小岛。远远望去,小岛云遮雾绕,像一只巨大的海龟蜷伏在那里。游在最前面的男生携带一面小红旗,我们浩浩荡荡排成一列出发了。游着游着,看似很近的小岛,游了半天却还是那么远!几个女生有点胆怯,悄悄掉转方向往回游了。

       又游了一会儿,回头一看,哎呀,只剩下我一个女生了!再向前看,小红旗不见了,男生也少了大半!怎么办?远处的小岛已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先登上岛的人好像正向我招手。我深深吸了口气,想起了父亲,如果是他,一定会“把红旗插向阵地”!我没有再犹豫,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一鼓作气终于登上小岛。

       只可惜前面的男生已不知所踪,小红旗也不见了。后来才知道,他们途中遇到了“海流子”(水下暗流),幸亏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有经验,叫大家快快散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游回岸边的途中,我隐隐约约听见岸上的高音喇叭在播放着什么,但听不清楚。等我精疲力尽倒在沙滩上,一个同学看到我惊呼起来,立刻有一群人向我跑来,班主任几乎是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笑着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你回来了就好!”过后才知道,那高音喇叭是在召唤我上岸,因为先回来的同学说海中有“海流子”,大家在岸边苦等我不回,都以为凶多吉少。

       那一年我十五岁,瘦瘦高高的,穿着妈妈部队发的草绿色泳衣,松垮宽大很不合身,却自信满满不知天高地厚。

       虽然年少轻狂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困境,但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却激发了我更大的好奇心。“无限风光在险峰”,美景背后虽然暗藏危机,但如果不奋力一搏,大概永远不知道前面的风景。这是游泳给我的启发,功劳归于大海。

       我佩服那些在天寒地冻之日,凿开冰窟,跳入冰水坚持冬泳的人;我佩服那些在苍茫的大海里、拼耐力和体力游十几小时横渡英吉利海峡的人;我更佩服那些明知会遭遇惊涛骇浪,却自己驾着小船环游世界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们是真正的勇士,是人生的赢家。

       人生面临许多挑战。走出国门,对于生活安逸的人们来说是一种挑战,因为国外的一切都是模糊未知的;放弃朝九晚五的生活,选择辛苦创业也是一种挑战,这不仅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气。与其墨守陈规,不如另辟蹊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及时抓住就比别人先行一步,即使失败了,总结教训从头再来又有何妨。

       在一年一度洛杉矶长滩的游泳公开赛上,我选择了2.5英里(4000米左右)长泳。选手们年龄各异,大都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和姑娘,虽然年过半百的我与他们竞技不是对手,但这是挑战自己毅力和耐力的机会,也是对自己长期锻炼的一种检验。一个多小时的泳程,中途不断有人放弃,但我坚持游到终点,拿到了组委会颁发的参赛证书。

       游泳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项健身运动,我视它为磨练意志的一种方式。

       在圣塔莫尼卡海滩游泳的时候,我常常看到一些美国人冲浪。他们身材健美,皮肤晒得黝黑。当巨浪来临的时候,他们毫不退缩,勇敢地迎上前去。或许他们更喜欢搏击风浪时那种刺激,或许他们的骨子里就生长着挑战自己的基因?

       世界在变,中国也在变。几年前回国探亲,看到故乡的小伙子们也玩起了冲浪。这是大自然的全新体验,也是新思维方式的开始。大洋彼岸的风已经吹向神州大地,故乡的海波涛翻涌,打造着新一代的弄潮儿。

       每次故地重游,我一定来到当年的海边,漫步沙滩,追忆如烟的往事。

       岁月匆匆,经过几十年励精图治,故乡已变得认不出了。我年少时逞强曾给众人以虚惊的荒芜小岛,如今已成度假胜地。阳光洒落在白色的沙滩上,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丛中,人们在这里钓鱼捉蟹、游泳休闲。风中传来汽笛声声,游船穿梭如织。这里早已是闻名遐迩的“人间仙境”,来此观光的游客,都会在这里流连忘返。

       我仿佛看到那个十五岁的女孩,正奋力游向远方,她草绿色的泳衣在浪花中时隐时现。一道彩虹映在天水交融处,引领她拍水击浪,永不停息。

       感恩与大海的朝夕相伴,无时无刻不在聆听海的启迪,除了赞美那宽广的胸怀,那潮起潮落,又何尝不是在解读跌宕起伏的人生?感恩父亲教会了我游泳,教我如何面对困难和逆境,让我一生受益无穷。虽然父亲已经永远离开了我,思念的情怀却如不尽的潮水,时时流淌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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