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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岛札记2:椰岛独居

作者:姚筱琼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4150      更新:2019-09-18

 

椰岛札记2:椰岛独居

文/姚筱琼
 

        12月2日,6:43分。校园里很安静。

       醒了足足40分,保持静卧姿势,回忆来椰岛的过程。

       我是第一次从北京飞椰岛。过海峡时,空气里夹杂着海腥味,湿润的风像家乡落雨的味道。很舒服。我坐在靠窗位置,探头可见锃亮的天空,美到不能呼吸。巨长的机翼清晰地横亘在空中,一动不动。原来云层之上是很亮堂的,物体是那么静止,那么分明。在陆地坐火车、汽车,眼前风景会飞速往后退。飞机速度那么快,云海上看去却一动不动,可见宇宙多么浩瀚。

       我把身子略略前倾,往机翼下面看。这一看,不能说云海仿佛白茫茫、软虚虚、轻飘飘的棉絮。棉絮这种物什,是没有脱离地球引力的想象。我宁愿不加任何想象,只说那就是云层。陌生的,令人向往和迷乱的云层。

       以往仰望天空,所看到的云层和此刻的俯瞰完全不一样。它好像弥漫了整个天际,看不到一丝缝隙。如此不讲道理的覆盖,让我想起第一次学做蛋糕。把圆圆的地球抹一层厚厚奶油,那亮亮的霞光又像是涂了一些橘红果酱,堆砌的云朵是奶油挤成的牡丹花、梅花,还有波澜壮阔气吞山河的雪花,惊涛拍岸的浪花。这些花朵是没有声音和动感的,更没有云涛翻滚,诡谲变幻,只有满世界寂静。这种寂静是人不可理解的凝重端庄,不幻不灭。

       在云海中看到水在流,云在行,远处的村庄和树木都是想象的情景,其实它们悄无声息,无迹无痕。

       一片红色沙漠。粗粝的风吹动沙浪,砂砾潮水一般翻滚,中间夹杂一些闪光发亮的黑色颗粒,仿若触手可及,那也是云层堆砌的景象。空蒙而又虚幻。

       高空中不见太阳。但我却在云海中看见夕阳挂在遥远的树梢,那些树长在河两岸,是没叶子的柳树,像淡淡的水墨画,延伸至无限。一条宽阔的河流夹在树中间,河面泛着银灰色波光,神秘莫侧。落日余辉染着温暖的橘色,有如西湖船娘挂上的纱幔,飘飘冉冉,缓缓移动。

       我一时错愕,把眼前风景当成了真实。

       想一个人在河岸走走。走到夕阳坠落的地方去。

       我使劲推窗。一种缺氧的烦躁,让人不顾一切。但我大脑又很清楚,这时不过早晨八九点钟,哪来的夕阳?再说天空哪来河流、原野、岸柳、高楼、沙漠?一切都是云所幻化出来的异象。

       机声轰鸣,如在山谷。

       山谷中传来一个人的足音。

       那是我轰然出窍的灵魂。

       我看我灵魂从机翼上面轻轻擦过……

       椰岛于我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所在。原以为到一个生地是睡不着的,却从昨夜十点一直睡到现在。

       起床后,我坐在飘窗上,给自己来一杯咖啡。

       我想就在这里呆上一整天,直到把太阳从出生看到落下。

       附近有美兰机场,头顶上就是航空线,飞机起飞时发出的声音很大,像推磨一般轰鸣,有风夹杂其中,隐隐约约有如落雨的声音。仔细观察窗外,是起风了,但不是持续的风,是偶尔有一阵风吹过。修长的树枝婆娑起舞,发出落雨的声音。

       这个季节,在北方,大多树丫都光秃秃的了,而椰岛却没有一棵树是光秃秃的。除非那棵树死了。

       以前听说椰岛洗衣服不能拿到外面晾晒,越晒越湿润,空气里有盐分,会回潮。我却很喜欢地上回潮的湿润,看上去像刚刚落过牛毛雨。

       很想成为窗前的一株热带植物。

       就像飘窗下那丛竹子,白日有着修长的凤尾,绿得跟夏天似的,夜里有着神秘的密叶,被月光剪裁得浮凸而又清晰。

       屋前屋后,宽阔的热带植物园和林荫道,使我充满幻想和激情。林荫道上有庞大的榕树和椰子树。植物园里有木瓜树、面包树、鸡蛋花、散尾葵,马蹄花。那是一种高大的无叶树,开着满树粉紫色花朵,天不太明亮,看上去呈白色,像云朵一样干净。

       只有独处时,我才仔细留意周边环境。只要有植物存在,它们就是我的邻居。

       我是不需要有人做邻居的,只要有植物就行。

       没有植物和花,我是不能生存的。我的成长过程和命运兴衰都和植物有着紧密联系。它们兴,我欢愉。它们衰,我流离。

       有时候无端感到恐惧。感到一种不适。与其说独自开创一片冥想天地,不如说是逃到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疗伤。

       我能在这里痊愈吗?

       我能在这里找到自己吗?

       长期以来,与另外一半的每一次会面都是一种冲突。我感觉自己太多疑,太敏感。甚至最简单的谈话,我都会找出话中的机锋和存疑,回味得筋疲力尽。

       最厉害的一次冲突,就是导致我这次出走的原委。

       冲突之后,我们协议分居。然而真正分居之后,我又一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折磨他人,也折磨自己。我所作的每一首诗,写的每一篇文字,都与这个人有关,都是为了寻觅解脱的途径。

       我发现,隔着千山万水和海峡,一样不能阻隔我对他的思念。更不能使我改变自己的宿命。 

       我在飘窗上枯坐的时候,一直听着鸟鸣。婉转,清越,至少有七八种不相同的声音。 

       太阳升起来了。

       我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去,刺眼,温暖。 

       好了,从今天开始,我要独自生活并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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