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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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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冬日历

作者:赵明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3095      更新:2019-11-05

 

     【冬至】

 

       这些天,下班在家宅,上班在办公楼里蜗,只上班途中的二十分钟从车窗外看看灰苍苍的背景下一路流淌的车流,也是木钝钝的无觉。冬天与我隔着墙隔着车隔着厚衣服隔着心。我在蜗居的暖气里,浇浇小花,看看日历。电视上传来京剧唱词: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我想那一定不是冬天,冬天好像没这劲头。倘若有雪,冬天是会活过来的,只有雪是冬天的鲜新,可惜至今只飘过几朵,倏忽而化又无痕。明天冬至了,至乃极,极而反。随后的冬天,有希望了。冬天真的是没有当下的季节,至少它收不拢我的心,一直就在盼着。都在盼着。春天还会远吗?

 

【玄月】

 

       散步。西南夜空,一挂玄月,无风,楼宇沉静,灯光散洒,勾出树梢淡影。又见我的清风明月。日日喧嚣里,一现,甚幸。 ​​​​

 

【紫色酢浆草】

 

       窗台上的紫色酢浆,被阳光牵着跳起舞来。初春的时候,同学秀玲到我的办公室,说,你送我一点盐(拙作书名《送你一点盐》)我送你酢浆草。我这时才注意到,她手里用旧报纸卷了个小包裹,打开来,是七八棵长茎紫色的大叶子,十分美丽。她又说,你最好用白色花盆来栽,这样格外显得好看。之后,她拿着我的盐离开,我立马行动,遍寻周围看见一个小小的带花纹的白色花盆,下午下班带回家就找土栽上了。浇水,晒太阳,每天都看看,可是情况不理想,不到一周就蔫了。又浇水补救,总也无济于事,彻底頹下去。我看看,只觉此花无留意,也便不强留,来去随缘,来去都好。之后花盆土干,不再想此事。好久以后,另一棵多肉观音莲长出了两个小子莲,我给她分盆,就种在了这个白色的小花盆里,浇水,晒太阳,放窗台上。三天以后,竟然发现花盆里萌出了几个小脑袋,再一天,长出了几棵小叶芽,一周以后,浅紫的长茎已经挑着紫叶随风摇曳得挺欢喜,两周以后笼成一层圆圆的小云彩,里面还抽出了几朵淡紫的五瓣小花。而开始的观音莲,就像送她而来的使者,送他它来就遁形而去了,踪迹全无。真是缘去又来,意外欢喜啊!前段时间,我去广东,唯恐离开一周,浇水不及时会渴着它,离开前夜,狠狠地浇了好多水,即使这样,回来第一件事,还是先去看它是否旱了,可是,看到的情形让我又意外了,花土都成了泥浆,叶片也都耷拉下来,再细看,叶子上还长出了一个个褐色的瘢痕。我知道不妙,我是浇多了水,它又涝了。这一次,我真的是有些伤心,如果说上次活不活听天,那么这次如果它不活,那真是有我的责任了。于是,我暗暗制订了几个小举措,想挽回一下。首先,不再浇水,让盆土慢慢干爽,再是,剪掉长瘢痕的叶子,阻止病叶传染。一开始,真的是好像全盆覆没了,但是十几天后,叶子渐渐有了一些力气,挺托了一些,一个月以后,新的叶芽又萌出来了!我给它装了一个新的青花盆,每每在阳光里,看它随微风轻轻地舞,想想我和它的这些纠结,觉得挺有意思的,是乐事。

 

【桥的感应】

 

       小时候,淄川城也没有多少去处,西关可谓是城里的城,是最繁华处。当然,那时的繁华还不像现在,现在不是繁华,是拥堵。那时不拥堵,大地舒朗尚有景致可言。我的印象中,所谓西关就是蓝天丽日下的三座跨河大桥,河是孝妇河,三座桥,最古的是六龙桥,再是张博路桥和淄城大桥。这三座桥统称西关大桥。夏天的傍晚,父亲带着我和弟弟散步,走过张博路大桥,去到一个叫做灯光球场的体育馆,从台阶上一级级跳下去再跳上来,后转到六龙桥,看见月亮升起来,微风吹起河水粼粼光波。回家路上,有熟人与父亲打招呼,父亲言笑:去西关大桥玩去了……那声音那么清晰就在耳边,转眼就是40年,我一点也记不起当初那个灯光球场去了哪里。昨天中午,我开车从松龄路走,过淄城大桥,当初印象中的那么大的大桥,在车流人丛里,堵得让人焦躁,心想这桥是不是该扩建一下了。晚上,突然看手机台发了一条消息,说淄城大桥6号开始,封桥改建。我很惊讶,这也太巧了。这是我的感应吗?真好。

