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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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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花开的午后

作者:陈佩英(新西兰)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4135      更新:2019-11-01

       朋友的女儿要回国,我来到她的住所,送行。

       屋子位于城里的一座山脚,一所普通两层高的小木屋。她的屋子在前院,后院另有一所屋子,一条长长的车道通到其后。让人吃惊的,是车道两旁满是丛丛的樱花树。此时正值樱花开放时节,这二、三十棵樱花一字排开,灿烂斐然,整个处所因此熠熠生辉,连整条街巷也明艷起来。我那因她离去而郁郁寂寥的心,生出一丝亮色。

       她是旧友的女儿。前几年来纽,当时只有十六岁。稚嫩的脸、稚嫩的声音,留一头小女生常见的椰子壳短发,让人担心她如何适应这里全新的留学生活。

       幸好,她适应得很快。中国的留学生爱抱团,中学和大学她都有语言相通的朋友,生活并无障碍,顺利完成高中和大学学业。大学毕业后亦顺利找到工作,在一所中资企业做财务工作。

       初来的头两年,我时有探访。随时间推移,她越来越独立。后来是过年过节时,我们才相约小聚。之后,我们更多是在网上互通消息。直至她说要回国,不打算在纽生活,我才如梦初醒,怅然若失,后悔没多去看她。

       她的行囊早已收拾好,并无别的事需我打点。她端来茶点,我们就坐在二楼的阳台说话,叙别。下午的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屋外一树树的樱花灼灼绽放,清风徐来,有点点花瓣随风飘落,漫不经心地落在车道、草地、阳台和我们的衣襟上。此时是正午时分,周遭却出奇地安静,偶有一二声鸟鸣,鸟儿簌簌地从枝间掠过,飞到不见人处。

       她说不打算再回纽了。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的六年光景,她身边的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唯一不变的,他们都是中国人。大家在一起说中国话,做中国饭,甚至现在就业的公司,老板和同事也是中国人。既然围绕的人事都是与中国有关的,为何要留在纽国?她淡淡地问我一句。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们这一代小留学生与我们当年不同,他们有更多的选择。他们不需要去洗碗、扫地、端盘子来交房租,他们不缺这点生活费。更何况,他们在本地受教育,有本土大学文凭,找工作是不成问题的,只是要找好工作是个问题,大问题。既然中国更容易找到 “好工作”,他们有必要滞留此地,在底层徘徊无期吗?

       望着屋外那片明媚景色,我无语。我们挑了阳台最靠花枝的角落,细细品茶,好好看花。既然要走,就把美景看个够,把清新的空气呼吸个够,把这份安静享个够,不辜负六年所交的学费、房租和青春时光。我知道,回去后,她的屋所不会再有这样的景致了。她回的那个大都市,正是我当年迫不及待离开的。时光荏苒,今非昔比。那里的楼更高,车更多,商品更加琳琅满目,当然人也更多,空间和草地也越来越少,生憩在此的花鸟虫雉也成稀缺品。

       整个下午,我们在阳台上闲散地对着樱花树,轻轻地说话。我们扯扯当年她初来乍到时的一些糗事,说到好笑处,掩嘴而笑。我们不敢笑得太大声,怕震落垂手可触的花瓣。

       第二年春季,我收到她寄自日本的明信片,一张灿烂的樱花图。落款处是东京御园。上书:“我正在东京出差,工作繁忙。听从尊嘱,抓紧看花,狠狠地、贪心地看。” 落款处有个大大的笑脸。依旧是当日那个活泼灵动的少女。

       我不禁莞儿。谁会忘记那样的一个午后呢?那个连呼气都怕惊扰了花开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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