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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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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在泉水中的东流水街

作者:郭光明      进入个人主页      阅读:2167      更新:2016-01-07
  
   文/郭光明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记住,一时记住的,难说不会忘记。而东流水则不同,它不仅让我眶进、让我记住,而且这一记就是四十年。
  东流水街,严格我的记忆,应是东流水。那是父亲告诉我的。七岁那年,父亲用自行车驮我进城,说给东流水的表姑奶奶拜年。我是第一次进城,但没记住感受,只记得一看到马路,把眼框扩大一倍,还嫌瞳孔少套了一圈儿。尽管父亲的自行车骑得不快,让我的眼睛眶进了半个城。
  都说路是人走的,不是水流的。但是,在我的记忆中,表姑奶奶家门前的青石板路,不但人走,水,也在上面流。至于路的走向,我不知道,只知道齐整整的青石板,沿着流水次第铺展,而石板缝里窜出的水,一汩一汩的,一汪一汪的,给我留下的印记,不是水在路上流,而是路在水中游。
  表姑奶奶家窝在大杂院的一个角隅。记忆中,院子青砖铺地,甬道通向东西南北屋。虽然每家的房前屋后,都堆着些家什物件,但因了一条条甬道的分割,看起来却也杂而不乱,乱而有章。而她家的房子很是斑驳,窗棂也很陆离,但青砖灰瓦的,有些象我们村西全神庙。只是房间的墙根下,一方栏杆砌围的水池,挤占了她家一定的空间,使得她家的八仙桌子紧挨着炕……写到这,也许有人会说,一个七岁的乡下孩子,何以眶下如此详细的记忆?说实话,别说第一次,就是第二次、第三次,我也只是眶下而没有记下,而之所以记下,是因为我的困惑。原来,大杂院的地面上,青砖竖插入地,不象全神庙的院子,砖面平铺。至于为什么要这样铺地,很多年之后才明白,这是敦厚。由此,让我想起了作文造句:有的文章看似行云流水,但读来却觉没边儿没沿儿,而真正的大家,其文章很有灵性,可谓上能接天、下能入地,让人读来直感厚重。
  以后的记忆,是表姑爷爷的历史。他说东流水的泉子很多,有名的就有六七个,无名的就更多,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泉子,才流出了大明湖,冲出了小清河。当年,济南人吃的海盐,是从他寿光的老家,由他爷爷从羊角沟船运来到东流水,由客商贩卖到千家万户。原来,那个时候的东流水,曾经是个码头,有一条航道。这条航道,北行并入小清河,直通渤海莱州湾。而表姑爷爷的爷爷是位船工,常年往返于东流水与羊角沟之间,后来年龄大了跑不动船,便在海宴门安了家,给“贤清园”做院工……他给我素描了这样一幅景象:水阶石蹬的船坞码头,舟楫穿流于东流之水;车马喧腾的三瓦四舍、酒楼茶肆,云集着行商坐贾的南腔北调;泊在静水泉、东流泉、月牙泉、回马泉、洗心泉上的青石板路,沿街次第铺开达官显贵的雕梁画栋……
  后来,东流水我又去过几次,但不是为了凭吊死去的表姑爷爷,因为表姑爷爷出殡那天,宏济堂送来的花圈,半街筒子的送葬人,已经给这个老胶工,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不需要我赘述东流水贡胶的曾经辉煌。而我之所以还要再去,是为了凭吊我模糊的记忆。
  然而,第一次去时,我还能清晰记得,青石板没有了流水,但还是湿漉漉的;石板缝儿里的水,还能游出几根水丝儿;护城河依然轻烟柳影,青砖灰瓦的寻常巷陌虽然还剩几处,却还能承载沧桑世事。再去时,东流水早已注入五龙潭,东流水街也早已拆迁。还好,没有完全拆掉。水潭旁边,留下了一座二层小楼、一块刻着“东流水街原址”石碑,让人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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