 

【旅】

 

       下午三点,在张店吃过午饭,临时想法,曲阜参孔。经周村,至邹平,上高速。5点至济南,找服务区,误下高速,老司机酒消,换作主驾,本人退居副驾手机导航,而后夜路模式济南往西60公里,至泰安。又临时决定,宿泰安,明早或可先登泰山。晚饭后走看山城夜色,时而发现建筑物后黑幢幢的大山。 ​​​​

       如此随意,没想到2017年的最后一天是在泰山上度过的。天气很好,越往山上走天空越蓝。走到中天门,又索道至顶。碧霞祠一走。天街一逛,吃清汤面一碗,买烤地瓜一个。泰安煎饼卷大葱是一大特色。游人不算多,辞旧迎新之际,能感觉到周围一种欢庆氛围,好多人在山顶住下等看明天元旦的日出。我因在斗母宫看到一副对联:客心洗流水,山骨露清秋。时而都在想山骨二字,好像更适合此季。再看山景,更见不同。

 

【墨兰】

 

       今早,元月三日,家里墨兰初开。养它四年,前两年都开在新年元旦,第三年寄养婆家不知具体日期,去年秋天换盆又搬回自家,前段时间抽莛时让我着实高兴,仿佛又遇故知。 ​​​​

 

【汪曾祺】

 

       偶然读到汪曾祺的《泰山片石》,因为刚从泰山回来,读得更饶有趣味。他写泰山的野菜:……紫苏(本地叫苏叶,与南京女作家苏叶名字相同,但南京的苏叶不能面裹了油炸了吃耳)……惊,笑!不知南京的苏叶可曾知道。

 

【母亲的花】

 

        中午,母亲家阳台上的花那么 醒目。吃饭时,轮椅上的母亲望向阳台,指指花,看看我,再指指饭桌上的手机。我会意,去拍花。拍回来给她看,看了好一会,她笑了。我不知道花的名字,百度也查不到。不知母亲是否知道。后悔没有早点问问她。现在她已不能说话。小寒天,此花红得欲燃。 ​​​​

 

【真味如淡】

 

       依稀记得看过一个句子,印象深刻,大致就是“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意思,但是比这一句表达得更平实,更确切。时有回味,就记得在案头的一本书里,回头去找原句,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处了,应该是汪曾祺或是贾平凹说的,或是别人评价给他们的?不得而知。还有一回,看到一段写宝玉拢翠庵赏梅关于梅的赏析文字,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在记忆里久久徘徊,念念有息,待到想重新看一遍,就找不到了。起初总以为就在红楼原著里,找未果,后来觉得也许从别处看到,更是泥牛入海,怎么也翻不到。真真恍若红楼一梦。

 

【一场电影】

 

       下班,去看了场电影,《寻梦环游记》。迪士尼制作的动画片。起初觉得这个故事是讲梦想的,后来知道这个故事是讲记忆的。记着,就是存在,否则,真就是终极消失。“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没人感知的精彩,精彩何来。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可知心外无物,心里有,才是真的有。

 

【爱的代价】

 

       记得那时还骑摩托车,我从街上驶过,某家商场门口传出一首歌,怎么会那么好听呢,我停下来,转身回去,侧耳听完。努力记住其中一句歌词,以便回去找出处: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从那以后,对张艾嘉所有作品感兴趣。刚才又从电视屏幕中听到这首《爱的代价》,一长发女子衣袂翩然,唱得动情,想起曾有的感动,不知缘由。

 

【济南冬天】

 

       昨天,在济南。从芙蓉街,到曲水亭,到大明湖。在一家老饭馆里吃到荷叶包着的酥鱼。天气暖得犹如小阳春,走过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细看每户人家的对联。有一联记住上联开头四字:绿杨荫里,下联最后三字:一片水,其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觉得非常好。现在后悔没拍下来。河里的水草在清波里游弋,拂过眼睛,很舒服,这应该就叫养眼。昨天节气是大寒,真不像。

 

【下班路上】

 

      下班,一上路就堵车。天气极冷,开空调一时半会暖不过来,一步步在马路上挪。路灯亮起来,车灯也次第打开,车流汇集成回家的光流,指向路边楼群里的一盏盏灯火。开收音机,听央广新闻,在湖南读书的青海玉树的高中生回家过年,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西宁,再十几个小时的汽车回玉树,汽车即时已经走了5个小时,距离玉树还有470公里,在海拔3700米的高原山岭间继续前行。想得出大山里的汽车打一束车光在黑黑黢黢极度寒冷的盘山公路上踽踽独行的样子。车上的大部分人都睡着了,记者连线车上一个刚睡醒的学生,电话里传来青海口音的略带疲倦的普通话:我爸妈在家给我做了一大锅牛肉汤等我回家喝,我到家要先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喝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听到这里,我一时暖起来,暖得眼湿。

 

【种水仙】

 

       种水仙是每年春节的仪式。从泡水仙头到发芽,长叶,开花大约三周,所以每年都是在腊八左右开始行动。腊八蒜得腌,水仙头也要泡。都是过年的序曲。今年的水仙是昨天也就是初九种上的,水仙的品种也稍有不同,叫做冰清玉洁。我喜欢仙姿初绽的那一瞬间,带来最早春天的和颜悦色。早已过了盼过年的年龄,但是每年这个时刻依旧兴兴头头,我是盼团圆,盼假期,盼春天。

 

【雪来了】

 

       今年的雪,下到第四场,终于可以拍成风景,前三场都是虚张声势,一瞬而去,可以忽略不计。凭窗眺雪,暖室一趣。不经雪的冬天总觉得不结实,接下来的春天也会轻浅许多。这下好了。 ​​​​

 

【腊月十八】

 

       腊月十八,五九第八天。早上阳光明艳,去看附近的冰湖,是否有化冻的痕迹。果真有,而且痕迹如画,画也未必画的出。冰面上呈现冬日枯枝,雪泥鸿迹,穹窿巨眼,苍山远黛……阳光和冰面合作而成的天地巨制。像奖励,给我。俗语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看样子河是要提前开了,细听,静谧中果真有啾啾鸟语。是否雁来,不知。

 

【春有讯】

 

       昨天下午下班回家,惊觉天光还这么亮,东南一望,楼丛缺口,小山一抹如黛。春这个字,最早就是一种气息,它掀掉心里的包裹,给一丝自由的呼吸。 ​​​​

       商场出来,有吉他歌手在街头唱《成都》。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是周末,而非过年的气氛。大风,飞扬了围巾和头发,吹面不寒,闺女说,春天了。 ​​​​

 

【除夕】

 

       除夕。对花,瑜伽,去看七九第二天的河,半河粼粼半河融冰,树枝已然听见春风召唤,正在慢慢苏醒。翻《千家诗》,正有“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句,似乎应景。今年新景应当是年夜饭少了鞭炮伴音,倒更能静心拉些家常,闺女在奶奶家发现了童年时的一个玩具套盒,一层层打开,是一盒纸叠小星星,忘了是哪年放进去的,一时感到时间倒流……之后又陪闺女去姥姥家看姥姥,赶上火锅年夜饭,还有她舅妈从娘家带来的新式春卷,所谓新式就是不用油炸的健康做法做的,三人各吃一卷。母亲给孙辈们发红包,闺女和侄子这次真磕了头,可惜没有抓拍到。晚间的春晚在进行,王菲的紫色连衣裙和那英的黑色礼服都那么恰如其分,还记得20年前《相约九八》的激动,今年这首叫《岁月》。窗外,楼间灯火璀璨而冷艳,端茶眺望,想想明天是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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